一生一代一雙人 (卷一) by 萬滅之殤 (穿越 強強 溫馨 HE)


文案:

穿越+重生,強強,甜蜜結局

人死過一次就什麼都看得很淡了,愁天歌不在乎他重生穿越成一個殘廢聖門弟子,還毀了容,瘸了腿,沒了武功,他就想混吃等死,可面前卻多了一個神秘的聖人步風塵,這哪裡是什麼聖人,分明就是一個人格分裂的混蛋啊!

相憐相念倍相親,一生一代一雙人。

 

第一章-殘廢弟子

聖門這個地方,我曾經聽說過,但是從來沒有想到過這於傳說中超脫凡塵,位於世間頂峰的神聖之地竟然真的存在。

於生活在紅塵世間的凡人而言,聖門就如同一個古老而遙遠的傳說,如同九天之上虛無飄渺的白雲,如同夜裡懸掛於蒼穹之上的明月,可望,卻不可觸及,讓一個個凡人只能仰頭腦袋仰望那神一般的存在,每一日頂禮膜拜,心中充滿敬畏之情。

在我還是一個生活在紅塵世間的凡人之時,我從來都不相信這個世界裡真的有人可以御劍飛行、騰雲駕霧。

能夠上天又入地,手中有無邊神通的人,若能隨心所欲的施展仙術,那就不是人了。

不過這想法都是我還是一個凡人時候的一些想法

哦,對了,我如今已經不是一個普通的凡人了,而是堂堂聖門中的一個普通弟子。

聽說我前不久剛剛遭遇天劫,據說是被天雷劈的渾身如碳,斷了氣息,就在聖門中人打算把我這個已經斷了氣的黑炭埋葬時,聖門的門主聖尊者卻突然降臨,又命人將這我這個斷氣黑炭抬回來醫治。

再後來我就醒了,如今是聖門中的一個殘廢弟子,不但被天雷轟的武功全無,而且不幸毀了容,連腿也瘸了一隻。還好,聖門似乎挺有錢,不介意養我這麼一個殘廢弟子,於是我就光榮的邁入了混吃等死的行列當中。

聖門養老養殘廢弟子的制度挺健全,像我這種基本失去了再修行能力的殘廢弟子也有熟識的房子住著,還有人每天給俺送飯,給俺洗衣服,俺很是高興,這樣的生活也挺滋潤的不是?

我安心的瘸著,殘廢著,讓聖門養著。

聖門像一個組織,大致上分為了九個部分,在聖門中潛心修行的聖門弟子統歸為一重門,而與此同時,一重門也是聖門最主要的組成部分,是聖門中人數最多的一個部分;接下來是二重門,二重門是作為統領一重門的一個部分,二重門中的人大多是在聖門裡休養已久的人,他們有的曾經也處於其他門之中,如今算是退下來修養天年,主要是以他們淵博的學識與經驗給予一重門的年輕弟子一個輔佐與幫助。

像我這種殘廢弟子其實是不能進二重門的,這是小花姑娘說的,小花姑娘還說我被雷劈了以後連腦子也廢了,什麼事情都不記得了,甚至連名字也給忘了。

小花老是喊我小田,可我不是小田,我叫愁天歌。

接著講聖門,依次類推,聖門之中還有三重門、四重門……直至九重門。

其中四重門作為聖門的戒律部,擁有承接觸犯門規的弟子的職能;而九重門作為聖門之中的巔峰之所,乃是聖門中所有弟子所仰望的一個不可侵犯與褻瀆的聖域,九重門領導著整個聖門,在聖門中擁有無與倫比的超然地位,九重門門主也就是如今的聖門之主聖尊者。

能夠讓世人仰望膜拜的聖門就已經是如同雲那麼高了,能夠讓聖門中的萬千子弟崇拜敬仰的聖門之主聖尊者,豈不是要與日月爭輝了?

我很想看看聖尊者長個什麼樣,是不是也和廟裡的佛像似的三頭六臂,不過小花告訴我別妄想了,聖尊者雖然身為聖門之主,可是平日裡幾乎從不現身管事,就像一個甩手掌櫃一樣將聖門裡的所有事情都丟給了他下面的人自己卻不知道去了哪裡逍遙快活。

聖門裡有不少人,可是親眼見過聖尊者的人卻掐指可數,像我這種殘廢弟子估計轉世輪迴上三十回就有可能見到聖尊者了。

我有些不明白,我當初不是被聖尊者救的嗎?那聖尊者既然那麼高高在上,怎麼會救了我呢?小花說她也不知道,而且那一日也不是聖尊者真的降臨,只是上頭傳話讓人別把我這個被雷擊成黑炭的給埋了,僅此而已。

至於是不是聖尊者親自下令,不過是傳聞。

小花說:傳聞,哪裡有可信的?

我覺得也是,傳聞,都是不可信的。

 


第二章-我和尊者有一腿

聖門中的弟子的修行乃是逆天而行,若是自身實力到了一定階段就會遭遇天雷轟擊,挺過了這一劫就算是跨過了一個門檻,一個聖門弟子在一生中必須經受住九十九道天雷方能得道,而我這個聖門弟子顯然是不合格的,才第一道天雷就被轟的快成渣了。

聖門裡遭遇天雷而亡的弟子不計其數,其實聖門中的人也都司空見慣了,眾人都不認為死是可怕的,只覺得是命罷了,入了輪迴,來生繼續就是。

不怕死的人,還是人嗎?

我覺得我以前想的挺對,聖門裡的人其實已經不能算是普通的人了。

說起來,這聖門裡的弟子每一年都不知道會死去多少人,身為門主的聖尊者也從未現身說過一句話,又怎麼會突然蹦出來救了我一命,我覺得小花說得對,都不過是無聊之人的傳聞了。

這傳聞小花不信,我也不信,可竟然還會有人相信。

從我醒來以後,就有不少聖門弟子前來看望我,大部分人看看就走了,大概是覺得以我這副尊容實在很難和聖尊者聯繫到一起。

不過也有人看過我以後就經常過來看我的,小花是一個,其實我知道她一開始也是聽著傳聞來看我的,其實我知道她不是因為我而留下來的。

在小花之前還有一個人留了下來,這人叫小草,小草說他是我的朋友,我曾經幫他補過衣服,他為了謝謝我就經常過來看我。

其實我不記得他,也不會補衣服。

小花大概是喜歡小草的,於是小花為了小草也就經常過來陪我這個殘廢弟子聊聊天。

我每天的事情就是種種菜,曬曬太陽,釣釣魚,拖著我那條瘸腿去外邊兒散散步,過的十分平淡。

這生活,其實挺好,只是偶爾也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會過來,有點煩,就像現在這一個。

「愁天歌……你叫愁天歌?我看你是真的被天雷擊傻了吧,取了這麼一個奇怪的名字!」個子又高又瘦就像一根竹竿似的,說話的時候臉上表情頗有些誇張,這個自稱是我朋友的高瘦竹竿叫什麼名字,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他讓我想起了曾經在戲檯子上見過的丑角。

天氣有些熱,我打了個哈欠,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高瘦竹竿還是在嚷嚷著。

「小田,你這是傻了吧,不但名字改了,連人也變得奇奇怪怪的,我跟你說話呢,你這是什麼態度!」高瘦竹提高了聲音,像是捏著嗓子叫的母雞,這倒提醒我了,回頭我也去養一窩小雞去。

「愁天歌。」我出聲提醒了他一下,其實我不是他的朋友,我也沒有什麼朋友。

高瘦竹竿男微微一愣,心裡說不出的憋屈難受,他有些想要像從前的一樣發火,然後等著這男人像從前一樣因為害怕他這個朋友的離開而妥協。

支支吾吾了半天,高瘦竹竿男向屋子裡另外一個男子投去求救的眼神。

是了,屋子裡總共有三個人,一個是我這個廢材弟子,兩個是不請自來的不知名「朋友」,其中一個是高瘦竹竿男,還有一個則是長得還算順眼的年輕男子,腰上繫了一條顯眼的紅腰帶。

「小……」紅腰帶輕咳一聲改口道,「愁天歌,你當真失憶了?」

「嗯。」失憶了好啊,失憶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他們都說我失憶了,可是不知道的事情怎麼能算是失憶呢?我都已經說過多少次了,我叫愁天歌,不是小田。

「你連我也忘了?」紅腰帶男一副試探的模樣。

「嗯……」這兩人真是夠囉嗦。

「罷了罷了,忘了就忘了吧,」紅腰帶男冷哼一聲,居高臨下的瞥了我一眼,眼中露出幾分噁心的厭惡表情來。

我低頭繼續喝著茶,輕顫的茶水裡映出一張模糊的人臉,人臉上裹著厚厚的紗布,只露出了一雙明亮淡漠的雙眼,聽人說我剛剛醒來那會兒人都快成黑炭了,不管是身上還是臉上的肉都壞了,就算有靈丹妙藥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

更何況,聖門裡的珍貴藥材是不會浪費在像我這種殘廢弟子身上的。

把頭一偏,紅腰帶男不耐煩的問道:「我問你,你可知道聖尊為何會突然點了你的名?」

弄了半天,原來還是為了那個不可信的傳聞來的,怎麼這種傳聞都有人相信?

「你……真想知道?」嘴角勾抹一絲淺笑,我心裡突然有了一個好玩的想法。

「我們這是關心你,快說與我們聽聽!」高瘦竹竿男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在旁邊出聲說道。

「因為……我和聖尊有一腿。」低頭喝了口差,我異常平靜,唯恐天下不亂的說道。

 


第三章-有一棵小草

拿起茶杯輕呷了一口清茶,我懶懶打了個哈欠,聖門真是一個混吃等死的好地方。

想起剛剛被煩的不舒服而一時興起說的玩笑話,也不知道這聖門的門主今年芳齡幾許,是男是女,是老是小,是妖還是那怪?

不過是句隨便嚇唬紅腰帶和竹竿男的玩笑話,聖門來無影去無蹤的聖尊者,哪裡有那麼閒會管這萬千子弟每天吃了些什麼,又說了些什麼。我倒也不認為會真的傳到不知道身在何方的聖尊者耳中。

不過若是讓那聖尊者聽見了,倒也是件好玩的事情吧。

興許是這玩笑話起了作用,自從那天以後,高瘦竹竿男和紅腰帶就沒有再來打擾過我,我也樂的清閒,漸漸習慣了這平淡又自由愜意的日子,早晨起來也會練上一套從前學過的拳法,這如今的身體比不得從前,單薄又沒什麼力量,又染有腿疾,不練一練就真的要徹底廢了去。

我還等著多吃聖門幾年飯菜呢,不能浪費啊。

「愁大哥,又在練拳了?」遠處傳來一聲嘹亮清脆的聲音,一個年輕男子將長長的衣擺捲到了腰間好讓兩條退走的更利索,腳下生風似的三兩下就跑了過來,手上還提了個籃子。

這人就是小草,和我一樣也是聖門一重門裡的弟子,不過他比我這個廢材弟子要好上許多,聽小花那個花癡講,小草可是一重門裡有望爭奪前五席的熱門人物,早已經承受過了五次天雷轟擊,和我比起來,我是地下三層爛了根的腐物,小草就是地上長成大樹的好苗子。

小草人長的也很不錯,五官分明,一雙眼睛大大的明亮十分,性格也好,開朗外向,時常過來與我聊天解悶,而且我的三餐還都是小草負責的,這可把小花羨慕嫉妒壞了,我樂呵呵,有個小帥哥每天給我送飯,真好,小草手藝也不錯,真真好。

只可惜今日不比往日,我這個爛了臉的瘸子是沒什麼資本去跟人家小帥哥好的,罷了,做個曖昧曖昧的朋友也不錯,莫耽誤了人家的大好前途,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我,讓小花知道我想吃小草豆腐,小花還不得砍了我這個廢人,以後就沒人幫我洗衣服了。

「小草,今天吃的是什麼?」小草來的剛剛是時候,我也有些餓了。

拖著條瘸腿,我一瘸一拐的朝小草走了過去,小草提著籃子像只巨型兔子似的跑到了我旁邊,十分熱情的就給了我一個擁抱,這小子的胸膛還挺寬,畢竟是聖門裡的優秀弟子,身體練的很不錯。

進了屋子裡,我坐在桌旁拿著碗筷大快朵頤,飯菜味道最好,可要是有酒就更加好了,只可惜小草都不讓我喝,說是我現在這副樣子再喝了酒就該徹底廢了,本來就是一個廢人了,其實再廢一點也沒什麼。

「愁大哥,下個月就是一重門的席位之戰了,到時候你可得去給我加油助威,若是取了好名次我就能從聖門裡拿一些好藥材,你的傷也好的快一些。」

我嚼著飯抬起頭,小草趴在桌子對面看著我吃飯,俊朗的臉上露著大大的笑容,這傷能好就好,不能好就算了,我倒也不在乎這點傷。

喝了口水,我問道:「小草,一重門席位之爭是什麼?」席位之事早就聽小花提過幾次,可到底是個什麼,我也不知道。

此次聽小草提起,我也順著問了。

 


第四章-聖門九重門

作為聖門中人數最多的一重門,每一年一重門都會舉行席位之戰,一來是借此機會讓修煉了一年的一重門弟子有一個互相切磋的機會,二來也是為聖門中的其他幾個部門補充新鮮血液。

好武者可以借此機會進入三重門;好文好術法者可進六重門;而喜愛醫術藥物的可以進五重門;若是你文不成武不就醫術也不行,但好在手腳利索,也可以進入專管聖門雜事兒的七重門,人稱後勤部。

一重門弟子的席位爭奪戰每一次都會吸引不少人前來觀看,其中又以三重門與六重門為首,一重門裡總有那麼一些人是能文能武,能打也會陣法術法,而這些鳳毛麟角的人才往往又是三重門與六重門的首要爭奪。

每當一重門舉行席位爭奪的時候,也就是三重門和六重門打的最凶的時候。

聖門之內的三重門又稱戰將門,顧名思義,門中人崇拜武能,擅長戰鬥,也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不喜歡遵守門規,於是三重門和身為戒律部的四重門之間的關係就十分微妙了,這平日裡進出四重門最多的人就是三重門裡的了。

三重門還和六重門的關係也很有趣,三重門出戰將狂人,六重門出謀略軍師,一者好武,一者好文,好武者見不得好文者的咬文嚼字、拐彎抹角,好文者見不得好武者的蠻橫粗俗、霸道狂野。

聖門有規定門中人不得私鬥,要打架可以,上比武台去,打死了都沒關係。

於是聖門比武台上來往最密切的就屬三重門與六重門了,經常是打來打去,六重門裡的人雖然好文,但只要是聖門裡的人有哪個會是不會武的,六重門裡的人更熱愛術法,武與術的爭鬥從古至今就沒有斷過。

雖說比武台上的比武之事,生死由天,不過曾經也有過三重門和六重門打的太過慘烈死傷無數,以至於驚動了九重門的事情發生,最後九重門直接下令懲戒三重門與六重門管事之人,從此之後兩門的打鬥爭吵稍微平息了一些。

這聖門到底有多大啊?聽小草講了一天聖門如何如何那個那個,我聽得是頭都大了,最後總結出這麼幾件事情來:一重門裡的是嫩草,三六門不和,九重門是老大。

下個月就是一重門席位之爭了,我也不好意思老是讓小草給我送飯,口中隨便編了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將小草給趕了去。

「我有手有腳又不是不會做飯,你給我好好練功去爭個好席位去,不是說得了席位後你就可以從聖門裡拿好東西好藥材了?我的瘸腿爛臉可還是等著你來治呢,趕快練功去!」

小草走了,小花那重色輕友的也跑了,這一個月我都得自己料理自己的生活,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事情。

屋子後邊兒有小溪可以釣魚,還有幾塊菜田,只是我平時實在是懶得做飯而已,現在就只能自食其力了。

自己一個人呆著就是容易無聊起來,沒有小草,也沒有小花,就我這片破葉子天天發呆,聖門裡的人都忙著準備下個月的一重門之事。

聖門這麼大,我突然來了興致,想著我或許可以拖著自己這條破腿去四處轉一轉,去親眼見識一下這傳說中的聖門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第五章-大熊追我

聖門建在了一座大山之上,這山很大,一座連著一座,放眼望去都看不到盡頭,有的山與山之間是連接著的,有的則是用索橋連接著的,那些索橋都是又窄又長,一眼望過去都不知道哪裡是個盡頭。

很少有人會走索橋,小花說那些索橋都不知道建了多久了,說不一定走到半中間就得掉下去。

我奇怪的問她,那你們平時怎麼從一座山去到另外一座山呢?

小花說他們很少會離開一座山,山與山之間的距離並不在於雙眼所看到的距離,而是聖門不同部門與部門之間的距離,一重門的弟子在一座山上住著,二重門的弟子在另外一座山上住著,一座山連著一座山,總共有八座山圍成了圈。

簡而言之,一重門左邊是八重門,右邊是二重門,一重門的弟子可以跑二重門去,可是卻到不了八重門。

我又問她,那九重門在哪兒?

小花指著天對我說,在雲霧上邊兒的就是九重門。

我抬頭看,燦爛的陽光很刺眼,雲霧也沒有,藍藍的天,空無一物的天,哪裡有什麼九重門呢?

九重門位於八座大山中間,小花說山很高,高得他們都只能仰視,每一個弟子都渴望有朝一日能夠進到九重門的大山裡。

聖門裡有座大山,大山有個九重門,九重門裡有個聖尊者,不知道是男是女,不知道是老是小,不知道是仙還是妖……

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完全的陌生人一樣對聖門毫無瞭解,更對聖山一無所知,除了知道自己住在哪一間屋子裡,我完全不知道聖門在其他地方還有些什麼宮殿或者居所,帶著一絲新奇的好奇與探究,手裡杵著根枴杖,我隨便選了條路就往山裡走,打算一邊遊覽景色,一邊順便看看山裡可有什麼野味。

按小花的說法,一重門其實連接著三座大山,一邊是養老院二重門,一邊是直接聽命於九重門的神秘八重門,還有一邊,應該是連接著九重門才對。

九重門位於八座大山中間,聖門裡的每一門都應該有路通往九重門,只是就不知道那條路在哪裡了,更不知道那條路是不是存在,這聖門裡的人都不喜歡用走的,喜歡用飛,輕功真好。

杵著枴杖,我一瘸一拐的在山裡慢慢走著,山水相依,四處風景如畫美不可言,山中遍佈奇珍異果,猶如世外桃源一般讓人流連忘返,看的我眼花繚亂,我自認為曾經也路過不少名川大山,但聖門到底是個傳說中的地方,連景色也比凡間的山要好看上許多。

我心裡奇怪,這麼大的山為何從前都不見凡塵裡有人提過?還是說聖門隱藏的太好了,以至於多少年以來都沒有人碰見過。

這個可能性有些小了,聖門的傳說於民間不知道傳了多少年,如果世間真有這麼幾座大山,那麼多年來不可能沒有人看到過,那聖門到底是用了什麼法子將這幾座大山給隱藏起來了呢?

邊走著,邊想著,不知不覺之中,我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走到了何處。

「慘了,我不是迷路了吧?」伸手撓了撓頭,我四處張望了起來,小草和小花沒有告訴過我其實大山裡也不是隨便能走的,後來聽他們那麼一講,我真想用枴杖揍他們,因為這天我正準備尋找回去路的時候,發現林子裡居然還有野獸。

一隻比人還要高大上不少的大熊正靠在一棵大樹上死死盯著我,我想,我大概是不小心闖進了他的地盤。

若是我有輕功,我可以輕輕鬆鬆的跳上樹去;若是我的腿沒有瘸,我可以撒腿就跑。

可是如今我沒有武功,腿腳也不方便,真是悲劇了。

我偏過頭不去對上大熊的雙眼,小心翼翼的挪著步子打算悄悄後退,心裡祈禱著大熊不要追上來給我一爪子。

人死了能重生一次不容易,我前不久才死了一次,可不想這麼快又死一次,下次估計就是直接下地獄投胎了,可沒有重生穿越,借屍還魂的好運氣。

大熊啊大熊,我們好歹也是鄰居,我也不是故意闖進你地盤的,大夥兒有事好商量,你可千萬不要動怒,很好,相聚是緣,有緣再見,再見,再見!

我側著身子準備跑路,突然瞥見就在我所站地方的不遠處,一片片或淺白或粉紅的桃花盎然綻放,有如海潮一般隨風搖擺,波浪起伏,陣陣花雨飛瀉蒼穹,迷亂人眼。

「吼——」突然一聲震天的大熊嘶吼聲,我心裡咯登一下,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頭也不回的立刻拔腿跑向了桃花林。

 

 

第六章-那一年的桃花林裡

今兒個是出門沒看黃歷不成,好巧不巧的居然遇上了大熊,聖門的這山裡怎麼會有熊?小草和小花也不是不知道我「失憶」了,聖門裡的事情都不記得了,這兩個人居然沒有一個提醒我聖門裡的山是不能隨便逛的,因為林子裡有大熊?

說不定還有老虎豹子什麼的。

這個時候也輪不到我暗罵了,腿腳不利索,跑步就是不方便,就我這速度估計不用一會兒就得被大熊追上。

真是該死了,我寧願死的踏實一些,也不要剛剛醒過來沒多久又死在一隻熊的爪子下,一次比一次窩囊,哪裡有這樣的?

「吼——」大熊在後邊兒瘋了似的吼著,聲音離我越來越近。

我頭也不敢回,悶著頭就往前邊兒跑,瘸了的左腳一陣陣發疼,就像是被刀砍過只剩下皮和肉連著一樣疼的我冷汗直流,這個時候也顧不了這麼多,我沒命似的往前跑,完好的右腿往前跳一大步,瘸了的左腿趕緊小步跟上,右腿再發力往前躍去。

我想說,我以前都沒這麼狼狽的跑過,我愁天歌何時被人追成這副落魄樣子了?現如今居然被一頭牲畜給逼成了這副樣子,有夠可悲可歎的。

一道帶著鋒利的風從我脖頸後邊兒掠過,我頓時感到一股涼意,不禁微微顫了顫,身子就像是一片落葉似的被吹的好遠,在地上「咕嚕咕嚕」的連滾了好幾圈直接滾進了桃花林了,地上的花瓣嘩啦啦一片飛了起來。

溫熱的液體從我脖子後邊兒流淌了下來,滴在土地上血紅一片,有點疼,這大熊差一點就拍飛了我的腦袋。

桃花林很密,樹與樹之間的距離並不是很遠,足夠我來逃跑,卻不夠體積龐大的胸來追我,咬了咬牙,我很快從地上爬起來繼續往林子深處跑,脖子後邊兒濕漉漉一片大概是流了很多血,這會兒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傷是重是輕。

「救命啊……救命啊,來人救命啊……」藉著大熊被桃花樹阻攔的間隙,我沒命似的跑,枴杖早就不知道掉在了哪裡,左腳更是疼的麻木了,扯子嗓子大聲在林子裡喊著救命,我的耳邊幾乎可以感覺到大熊呼出來的陣陣熱氣。

「轟隆隆——」大熊發了瘋似的踢斷阻攔它的桃花樹,開滿了桃花的樹「咯吱」一聲倒在了地上,蕩起一陣落英繽紛,這般的美景,卻無人有時間去欣賞。

「咳咳——」也不知道是不是血流的有些多了,我開始有些頭暈眼花了起來,這聖門幹嘛要這麼大,偌大的一片林子居然一個人都沒有,難道我今日真的要命喪此處?

哀歎之餘,我想,我大概真的是流血過多才會產生幻覺,要不然我怎麼會看到一個仙人從天而降,輕飄飄的好似一片雲,飄啊飄的朝著我的方向飄了過來,萬千花海之上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孽畜,還不停下。」

那片雲從我頭頂上飄了過去,而且還講了話,我不由輕鬆的呼了口氣,扶著一旁的桃樹休息了起來,很好,終於有人聽到我的呼救聲了,不管來的人是誰,反正是聖門的人,那一聲「孽畜」叫的總不會是我這個瘸子。

「吼——」

那大熊漲紅了眼好似入了魔一般,我轉過頭去看看來的人是誰,卻只看到了一個挺拔修-長的背影,長長的黑髮似流水一般柔順,我想,那頭髮摸起來的感覺應該是不錯的。

靠在桃樹旁,我睜著眼睛看著那大熊舉著大爪子朝那男子轟了下去,心裡不由略微緊張了一下,那男人怎麼不還手,等著被拍成肉餅不成?

「轟——」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那大熊不知怎麼的就倒在了地上,像一塊大石頭一樣砸在地上轟隆隆作響,震得我靠著的桃樹都顫動了起來,頓時一朵朵粉紅色的桃花似下雨一般紛紛落下,灑了一地。

片片縷縷金橘色的落日餘暉透過樹叢花瓣之間的縫隙在柔軟的土地上投下片片斑駁,鼻息之間隱隱約約是輕淡的桃色芬芳,溫柔而帶著白晝最後一絲暖意的金橘色斜光灑落男人的肩、發,我看著那男人在逆光中轉過了身,聲音裡帶著一絲極淺的關心。

「你沒事吧?」

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有在回憶思考,到底那個時候,那個男人的話裡是否真的帶有關心的意思,還是冰涼淡漠的沒有任何情感。

大概有,也可能是我幻聽了。

畢竟,那時的我腦袋上還包著層層白紗。

畢竟,那時候的那個男人在逆光下讓我有些看不真切他的臉,只覺得好看。

那一年的桃花林裡,有我,有熊,還有男人。

 

 

第七章-月如霜,華滿天

花瓣輕輕落在了男人的肩膀上,那人隨手一拍拂去落花,落花似雨輕飄飄的掉了下來,被風一吹,輕拂到了我的面前,我低頭看了眼落在土地上的粉色桃花花瓣,歸巢的鳥兒在樹頂掠過「唧唧吱吱」的吹著歌兒,這林子頓時就寂靜了下來。

緊繃的神經頓時鬆懈了下來,我瞬間就感到了四肢百骸像是被巨石壓著一樣毫無力氣,身體上的傷痛在失去了緊張感的麻痺之後頓時如潮水一般向我湧來,就像一把大鐵錘砸在了我腦袋上。

我想,我應該向這個救了我的男人道聲謝,可惜後來我卻被疼痛敲了腦袋,暈過去了。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身旁已經沒有了一個人,夕陽不再,只有輕淡的銀色月光溫柔的灑落一地,我試著從地上坐起來,觸手所及之處是一片絲綢似的光滑柔軟,低頭一看,一件月白色的衣裳墊在了我的身下。

夜間的草地帶了些清冷的濕意,這月白色長袍卻很好的隔絕了草地上的露水,我抓起月白色長袍看了看,兩指輕輕搓了一下,心歎,這布料如此輕薄卻還能隔水保暖,想必價格不菲,衣服在這裡,那人在哪裡呢?

我從地上站了起來,環顧了四周之後發現我依然是躺在桃花林裡,那人就這麼走了?也不怕又出現一些什麼野獸把我給吃了。

我「嘖」了一聲,伸手摸了摸後腦勺,後邊兒裹著一層厚厚的紗布,很好,我的傷勢又加重了,我幾乎不用看鏡子都知道我現在是個什麼鬼樣子,一身的繃帶紗布,走出去都可以把人給嚇死。

不過這會兒傷口倒是不疼了,想必是那個救了我的男人在我昏迷之後幫我做了些包紮,我低著頭又翻了翻衣服,發現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已經被很好的處理過,甚至是以前被雷劈的傷也被那人重新處理過。

那傢伙豈不是趁著我昏迷的時候把我全身上下給看了遍?

雖說是那人救了我,可在自己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人給脫了衣服包紮傷口這種事情,還是有些彆扭。

明月如一把鋒利的彎刀,用這清冷冷的光將這大地映得一片銀光,走過了一片落英繽紛的桃花林之後,我漸漸發覺此處的景致與其他地方稍微顯得有一些不一樣,山亦在,水亦有,腳下的土地趨於平緩,棵棵嫩草成群結隊的在土地上鋪展一片墨綠。

景致雖美輪美奐,可總覺得這裡有些不一樣,大山上的草一般不會生長得如此整齊而有序,正如我先前經過的那片桃花林,不似天生,反倒像是被人栽種上去的,難不成這裡是另外一個更有生活情調的聖門弟子所住?還是那個救了我的白衣男子的住處?

若這裡是那白衣男子的住處,那人怎麼把我丟林子裡不抬到房間裡去。

我順著不遠處的一條清澈小河往水流的逆方向行走,河水清澈冰涼,一些被河水磨的光滑的石頭點綴其中,輕舟似的彎月在河水裡輕輕蕩漾著一灣銀白色的倒影。

有多久沒有在這清冷幽靜的夜裡獨自一人行走了呢?

輕輕吸了口夜色裡稍顯冰涼的空氣我頓時覺得一身輕鬆,人一死,就什麼都沒有了,仇也罷,恨也好,都像是落花一般被風輕輕吹落河中,順著河水的方向流向了遠方,四週一片靜寂,偶爾幾聲蟲鳴,這般的氛圍,似乎會更讓人容易冷靜下來。

突然之間來了興致,我停下來脫去了鞋襪,讓一雙腳直接踩在了河邊被河水濺濕的草地上,讓腳底直接的感受著嫩草的絲絲癢意,嫩草、河水與泥土的芬芳夾雜著淡淡的冰涼,順著雙腳浸透了整個人。

離開了凡塵俗世,只怕這還是我第一次靜下心來細微的感觸這個世界,就算只是一條河,一片草,一方土,原來也是這麼的美妙,夜色如酒,漸漸醉了他的人。

「嘩嘩嘩……」

走著走著,一陣水流激濺的聲音漸漸落入了我的耳中,放緩了速度,我喃喃自語的說道:「聽這水流的聲音,看來這條河的源頭就在前面不遠處了,應該是有個瀑布吧。」

低頭看了看自己已經沾了泥土與些許嫩草的雙足,若是有個瀑布,正好可以在裡面洗一洗,再飽餐一頓,尋個地方躺著看一看這天上的美景。

 

 

第八章-步風塵

我沿著聲音向前走去,耳邊水花濺落的響聲也越來越大,一時抬頭望去,只看到不遠處的一座高大瀑布,猶如天上的銀河一般從天而降,垂直落下,在空中瀰漫一片白霧濛濛,於夜色中美麗異常。

所謂九天仙境,大概也不過如此了吧……

聖門如此之大,也不知道這九座大山之中會有多少處與這裡一樣風景優美的地方,又有多少更勝此處的美景,若能將小屋子搬到這裡就好了。

咦,瀑布裡好像有個人?

我正想著的時候,突然瞥見濺落銀色水花的簾瀑之下,竟然有一個滿頭銀絲的男子站在其中任由自高空落下的瀑布流水沖擊在身上,流水浸濕了那男子的一頭銀髮蒼蒼,如一襲半透明的衣裳一般覆蓋了男子不著寸縷的身體上……

我不是很喜歡用「美」一字去形容一個與自己一般的男人,只是僅僅站在很遠的地方,只看到了那瀑布中男子的背影,就有些讓人移不開眼了,除了一個「美」字,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去形容。

銀髮蒼蒼,在清澈的水流下緊貼著寬闊的脊背窄腰,皮膚就像是被月光度了一層瑩光一般透著清冷與瑩白,瘦而不柴,肥而不膩,大概也就是這般了,只是不明白為何一頭烏髮會變成滿頭銀絲。

河水漫過了瀑布裡男子的腰,以至於我的視線也只能停留在男子的腰部無法再往下移去一絲一毫了。

巍峨高大的瀑布落在男子的身上就好像是一陣清風拂過一般不痛不癢,這份感覺讓我有些難以用言語描述,只覺得胸口一陣酥麻難耐,好似有萬千兵馬踩踏過一般,鮮活的讓人有些壓抑不住。

深深吸了口夜裡的冰冷氣息強行斷了內心騰升的欲望,死死閉上雙眼不去看那瀑布裡不知名的男子,雙手緊握成拳,以強橫的理智與自制力漸漸壓抑住了內心深處不該有的情緒,真是該死透頂了。

兩個呼吸之後情緒恢復如常,我重新睜開了眼睛,那在瀑布裡的男子就是先才從熊手裡救了我的人嗎?看那身形,的確很像。

瀑布之下,雙手順著額頭拂過頭髮,滿頭銀絲的男子驀然間睜開了平淡如水的眼眸,雙眼微微一瞇,男子突然之間消失在了瀑布之下,轉眼之間已經到了河岸邊上,儘管知道有一個人無意間闖入了他的地方,但男子依然是不急不忙,一絲不掛的緩緩走上了岸,拾起掛在樹枝上的白衣披上。

雲似的衣裳翩翩落下,略顯蒼白的手指滑過腰帶輕輕一系,頓時掩蓋了夜色裡的一片迷人春光,一根白綢帶隨意的繫在了銀髮之上,前一刻還被河水浸濕的頭髮此時已經不留一顆水滴,柔順的伏在了男子的肩背上直達腰際,於夜風中若雲霧飄揚。

白鞋踩在草地上,一步一步的朝著我走了過來,從銀髮男子的一雙清淡若水的眸子裡我看到了一個被繃帶與白紗包裹得像一個包子似的傻瓜,沒錯,那個傻瓜一樣的傢伙就是我。

銀髮男子靜靜的站在我的面前,而後開口說了話:「身上的傷口還會痛嗎?」

這聲音就如同這人一般,悅耳之中帶著一絲不易他人靠近的清冷與遙遠,低沉卻不沙啞。

銀白的長髮柔順的伏在身後,一根白綢緞在風裡微微拂動,站立在面前的男子已經不能單單用一個「美」字來形容,若水一般柔和,卻也帶著冰一般的距離感,我頓時明白眼前的男子和我從前見過的聖門弟子絕對不是同一檔次的人物。

「多謝閣下出手相救。」雙手抱拳作揖,我試圖從對方的眼裡看出些什麼來,可卻發現對方的雙眼如古井一般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起伏,沒有被人驚擾的惱怒,亦沒有驚訝,就像一口井,沒有任何的波瀾起伏。

我沒有辦法從對方的眼神裡窺伺到這男人的內心,一低頭,我收回了窺伺對方的眼神:「在下一重門弟子愁天歌……」

「愁天歌……」這人突然念了一遍我的名字。

「還不知道閣下的姓名?」我問道。

「……吾名,步風塵。」

風塵?

好奇怪的名字……和這人的模樣一點都不搭。

 


第九章-落花殘影

「風塵,身在聖門之中,也會想著步入紛繁複雜的風塵之中嗎?」我笑著說道,赤著的雙足在夜風裡微微有些許涼意,想起面前的男子之前曾經在我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幫我換了藥,那步風塵想必也看到了我身上那些猙獰醜陋的傷口。

心裡總有些怪怪的彆扭。

「那所謂天歌,又是天為誰歌呢?」略微莞爾,步風塵輕淡淡的說道,「夜裡風涼,早一些回去的好,附近雖有猛獸,但並不會如那熊一般隨意襲擊人,從此處回到你的住處,路途中應沒什麼危險了。」

「呵呵,聽你這麼說,聖山裡的雖然有野獸,可是會襲擊人的野獸並不多,是這個意思嗎?」若真是這樣,我只能感歎自己的運氣簡直就是好到爆了。

聽了我的話,步風塵微微看了我一眼,像是在一瞬間裡有了些疑惑,又突然之間恍然大悟過來,我有些沒琢磨清楚。

他淡淡一笑,最後說道:「可以這麼說吧。」

「你身上的傷……」步風塵話語頓了一頓,說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落日黃昏時穿過桃花林來到此地,我再替你看一看傷勢。」

說完之後,步風塵就逕自轉身朝著瀑布方向的小林子走了去,我站在原地沒有追過去,心中莫名的出現兩個字——臭屁。

……

……

步風塵,昨夜無意間碰到的男子也是聖門中的人嗎?

自從昨夜從桃花林那一邊回來之後,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就時不時的出現在了我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這大山裡住的都是聖門中人,只是我卻很明白,昨夜遇見的名為步風塵的男子定不是普通的聖門弟子。

聖門九重門,門門中人皆不同,聖門之大,弟子萬千,在這萬千人之中那名為步風塵的男子又是哪一重門中的人呢?步風塵是一直居住在桃花林的那一邊,還是偶然的路過,不經意之間的邂逅呢?

昨夜夜色太深不便繼續前行查探四周,回來之後待過了一夜天色明朗,沒有等到步風塵所言的落日黃昏時,我就迫不及待的拿上佩劍按著昨日前行的方向又朝著桃花林的方向摸索了去,雖然昨天回來的時候沒有遇到猛獸,可噩夢依舊在,脖頸後邊兒的傷口可是還在隱隱作痛,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還是找了把破劍帶上。

山不變,水長流,桃花依舊燦爛笑顏開。

落英繽紛,花雨淋淋。

如昨夜一般穿過了桃花林之後尋著流水的逆方向而行,清晨出發,時過晌午之後才又到了昨夜的九天瀑布之下。

「嘩嘩嘩……」

瀑布依舊傾瀉而下,於空中激盪出白霧濛濛,襯得四周宛如仙境一般,未到黃昏,那昨夜水裡的男子自然也沒有出現。

沒有停下稍作休息,我繼續朝著昨夜步風塵離開的方向尋了過去,想要看一看再往前方走又會是什麼樣的景色。

撥開樹枝繼續前行,順著昨日步風塵離開的方向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後卻發現腳下已經沒有了路,再往前走就是一處懸崖,大風呼呼的刮著好似要將人給從懸崖上吹落下萬丈深淵,從懸崖上方往下看,也只能看到一片片白霧濛濛而不知谷底深淺。

大山四周縈繞白霧濛濛,懸崖的前方亦被白霧籠罩,不知道懸崖的對面是空蕩蕩的一片蒼穹,還是同樣的一座大山,亦或是一片蒼海無垠。

昨夜那男子的確是順著這個方向離開的,前方已經無路,那人又是去了哪裡,如何離開的呢?我隨意的在四周走了走,依然沒有發現一絲一毫的人煙痕跡,沒有栽種的果樹,也沒有房屋搭建的痕跡,更沒有篝火燃過的灰痕,這一切都表明此處並無人居住。

傳說聖門中人有御風而行之術,說不定昨夜遇見的男子早已經乘著風不知道飛去了哪裡,而我自己,又在追尋些什麼呢?

只是好奇而已——我在心中如是說道,只是心中難免殘留一絲遺憾,這份感覺,實在是奇怪的很,看透了紛繁複雜的人生,也就不會再對什麼事情,什麼人有所執著了,隨緣也罷,不必強求。

走了一天的路不免有些疲乏,偶爾回過頭又看見了那瀑布,又想起了昨夜那男子在瀑布裡沐浴的景象,抬頭望了眼垂直落下的雪瀑,我著了魔似的舉步走向了瀑布下的河。

河水雖有些冰冷,但此時太陽還未落山,這冰涼我還能忍受得了,身上出了汗,黏糊糊的十分難受,我乾脆脫了衣裳鞋襪順著河邊走進了河水裡,冰涼的河水流過腰際,帶起一陣淡淡的酥麻。

輕柔的陽光下,瀑布下的河水波光粼粼,岸邊是零零散散的破碎白紗與繃帶,雙手捧起一灣清水從頭頂灑下,水流順著頭頂向下落下,滑過因天雷轟擊而遍佈的猙獰傷痕,最終灑落河中激起層層漣漪。

低下了頭,我望見了河水中倒映出的男子,長眉飛挑入鬢,雙眼狹長略帶一絲淡漠的凌厲,嘴唇若冰刀似的單薄,稜角分明,倒也長的不算差,只是臉上卻有好幾條猙獰的疤痕,生生毀了這一張臉。

手輕輕撫上臉頰上的細長疤痕,指腹下的粗糙讓愁天歌微微皺眉,不再去看水中的倒影,我轉身徑直朝著瀑布的方向走了過去,這彷彿自九天之上傾瀉而下的流水,若是擊打在我的身上,我是不是也能像步風塵一般輕輕鬆鬆的承接住呢?

 

 

第十章-我是誰?魔也

我仰頭望著嘩嘩砸下的流水,流水砸在河裡碎成了一片片冰霜銀花,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由微微握緊,曾經的愛,曾經的恨,曾經的江山美人,失去了也就失去了,本來就是身外物,又何來心痛之感?

然而那習慣了站在頂峰俯視眾生的心態,有一天突然之間自那頂峰衰落懸崖,最不習慣的是體內空蕩蕩的真氣,是不能運籌帷幄的力量消失,人雖然還未變,但失去了一身的絕世武功,依然有些殘念未消。

若是我未失去武功,是否有可能與聖門中人一斗呢?

以我的天資,以我的勤奮,又是否能夠終有一日與聖門之主聖尊者一斗呢?

強者的傷,強者的痛,是失去作為強者的根本力量,不會再對那天下、江山與美人動心絲毫,可作為一個身有執念的魔,追求力量的魔,崇拜強者的魔,我卻時而覺得不願意從此之後成為一個普通人。

平平淡淡的生活,難道就意味著不能擁有力量嗎?

做不到,放不下,心不甘。

還是沒有辦法放下去啊……呵呵……

微微歎了口氣,低頭望著自己蒼白的雙手,嘴角揚起一絲苦澀的笑意,那份從頂峰跌落谷底的失落感還真是讓我不習慣,毀了容也所謂,可是瘸了的腿,廢了的功體,總是徒留傷感與遺憾於心底。

我不得不承認,昨夜那銀髮男子震撼了我的心,除了那絕世出塵的風姿樣貌,最根本的還是來自於步風塵超出了我想像的實力,在萬頃瀑布之下承載流水的衝擊力,無聲無息的接近,無影無蹤的離去。

這讓曾經也身為強者我第一次感到了挫敗感。

直視著面前飛流直下的瀑布,不禁微微握了握拳頭,內心無法屈服的火焰熊熊燃燒,鬼使神差的促使我以這連普通人都不如的殘廢身軀走進了瀑布之中,急速落下的流水彷彿千斤巨石又像是千萬那刀子似的落在了身上,一瞬間差點無法在水裡站立支撐,腦袋暈眩一片,幾乎沒有辦法喘息。

耳邊轟隆隆的儘是流水擊打在身上的聲音,比起摔落懸崖的粉身碎骨,這流水簡直就像是要將我的身體給撕裂成碎片,一刀刀的割盡身上的肉,又一刀刀的敲碎皮肉包裹之下的骨頭。

不願意離去,是想看看自己到底能夠撐多久;

不願意放棄,是不想看到自己也有臨戰逃脫的那一天。

我是誰?我可是愁天歌啊,這世間的一等大魔頭,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又起會畏懼這普普通通的萬丈瀑布?

「唔——」

意志力再堅強,這還未傷癒的身體也敵不過流水的摧殘,低吟一聲,一具沾染傷痕的身體彷彿被人丟棄一般墜落河水之中,在流水的漩渦裡漸漸下沉。

陣陣幽藍的光縈繞在了我的眼前,看不清的世界,夢一般的穿越與重生,我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只是身體的無力只能讓我越發無力,在陷入徹底的昏迷之前,我彷彿是看到了一道冰冷的白光,淡淡的,像月光一樣。

可笑啊,上一次死的時候至少還有些尊嚴,是我自己跳了懸崖,這一次呢?不但身上一絲不掛,還淹死在了水裡,實在是可笑至極……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我曾經愛過一個白衣飄飄的男子。

權勢也好,天下也罷,只不過閒來無事的消遣,難道真的會為這等俗物而迷失了心神嗎?難道他真的會為了這天下與這虛假的名聲而放棄所愛嗎?

若是你的一句話,離開這天下,放棄這權勢,又有何難?

只是,你為何要背叛於我呢?

【天歌,只要你自廢武功,我保證一定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白河,你在我身邊這麼久了,難道還不瞭解我的個性嗎?呵——】

【瞭解,當然瞭解了,強大如斯,高傲如你,又怎會一生一世的將心繫在我身上,終有那麼一天,你的眼光會越過我看向另外一個人,我愛你之深,心甘情願雌伏於你身下,但我已經受夠了這提心吊膽的生活,唯有將你自峰巔扯落凡塵,我才能安心……】

魔的尊嚴與高傲,又如何能容得他人扯落凡塵,隨意踐踏?

白河,說到底,你還是不懂我——

 

 

第十一章-怪癖

死了的人會做夢嗎?

於夢中回憶前世的我猛的睜開了眼睛,剎那間對上了一雙清淡如水的淡漠眼眸。

「白河是誰?」面前的男人似乎問了一個問題。

死人自然是不會做夢的,所以我此時還活著,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銀髮男子,剛剛醒來的時候難免有些頭腦混沌,只記得銀髮男子問了我些什麼,卻不記得對方到底問了些什麼。

「什麼?」我回憶著他昏迷前所發生的事情,我先是走進了河裡,然後被瀑布衝擊得暈了過去,本以為會溺死在河水之中,不過看現在的樣子,似乎是又被這銀髮男子給救了。

算是……運氣好嗎?

雙手撐在身旁兩側,正欲起身時又被步風塵按著肩膀給按了回去,肩膀上一陣細膩如絲綢般的溫暖觸感,毫無阻隔的透過皮膚傳遞到了身上,眼神一低垂,發現我的身上僅僅是蓋了一件單薄的外衣。

「不要亂動,你舊傷未癒,又遇寒水入體,若不好好休養將損害功體恢復。」步風塵略顯淡漠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我也就躺著不再亂動。

這算是我第二次看到這個銀髮男子了,和昨夜稍有不同的是,步風塵的那頭銀髮並未如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一樣隨意披在身後,額前兩鬢的頭髮悉數梳往後挽成髮髻以一根玉簪固定住,男子光潔的額頭與分明的五官展露無遺,少了幾分恬淡的柔和,多了一些莊嚴與清高孤冷之感。

只怕這樣嚴謹的裝束才是步風塵平時的樣子吧,雖然看似溫和,卻與他人之間有一條無法跨越的冰冷鴻溝,這樣的人更適合待在高高在上的廟堂裡接受他人頂禮膜拜。

「多謝。」我伸手輕輕揉了揉剛剛被步風塵碰到過的肩膀,即使是死後重生換了一個身體,還是有些不適應被他人觸碰的感覺,算不得是潔癖,倒可以稱之為一個怪癖。

「生之天賜,自當珍惜,真是亂來。」步風塵坐在我身邊,聲音柔和。

「我命不該絕。」我嘴角一揚,眼裡儘是不在乎,對於之前的九死一生渾然不在意,但是倒也奇怪,我跳進瀑布裡的時候還未到落日黃昏時,怎麼又被步風塵給救了呢?

步風塵並未說什麼,只是微微俯身突然靠近了我,在讓我覺得距離太近以至於會不舒服之前,這個男人十分恰當的停了下來,我不知道他是否有瞅見我眼裡一閃而逝的不適感,步風塵並未有所表示,只是說道:「救你之時曾見你身上有雷擊之傷,傷口將愈又經河水浸泡,恐怕會留下一些無法抹去的傷痕。」

一邊說著,步風塵就欲伸手去查探我胸口的雷擊之傷,手還未觸及我披在身上的衣服,一股不適感就迫使我仰身往後靠去避開了步風塵伸過來的手,一手支撐身體,一手擋在胸前,我笑著說道:「不必,我自會處理。」

銀髮男子的嘴角略微向上一揚,一張透著淡漠的臉一下子柔和了不少,頓時讓我有些頭暈目眩,趁著這一瞬間的空隙,步風塵的手輕輕按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只覺得肩膀上好似有千斤萬噸巨石壓了上去,讓我不能動彈絲毫。

也不管對方剛剛是不是救了自己,長得多好看,又會不會是聖門裡的哪一號厲害人物,我被步風塵的舉動給弄的有些心裡不舒服,頓時帶著些許惱怒的瞪向了銀髮男子,笑著說道:「傷疤太醜,莫傷了你的眼。」

「你且放心,吾不會過多觸碰於你,只是替你看一看身上的傷。」步風塵的一句話卻生生讓我心中感到一絲訝異。

這個男人竟然知道了,不過是我的一個細微小動作,步風塵居然能夠猜測出來我可能不喜被他人觸碰的習性,這等觀察力未免有些強悍了些。

只喜歡碰別人,向來不喜歡別人在自己身上動手動腳,即使是曾經最親密的人也不可以,莫說是親吻了,就算是碰一下手也會翻臉,這習性有些自私霸道,不過只要是個魔頭,誰沒有一些奇怪的習性。

當年的我,就是有這個霸道自私的權利。

曾經的我可以放任自己的壞習性無限擴大,而如今沒了武功卻只能忍著心中的不舒服,無奈的用眼神將身旁的男子千刀萬剮,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心裡暗暗下定決心,若是將來有一天我恢復了武功,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步風塵揍倒。

儘管這個男人救了我兩次,抱歉,我就是這麼一個愛記仇又喜歡恩將仇報的人。

 


第十二章-上藥-上

就算是我承認我心中對步風塵這個長的好看的男人有一些好奇與好感,就算這個名為步風塵的男子是真的要替我查看傷勢,我也不會認同步風塵封住病人話語與自由行動的無賴舉動,且說剛剛壓住肩膀不讓我起來也就罷了,這男子居然還讓我無法動彈,封了我行動的能力。

明明看起來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口上冠冕堂皇,這舉動怎麼看耍流氓,再看步風塵一副毫無在意、理所當然的態度,我不由暗暗咬了咬牙。

人面獸心。

步風塵拉起了蓋在我身上唯一的一件衣服,他的手有一些涼,又白又長,骨節分明,十分好看,偶爾觸碰到我身體的時候雖不會讓人覺得討厭,但也有種怪怪,說不清的感覺。

步風塵將衣服徑直向下拉到了我的腰際,看是一回事,碰是一回事,我雖不喜他人觸碰,但也不會因為對方多看兩眼就不舒服。

就算是自己一絲不掛的站在步風塵面前,我也不會覺得有絲毫不妥,更何況步風塵看我的那雙眼睛乾淨透徹的像口古井似的,不會有任何讓人不舒服的眼神,只是這眼神也未免太冷淡了些。

我知道自己長得不好看,還一身的傷疤,又不是什麼絕色天香,估計步風塵就算想動心也動不起來,沒有動動胃想嘔吐就算是給我面子了。

好冷淡的男人。

步風塵平靜的望著我的胸膛,平坦的胸前猙獰傷口縱橫交錯,一道道天雷留下來的傷痕並非是刀劍劃過一般的整齊傷痕,而像是被鈍物粗魯的在皮膚上劃過,傷痕猙獰而粗糙,隱隱約約還帶著幾分焦黑,儘管在聖門藥物的治療下傷痕已經好了不少,但看起來還是十分醜陋可怖。

「很難看,是吧?」我笑了笑,藥物能治得了傷,卻沒有辦法完全將傷疤除去,不過也無所謂了,能活過來就算不錯了,怎麼還能貪得無厭的嫌棄這個嫌棄那個的,更何況我又不是要出去賣。

男人嘛,多點傷疤多點男人味,雖然傷疤太多了就成丑了。

「的確。」步風塵竟然也順著我的話應了下去,這個混蛋就不能說兩句謊話哄哄人開心嗎?賢門的人可不可以這麼直接誠實。

大概是看到了我的臭臉,步風塵抬起頭看向了我,微微揚起了嘴角說道:「不高興了?」

「我說步風塵閣下,您看夠了沒有?」我咧嘴一笑,扯動了臉上一些橫七豎八的傷疤,不用想我都能知道自己這個模樣有多難看,也虧步風塵能面不紅心不動,噢,不,應該是能夠毫無表情的一直望著我。

步風塵笑了笑,遵循著剛剛說過的話,這個男人也當真沒怎麼碰我,只是細微的盯著我胸口的傷痕看了看,而後伸手用食指輕輕在我胸口結疤的焦黑傷疤上碰了碰,而後還真的就沒有再碰我一絲一毫了。

是真的遵循諾言不碰我呢,還是心裡就不想去碰,這個問題,值得考究。

我不想承認,我其實不怎麼討厭被他碰,雖然可能人家壓根兒就不想碰我,真是抱歉,從前我那高高在上的心態還沒有一時改過來。

「這瓶藥比你屋裡的傷藥應該還要好一些,每日擦一次,最多七日就可痊癒,若是後背擦不到的地方可以讓人幫忙,不過我想你應該沒什麼朋友,黃昏時你可以來這裡,我可以幫你擦。」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小的碧玉似的精緻瓶子,步風塵將瓶子放在了我的身旁。

我挑眉:「你怎麼就那麼確定我沒有朋友,那麼確定我會讓你幫我擦藥?」

「因為我長得好看。」步風塵臉不紅心不動的說了句讓人有些受不了的話,儘管有那麼幾分意思,可是這意思意思的有必要這麼明說嘛。

好色怎麼了,我好色好的坦蕩蕩,不扭捏,不彆扭,不扭曲,當真是敢於面對自我的男子漢,再說了,不好色的男人不是一個男人。

但說真的,要是能嘗嘗這步風塵的滋味,讓步風塵摸我幾下也沒問題,莫說是摸幾下了,摸全身都可以。

天下間的美人多,然而值得去征服的美人並不多,剛剛在夢裡出現的白河算一個,只是這一類美人卻也最危險,危險到害我丟了自己的性命,眼前的步風塵比白河更值得人去征服,然而也最是危險,危險到不僅僅會要了我的命,更可能讓我賠了夫人又折兵。

真是抱歉,我現在還沒有被人壓在下面的興趣,當然了,步風塵估計也沒有把我壓下面的樂趣,有的只是我想把他壓下面的興趣。

「你做什麼?」胸口有些癢癢的,我看向了往我胸口上倒東西的步風塵。

步風塵拿了藥瓶,將一些灑在了我胸口的傷疤上:「閒著也沒事,幫你擦一擦。」

 

 

第十三章-上藥-下

步風塵的手指顯得有些冰涼,觸碰到我身體上的傷疤時卻讓我格外覺得炙熱與滾燙,就像是一根烙鐵似的。

這男子低著頭,手指輕輕的在我傷口上按摩著,帶了一絲清甜的藥粉瀰漫在我鼻息之間,這藥粉不知道是什麼做的,塗抹在身上有一些淡淡的清涼感,十分舒服,只是此刻我未免有些冰火交融的糾結。

步風塵的手指輕輕的摩擦著我身上的傷疤,動作緩慢而輕柔,他每一次的手指摩擦對於我而言都十分的難受煎熬,有一些隱隱的酥麻和淡淡的癢,那感覺就像是有人拿了根羽毛在我身上輕輕的掃來掃去,這癢藏的太深,讓人沒有辦法去狠狠抓住這癢的根。

如同千萬隻螞蟻爬過我的胸口一般,不停的踩著我的傷疤,不痛,卻越發難受,全身上下都有些汗毛豎起的奇怪感覺。

我寧願他趕快擦完抹完,也不要像現在一樣動作慢的要死。

所以我說,我討厭被別人碰,這種如同魚肉躺在刀俎之下的被動感覺並不好受,心癢難耐,身體卻不能動彈絲毫,步風塵還在塗抹藥粉在我的那些傷疤上,這人是真糊塗還是沒發覺我的異樣?

難道他就真的不知道,這個舉動未免有些情色了麼……

我單薄衣裳下的某個地方,都已經被步風塵那冰冰涼涼的手指給弄得有些熱血澎湃了起來,真是丟死了個人,難道是因為很長時間沒有做那檔子事情了,所以我才會因為這男人手指的輕輕觸碰就有了如此強烈的感覺?

暗暗咬了咬牙,我閉上眼睛有些惱怒的說道:「動作快一點!」

「塗藥需要仔細小心,快不得,否則就算傷好了,身上也會留下疤痕,那樣就不好看了。」步風塵慢慢悠悠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中。

我猛的睜開眼睛,望著低著頭替我塗抹藥粉的男人笑道:「好看有什麼用,給你看嗎?」

「怎麼臉那麼紅,發燒了?」步風塵抬頭望著我,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疑惑的表情,他伸手按在了我的臉頰上,他的手如此冰涼,而我的臉頰卻像是火燒過一樣炙熱的要死,看著步風塵那有些不解的模樣,我頓時有些窘迫。

這個男人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

「我熱不行嗎?」不耐煩的吼了一句,我沖步風塵喊道,「快解了我的穴道,我現在就是一個廢人,你還怕我打你不成。」

「不必這麼著急,我先前看過了,你身上的傷挺多,除了胸口以外還有地方沒有擦過。」步風塵一邊說著一邊將衣服披蓋在了我身上,而後伸手攬住了我的脖頸將我上半身給抱了起來,他的手往我後背一攬,我也就順勢往前撲倒在了他的懷裡。

這男人的懷抱,異常的溫暖而舒適,我的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這麼近的距離,這麼親暱的舉動,我被步風塵的舉動稍微嚇了一下,這其實是我和他人最為親密的一次舉動了,與人相擁,就算是白河,我都從未這麼與他如此親密過。

該死的步風塵,到底有完沒完,這人分明是帶了就幾分故意在耍弄於我。

脊背突然一陣涼意,步風塵將我的衣服拉至腰際,他一手攬住了我的後腰固定住我的身體,另外一隻手接著像剛才那樣用藥粉塗抹我後背上的傷痕,他的動作十分輕柔,我不知道他這人是不是對誰都這樣,然而這般的溫柔舉動一下子讓我忘記了剛剛太過於親密的不適。

或許是有些累了,我也沒有再發表抗議,任由步風塵摟住給我上藥。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味道,這味道不似花香,不似脂粉,輕輕淡淡的讓人描述不出來,有一些像在月夜下的清冷,清冷裡又透著讓人想去捕捉的清香,步風塵柔順的銀髮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偶爾拂過我的臉頰有一些癢癢的。

慢慢閉上了眼睛,我突然之間覺得有些睏,也有了一些倦意,不知不覺中就在這一片清冷的氣息裡睡著了……

步風塵,你到底是誰呢?

 


第十四章-條件

我竟然睡著了,在一個才見過兩次面的男人懷裡,如此毫無防備的睡的香沉,這讓我覺得有些陌生和惶恐,我是怎麼了?

「你的功體盡散,但也不是沒有辦法恢復。」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就聽到了步風塵說出了這樣的話。

我們還是在山洞裡,而我也依然是在步風塵的懷裡,只是從正面依偎的模樣變成了背靠在男人的懷裡,我身上傳來一陣淡淡的清涼舒適感,我想,步風塵已經在我睡著的時候將我身上的傷痕都做了處理。

上上下下,裡裡外外。

在我抱怨步風塵將我看了個精光之前,步風塵竟然當頭給了我一顆極具誘惑力的大蜜棗。

「想讓我幫你恢復功力?」步風塵緊接著柔聲問道。

我回頭給了步風塵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心中不免隱隱有些激動,我想要恢復武功,不為仇恨,不為爭權奪勢,僅僅是我內心深處有著對武學的狂熱,人之為魔,乃是執念,若能有面前男子的指點,我相信以我的天賦與勤奮,恢復從前的武功不會是問題。

步風塵緩緩說道:「你是一重門弟子,受第一道天雷所擊而武功盡失,死而復生,乃是天緣,吾且問你,你在恢復武功之後想要做什麼,是爭奪一重門排名席位,還是想要再經九十九道天雷涅?得道?」

「我……」等等,我剛剛轉了頭,這是不是說明我已經能動了,意識到這一點,我立馬從步風塵懷裡爬了起來,回頭說道,「強身健體,種菜釣魚。」

一下子失去了步風塵懷裡的溫暖,我有些冷的拉了拉衣服,尋了個位子盤坐在地上,也不知道現在是天黑呢,還是已經天明了。

「不想得到一重門排名第一的席位?」步風塵微微瞇了瞇眼,對於我的離開並未有任何表示,他說道,「得到一重門前三席位者,你將擁有三重門的武學高手指點的機會。」

「不想。」我回答的乾脆,什麼爭奪席位,什麼高手指點,對我而言根本毫無意義。

嘴角略微揚起一絲笑意,步風塵繼續說道:「在得到一重門第一席位之後,聖門門主還有可能會親自接見你,也不想嗎?」

我嘴角一揚,望著步風塵戲謔的說道:「他長得有你好看嗎?」

接見聖門門主有什麼好處,我又不是聖門裡的弟子,每一個都像崇拜神一樣崇拜著那什麼門主,見不見都無所謂。

「聖門中人人都想見到聖門門主。」並未對我的戲謔動氣,步風塵笑了笑,說道,「你不想見他嗎?」

「為何我就必須與其他人一樣?」話語裡帶著一絲隨意,我雖然對聖門門主有一點好奇,不過也還不至於讓他為了見一個不知道長什麼樣的男人就去拚死拚活,在經歷了一生坎坷之後,我只想在聖門這個風景還不錯的地方,過一過沒有紛爭的生活,平平淡淡的了此一生就好。

當然了,若是能與美人相伴也很好。

「三天之後一重門將有席位爭奪之賽,若你想要恢復功力,就去報名參加席位爭奪之戰。」步風塵站了起來,淡淡說道。

待我起來的時候,步風塵已經離去得無影無蹤了,沒有再去追尋那男子的足跡,我低頭看了自己身上穿著的雪白衣裳,這衣服並不是我的,想來應該是步風塵在幫我擦藥之後順便替我穿上的衣服。

手指滑過,帶來一陣輕薄柔軟的觸感,一碰就知道這衣服價值不菲,至少這料子與做工比我之前身上穿的還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衣服不拿就走了。」我看了看四周,山洞裡乾燥而溫暖,即使是在此處過夜也不會著涼,裡面也沒有任何動物的糞便表明這個山洞有野獸居住,那步風塵走的還真是快,一會兒就消失了。

我往山洞外走去,沒想到只是拐了一個彎就看到了眼前的瀑布。

「嘩啦啦——」

前一刻還是十分安靜,不過拐了個彎走出了山洞最裡邊兒就聽到了轟隆隆的水聲,縈繞四周的乾燥溫暖也沒了,一股股冰冷的濕寒之氣頓時鑽進了衣領裡。

回過頭看了眼山洞裡邊兒,我又向後退了一步,水聲沒了,濕冷也沒了。

「呵——真是神通廣大的聖門啊。」這個山洞原來是在瀑布後邊兒藏著,也不知道步風塵用了什麼法子隔絕了瀑布的流水聲與濕冷之氣,不過那個男人不會就這麼走了吧?我望著像一道門一樣堵住山洞門口的瀑布,不由微微挑眉。

穿過去的話是沒什麼問題,不過到時候又得弄得一身濕,一不小心被流水沖暈的話就搞笑了。搖了搖頭,我突然想到了什麼低頭看向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嘴角不由微微上揚,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步風塵……」

 


第十五章-訪客來,魚兒驚

就這麼大步向前穿過了瀑布,流水砸到身上彷彿清風拂過似的不帶一絲力量。

行到岸邊之後,我回過頭看了眼依舊轟隆作響的瀑布,若是我沒有明白過來步風塵的用意,那豈不是有可能還會被瀑布擊暈?步風塵就沒有想過這一點嗎,還是那個男人根本就不在乎這一點。

還真是一個……一個自以為是的男人!

天空依舊藍如玉,陽光溫暖而燦爛依舊,沒有想到我與步風塵竟然在那山洞裡度過了一天一夜。

離開了瀑布,穿過桃花林,我又回到了那間不大的屋子裡,倒頭一睡,決定將步風塵這個人,以及這個人說過的話全都拋在腦後。

為了恢復武功而參加什麼爭奪席位之戰,一想到步風塵的話就忍不住想要冷笑,那男人還真是有夠自以為是的,就算步風塵武功高強,就算步風塵真的能夠輕易助我恢復功力又如何呢?

步風塵能夠恢復的僅僅是我這身體原來主人的武功,而不是我愁天歌的一身武功。

就算步風塵真的能夠恢復我愁天歌的武功,我也不會去參加一重門爭奪席位之戰。

我,向來討厭被他人挾持,即使步風塵長得好看。

直接將步風塵說過的話拋到了腦後,忘到了天邊,我又回到了從前該睡覺的時候就睡覺,該起床的時候就起床的生活,桃花林也沒有再過去了,瀑布也沒有再去發瘋似的闖一闖了,澆澆花,除除草,釣釣魚,提前了人生的五十年進入休養階段。

日子愜意的讓人昏昏欲睡。

……

……

樹蔭,魚竿,等待著河水中的魚兒上鉤。

不知道是哪裡的蛙鳴陣陣,偶爾有蟲兒爬在樹上發出「吱吱」的叫聲。

一動不動,彷彿是凝固在了時間的長河之中變成了一尊雕塑,若不是偶爾清風拂過吹亂了我的頭髮,我還以為自己已經睡著了。

一重門的席位之爭準備的如火如荼,小草小花都沒有時間來陪我這個廢人,我很閒,非常閒,雖然我也很想找個人聊聊天,翹著腿嗑磕瓜子什麼的,只是來者不善啊。

樹蔭,清風,流水,不是過客。

「你就是愁天歌,那口出狂言的醜人?」突然而至的聲音,驚擾了河裡快要上鉤的魚兒。

眼望著就要上鉤的魚兒就那麼跑了,我不急不慌的依舊望著蕩起陣陣波紋的河面,不曾回頭望驚擾了魚兒的來人。

這人聲音可真大,都把我耳朵震的發疼,我說今天怎麼眼皮兒老跳,果然沒好事情發生。

「我在與你講話,你沒聽到嗎?!」充滿了戾氣的聲音再一次於旁邊兒炸響,這人的脾氣還真是不怎麼好。

聽到了,聽到了,聲音那麼大,怎麼可能沒聽到呢?

「膽敢說與聖尊者有一腿,你的膽子還真是有夠大的啊!」儘管我沒有理會這人一次,這人也依然說著話,說話的聲音沒那麼大了,語氣也沒那麼沖了,「不錯,有膽色!愁天歌是吧,這次的一重門席位爭奪戰我已經替你報名了。」

我微微挑了挑眉,等等,我剛剛沒有聽錯吧?

【與聖尊者有一腿】【有膽色】【已經替你報名了】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我乃三重門藏影!明日你若是不來參加席位爭奪初賽,我就殺了你這口出狂言的廢人!」名為藏影的男子吼了幾聲之後,隨即轉身離去了,可謂來的突然,去的風風火火。

收回了魚竿,我頗有些苦惱的捏了捏眉心,這又是上演的哪一齣戲?

 


第十六章-緋聞處處飛

我早已經下定決心不再摻和進任何紛繁複雜的事物之中,更不會去為了一個不可知的人物而參與一重門的席位爭奪戰。

明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人物,奈何總有麻煩事、麻煩人找上門來不讓人安寧一刻,我一個被天雷打成廢人的小弟子,怎麼就把一個三重門的人物吸引過來了,還口口聲聲的威脅於我,苦惱,我覺得頭有些疼。

藏影當時是怎麼會說出「膽敢說與聖尊者有一腿,你的膽子還真是有夠大的啊」這種話來的?這話我有說過嗎?

我說,那個什麼藏影是不是認錯人了?

「愁大哥,恭喜你了,你最近可是聲名鵲起,在一重門裡出名的很。」小花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說了這樣的話。

如今一重門的弟子們都在準備席位爭奪,個個忙得不得了,小花出現在這裡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她暗戀的小草小帥哥也在這裡。

「有人在故意造謠,愁大哥怎麼可能會與聖尊者有那個什麼什麼的。」小草看了我一眼,眼裡是滿滿的肯定。

我有些受傷,雖然我是個廢人,是個瘸子,是個渾身上下包裹得像粽子似的人,可是小草你怎麼可以露出那麼肯定的表情來,我就那麼不像會是和聖尊者傳緋聞的男人嗎?我……我有那麼難看嘛!

這個小草,直率的傷了俺的心。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一日我開玩笑的一句「我和聖尊者有一腿」已經被竹竿男與紅腰帶男給傳得人盡皆知,人人驚悚。

以至於聖門裡的人都在打聽一個叫「愁天歌」的人是誰,何方神聖,竟然膽敢口出狂言,聲稱自己是聖尊者的地下小蜜。

好事者從中鼓吹,說那愁天歌乃是前不久被第一道天雷劈死,原本都要下葬了,九重門卻突然傳達了聖者口諭,讓眾人將被雷劈死的愁天歌帶回去,結果那原本死了的人居然又活了過來。

你說神奇不神奇,你說奇怪不奇怪?

想當初一重門門主被第九十八道天雷轟成了灰,也沒見聖尊者吭聲氣,這名不見經傳的愁天歌怎麼就能得到聖者欽點,這不是有那個什麼一什麼的還會是什麼?

又有好事者說,這愁天歌原本不叫愁天歌,是被天雷轟死了以後才改了名字的,人死了怎麼復活,只怕如今這愁天歌應該是聖者的好友,甚至是那一個禁忌之人的轉世,所以才有「有一腿」之說。

於是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我已經迅速成了一重門裡人人皆知的名人,成了三重門與六重門的重點關注對象。

是福是禍,誰知道呢?

不過就在三重門的藏影離開後沒多久,我就被迫迎來了六重門的人。

這三重門和六重門關係「非常好」「如影隨形」的說法原來是真的。

 


第十七章-訪客你好

六重門裡的人到底是墨水喝的多,腦子裡想法多,說話不像三重門藏影那麼橫那麼直,態度也十分和藹可親,這人雖然在我身邊稀里嘩啦的說了一大堆,不像其他人那麼笨,六重門的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問過我與聖尊者的關係是真是假,就是有些嘮叨。

就像是一個前輩朋友一般,在聽說了我喪失記憶之後很好的向我講了不少關於聖門的事情,包括聖門不同的部門,以及平時若是有事情該去哪裡,最後居然還贈送了我一副聖門地圖!

比起三重門的直接,六重門的態度更讓人受用一些。

「愁兄弟,明日的一重門爭奪之賽又見了,在下衛青楓,若是有事可以來找我,期待你的表現。」名為衛青楓的男子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心肝兒一跳,這眼神兒深的,還好我有自知之明明白這人不會喜歡我,否則我可得起雞皮疙瘩了。

很好,我已經成功的吸引了三重門與六重門的注意,今後想要在聖門過什麼平淡日子的想法恐怕是泡湯了。

聖門聖尊者,還未見面,就已經給了我不少麻煩事。

這些人還當真覺得我會與聖尊者有一腿?送走了六重門的衛青楓,我回到屋裡對著鏡子看了一看,步風塵給我的藥我已經用了幾天,身上與臉上的傷疤還是老樣子沒什麼變化,難道那群人覺得聖尊者還會看上我這副破皮囊不成?

那些人是瞎子嗎?哦,忘了,我平時連臉上都裹著繃帶。

只是什麼內在比外在重要都是些狗屁,我也不是沒見過人間那些個正義之士一邊嘴巴上說著一個人的內在比外在重要,一邊是非美女不娶,尤其是那武林盟主,頂著一副正人君子的名號,不去娶與自己青梅竹馬的才女,倒是愛上一個見面不過兩次的青樓女子,說到底,男人大多都是膚淺的。

我自己也是個男人,也愛美人,卻不會給自己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說到美人,我不免又想到了步風塵,那男人明明長了一張清聖似神棍的臉,名字卻為風塵,倒也有趣的很。

手輕輕碰了碰臉上的傷疤,已經結疤的傷突然之間就碎裂開來,就像是燒乾了的灰燼一般窸窸窣窣的從愁天歌臉上掉落了下來,傷疤掉落,面上一片平滑不留一絲一毫的傷痕,我手往臉上一抹,臉上的傷疤頓時悉數掉落。

一張臉,像是剛剛剝開了殼的雞蛋,光滑如新。

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我微微挑眉,說道:「你的藥還真是有效,不過下次進來的時候麻煩敲個門怎麼樣。」

擺放在桌面上的銅鏡裡映出一個白衣銀髮男子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屋子裡,不遠不近的站在了我的身後。

「自然。」好不謙虛的回答,步風塵邁著步子緩慢的走到了坐在銅鏡前的男子身後,直至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到一步時方才停下,始終如古井般的雙眸透過銅鏡望著我掉落傷疤之後的面容,說道,「順眼多了。」

「我倒是覺得你十分礙眼。」透過銅鏡對上了步風塵淡如雲煙的視線,我不知道為何這個神秘的男子會突然之間找上了我,總該不會也是為了那個我隨口扯出來的傳聞吧?

「哦——?」拉長了聲調,步風塵眼裡透出一絲趣味,宛如平滑如鏡的湖裡蕩起了縷縷水紋,步風塵的嘴角不經意的微微揚了起來,真是好看的讓人討厭。

「難道這話沒有人與你說過嗎?」看步風塵這模樣就知道這個男人平日裡肯定都是別人奉承著,我覺得步風塵笑起來就更加礙眼了,這男人給了我一種無法捉摸的危險感覺,非常非常的危險。

步風塵笑了笑,說道:「的確是很久沒有聽到了,」話鋒一轉,步風塵避開了這個話題,開門見山的說道,「我的話,你考慮的如何了?」

「沒有考慮。」我毫不猶豫的說道,「我只想於聖門中過平淡的生活,不想捲入一重門的是非爭奪之中。」

混吃等死才是我人生的終極目標。

「所謂聖門,脫離凡塵,遠離是非,又何來是非爭奪一說?」步風塵不在意的說道,「何謂的平淡生活呢?心若不平,不靜,縱使是身在聖門之中,又如何能過的了平淡生活,愁天歌,今日吾可助你恢復功體,至於你是否會去明日的一重門席位之戰,那便是你的決定。」

去不去自然是我的決定,要不要恢復功體也是我的決定,何須你來插手?話未說出口,步風塵竟突然封了我的啞穴,我心中惱怒,這個步風塵也未免太過霸道了一些,根本就不許他人與之辯論。

說不過就不給別人說話的機會,無奈,我的氣也只能憋在胸口。

手掌隔著衣服覆蓋在了我的背上,步風塵將自身真氣緩緩渡入了我的體內,溫和的真氣彷彿一道暖流貫穿身體四肢,我感覺到真氣如一絲絲細膩的銀線一樣重新將我體內被天雷轟散的經脈連接了起來。

 


第十八章-有趣的男人

溫和舒服的氣息縈繞週身,一根根無形的線串聯了殘破的身體。

我輕輕吐了一口濁氣出來,只覺得身體好似快要飄到了九天之外,體內有用不完的力氣,隨時都會掙脫開我這殘廢的身體咆哮而出,這份熟悉的感覺喚起了某一些久遠的記憶,曾幾何時,我也擁有比如今還要渾厚的真氣。

我已經恢復了體內的真氣了。

鬆開了手,步風塵淡淡說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問,為何我會要助你恢復功體,我可告知你一件事情,聖尊者……讓我替他照顧一下與他有一腿的人。」這男子,說話的時候眼神分明是帶了戲謔的笑意。

剛剛恢復了功體還沒來得及高興一下,聽了步風塵的話我只覺得一股冷氣簌簌的竄過我的脊樑骨。

聖尊者,聖門之主,九重門之主?讓步風塵照顧一下與聖尊者有一腿的人?這個人,不就是當初說出這句話的我嗎?

愁天歌覺得頭痛更嚴重了些,這比什麼引起三重門還是六重門之類的事情更為麻煩的多,很麻煩,非常麻煩。

這聖門的門主也太過小氣了吧,我不過是隨口說了一句胡話,那高高在上的聖尊者怎麼就當真聽到了耳裡,不但聽到耳裡還放到了心裡,我一個聖門裡默默無聞的小弟子,怎麼就偏偏讓聖尊者給盯上了?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我還真拿不準,不過我倒是聽出了步風塵話裡威脅的味道,倘若明天不去參加那什麼一重門席位爭奪之戰,只怕聖尊者是不會放過我的,要想在聖門過平淡的生活,只怕已經是一個奢望。

「步大俠,步聖人,你看我這瘸腿,像是會和別人有一腿的人嗎?」指了指自己的瘸腿,我苦笑著說道,「這傳聞外人會信,怎麼連你也信了。」

已經恢復了話語能力的我坐在椅子上,運起體內真氣循環週身,一道暖流自丹田籠罩全身,也未免有些奇怪了吧,不過是隨口的一句話,無憑無據的,怎麼就有這麼多的人相信,而且其中一個人還是步風塵。

步風塵看了眼我的腿,笑著說道:「像。」

這語氣讓我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不過,步風塵竟然和聖門的門主認識嗎?難怪,步風塵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一重門的人。

我扭過頭對身後替我恢復了真氣的步風塵說道:「請替我向聖尊者帶句話,就說我愁天歌多謝他老人家的照顧,祝聖尊者身體安康,壽與天齊。」

步風塵嘴角微揚:「我會替你……轉告他的。」

……

……

清風徐徐,幾許桃花芬芳。

月色皎潔,銀盤高懸於空。

雲霧繚繞高山,不見谷底多深,唯有山迎天,人為峰。

一座巍峨莊嚴宮殿屹立高峰之頂端,如九霄之上的天宮一般俯瞰眾生天下。

「聖尊者,我不明白,為何聖者要特別關心那名為愁天歌的一重門弟子,在聖門萬千弟子之中,愁天歌不過是下等水平,天雷第一擊就已魂歸。」

「智者,難道你認為是我救了愁天歌之命嗎?」銀髮飄揚,玉簪挽髮,雙手背負身後的清聖男子,一雙淡如冷月的眼眸靜靜的注視著雲霧下的聖門,這一天也是一重門爭奪席位之戰的第一天吧。

那有趣的男子似乎真的有去參加第一輪的比賽,然而步風塵總覺得,以愁天歌那性子,只怕很難會聽他的話。

愁天歌雖然看起來就是一個混吃等死的人,可骨子裡卻比任何一個人還要頑固、自傲,那人的自傲容不得他人去褻瀆。

愁天歌,愁天歌,這個有趣的男子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呢?

「愁天歌魂已歸天,絕無生還可能,難道他的死而復生,不是聖尊者伸手相救?」銀髮披肩,面若童顏,十六七歲似的年輕女子聲音裡卻透著與其外表不相稱的成熟與淡漠,九重門的智者,是一個女子。

「死而復生,借屍還魂,倒也有趣。」步風塵微微一笑。

這一日的一重門爭奪席位之戰裡,那名為愁天歌的男子似乎是取得了不錯的成績,我雖打通其受損經脈助其恢復功體,然能輕鬆擊敗對手,何嘗不是因為那身體裡藏了一個不知來自何方的靈魂。

步風塵徐徐轉過身,對女子說道:「智者,你覺得這人如何?」

女子面無表情,猶如天空中懸掛的明月一般美麗而冰冷:「借屍還魂之能,書中雖有記載,但我並未親眼見過,愁天歌若真是借屍還魂,死而復生,那定是他命不該絕,天意如此。」

「在這離塵絕世之地待的久了,我在想,會不會有一日我等終會徹底喪失人之本性,喪失七情六慾之能,」步風塵問道,「智者,你可還記得你的名字?」

女子抬頭看了眼步風塵,依然是毫無感情的聲音:「聖者,經我推算,下一次月圓之時聖門結界將會因魔魂不穩而有所割裂,屆時就有勞聖尊者修復聖門與人間的結界,再次施法壓制住魔魂。」

「這話題轉的……未免有過僵硬了。」步風塵淡笑一聲,舉頭望著懸掛在天空中的圓月,眼裡一片清冷。

這九重山真是越來越高,越來越冷了。

下一次,還是過去看一看愁天歌那與他有一腿的腿怎麼樣了,雖是被天雷所擊導致殘廢,但也應該有救的方法。

說起來,愁天歌身上的傷疤早已經消除的一乾二淨,那男人怎麼還是總喜歡在身上臉上的裹那麼多繃帶。

愁天歌,還真是一個有趣的男人啊……

 

 

第十九章-兩個跑腿

聖門中有所規定,於比武台上打鬥可有死有傷,不過在如一重門席位爭奪此類較為正式官方的比武裡就明確規定不能將對方打死,否則你的下場會很慘,很慘,非常慘。

究竟慘到一個什麼地步,每一個聖門弟子在談到此事時都會忍不住連連搖頭,避之不及,十分忌諱,還好,在小花小草忙著比賽的時候有兩個人替我解惑,究竟聖門會怎麼懲罰那些不守規矩將同門打死的弟子。

「愁大哥,您知道聖門四重門吧?那兒的人一個個都跟冰塊似的不通情理,要是在比賽裡一不小心打死了對手,四重門的人很快就會過來將犯了錯的弟子帶回去懲戒,若是無心之過,四重門之人在稍作懲戒之後就會將其放出來,可要是……」腰上繫了根紅腰帶的白面男子講到後邊兒就開始犯怵。

「可要是故意違反門規殺人,就永遠不會從四重門裡出來了。」高瘦竹竿男像是十分忌憚一般的壓低了聲音,一副神秘模樣的說道,「聽說,那些人並不會死,而是因為心懷魔念被抽離魂魄鎮壓在了某個地方,待七七四十九天之後魂魄被淨化乾淨了,才能重新輪迴轉世。」

「愁大哥,喝茶,您喝茶。」紅腰帶笑著一張臉,恭恭敬敬的蹲在一把長椅旁雙手奉上香茗。

「熱嗎?我給您扇扇風。」高瘦竹竿男拿了一把扇子在旁邊兒笑瞇兮兮的扇啊扇的。

坐在長椅上喝著茶,乘著涼的男子正是這幾日十分惹眼的愁天歌,要說為什麼紅腰帶和竹竿男的前後態度變化這麼大,究其原因還是在於他們哪裡敢得罪這個和聖尊者有一腿的男人啊!

想當初在聽了某人的「胡言亂語」之後,紅腰帶和竹竿男唯恐天下不亂的將某人的胡言亂語傳播開來,就想等著這消息傳到了其他幾門耳朵裡,好讓管事兒的人出來教訓教訓某人,讓他們洩洩心裡的悶氣。

可後來哪裡知道,居然沒有一個管事兒的出來說話,如此一來就有不少人將某人的「胡言亂語」懷了幾分懷疑,就在這個時候三重門的悶不住氣跑去找了某人,而後六重門緊跟其後,某人頓時成了名人。

再再再後來,本來已經毀了容、喪失武功還瘸了腿的某人居然又頂著一張裹滿繃帶的臉來參加一重門席位爭奪,而且一上場就幾下子把對手給轟了下去!

一重門嘩然了,三重門點頭了,六重門微笑了,聖門裡八卦人士們沸騰了。

最開始散播傳聞的紅腰帶和竹竿男嚇傻了,連滾帶爬的跑回來,心甘情願,死皮賴臉的跟在某人身邊做小弟,生怕某人一個生氣,兩個冒火,就跟聖門裡的某一些人說他們的不好,到時候他們還想不想在聖門裡混了?

是了,這個某人就是在下,是我愁天歌是也。

對於突然多出來的兩個跑腿,我也懶得去趕人,反正有很多關於聖門的事情我都不明白,既然身邊有兩個聖門弟子,也剛好省了不少麻煩。

在步風塵替我恢復功體之後,第一場的比賽裡以這身體原本的真氣為底子,我曾經的武功為輔,將第一輪我的對手聖門弟子三兩下就給踹下去了,重新恢復武功的滋味的確很不錯,踹人的感覺也很好。

不過雖然我身上頂著一個「和聖尊者有一腿」的巨大光環,但到底不是每一個人都吃「聖者緋聞對像」的賬,比賽途中就有人發現我所使用的武功根本就不屬於聖門,觀其武功招數,凶狠偏門,哪裡有一絲聖氣,看起來更像是哪門子的邪功。

心有不平者紛紛將此事上報四重門,要求四重門嚴查!嚴查那愁天歌借謠言亂事,嚴查那愁天歌偷練邪門功夫,嚴查!嚴查!堅決要嚴查!

 

 

第二十章-討價還價

「嚴查……啊?」一雙老手搓著把白毛鬍鬚,四重門的三席瞇著一雙老眼,聽著來自門中人反饋的事情,不鹹不淡,不冷不熱的哼了一哼。

「先生,還請下令?」四重門的幾個弟子互相看了看,眼裡透著疑惑與遲疑,聽三席先生剛剛那話,前兩個字是「嚴查」,是要他們嚴查愁天歌吧?可是話裡的末尾最後一個字卻是帶著疑問的「啊」,聽這口氣,怎麼反倒是在問他們一樣。

「愁天歌……啊?」四重門的三席老者又不痛不癢的哼了句。

「先生?」弟子心中暗道,往日要辦事抓人,三席先生連眼皮子都不動一下,他們何時見過三席先生這麼婆婆媽媽,裝神弄鬼的,難道……難道那傳說中的緋聞非正常關係是真的?難道那個愁天歌真的和高高在上的聖尊者有那麼一……那個……

「莫要胡思亂想,」老神在在的搓著鬍子,三席老者依然瞇著能夾死蒼鷹的老眼,輕淡淡的說道,「嚴查一事,總不能無憑無據就隨便抓人問事,待那愁天歌下一次比武之時,你們派人注意觀察就是。」

待眾弟子離去,四重門三席老者搖頭一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真是假,明日可知。」

「老三,你也太過多慮了吧,此事還需過一日再看?我看那名為愁天歌的男子分明就是故意散播謠言,藉機蠱惑人心妄圖以奪取一重門之席位!」屏風後走出一男子來,冷冰冰的聲音裡透出一絲不屑,「這樣的人,你我難道看的還少嗎?」

「少是不少,多是不多,老四,你這性子果斷、下手狠辣,但缺點是行事欠缺考慮,多一天,少一天,愁天歌又不會突然消失,而且那人敢在眾目睽睽之下使用聖門之外的武功,這倒也是大膽有趣,且讓我等……且行且看吧,若是愁天歌真與……額嗯那個,那聰明如聖尊者,又怎會袖手旁觀呢?」三席老者輕笑道。

四重門四席冷哼一聲,完全不覺得那名為愁天歌的人會與連他們都難以接觸到的聖尊者有一絲半點的關係,老三還是太過謹慎小心了一些。凡是膽敢褻瀆聖尊者的人,他定會將那愁天歌的男子好好整治一番,以淨聖門之風氣。

……

……

聖門不愧為超然世間之外的神秘之所,即使是一重門裡的普通弟子放到世間也算是不錯的高手了,他今日雖然戰勝了與之對戰的聖門弟子,但對方也不過是一個聖門裡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弟子了。

一個普通弟子都是如此強悍,那再往上呢?

那身為聖門門主的聖尊者,該是如何的可怕啊?

我連想都不用想都能夠猜測到,聖門的門主聖尊者要是隨便發個火會帶來如何的地動山搖,雖然以前我就知道聖尊者很厲害,不過直到親自參與了一重門的席位爭奪戰之後,我才漸漸對聖尊者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

那個人,太過於神秘了。

雙手捧起清水撲在臉上,從旁邊拿過柔軟的乾毛巾,隨後自浴桶中起身,嘩啦啦的水順著身上流淌下來,跨出浴桶用毛巾擦乾了身體,拿下擔在屏風上的衣服披上,我正用毛巾擦著頭髮往外走的時候就突然看到了一個不速之客正坐在離屏風不遠處的桌旁。

「步風塵,你來做什麼?」隨手撩起未乾透的長髮,我坐在了來人的對面替自己倒了杯酒,「麻煩你下次進來之前先敲敲門。」

這男人,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過來的,又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又在這兒坐了多久。

一個轉身準確無誤的將毛巾丟到了屏風上,我瞥了眼面前俊美得不似凡人的冰冷男子,步風塵,人長得是不錯,可這冰寒的氣質生生將人逼退。

還有,步風塵真沒禮貌,進來也不敲門,還好他是穿著衣服出來了,要沒穿衣服還不得被步風塵給看個了遍,我可是很保守的男人。

「來看你。」步風塵十分直接的說道。

「看我做什麼,你喜歡我不成?」不怕死的開著步風塵的玩笑,我就是不喜歡這男人總是一副天崩地裂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模樣。

「不以聖門內的武功比鬥,你可知你會替自己引來多大的麻煩,你的武功是我替你恢復的,我……自當助人為樂,助人到底。」沒有理會我的玩笑話,步風塵眉間舒緩,嘴角掛笑,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緩緩道,「我教你一套聖門武功,你喜愛劍法、刀法,還是拳腿之功,亦或是術法?」

這傢伙是故意拉我手玩來著?

我眉頭微微一皺,最終還是沒有推開步風塵拉住我的手,似乎……還是能夠忍受的距離與觸碰,不喜歡,也不是代表著一定不能被人碰。

真是糟糕,我喜歡步風塵這張臉。

「我想想,耍刀用劍只怕會傷到對方,若是一不小心要了他人的命就划不來了,拳腿之功又少了些瀟灑,至於術法我是一竅不通。」連著否定了步風塵的話,我微微一笑,對步風塵說道,「若是你真的想教我一套聖門武功,不如就教我一套一重門弟子都不懂的,如何?」

「你的胃口很大。」步風塵說道。

「那你教嗎?」我笑的肆無忌憚,送上門來的,哪裡有不要的?既然要用,那就乾脆放著膽子要一個大的。

步風塵望了我一眼,淡淡道:「那我就教你一套聖門術法。」

「是一重門弟子都不懂的?」我笑著燦爛,聖門的術法啊,似乎很有趣的樣子。

步風塵點了點頭,眼裡透著一絲笑意:「自然。」

 


第二十一章-不戰而勝

比武場上,安靜一片,坐於四周的聖門弟子無比屏息凝神,雙目聚焦於比武台上的兩個男子,更多的人,則是在注視著那一個名為愁天歌的聖門弟子,偶爾偏過頭與旁邊的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那人就是愁天歌,自稱與聖尊者有不平常的關係。」

「假的吧,就他那包的只露出兩眼睛還瘸了條退的模樣?!」

「誰知道呢,聽說四重門已經派人盯上了愁天歌,若是今日愁天歌比武不用聖門武功,估計愁天歌就會被帶到四重門喝茶去了,我等且靜觀其變,看戲吧!」

雖然每一年的一重門之戰都能吸引到不少人,不過這一年來的人似乎比平常多了一些。

觀賞台上,三重門藏影望著比武台上等待開始比武的兩個人,哼道:「是驢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愁天歌昨日所使用的武功雖不像是聖門門內武功,不過倒是有一身好武功,好底子,不錯,不愧是我藏影看上的人!」

「呵呵——」旁邊一聲冷笑,搖著扇子的六重門衛青楓插話道,「膽敢於眾目睽睽之下使用非本門之武功,這個愁天歌……倒也有些意思啊!」

「哼,姓衛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拉攏愁天歌是為了想與聖尊者攀親帶故,你們六重門那點兒花花腸子,聖門裡哪個人不知道?」藏影一副看不起的模樣,哼哼道,「做人當如三重門,只看實力,不走旁門左道!」

「哦……」衛青楓怪裡怪氣的拉長了語調,歎道,「那藏影兄為何還不去拉攏愁天歌呀?他的實力你我可見,還是藏影兄雖知愁天歌實力不俗,卻也因愁天歌使用的不是本門武功而有所遲疑呢?」

藏影與衛青楓互瞪了起來,好在在他們兩個人打起來之前,比武台上的比武已經開始了,兩個人互相冷哼一聲,紛紛把目光投向了比武台,這一日,那愁天歌還敢使用非聖門內的武功嗎?四重門的人又會有什麼舉動?

人人都懷著一顆好奇心看向了台上。

台上,某人嘴角略微上揚,步風塵到底想做什麼?不過是幾面之緣,步風塵就幫我恢復武功,還讓我去參加一重門席位爭奪,昨日故意在眾人面前使出非聖門的武功,夜間時步風塵又出現教了我聖門內的武功。

如果說步風塵與聖門門主聖尊者熟識,那步風塵這麼幫我會不會是聖尊者的意思呢?聖尊者要讓我恢復武功,拚死拚活的參加一重門席位爭奪,是為了什麼?

為了讓我這個一重門裡散播謠言的弟子爬上聖門頂端,去讓聖尊者看一看我愁天歌是個什麼樣的人?

何必吶?

就為了那不知道長什麼模樣的聖尊者,就憑著那人的意願,就非得讓人在比武台上拋頭顱灑熱血的往上爬。

「請!」站在對面的聖門弟子雙手抱拳,目光炯炯。

抬頭看了眼對方,我眼裡含著些許笑意,開什麼玩笑,那聖尊者難道以為我愁天歌是普普通通的聖門弟子不成,我可不是聖人,不過是一個任性妄為的魔而已,魔,從來都不會去聽從任何一個人的話,更何況對方是聖者。

聖尊者想要讓我參加一重門席位爭奪,我就參加,這不過是因為步風塵幫我恢復了武功,而我會不會在一重門席位爭奪戰裡失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請。」我心裡已經有了想法,一旦交手我就佯裝被打倒跳下台去,讓眾人看一場「好」戲。

「喝!」聖門弟子大喝一聲,贏得台下鼓掌聲陣陣,如同暴風一般衝了過來。

我在原地擺出架勢來,就等著這聖門弟子一過來就趕快跳下去,誰知道就在眾人以為台上會上演一場精彩大戰的時候,就在我正準備玩失敗的時候,誰也沒有預料到,與我對手的聖門弟子突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後一倒。

敗了,場內頓時鴉雀無聲。

我一陣發愣,這怎麼回事,剛剛都還沒有交手,這人怎麼就自己飛出去了?

「我敗了!」聖門弟子沉痛一聲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就離開了比武場,弄的眾人云裡霧裡的什麼都沒搞明白。

「這……這算是什麼比武?」三重門藏影瞪大了一雙眼睛,剛剛的比試分明就是那弟子故意落敗!

「哦……哦……」六重門的衛青楓倒是顯得十分開心,一雙眼睛賊亮賊亮。

 


第二十二章-不得不勝

呵呵呵……

好個聖尊者,好個步風塵,還真是——夠絕!

向來只有我愁天歌設圈子給他人跳的,這會兒竟然有人設好了圈套讓我往裡邊兒跳,我倒是要看看,步風塵能做到什麼地步!

後幾日的一重門席位爭奪賽裡……

第一次,我想好了,一上場就認輸,看看那步風塵能乃我何,可是在我上場準備自告失敗的時候,對手卻先我一步說上一聲「我輸了!」;

第二次,有了前車之鑒,我還沒上場就高喊「我認輸」,卻聽說對手半路扭了腳躺家裡了,結果我直接晉級!

第三次,我乾脆直接睡到晚上不去參加比賽,一重門又傳來消息說我的對手與天雷抗擊去了,最後我竟然直接晉級一重門前三席之戰!

這會兒,只怕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聖門裡有地位不低的人在暗中力挺愁天歌。

那傳說……會是真的嗎?

「呸!假的!小草,怎麼連你都相信那荒誕的傳聞,我像是與聖尊者有一腿的那種人嗎?」氣憤不已,我氣的不是外界如何傳我與聖尊者的關係,有一腿沒一腿這種事情與我何干,我氣的是每一次對手都能猜到我的心思反將我一軍。

這個對手是誰,竟然每一次都能夠準確無誤的窺伺到我內心的想法,每一次都能讓我慘然「落敗」,是隱藏在九重山裡的聖尊者,還是那步風塵?

我想不出來,我猜不透,我心中非常不爽,更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覺,這個世間竟然有人能夠看穿我的心思。

聖門的聖尊者,還有那步風塵,還有更多隱藏在聖門裡的高手,又該是如何的厲害呢?

一瞬間,我不免有些失笑,曾經以為我是這天下間唯一一個站在山峰上的人,曾經以為我愁天歌天下無敵,現如今才明瞭,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愁天歌啊愁天歌,你哪裡是天下無敵,分明就是天下第一笨!

「的確一點都不像,聖門裡的美人多了去了,聖尊者哪裡會喜歡上你這個又老又毀容還是瘸子,性格又差的男人哦!」不和諧的聲音帶著幾分嬉笑冒了出來,有小草的地方必然有小花,有小花的地方必然有小花的毒舌。

我瞪了眼小花,哼道:「誰知道那聖尊者是不是又老又醜斷了胳膊瘸了腿,外加性格缺陷的神經病,誰配不上誰還不知道呢!」

「噓噓噓——愁大哥,這話可不能講,被其他人聽到了可是會有麻煩的!」小草被我的一番狂言嚇的不清,忙不迭的就要來摀住我的嘴。

「呸呸呸,一邊兒去!」我忙將小草推開,話說回來,這一次的一重門席位之爭小草也順利進入前三席的爭奪了。

這小子平日裡看起來憨憨傻傻的,沒想到還藏了兩把刷子,可是小草是貨真價實,我卻是個十足的「假貨」。

不行,若是再這麼下去,步風塵還不得真的讓我成為一重門裡眾人的敵人,今後我還怎麼在聖門裡混吃等死?

如今走到了這一步,我也不知道接下來的三席之爭裡步風塵還會使出什麼招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隨便找了幾個理由將小花小草支開,我獨自一個人一瘸一拐的朝著桃花林走去,記得步風塵說過,每一日的傍晚時分都能夠在桃花林後的瀑布那裡找到他。

 


第二十三章-意外

「你是想害死我嗎?步風塵,我知道你能聽到我的話,出來!」傍晚時分,我穿過了桃花林來到了這片瀑布旁。

這幾日莫名其妙的連連升級,隨之而來的更有他人看向我的異樣眼神,其中更有不少蔑視與敵意,我心中明白,因為我的不勞而獲定會有不少人看我不順眼,聽說四重門最近都收到了不少控訴。

無奈,我不過就是想在聖門裡做一個普通人好好過日子了吧,不想莫名其妙的成為眾矢之的,槍打出頭鳥,就如今我這名聲還想安安靜靜的聖門過日子,簡直就是妄想!聖門的聖尊者,怎麼就突然盯上了我這個毀容瘸子?

「因何生氣?」一抹白影出現在了我的身後,一如既往的清冷。

猛的一轉身,我盯著步風塵猛看了一陣,說道:「無視獻慇勤,非奸即盜!你幫我恢復武功,又慫恿我參加一重門席位爭奪之戰,圖的是什麼,為的是什麼,難道是為了讓我這平凡人在聖門裡生存不下去?」

步風塵一臉淡然色,滿身神棍氣,理直氣壯,一絲無辜,道:「何出此言呢?愁天歌,你誤會我的一番好意了啊,我是真心幫你恢復武功,別無他意。」

「就怕是糖衣炮彈,外表甜如蜜,內裡卻是毒,你的這份好心這份好意,愁某心領了,我說你就行行好,跟那位聖尊者說一下,讓我這可憐的瘸子一條生活如何啊?」聖門的人真是心胸狹窄的很,我不過是隨口扯了個和聖尊者有一腿的胡話,又不小心撞見了步風塵沐浴,這兩人就好像是盯上我了一樣,不依不饒。

「人人都想坐上一重門之席位,人人都想得聖門門主指點而得道,永生不老,萬世不朽,」步風塵看向了我,似乎很不明白為何我會放棄大好的機會,「你不想長生不老嗎?」

「長生不老……」聖門的聖尊者難道是長生不老之人嗎?我心中的訝異一瞬間掠過,笑了笑,說道,「長生不老啊,不知道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只是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呢?名利、權勢我都已不願沾染,就算與天地同壽又能如何,只怕那時我早已經不是人,而是成了山,成了海的一部分……」

語氣一頓,我突然對著步風塵冰冷的雙眸,帶了幾分戲謔的說道:「和你一樣,身上已經沒有了絲毫屬於人的氣息,除了冰冷,還是只有冷漠,這般的人生又與死了有何區別。」

「呵呵——」步風塵低頭一聲淺笑,「愁天歌,你又怎知我身上已經沒有屬於人的氣息呢?我——」

步風塵剛剛要說些什麼的時候,我們所站不遠處的瀑布突然之間輕輕顫動了起來,。

眼皮微微一跳,我直覺的感覺到危險正在降臨,這是怎麼回事?

瀑布流水速度漸漸變得緩慢了起來,一陣陣的散發著熱氣好像快要沸騰了一般。

瀑布之下的河水如滾開的水一樣「咕嚕咕嚕」作響,翻騰著一個又一個水泡。

「滋——」

一陣極其尖銳的聲音突然之間在耳邊響起,如同鋒利的刀刃劃過冰層一般尖銳刺耳,一瞬間刺痛了我的耳膜,腦袋一陣陣的疼痛不已,像是被人用針給刺了進去,精準的紮在了我的眉心上。

「唔!」

這是怎麼回事?

雙手緊緊摀住了耳朵,突如其來的詭異聲音讓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刺耳的聲音像兩根針一樣刺瞎了我的雙眼,眼前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到。

該死,我都已經瘸了腿了,該不會又要玩瞎眼吧?!

在一片疼痛與混沌之中,我只覺得好像有人抓住了我的手,失去了知覺之後觸感就變得極為靈敏,我清晰的感覺到身邊的人拉著我的手將我拽進了懷裡,第一次與人如此親密,然而這一瞬間,卻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不適。

甚至覺得……莫名的安心?

真是瘋了……

該死的步風塵,從出現開始就沒有給我帶來什麼好事情!

 

 

第二十四章-回到凡間

彷彿墜入了一團充滿了陽光味道的溫柔裡,那一份微妙的感覺,是我從未感覺到的,有一些難捨難分,更有一些惶恐不安,只是覺得在那一瞬間,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胸口不是很舒服,猶如被天雷擊中。

太可怕了……

一瞬間猛的睜開了雙眼,直射而來的陽光讓人有些不適的瞇起了眼睛,剛剛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還未去適應突然而來的陽光之前,一片人形的陰影突然出現在眼前,於逆光下替我擋住了灑落的炙熱陽光,留下一片溫柔的剪影。

皺了皺眉,我試圖讓自己的腦袋變得清醒一些,閉眼睜眼的瞬間已經回憶起昏迷前發生的一切,我與步風塵站在瀑布旁,而後四周彷彿是地動山搖一般,我的耳邊響起一陣如同刀刃劃過鐵面的尖銳之聲,刺得人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喪失了意識。

唯一記得的,也只有昏迷之前似乎是被步風塵救了吧。

瞇了瞇眼,緩緩睜眼望向了替我擋住炙熱陽光的男子,逆光下的男子有些看不清面容,熟悉的銀髮卻在陽光下格外晃眼,我暗暗鬆了口氣,還好,我並沒有真的喪失視力,步風塵也在旁邊,不管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的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步風塵,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在哪裡?」聲音略微有些沙啞,我覺得喉嚨好似被火烤過一樣快要冒煙了,哪裡有水呢?

「步風塵……」冰冷依舊的聲音,然而話語裡卻帶著一絲疑惑,「我是步風塵,那你又是何人?」

我頓時愣住了。

……

……

步風塵失憶了。

原以為這神秘的男子是在和我開玩笑,不過在幾番試探之後我是真的相信步風塵失憶了,步風塵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記了聖門這個地方,這玩笑可真是開的有些大了。

然而如今最讓人頭痛的還是他們的處境。

天空陽光燦爛,四周芳草萋萋,沒有瀑布,沒有尖銳的聲音,更沒有一個聖門弟子,過於熟悉的景色更讓我太陽穴陣陣脹痛,這裡不是聖門,而是凡塵。

他們不知為何離開了聖門,他們現如今竟然是身在凡塵俗世之中,如此一來,我就是連帶著步風塵回到聖門讓聖門中人看一看步風塵是如何失憶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個步風塵,怎麼就突然玩起了失憶的把戲?難道是因為他們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而離開了聖門的關係嗎?

我醒來時步風塵就一直在旁邊,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們是同時離開聖門,那在此之前步風塵也是沒有離開過他嗎?那日的瀑布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竟會讓步風塵失憶,讓他們回到了凡塵之中。

死而復活,再一次回到這片紛爭之地,已經沒有了太多的感覺,我其實也是一個無情之人吧……呵呵,真是搞笑了。

不過也不知道我這個大魔頭是否會有一個墓,我戲謔的想道,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回去替自己燒上兩柱香好了。

人死在什麼地方,回來的時候出現的地方也不是很遠,眼前的景物很是熟悉,那是因為這地方往前再走上一段路就是我當初跳崖自殺的地方,而往後走一段路,就是一個繁華熱鬧的大城市——江城。

 


第二十五章-天下第一富

雖然很想立刻去懸崖那邊看看附近有沒有自己的墓,但鑒於從聖門回來之後實在是有些口乾舌燥,腹中空無一物,身邊又帶了個極其惹眼的失憶美男子,我還是決定先回城裡看一看,找個地方先住下來,好慢慢整理好思緒。

頭痛,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

失憶後的步風塵和失憶前的步風塵並沒有太大變化,人還是那個人,模樣還是那麼好看又充滿距離感,氣質還是那麼的神棍正義,性格還是那麼冷,甚至比失憶前更冷一些,我覺得這是因為失憶後的步風塵不會像失憶前的步風塵一樣會去偽裝自己,這個男子,骨子裡就是冷血的。

難不成步風塵之前對我的那些態度都是偽裝的?

我心裡有些不爽……

不過大概是因為步風塵失憶後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知道自己名字也是我告訴他知道的,步風塵態度冷是冷,對我卻是寸步不離,死死跟著不放,我走一步他就走一步,我停下來他也停下來,一副「你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別想擺脫我」的模樣,著實讓我又喜又憂,心中複雜,難以表述。

喜的是不用擔心失憶後的步風塵會將我當做敵人打一頓,我自認為自己並不是這神秘男子的對手;憂的是,如果找不到回聖門的路,這步風塵難道就要這麼一直一直的跟在我身後不成?這樣一直跟在我身邊,我可是會有不好的不正的想法的。

罷了,還是先找個地方稍作休息再考慮其他的事情。

走到城外時,我突然想起來自己身上可沒有凡間的錢幣,身上也沒有什麼值錢的寶貝可以兌換錢幣。

在身上摸索一番也沒有摸到什麼值錢的玩意兒,我無奈的轉身看向了步風塵,步風塵好歹也是與聖門門主認識的人,總不會身上和我一樣空蕩蕩。

步風塵見我停了下來也隨即停了下來,與我始終保持著一步的距離,這一路走下來竟然依然是分毫不差,精準的讓我有些心臟抽痛,這失憶的傢伙武功到底有多厲害?

「身上有錢嗎?」把希望放到步風塵身上,我盯著步風塵用來挽髮髻的玉簪,玉簪看起來倒是很值錢,若是真沒有辦法,也只能借步風塵的玉簪用一用了。

步風塵眼眸微垂似是想了想,而後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個潔白無瑕的玉扣遞給我,我放在手中一看,這玉扣通體瑩白,猶如凝脂,乃是一塊稀有的上品羊脂玉,價值不菲,莫說是用其來換客棧住宿費了,就算是買下一座豪華的大宅子只怕也是綽綽有餘。

該死的步風塵果然是「藏」而不露!不過如此一塊上好羊脂玉扣若是拿去當鋪未免有些浪費,只怕當不到它應得的價錢,到頭來還會惹上一些麻煩事,人間不抵聖門,財不能外露。

很自然的將羊脂玉扣往自己懷裡一揣,我又對步風塵說道:「還有沒有其他的飾物,金銀之類的飾物身上有嗎?」

「金銀此等俗物,我身上並無佩戴,」淡淡一句,步風塵朝我瞥了一眼,又從身上陸續翻出一些讓愁天歌嘴角抽搐的飾物來:極品金綠貓眼石串珠、老坑種翡翠吊飾……

我覺得自己的心臟更加抽痛的難受了,還回什麼聖門過什麼貧困的日子,有了這麼多錢還不如留在人間享樂算了!

我彷彿已經看到自己頭頂上頂著五個大字——天下第一富!

雖然這些錢都不是我的,不過鑒於步風塵失憶了,我覺得這些錢由我來保管是必須的,應該的,絕對的!

 

 

第二十六章-不良念頭

沒等步風塵再從身上哪兒摸出點什麼驚世駭俗的寶物來,我趕快將金綠貓眼兒與翡翠吊飾給塞進了自己的懷裡,同時按住了步風塵的手,悄悄貼著他的耳邊沉聲道:「你就老實告訴我,剛剛那玉扣是不是你身上最不值錢的東西?」

步風塵只是看了我一眼,十分平淡的回道:「最不喜歡的。」

嘴角一個微微抽搐,我頓時明白了,敢情我身邊帶了個失憶的鑽石王老五啊。

罷了,反正這玉扣是步風塵的,還是步風塵最不喜歡的,既然玉扣的主人都已經是不在乎了,那我也就不必為步風塵著想了,該怎麼花就怎麼花吧。

「你喜歡?」步風塵突然望著我問道。

這男人雖然是失了記憶,卻和從前一樣讓人有些看不透,偶爾也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來。

「錢這東西,有誰會不喜歡?」我咧嘴一笑,上下打量了步風塵一番,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身上還帶了些什麼不喜歡的玩意兒,拿出來我看看。」

錢這種東西,永遠都是放在自己身上最安全,最舒坦。

雖然我身上已經有了好幾件值錢的物件,不過這東西怎麼會嫌少呢?萬一哪天步風塵突然跑了,那我上哪兒實現我天下第一富的美夢啊。

豈料,這冷若冰雪的步風塵竟突然咧嘴朝著我笑了一笑,我一時有些頭暈目眩,心裡驀然跑出來一個念頭,何不如趁著步風塵失憶的時間段把這人給辦了?

若是將來步風塵恢復了記憶也不怕,生米都煮成了熟飯啊熟飯!

步風塵武功高,錢多,人失憶,最重要的是這張臉實在是合我的胃口,讓人不想動歪念頭都不行。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步風塵輕聲說道:「我累了,餓了,渴了,先帶我休息一下吧。」

我眨眼,步風塵居然避開了我的問,這傢伙該不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不想把值錢的東西給我吧?可是看步風塵的樣子又看不出什麼問題來,況且步風塵還是失憶的狀態。

罷了,反正以後步風塵的人是我的,錢也是我的。

真是讓人想一想就開心啊,哈哈哈……

心裡一瞬間就想好了全盤計劃,我故作溫柔的低頭一歎,伸手拉住了步風塵的手,這男人的手還挺厚實,眼角餘光瞥見步風塵微楞的樣子,我心中略喜。

要比演戲的功力,這天下間還真沒有幾個人是我的對手。

「走吧,我帶你去看一看我們曾經一起居住過的地方,或許對你記憶的恢復也會有所幫助。」曾經,一起,居住,都是假的;恢復記憶,純屬扯淡。

我笑得淡然而略帶憂傷,一席曖昧不清的話語果然讓步風塵微微挑了挑眉,眼裡露出幾分疑惑的神色來。

「你還未告訴我,你我之間是什麼關係。」就像是故意中了圈套似的,步風塵直接的問出了心裡的疑問。

我笑,輕輕拍了拍步風塵的手:「什麼關係啊……就是說不清的那種關係,要不然你怎麼會在我身邊醒過來。」

未等步風塵接話,我又笑了一句:「要說是什麼關係的話,應該可以用有一腿來形容吧。」

「有一腿?」步風塵眼裡閃過一絲光,這有一腿的說話怎麼那麼耳熟呢?只是他卻有些想不起來。

點到即止,話不能完全說完了,其餘的事情就留給步風塵一個人琢磨去吧,我果斷的停止了這個曖昧的話題,轉過身就朝不遠處的江城前進。

如今曖昧已有,缺的就是辦實事了,這實事若是一不小心恐怕就會被翻盤,我心裡盤算著江城裡哪裡有藥店,哪裡能買到軟骨散這一類的東西……

 

 

第二十七章-江城故人

江城,顧名思義,城裡就有一條江河橫貫而入,也因了這條江河,江城的經貿十分發達,來自於四面八方的商人與旅客往往都會在江城停留幾日之後再繼續前行,江河之上更有出了名的風花雪月之所。

那些個風花雪月地,我其實曾經也去過幾次,印象最深的應該是摘星閣,那裡以前的花魁是個男人,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換了,摘星閣的軟骨風花散倒是算得上一絕了,看來我回頭還得去轉一轉才是。

我悄悄瞥了眼身旁的步風塵,這傢伙現在不跟在我身後一步距離了,轉而變成了並排與我走在一起,只是依然是相隔一步遠的距離,分毫不差。

步風塵正看著幾個蹲在城門外的行乞之人,江城雖是一富足之地,然而任何一個地方都有貧有富,江城裡既有富甲一方者,也不乏沿街乞討之人。

這步風塵難道打算從懷裡拿出些值錢的物件過去送給行乞之人?嘖嘖,這傢伙懷裡揣的可都是寶貝啊,要是真的送給乞丐了,那這步風塵看來就算是失憶了,也是一個有些善心的人,聖門中人,是這個意思吧?

「走吧。」步風塵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我挑了挑眉,敢情這傢伙剛剛只是看一看?枉我還以為聖門裡的都是有善心的傢伙。

高大的城門就在眼前,走在城門口之前,我輕輕用手撫過自己的臉頰,眼裡透出一絲諷刺的笑意,如今的我只怕已經是無人能夠認出來了,變了模樣,換了身份,江城依舊繁華,而人事已非昨日,徒留一絲感慨。

愁天歌死了,愁天歌又回來了。

許久不見的江城啊,不知道可會遇見熟悉的人。

走在城裡,我發現總有一些視線會朝著這邊飛過來,我這般的普通模樣自然不會引起什麼特別的注意,只是走在我身側始終保持一步距離的步風塵就有些顯眼了,江城裡曾經有過江湖裡赫赫有名的大魔頭,如今也住著不少江湖人士,按理說江城裡的人們早已經對各類奇奇怪怪的人司空見慣。

不過就步風塵那模樣,那身材,那打扮,還的確是有些惹眼,面對無數飛來的目光,步風塵倒是一副完全沒有放在眼中的淡漠。

好在,步風塵的氣質是神棍的,城裡的人也就只是好奇的看看,並沒有過多打擾,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大山裡隱居的大俠現世了。

「駕!讓開!讓開——」

不遠處,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乘著飛馳駿馬朝著城門的方向行了過來,塵土飛揚,路中的行人慌慌亂亂的忙著跑向兩邊為來勢洶洶的人馬避開一條通暢的道路,偶爾有避之不及的難免摔倒在地。

我不由瞇了瞇眼,心裡有些不舒服,還真是怪了,剛剛還想著會不會遇到熟人,沒想到還真的遇見了,我雖然不想為這群人讓路,不過剛剛回到凡塵還是低調一些比較好。

可惜,我這個低調的人想要讓路,另外一個人卻從來都沒有為他人讓路的習慣。

雙手背負身後,步風塵淡漠的直視逼近的奔騰人馬,我覺得好像有好玩的事情會發生。

 

 

第二十八章-路人與過客

「讓開,快讓開,他媽的不想活了啊!」領頭的人遠遠的就望見了橫在路中間一動不動的兩個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渾身透著冰冷的銀髮男子,心裡略微咯登一下,他的印象裡並沒有任何關於這人的記憶。

心中雖有些擔憂這人是何方神聖,然而一想到這裡是江城,是他們的地盤,就算是皇帝老子來了也得給他們幾分客氣,領頭的人很快就沒有把那兩人放在心裡,當作了是哪個不長眼的挑釁之人,未曾放慢半點速度,大聲喝道:「快讓開,不要擋了盟主的路!」

「盟主?」步風塵似是疑問的說了句,我聽出來步風塵這是在問我,隨即回道:「武林盟主蕭正楠。」

我原本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畢竟剛回來還是先安頓下來再說,不過我畢竟也不是什麼貪生怕死的人,見步風塵不動,我也跟著不動了,步風塵雖然失去了記憶,可不代表步風塵就失去了腦子,失去了武功。

當然,後者是重點。

步風塵的實力,一直以來都讓人摸不準,不過反正步風塵是不會任由馬踐踏到我們身上,不如趁機看一看步風塵的實力到底有多深,又是個什麼樣。

帶著一顆看戲的心,我也跟著步風塵釘子似的站在了路中間,遠望著奔騰的人馬幾乎近在眼前,城中百姓看戲的看戲,惋惜的惋惜,彷彿已經看到我和步風塵兩個人被駿馬撞倒的可憐情形了。

只是,步風塵連讓路都不讓的人會讓馬跑到他身上踩兩腳不成?

蕭正楠啊蕭正楠,還真是有夠巧了,冤家路窄,這話還真是一點都不錯。

駿馬已經近在眼前,揚起的灰塵幾乎要淹沒了人,我依舊淡定的站著,等著步風塵出手,就在領頭人打算橫衝過來時,步風塵終於動手了,步風塵還真的是動手,這銀髮男子只不過是緩緩抬起手,手臂平行地面,手掌朝著駿馬的方向舉起。

原本奔騰的駿馬竟然就停了下來,突然的停頓一下子讓騎在馬上的人紛紛摔落在地,那場景,著實可笑,而馬兒則溫順的停在了原地,這一幕讓城裡的人禁不住紛紛拍手,更有人驚奇的大喊「仙人啊!」

我不由挑了挑眉,抱手站在步風塵面前望著突然之間溫順下來的馬兒,心中暗暗稱奇,這破神棍還可以控制動物不成?

早前曾經聽說聖門裡的人修煉是與自然親近,與天地相通,想必也是能夠與一些生靈溝通的吧。

「你是怎麼讓馬停下來的?」原本還想看步風塵出手打架的我雖有些失望,不過也算是看到了步風塵另外一個能力了吧?望著那些從地上爬起來不停哀嚎的騎馬人,我嘴角微揚的對步風塵問道。

「就那樣。」步風塵隨意的說道,明顯是一副懶得告訴我的模樣,這失憶後不經偽裝的步風塵還真是有些惹人厭啊!等著吧,我早晚把你給辦了!

步風塵不回答,我也就沒繼續追問下去,剛剛那群落馬的人已經匯聚到了我們面前,將我與步風塵都包圍了起來,先才領頭的人站了出來,身上還沾染著落馬時的灰塵,不過並沒有什麼傷,可見這人的武功底子還是不錯的。

「你們是何人,竟然公然挑釁盟主!在城中鬧事!」話音一落,幾把白花花的大刀就亮了出來,晃的人眼睛花。

「路人。」我笑了笑。

「過客。」步風塵也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

我瞪了眼步風塵,這傢伙學著我講話?

 

 

第二十九章-武林盟主蕭正楠

「胡言亂語,我看你們分明就是想鬧事!居心不良!」騎馬領頭人鞭子一抽,厲聲喝道,「待抓住你們之後看你們說不說實話!」

雙手抱於胸前,我朝著旁邊的步風塵笑了笑:「要打了,你上如何?」

「我上,那你下嗎?」步風塵一臉淡漠的樣子。

這男人……到底是假正經還是真單純?我看前者多一些,頂著一張正人君子,悲天憫人的臭臉,骨子裡就是個和我不相上下的壞人,這上上下下的,過幾天自然就有定論。

我輕哼一聲,心裡越來越想著如何調教調教步風塵這傢伙,他日若是這男人恢復了記憶,定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什麼上上下下的,上!抓住他們!」見我與步風塵互相聊天的悠然模樣,領頭人大喝一聲,眾人旋即衝向了我與步風塵。

「他們都在打了,你還不還手?」一個轉身避開了揮來的大刀,我看了眼站在自己身邊未曾移動絲毫的步風塵。

這時,一手持馬鞭的人揮著馬鞭抽向了步風塵,後者眼眉一抬,向前一伸手抓住了馬鞭,手一拉鞭子,那原本拿著馬鞭的人頓時「哎喲」一聲抱著自己的手倒在了地上。

手持鞭子,猶如揮舞拂塵似的,步風塵左甩一下,右抽一下,眾人只來得及看到兩條鞭影在空中劃過,兩聲鞭子的炸響聲,下一刻,原本圍住了我與步風塵的人馬已經全部躺在了地上。

動作簡潔,毫不拖泥帶水,輕輕鬆鬆,好似逗狗。

我對步風塵的實力又有了那麼一個不簡單的認識,很好,軟骨散的劑量得增加。

「閣下好鞭法!」雙手鼓著掌,這時,一年輕男子自人群中走了出來,劍眉星目,英挺俊朗,我一看,真是好個熟人。

武林盟主蕭正楠,驚才艷艷,少年得志,瀟灑風流,曾因迎娶名妓情思思而一時之間造成天下轟動,人人都贊蕭正楠為情為愛真君子,卻不見那與蕭正楠青梅竹馬的才女若雲黯然垂淚孤獨處。

什麼是正義,什麼是邪惡,書寫正義與歷史的筆,永遠都是掌握在強者與勝者手中。

蕭正楠走到了步風塵與我面前,男子雙手作揖,看似不卑不亢,卻隱隱藏了一份高傲:「在下蕭正楠,這幾位乃是在下的兄弟,若是他們有得罪的地方,還望閣下海涵。」

「盟主……」

捂著痛處的落馬人看到了蕭正楠就紛紛從地上爬起來走到了男子身旁,他們是受慣了萬人敬仰的大俠,此時竟然輕易的被這銀髮男子打倒在地,臉面上雖有些掛不住,心中有所不服,但蕭正楠在旁,他們這些落敗者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我看的好笑,眼睛瞟過不遠處的蕭正楠,後者頓時也看了我一眼。

「無礙。」步風塵還真的就坦蕩蕩的接受了堂堂武林盟主的道歉,男子居高臨下的自然姿態讓蕭正楠愣了愣,大概是沒有想到竟然有人能有這膽量接了他的道歉,蕭正楠略微一笑,問道:「不打不相識,若是閣下不介意的話不如與正楠交換姓名如何?」

「步風塵。」步風塵簡單的答道,清冷的樣子讓蕭正楠無法從中捕捉到這男子的絲毫情緒。

「先才見步兄鞭法神奇,正楠冒昧問一句,不知步兄師從何門何派?」身為堂堂武林盟主,蕭正楠自認心中熟知天下各門各派,可剛剛在附近觀這銀髮男子的模樣與武功,他卻十分摸不著頭腦,腦海中並沒有此銀髮男子的任何印象。

蕭正楠要是知道就奇了怪了,步風塵可是堂堂聖門裡的神秘人物,真是掃興,一回來就看到這麼個熟人,我轉身就走開,覺得還是找個地方歇歇腳來得比較實際。

「告辭。」身後傳來步風塵頗為禮貌的聲音,不用回頭,我就知道步風塵已經跟上了我的步伐,依舊是那不遠不近的一步距離。

我們兩個就這麼走了,也不管後邊兒的堂堂武林盟主蕭正楠是個什麼樣的表情,我也不需要知道。

「你與蕭正楠認識。」步風塵突然以肯定的語氣說道。

我知道步風塵很猛,步風塵武功高,會隱藏,此刻看來步風塵的眼力也很好,我回頭朝著步風塵擠擠眼睛,曖昧的說道:「我和他不但認識,而且淵源很深,怎麼,吃醋了?」

步風塵不理我。

 


第三十章-當鋪

不用腦袋想就知道身後有人跟蹤,蕭正楠這傢伙能當上武林盟主到底也不是吃素的,不錯不錯,這傢伙也不是我想像中的那麼笨,那麼蠢,但說到底還是一個十足的蠢貨。

「喂,把後邊兒的人甩開怎麼樣?」欣賞著江城裡的美景,維持著不變的步行速度,我往步風塵的身旁靠了靠,本想藉機摸摸這男人的腰,不過想想還是算了,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點一點吃,步子跨得大了容易扯著蛋,飯吃太大口容易被噎著。

「我對此地不熟。」步風塵沒有避開我的動作,不緊不慢的跟著,頗有幾分閒庭漫步的味道。

步風塵自然是對此地不熟了,一個失了憶的男人還能對哪裡熟呢?只是步風塵不熟沒關係,我畢竟也在江城待過一些時日,雖然離開了那麼幾個月,物是人非,江城卻也並沒有多大的改變,不如先甩開蕭正楠派來跟蹤的人,再選一個落腳的地方。

距離有些開不好說話,伸手攬住了步風塵的手臂緊挨著男人,有一些藉機小吃豆腐的嫌疑,更多的還是為了方便與步風塵講話,我悄聲在步風塵耳旁嘀咕了幾句:「待會兒你往這邊……那邊走……如此……這般……」

我話剛剛說完,步風塵就突然伸手攬住了我的腰,低語一聲:「走吧。」

說罷,步風塵就維持著這攬腰的動作一下子就將我帶進了街邊的一條巷子裡,剛剛拐進巷子裡,步風塵就帶著我輕輕躍上了一處屋頂,這還未來得及眨眼又落在了地上,腳步虛浮,好似飄在了雲上,腳底乘著風一般迅速在擁擠的街道上輾轉穿梭,迎面而來的人群不計其數,然而步風塵卻總有辦法如魚兒一般不沾身的穿梭過去。

以我如今的武功要做到這一點還真是難,步風塵在我腰上用了力道,才能也讓我有了這飛似的感覺,這武功好,回頭也讓步風塵教教我,追擊敵人時很管用,撒腿逃跑時更管用。

「到了。」步風塵放開了攬在我腰上的手。

蕭正楠派來跟蹤我與步風塵的人只怕早已經跟丟了,完全不知道落在了哪裡。

「你說,那跟蹤我們的人武功如何?」手杵著剛剛被步風塵攬過的地方輕輕揉了揉,我抬頭望著旁邊的一處當鋪,當鋪又小又舊,而且裡面幾乎沒什麼人,門可羅雀,看起來十分窮酸可憐。

步風塵似乎是瞥了我一眼,平淡的回道:「比你好一點。」

揉完了被步風塵碰過的腰,我瞪了眼旁邊的男人,好吧,步風塵或許也不是那麼沉悶無趣的一個人。

蕭正楠似乎是很對步風塵感興趣,兼帶著也對我感興趣吧,竟然還派了一個實力不俗的高手跟蹤我與步風塵,可惜的是那高手估計還是頭一次被人如此輕易的甩掉,想一想蕭正楠那張臭臉,心情愉悅不少。

敵人的痛苦,果然就是我的快樂啊。

「在這兒等著,別亂跑了。」伸了個懶腰,我抬腿往面前破舊不堪的當鋪走了進去。

話剛剛說完步風塵一下子就攔在了我的面前,我挑了挑眉,伸手拍了拍步風塵的肩膀,輕聲笑著說道:「怎麼了?放心吧,我不會丟掉你的,乖,在這裡等我。」

步風塵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當鋪一眼,而後身子一轉讓開了路,我繼續往當鋪裡走去,步風塵倒不是真的怕我把他丟掉,這個男人雖然沒有說,但我也看的出來,以步風塵的能力只怕是知道這個當鋪並不是外表看起來那麼普通而破舊。

就算是我真的在裡面出了什麼事情,步風塵也能很快把我救出來吧。

步風塵是在擔心我嗎?呵呵……

在跨入當鋪之前,我腳步一頓,站在門口抬頭看了眼懸掛在這好似馬上要倒閉的當鋪牌匾——死當。

取這麼個臭名字,再加上裡麵店員那半死不活的模樣,也難怪一副馬上要倒閉的樣子,只是誰知道就是這樣的當鋪,卻是城裡唯一一間能夠吃下我手裡這枚羊脂玉扣的當鋪。

 

 

第三十一章-小破爛客棧

走出了當鋪,就看到步風塵一雙眼睛盯著我的身體看,我眼眉一挑,隔著衣服拍了拍裡面塞滿著的銀票,兩三步走了過去一個胳膊肘惡意的撞了撞這個男人的胸口,不悅的說道:「看什麼呢,走了。」

這個傢伙雖然面無表情,可是心裡一定在取笑我,真是混蛋一個!

銀票太多,總不能當廢紙一樣拿在手裡晃悠吧?就算我深信有步風塵在旁邊沒有人能夠搶得走,可這暴發戶似的姿態也未免太過丟人。

銀票不塞自己衣服裡,難道還塞步風塵衣服裡不成?這個傢伙可比我有錢的多了,我這種注重內涵的男人,又怎會在意自己的衣服被銀票塞滿,以至於看起來像個包子呢?

與步風塵行走在江邊小道上,我回頭看了眼已然遠去的當鋪,破舊的當鋪在夕陽下透著幾分沉寂與古樸,好似風一揚,萬里黃沙就會將其湮滅於歷史之中。

轉過頭,不再去看,嘴角卻不禁微微揚起一絲欣慰的弧度,看來除了我這個跳崖死掉的人以外,其他人都還好好的活著啊。

艷陽下,一個人頂著纏了白紗布的一張臉,一瘸一拐的順著記憶裡的路在江城裡晃悠著,一個人慢悠悠的跟在旁邊,無聲無息,不緊不慢,路過的行人偶爾也會朝著這邊投來幾許疑惑好奇的目光。

若是有緣,則可遇見;若是無緣,也無所謂。

江城裡大大小小的客棧無數,家家都有各自的特色,要住哪一家都不是問題,可是步風塵卻偏偏停在了這一家的門口,與江城其他家客棧的或者精緻或者大氣或者華貴相比,這一家客棧簡直就是一副馬上要倒閉的樣子。

懸掛在門口的匾額已經佈滿了灰塵,破舊不堪,好似隨時都會掉下來一樣,屋子裡坐著三三兩兩的人,一看就是沒錢的過客。

「住這裡。」聲音雖然輕柔,話語裡卻是不容他人拒絕的語氣,步風塵竟然一個轉身就抬腳跨進了這家好似破爛客棧,完全都不理會我的態度。

該死的,錢可是在我這裡,這個步風塵怎麼偏偏喜歡這家破爛客棧,我低頭看了看鼓鼓的胸口,又放眼眺望遠處富麗堂皇的大客棧,我原本還打算在大客棧裡吃點兒可口的飯菜,睡個柔軟的大床,再花錢請個漂亮小倌來暖暖被子的……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抬頭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等著我的步風塵。

最後,還是進了這家破爛小客棧。

進了客棧以後,老闆一看到我與步風塵就趕緊以小跑步跑著過來招呼著,我環顧了客棧一周,上一次來到這破爛客棧都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吧,小破爛客棧是越來越爛了,江城裡客棧這麼多,步風塵怎麼就偏偏挑了這裡。

「你真要住這裡?」當著老闆的面,我直接與步風塵說道,「這裡破破爛爛的,你就不怕晚上的時候房子塌了把你壓死,更別談老鼠與你共枕,蟑螂與你共餐。」

老闆面色略微有些尷尬,步風塵依然是那不鹹不淡的臭模樣,完全無視我的話,直接與那老闆說道:「老闆,一間房。」

「哎,好,好的!」老闆點著頭,又悄悄看了我一眼,低聲問道,「客官,就一間房嗎?」

「是。」步風塵答的肯定,答的爽快,答的讓我覺得可恨。

「您裡邊兒請,我們這兒剛好還剩了一間最好的房間,別看我們這客棧外邊兒難看,裡邊兒可是別緻的很,都是上百年的老房子了。」老闆喋喋不休的說著,一邊在前面帶著路,步風塵也就跟在老闆後邊兒往裡面走了去。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愣,這步風塵是在搞什麼?罷了,既然都跟進來了,難道還有折頭出去的說法兒,不如跟進去看一看步風塵是哪裡抽風了。

我跟了進去,就算不用那老闆帶路我也能找到那間房在哪裡,就這小破爛客棧最好的一間房也就是在院子裡二樓的房,正面對著客棧院子,背面就是貫穿江城的滔滔大河,夜裡的時候,最是能夠看到河上的燈火斑斕,畫舫若風,輕舟如煙。

曾幾何時,這間房還是不對外租用的,那時這裡的老闆也是一個死氣沉沉的糟老頭子,如今換了個新老闆,那老頭子只怕已經入土了。

待我一瘸一拐的上了樓時,步風塵已經進了屋子,老闆站在門外兩隻手搓在一起一臉的期待模樣,我不由暗暗冷笑了幾分,低頭從懷裡抽出一張銀票之後上前走到了老闆旁邊,將銀票遞了過去。

「哎呀,客官,這……這也太多了吧!」瞅著眼前晃悠著的銀票,老闆是一副不敢接的模樣,又一邊迅速的伸手接住了銀票的一端。

「包了,再準備些吃的和熱水過來。」我瞥了眼不大的院子。

「行行行!」老闆忙不迭的接過銀票,笑得合不攏嘴,連連點頭哈腰。

……

……

房間算不上大,算不上精緻,卻十分的乾淨舒服,衣櫃桌椅床也都齊全,步風塵已經打開了房間的窗戶,正站在窗戶邊兒上吹著風,夕陽的金橘色暖陽灑在了這男人的肩膀和頭髮上,平日裡顯得有幾分冰冷的銀色長髮在黃昏落日下反而透了幾分溫暖的味道。

「你眼光還真奇怪,這小破客棧除了有些年頭以外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坐在了桌旁給自己倒了杯水,我杵著腦袋說道。

「你不是很喜歡這裡嗎?」步風塵緩緩轉過了身,陽光從他的身後灑落而來,逆光下的男子顯得有幾分朦朧的不可觸及。

我低頭笑了,帶了幾分不屑,我是喜歡這個小破客棧,喜歡它的安靜,喜歡它的簡單和古樸,喜歡站在這窗旁望著河裡來來往往的船隻,卻不喜歡步風塵這般好似看透了我一般的態度和舉動。

「是啊,我喜歡這裡,那你可以去旁邊兒玩了。」從椅子上起來,我一瘸一拐的大步走過去拉著步風塵的衣服就把人往外推,步風塵卻好似釘在了地上一樣一動不動。

我有些惱了,說道:「我累了,要休息。」

「客官,熱水來了。」門外突然響起了小二的聲音,我瞥了眼步風塵,悶聲道:「進來吧。」

店小二開了門進來,拎著裝滿熱水的桶將屏風後邊兒的木桶給灌了滿,而後在退之前說道:「客官,吃的一會兒就送來,您先洗洗。」

說完之後,店小二就又走了出去,順便把門給帶上。

我剛剛轉過頭,就看到步風塵已經走到了木桶旁邊背對著我開始脫起了衣服,我不由挑了挑眉,看著這男人一件一件的脫了身上的衣服,直至最後跨入了木桶裡……

緩緩走到了窗戶口,我朝著外邊兒深深吸了一口氣,想了想,又轉過來望著那旁若無人一般獨自沐浴的某男人。

並不是第一次看到步風塵這般沐浴的樣子,只是……這個傢伙怎麼就能在我面前毫無忌憚的脫了個光,可惜的是……是背面啊。

我朝著步風塵的方向跨了一步,步風塵就開口說道:「要一起嗎?」

「不必。」心裡有些癢癢的難受,我轉過頭繼續面朝大河深呼吸,從未如此迫切的想要恢復從前的武功,從未如此迫切的希望手裡有足夠迷倒一個絕世高手的迷藥……

步風塵,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是真傻還是假傻?

我越來越討厭這個男人了,又越來越對這個男人感興趣……

步風塵洗完之後又讓店小二上來重新換了水,拉起屏風隔絕了與步風塵的視線,我泡在熱水裡漸漸讓自己冷靜下來。

待洗完之後飯菜也上來了,不難吃,也算不上好吃,上一代的老闆離開之後連廚子也換了,這飯吃的有些索然無味。

待飯後已經入夜了,房間裡點起了燭火,我不想去其他房間睡覺,而步風塵似乎也沒有離開的意向。

今晚,難道要睡在同一張床上嗎?

其實,我也不是特別討厭和別人睡在同一張床上,如果這個「別人」是步風塵的話……

 

 

第三十二章-同室異床

入夜,院子裡安靜一片,這小破客棧在晚間的時候就基本沒有人會來了,老闆已經關了門,似乎是早早的就休息了。

打開的窗戶,一陣陣的涼風從夜裡的河面上吹拂而來,摻雜了幾分女子的胭脂香氣,一邊是安靜的院子,一邊是燈火斑斕的河上風光。

那些河面上的風光都已經是我看膩了的,沒什麼好看,身體也有些乏,於是便早早的倒頭躺在了床上,睜著一雙眼睛望著白花花的床帳頂,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卻又莫名其妙的回來了。

今兒個去了死當,若老四還活著只怕會覺察到一些什麼,可就算是老四見了我也不一定就能認出我來,愁天歌於這個世界早已經死了。

伸手摸了摸如今截然不同的一張臉,我不由微微一笑,這臉如今倒是光滑了不少,傷疤在步風塵給的藥膏塗抹下也都紛紛掉了去,若是能拿到步風塵的藥方子,我就算開一家藥店單單賣這一種藥就能富甲一方了。

說到步風塵,那男子正倚靠在窗邊望著河上的風景,聖門那地方少了一些玩樂,莫說是河面上飄蕩著靡靡之音了,就連一個美艷的女子舞樂都沒有,聖門每到了夜裡的時候都十分的安靜,耳邊能聽到的也只有一些小蟲子的細細簌簌聲,亦或者是不知是從何處傳來的琴音悠悠,笛聲清然。

凡塵裡的這些酒色迷亂,步風塵那般的人又何曾遇見過?也難怪這男人會如此好奇了。

我轉念一想,心裡多出來一個念頭,如果步風塵如此好奇的話,倒不如改天就帶著這清聖的大聖人去聲色之地轉一轉,若是步風塵這個悶人被多少個漂亮鮮嫩的姑娘包圍起來,我倒是很想看一看步風塵該如何突圍。

一想到這自視甚高的步風塵深陷煙花之地又無奈又手足無措的模樣,我就忍不住想要放聲大笑,步風塵啊步風塵,如今這凡間可是我愁天歌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地方,就算你是聖門大聖人一個,也難敵我地頭霸王。

「什麼事情這般高興?」頭頂上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步風塵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床旁,我抬眼一看,步風塵竟然已經脫了外衣坐在了床邊,眼看著就是一副馬上要睡上來的樣子。

我皺了皺眉,這傢伙還真想和我睡同一間房同一張床?

「等等,要麼去隔壁睡,要麼自己拿個枕頭去睡板凳,錢是我付的,床也是我的。」我一個翻身從床上彈了起來,一雙手就擋住了步風塵的肩膀,開什麼玩笑,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就算我再怎麼喜歡一個人,也從來不會讓這個人睡在我旁邊。

步風塵轉過頭來,臉上露出幾分疑惑,那表情好似非常無辜一樣,我不禁微微有些嘴角抽搐,這傢伙無辜什麼,總不會是失憶醒來後第一眼看到我就把我當成他的守護人了吧?拜託,步風塵,你以為你是剛剛從蛋裡孵化出來的小雞嗎?我可不是你的雞媽媽。

「不許上床。」我再一次的重申,一腳把步風塵給踩下去,拿過枕頭就丟了過去,能容忍步風塵和我睡在同一間房裡都已經算是不錯的了,這傢伙難道還想得寸進尺不成?

步風塵微微皺起了眉頭,人已經被我給踩了下去,此刻正站在床邊抱著枕頭一臉疑惑的望著我,想要這樣來打動我的惻隱之心嗎?抱歉啊,我就算是決定放下從前的種種,骨子裡也是一個自私的魔。

似乎是歎了一口氣,步風塵抱著枕頭轉過身離開,偶爾回個頭看看,我早已經拉下了紗帳倒在床上悶頭大睡了。

從聖門回到了人間的第一天,總有一些疲憊,這一晚很快就睡著了,也不知道步風塵這晚是睡在了其他房間還是打了地鋪還是睡在了桌旁。

第二天醒來之時,一睜開眼睛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往旁邊一看,發現身旁竟然睡了個人。

「步風塵!」這傢伙是何時又爬上了我的床!

「嗯……」身旁的男人閉著眼睛翻了個身,頓時壓在了我半個身上,壓的我動彈不得,還未醒來的步風塵竟直接將我當被子似的給抱了個緊。

 

 

第三十三章-我是老闆

「步——風——塵——!」

清晨,安靜的院子裡突然響起一個男人忍耐不住的怒吼,棲息在院裡枝頭的小麻雀兒們被驚得一哄而散,撲騰著翅膀紛紛分散開來。

「別給我裝死,起來!」我都已經決定好好做人了,我都已經修生養性這麼久了,你就非得逼我發火生氣不成?一大清早的,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男人躺在了我身邊,還有什麼事情能比這個更驚世駭俗的?

躺就躺了吧,竟然還跟死人似的壓了過來抱了個緊,我不生氣,我不發火……我怎麼可能不生氣!怎麼可能不發火!

「步風塵,起來!」頭痛,頭痛,真的頭痛,這亂七八糟的生活簡直和我預想中的太不一樣了。

一番推打之後,步風塵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雙略微上挑的鳳眼裡竟然還帶了幾分被我吵醒的不悅與危險,他竟然還會不悅?不高興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只是看到了這男人眼裡透著的幾分危險,我直覺的停止了毆打的動作。

一時之間,我看著步風塵,步風塵看著我,我們誰也沒有動,沒有說話,此時的姿勢,我在下面,雙手還揪著步風塵的衣服領子,他在上面,雙手還死死把我當棉被似的抱著。

我靜靜的望著這個男人,由最開始剛剛醒來的不悅與危險,漸漸變得緩和了下來,眼底浮著的霧面冰層也漸漸清明了起來。

恢復了清醒的步風塵緩緩起身放開了我,很快就轉過身從床上走了下去,一邊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衣服,一邊說道:「昨夜……看你有一些冷,睡的不安穩。」

我微微挑了挑眉,步風塵的意思是不是說,他昨夜因為看到我睡的不安穩,看起來有一些冷,所以他才上來陪睡的?

從不讓旁人睡在臥榻之側,我又如何知道夜裡睡覺的時候自己是什麼樣的,若說是好的一面,那大概就是步風塵對我還算關心吧。

如此一想,我也就不那麼生氣了。

「我昨晚睡的不安穩?」我坐在床邊穿了鞋,披上了衣服,伸手將頭髮撩撥至肩後,自己的睡姿是個什麼樣的,說起來還沒有人告訴過我,這不安穩是怎麼個不安穩,難道與回到凡間有關嗎?我不免有些胡思亂想開來。

步風塵已經穿好了衣服,男人走到了窗戶邊推開了兩扇對著河岸的窗戶,昨夜的繁華與奢靡早已經被晨風吹的一乾二淨,只有一些渡船在河中央飄來蕩去。

清晨舒服的河風透過窗戶吹拂了進來,幾許黑髮飄揚,步風塵似乎是睡了個好覺,除去一開始被我吵醒有些慍怒的模樣之外,此時看起來簡直就是牲畜無害的溫和樣子。

「翻來覆去的。」步風塵簡單的說道。

我翻來覆去的,那步風塵是一直都在旁邊看著嗎?我正欲繼續追問的時候,房門就被人重重的捶著,砰砰砰的重響好似是要將有些年代的房門都給捶倒了一樣。

「去開門。」我看了眼步風塵。

步風塵一揚手,房門就自己打開來,門一打開,昨天給我們送來熱水和飯菜的店小二就奔跑了進來,大吼一聲:「老闆跑了!老闆說這客棧是二位的啦!小的也要走了,再見!」

吼了一聲之後店小二一揚手將幾張紙扔了進來,緊接著撒腿就跑得無影無蹤,步風塵走過去將那張紙給撿了起來,回頭朝著我說道:「是地契和房契。」

我趕忙跑過去拿過紙張一看,竟然還真的是地契和房契,雖說我昨天給那老闆的銀票足夠把這間小破客棧買下來了,只是那老闆和店小二怎麼都跑了。

將地契和房契折好塞進了自己的懷裡,不管那老闆和店小二為什麼跑掉,又為什麼把這家店丟給了我,反正我現在是這家小破客棧的老闆了。

「有壞事。」步風塵很肯定的說道。

「我現在老闆。」我拍拍步風塵的肩膀,笑得曖昧,「親愛的,為了我們的家,待會兒要是來了什麼人,你可得保護我,保護我們的家啊。」

——————————————

 

 

第三十四章-騙子的失憶

店小二跑掉以後我與步風塵在客棧裡轉了一圈,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除了我和步風塵以外的所有人都跑了,老闆不見了,店小二跑了,廚師也消失了,結果住進了客棧裡我還得自己去打水洗臉,自己去煮飯。

「我瘸子,你去。」腿一抬,一落,我好整以暇的坐在院子的板凳上,既然有人能幫我打水什麼的,就不要放棄這個利用的機會,更何況,我可是實實在在的傷殘人士,君不見我腦袋上還裹著繃帶,腿還瘸著,實在可憐。

步風塵倒很聽話,捲起袖子從井裡打來水倒進了盆裡,井水有些冰涼,一番洗漱之後先前朦朧的睡意就都消失的乾乾淨淨,人也變得精神氣爽了起來。

「會做飯嗎?」一邊將白色繃帶重新纏在自己的上半張臉上,我一邊對步風塵問道,肚子有些餓了。

步風塵想了一會兒,然後有些猶豫的點了點頭。

看到他這猶豫的樣子,我也猶豫了,不會做飯可不要逞強啊,這醒來後的第一頓飯可是很影響人一天心情的。不過就算我想讓步風塵做飯也是不可能的了,去到廚房一看,我了個靠啊,這客棧的廚師在離開之前就差不多把廚房給搬空了,就剩下幾根破爛菜葉可憐兮兮的躺在地上裝死。

叉著腰站在廚房門口,我搖了搖頭,歎道:「算了,只能去其他地方吃東西了。」

「有人來了。」在我身後的步風塵說了這麼一句話,待我回過頭時這男人就已經不見了。

這個時候來的人要麼是旅客行人,要麼就是逼得老闆跑路的人,從步風塵的反應來看,顯然是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真是可憐,這才剛剛從聖門回到凡間就遇到了這麼多麻煩事情,叫人心情好都難。

觸了人的霉頭,壞了人的心情,這些不速之客最好不要太讓人煩心才是,我離開了廚房朝客棧的前堂走去。

我原以為我今天的心情已經算不好的了,哪裡知道那個步風塵的心情竟然比我還要糟糕,奇了怪了,這個步風塵不是大聖人嗎?難道是說因為失去了記憶,所以才本性大顯得?待我去到前堂的時候,步風塵人已經坐在客棧前堂的板凳上了,門外的地上散落了一片人,一個個哎喲喲的不知道是傷到了哪裡。

「不錯,不錯。」我走到步風塵身旁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望著倒在客棧外邊兒七零八落打手模樣的人點了點頭,有個高級打手就是好,不用自己出手就能坐享其成。

步風塵伸手我腰上一拉,幾乎是毫無抵抗的,我被這力道一下子就拉在了他的身旁坐下,他似乎是微微揚起了嘴角,言語裡帶了幾分笑意:「保護你,為了我們的家,不是嗎?」

「是,是,當然是了。」不客氣的將步風塵放在腰上的手挪開,我翹著腿轉過身想要倒杯水喝一喝,卻發現壺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啊!我……我等不是故意打擾二位大俠的,就是這家客棧的孫老頭欠了我們老闆很多錢,又沒有錢還債,我們這些人都不過是奉命行事來找孫老頭收房子的!大俠饒了我們吧!」一個趴在地上的打手頭頭一邊捂著胸口,一邊哀求著。

敢情這客棧老闆是明知道客棧要被債主給要了去還收了我的銀票,雖說把房契和地契給了我,可這房契和地契還沒放好呢,後腳債主就來拿房契和地契了,這破客棧的破老闆腦筋倒是轉的快啊。

不過小破客棧能活到今日也算是一個奇跡了,這裡位置好,定有不少人想要將這塊地買下來,只是從前的老闆脾氣倔,就算有人捧著黃金過來也就有被踢出去的份兒,如今前老闆死了,從前下令不許人動客棧的愁天歌也「死」了。

或者真的是緣分吧,今日這客棧存亡之日竟然又被我給撞見了。

「如今我是此地的老闆,房契和地契也在我這裡。」我看了眼那人,問道,「那孫老頭欠了你家老闆多少錢?」

那孫老頭只怕是個蠢貨,有一些商人就喜歡用騙人去賭坊的方法讓人破產,從而迫使對方交出地契和房契,這法子可是很好用的,大凡是人,十有八九都逃不了與利益沾邊兒的賭博的貪婪誘惑。

不用想都知道這些趴在地上豬嚎似的傢伙在一開始的時候肯定是氣焰囂張,只是哪裡知道遇到了步風塵,打手都不會為了那麼幾個錢跟人拚命,遇到軟柿子就捏,遇到厲害人物立刻就軟了。

「五……五千兩。」打手頭頭顫巍巍的伸出一隻手。

「五千兩?!」我禁不住一拍桌子大喝一聲,五千兩啊五千兩,白花花的五千兩銀子啊,就這小破客棧連房帶地的也足夠買上十間了吧?也難怪客棧老闆要跑路了,就算是賣了這房子和地也還不了這麼多錢。

我突然之間覺得我成了冤大頭。

「大俠息怒,大俠饒命,這的確是五千兩啊,字據……字據我都還帶著呢!白紙黑字,我可沒這膽子敢騙您啊!」打手頭頭從懷裡撈出一張紙出來。

見我有些猶豫不定,步風塵在我耳旁低語道:「你身上不是有很多銀票嗎?給他們就是了。」

「五千兩……給了就沒了。」就羊脂白玉扣換的錢也就五千兩出頭而已,算上昨天給客棧老闆的,我現在要是拿出五千兩出去,身上就只剩下幾十兩了。

我瞅了瞅步風塵,不悅的悶聲道:「看吧,都是你非得要住這個小破客棧,搞得我現在成了冤大頭,這可是五千兩,不是五錢,也不是五兩……」頓了頓,我十分認真的對步風塵說道,「給了我就沒錢了。」

「把腦袋上的繃帶拆了吧,又沒有什麼傷。」說著話,步風塵就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小袋子塞進了我的手裡,沉甸甸的。

不錯,識趣,值得表揚,今兒晚我一定帶你去江城最有名的青樓去喝花酒,順便就……嘿嘿……呵呵……把你這個大聖人吃進肚子裡去。

「不是挺好看的嗎?」摸了摸臉上的白繃帶,我低頭打開小袋子看了一眼,頓時就忍不住眉開眼笑了,這個小袋子裡的東西可比羊脂白玉扣好多了。

伸手在小袋子裡翻了一下,從裡面翻出了一顆上等鴿血紅的紅寶石,鴿血紅的紅寶石在陽光下閃著過分耀眼的光芒,我身上雖然有足夠的銀票去償還債款,不過用寶石去換取銀兩實在是麻煩。

我拿著紅寶石一瘸一拐的慢慢挪到了門口,打手頭頭的眼睛自從看到了紅寶石之後就沒有移開半寸。

「拿去給你們老闆,這顆鴿血紅足夠抵那五千兩了。」紅寶石一丟,打手頭頭忙不迭的趕緊接住,我趁機伸手拿過了打手頭頭手裡的借據,在看了一眼之後隨手撕成了粉碎。

「多謝大俠,多謝大俠!那……這……兄弟們的傷……」拿了紅寶石的打手頭頭趕緊就往後退,生怕被人給拿回去一樣。

我看了眼趴在地上橫七豎八的幾個打手,從外表上看過去誰也沒有受傷,只是每一個人卻似乎頭很痛一般抱著腦袋在地上呻吟不停。

「嗚嗚——」身後傳來一陣笛音悠揚,伴隨著一陣短暫的笛音,原先趴在地上打滾兒的打手們都紛紛從地上爬了起來,頭痛的毛病好像已經消失的一乾二淨了。

頭痛剛好,欺軟怕硬的打手們立馬就跑的沒影了。

步風塵收起了一支短小的玉笛,見了我疑惑的眼神,只是淡淡一笑:「小技法而已。」

以樂曲之音傷人,若不是內功深厚至極就是樂器之功,步風塵的內功深厚自然不用講,我很好奇他懷裡藏著的小短玉笛,這般的短笛在江湖裡並未有過記載,想必就是聖門裡的寶貝無疑了。

「這支玉笛有名字嗎?」我下意識的問道,竟然也忘了步風塵是個失憶人士。

「陽春。」步風塵答道。

曾經江湖裡就因不少出名的兵器而引起過不少血雨腥風,除了兵器之外,能夠有奇能的樂器往往也會不少人的注意。

我有些想念我的琴了,那一把名為「九霄環珮」的古琴,步風塵的陽春笛讓我不免有些出神,想起了過往的一些事,以至於都忽略了一個失憶的男人如何能夠講出笛子的名字。

此事在以後每每想起來都讓人覺得十分惱怒。

 

 

第三十五章-三分正氣 七分邪氣

解決了小破客棧的事情之後,我與步風塵就出去尋個地方吃了早飯,白天的時候在江城裡隨便轉了一下,順便就購置了一些新衣服。

就我身上這件聖門裡的布衣,在聖門的大山裡種種菜還可以,這要是晚上穿著去喝花酒還不得被趕出來,錢就是用來花的,若是以外還要回到聖門,那趁著在凡間的時候就應該多花一花,可別浪費了。

穿上了新鞋,換了衣服,束起長髮,拆了繃帶,換上能夠蒙住上半張臉的精緻面具,雖然是個瘸子,那也是個霸氣的瘸子。

步風塵坐在旁邊看著,還是那麼一副輕輕淡淡的模樣,深邃的眼底略微摻雜了一些冰冷,偶爾眼裡也會浮現幾絲失憶人士特有的迷茫。

白衣,銀髮,清淡的俊美容顏,真是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去吃花酒的男人,我盯著步風塵看了一會兒,後者望著我露出幾分疑惑,似是不知道我在想什麼。

「換上這衣服。」我找了一襲顏色略深的衣服丟給步風塵換上,雖然不能改變步風塵的清聖模樣,但至少能夠改變這男人的衣服,那襲純白的長袍實在太過飄逸絕塵,就算不是個聖人也得被襯出幾分清聖脫俗的味道來。

若不是相處得久了,我大概也會被第一眼的步風塵所騙到,可是在聖門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就讓我徹底知道,步風塵的確是個聖人,不過卻是七分正氣,三分邪氣。

我想著,換了深色衣服的步風塵至少看起來不會那麼的礙眼,卻沒有想到這個傢伙穿起深色的衣服來竟然還會透出那麼幾分奇怪的味道,這有些出乎我的預料。

要說是多奇怪,那便是由原先的三分邪氣,七分正氣變成了三分正氣,七分邪氣。

「你確定你不是什麼大魔頭?」抱著雙手望著已經換好衣服出來的步風塵,我不由挑了挑眉,看著這樣正邪不分的步風塵心裡說不清的奇怪,這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就好像是隔了一層窗紙讓我無法看清。

「我是大魔頭,那你是誰呢?」步風塵只是露出一絲淡笑。

我搖了搖頭,差一點忘了這個男人現在是處於失憶之中,步風塵又如何知道自己是聖門裡的聖人。

「我是你男人。」我走過去伸手拍了拍步風塵挺直的脊背,身子一斜摟住了男人的肩膀,微笑著說道,「走,我帶你去喝酒。」

今日事,今日做,步風塵莫名其妙的失憶,說不定哪天就又莫名其妙的恢復記憶,到那時想要吃掉這個男人就比現在難上許多了。

……

……

日落西山,月掛枝頭,華燈初上。

被艷陽烘烤了一天的地面漸漸涼了下來,那在燈火月光下閃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卻好似燃燒起來了一般,透著艷光,瀰漫著香氣。

江河兩岸是花樓無數,君不見那飛揚在半空搖擺著的美人紗巾,半遮半掩,欲迎還拒,鶯歌笑語,撥人心弦。

只是要千萬小心,莫仰著頭只顧著尋美人,一不小心就掉落進了那水裡去,讓他人哄笑丟了顏面。

「兩位公子看著面生,莫不是第一次來煙花樓?」

「公子來煙花樓就對了,這江城裡花樓無數,可要數姑娘小生,還是得來我們煙花樓啊!」

「公子英俊倜儻,風流瀟灑,實在是讓奴家心動仰慕,能否讓奴家請公子喝一杯美酒,唱一小曲啊……」

前腳還未踏進煙花樓,後腳就跟來了無數美艷動人的脂粉,這些姑娘終究是在閱人無數的行家,誰有真本事,誰是假狀元,那是一看便知。

姑娘小姐們看了一晚上的俗男醜男,此時一看到來了兩位風度翩翩的男子,頓時不免心花怒放,這二位公子看起來器宇軒昂而又不死板,衣服華貴,氣質出眾,其中一位幾分邪氣幾分正義,面容俊美勾人心弦,另外一位蒙了上半張臉神秘無比,可露出來的下半張臉卻是雙唇上薄下略厚,臉龐稜角分明,不用想都知道也是個俊哥哥。

若能得了二位公子的賞識,能得到不菲的金錢雖然很好,可若是能與這等出眾的男人共度春宵,那不要錢也是有人願意上的。

逛花樓,吃花酒,抱美人,就是不知道最後是誰抱了誰,誰吃了誰。

 

 

第三十六章-偷雞不成蝕把米

有一些事情超乎了我的想像,例如步風塵在花樓裡受歡迎的程度竟然比我還高,例如步風塵並沒有像我想像中的那樣因為被美人圍困而感到窘迫,例如被美人圍困的步風塵竟然還在那裡坦然自若的喝著酒,完完全全的將身旁左右兩個美人控制住了。

這兩個美人也太好控制了,步風塵的三言兩語就把這兩個美人給不知不覺的握在了手心,讓唱曲就唱曲,讓彈琴就彈琴,結果就是現在沒有人幫我去給步風塵灌酒。

先前塞了一些銀兩給煙花樓的龜公才得到了無色無味的烈性軟骨散,軟骨散遇水即化,遇酒藥性更猛,如今步風塵都已經喝了那麼多杯了,怎麼看起來還是什麼效果都沒有,難不成軟骨散對步風塵沒有用?

有些煩悶的低頭喝了口酒,我瞥了眼愜意欣賞琴曲歌藝的步風塵,不管軟骨散對步風塵有沒有用,先讓步風塵將一壺酒都喝光了再看。

「來,陪我喝一杯。」挪了挪位子,我坐到了步風塵的身旁,伸手替步風塵倒了一杯摻了軟骨散的清酒,自己則拿起另外一杯沒有放入藥物的酒。

步風塵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笑意,拿過酒杯,仰頭飲盡,我只是低頭微微沾了沾酒盅杯沿,偷偷看著這男人將酒飲酒,酒滴殘留唇角,眼神幾分迷離,步風塵少了幾許冰冷,多了幾分冷狂,莫名的透著刺人心臟的囂狂邪異。

所謂聖人清冷,竟如缺了角的堤壩一般漸漸潰散,露出了藏在某一處的邪魅囂狂。

莫名的,我覺得哪裡有一些不對勁,這個人是步風塵,一模一樣的面容,卻從失憶開始就透著一些奇怪,直至此時,我突然有一種這個人不是我在聖門裡見到的步風塵的奇怪感覺。

是幻覺?還是步風塵的本性畢露?

不知不覺,就看著步風塵看呆了,直至後者突然伸手挑起了我的下顎,猶如捅破了那層模糊的窗紙看到了屋子裡的真相,我猛然向後跳了起來,卻在「步風塵」含著笑意的雙眼裡癱軟了手腳,人如爛泥一般就跌落在了地上。

凳子摔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聲響,驚動了彈琴唱曲的兩個美人。

「出去吧。」步風塵只是伸手一揚,朝著兩個女子丟了兩顆白水晶,「安靜的出去。」

兩個女子立馬明白了她們應該做什麼,撿起了地上的白水晶之後很快就安靜的轉身離開了房間,房門被重重的關了起來,房間裡只剩下了我和步風塵兩個人。

此時的步風塵哪裡像是一個失憶的人,一個失憶的人還懂得用寶石去做封口費?看到眼前的這一切,我猛然有一種被甩醒的感覺,禁不住微微皺起了眉頭,事情變得有些複雜了:「你是誰?」

「為何不問我是否失憶,而是問我是誰呢?」步風塵依然安然坐在椅子上,不慌不忙的從被放了藥的酒壺裡倒出一杯酒來,這神態,這語態,這姿勢,完完全全的就是跟之前變了一個人似的。

若說我剛才只是有一些懷疑步風塵不是步風塵的話,那現在基本上就可以肯定了,這個人不是我所認識的步風塵。

「我……自然是步風塵了。」酒杯裡的酒被傾倒了下來,冰冰涼涼的灑在了我的臉上,步風塵蹲了下來,嘴角是淺淺淡淡的笑意,「染一身風塵僕僕,淨一世凡塵紛擾。」

 

 

第三十七章-強強強

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主動進攻,若是面前的「步風塵」想要殺了我,我早已經死了,這男人不殺我,卻在此時突然玩起了變臉,也實在是有意思。

「不,你不是他,步風塵與你一點都不同,儘管你們有一模一樣的面貌。」我試著用言語去試探面前的男人。

「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沒有之一。」這男人身子前傾伸手將我橫抱了起來,眼看著就朝床榻休息的地方走了過去。

也不知道這男人是何時調換了喝的酒,我此時深受軟骨散之害而渾身無力,猶如一灘爛泥一般只能讓人擺佈。

「我的確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步風塵,但我確實是步風塵……」這男人說著奇怪的話,輕輕將我放在了柔軟的床榻之上,床很軟,還透著一股淡淡的芬芳,這味道我很熟悉,是花樓裡特質的催情藥,經常會灑一些在房間床榻之上為客人助興。

「難道這世界上還有兩個步風塵?」的確,除了性格和感覺不一樣以外,眼前的男人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不像是易容過。

「這世界上只能有一個步風塵,我就是步風塵,真正的步風塵。」這問題似是觸及了男人的敏感之處,這個自稱是真正步風塵的男人臉色稍微冷了幾分,這讓我想起今早起來時步風塵也是這個樣子,幾分冰冷。

事情的發展似乎有些奇怪,這個男人的手亂摸我的臉做什麼?!

「讓你拆掉繃帶,卻又戴上面具,你難道不知道戴面具的人不是極醜就是極美嗎?」這男人伸手拿開了我臉上的半個面具,笑得欠揍,猶如調情,「如你這般普普通通,是掩耳盜鈴,還是自欺欺人呢?」

「這裡就是煙花樓,大把的美女,大把的男人,您要是想要調戲,外面有很多人願意供你挑選,一個個都比我好看很多,還是你如此飢渴,以至於慌不擇食了都。」不能亂,不能急,不能讓這個男人得逞,我覺得這人不過是在戲弄我而已。

「我也有些奇怪,步風塵的品位怎麼會變得如此奇特,就算是在聖門裡壓抑了那麼多年,也不該看上你這樣一個廢人。」這個步風塵的嘴巴還真是毒。

「左一個步風塵,右一個步風塵,一會兒說兩個步風塵,一會兒又說一個步風塵。」我急切的想要知道這男人到底是誰,隱約之間,我覺得我好像觸及到了某一個關於步風塵的秘密。

「想要引開話題嗎?」毒嘴步風塵給了我一個瞭然於心的眼神,伸手就開始解我身上的衣服,一番話說的冠冕堂皇,「雖說長得普通一些,只是……我又豈是那等庸俗之人,只看他人外貌呢?」

這傢伙……這傢伙難道真的如此飢不擇食,想要對我動手不成?!我不禁有些慌了,想我愁天歌前世御人無數,從來都沒有讓人駕馭我的份兒,莫說是對我無禮了,就算是想親近於我都十分難。

可如今穿越成了一個廢人,想要吃人不成,反倒是有著被人吃的危險,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被人壓在身下的事情會發生。

「步風塵!我是一個廢人,一個瘸子,長得又難看,你想抱人就去外面,想要多少個都行,你是變態嗎你!」暗暗咬著牙,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步風塵慢條斯理的一點點脫了我身上的衣服,先是外衣,然後是裡衣,直至最後連褲子都給剝了下來,不行,再這樣下去我的晚節可就不保了。

可是步風塵完全就不理會我的話,不管我說了什麼他都毫無所動,這種沒有任何表示的人才是最為難以對付,最危險的,讓人找不出一絲破綻去從中突破。

「你不是說過嗎,你和我有一腿,做這樣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嗎?」步風塵緩緩俯下身來壓在了我的身上,一邊在我耳邊留下一片細碎的吻,一邊帶了幾分笑意的說著話,暖暖的話語噴吐在我的耳邊,猶如被人用鵝毛撥動著,其癢難耐。

「你……住手!」從未被人如此褻玩過,心中又是惱怒,又是無奈,又是心酸,又是憤慨,卻無能為力,只能任由步風塵的手隨意在身上撫過,任由這男人親吻身上的每一寸肌-膚,直至最後不著寸縷的暴-露在一個男人的面前,猶如魚肉一般任人刀俎。

「住手……是想要我用口嗎?」步風塵微微起身動手解起了自己的扣子,露出幾許惡意的笑意之後就再次壓了下來,與我靠的極近,彼此的鼻尖幾乎就要貼在了一起。

一瞬間的貼近,渾身無力癱軟在床,只能眼睜睜的望著步風塵低頭吻了下來,接吻……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這還是我第一次與他人雙唇相接,雖然沒有想像中那般的噁心難受,卻足以讓我想吐了。

我討厭被人如此玩弄,更討厭與人唇舌相接,只是此時卻已經沒有了拒絕的力量。

第一次與人接吻,第一次被一個吻繞弄得心神不寧,比起討厭接吻這件事情來,因為一個噁心的吻而心神不寧這件事情更讓我覺得惶恐不已。

是我太青澀,還是步風塵的功夫太厲害?

是這煙花樓裡的迷香擾亂了人的心弦,還是那酒太過於濃烈?

不願意承認,卻不得不面對這樣的現實,雖然討厭唇與舌的接觸,然而步風塵的吻溫柔而霸道,細膩之中又藏著無比的強勢。而我就像是一條癱軟在岩石上的魚,面對來勢洶洶的潮水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被這萬丈潮水所淹沒,沉溺其間無法自拔。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步風塵才緩緩放開了我。

他的蒼白臉頰略微有些潮紅,可我知道,此時的我應該比他還要窘迫,明明不喜歡,卻意外的沉溺其間。

步風塵微微瞇了瞇眼睛,伸手輕輕撫著我的臉頰,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盈盈:「他沒有碰過你?」

他?哪個他?我的腦袋有些暈,一時之間也沒有反應過來步風塵說的是什麼,只是直接的表達著此時內心的憤怒:「我殺了你!」

「你可以試著把我夾死。」略帶笑意的刺耳聲音在旁邊響起。

我簡直不敢相信,面前的這個男人居然會說出如此下流無恥的話語,然而還未來得及反應,就感到了一陣被強行撕裂似的痛……

「步——風——塵——!」

 

 

第三十八章-罪過

痛,很痛。

一開始的時候就如同是一隻手撕雞似的被人撕開一樣,想到了手撕雞,肚子就有些餓了……等等,現在不是想吃的時候!

雖然一開始的時候實在是痛得讓人想要罵娘,不過步風塵的技術不比我的差,不多一會兒情況就有了一些變化,酥酥癢癢的很是難耐,曾經是我愁天歌佔據高位俯瞰身下之人的情不自禁與無助,如今卻顛倒了過來,成了步風塵佔據高位等著看我的窘迫模樣。

呵呵……

難道還想要看我被人強了之後的痛哭流涕,死去活來的可憐樣子嗎?就算我是第一次被人壓在下面,從前也壓了不少人,沒被壓過,也見過別人被壓是個什麼樣子。我若沉淪,也要拉你一起,我若下地獄,就要讓這世間的所有人也陪我下地獄!

軟骨散的威力之下身體猶如爛泥一般很難動彈,可這並不代表我一定會任人宰割,床榻之上的較量,步風塵卻不一定就能勝得了我。

仰著頭半瞇著眼睛微微深吸了口氣,承載著身上男人的重量與力道,在煙花樓迷醉熏香的渲染之下,人也變得越來越敏感了。

所謂欲,就是這般的容易讓人繳械投降,放下一切的防備沉淪其間。

「嗚——」不再刻意壓抑喉間的舒服低吟,一聲略微低沉甜膩的低吟猶如一根纖細的銀針一般挑動了某一個男人的神經。

「舒服嗎?」說話的聲音已經不如平日裡那麼的鎮定自若,藏在話語之中的壓抑與忍耐是如此的顯而易見,步風塵在說話的同時刻意的抬起了我那條可憐的瘸腿,緩慢而蓄著力道緩緩擠壓而來。

舒服你個頭……暗暗在心裡罵了一句,臉上卻故意展露放肆的笑顏,某一個被侵犯的地方也在暗暗用力夾著,軟骨散軟了人的骨頭,還好肌肉還能動一動,若是能夾死步風塵,我也就高興了。

不無意外的,步風塵的眼底多了幾分濃重的艷麗之色,清明的雙眼裡已經漸漸蒙起了一層白霧濛濛。

「你在惹火。」男人緩緩壓了下來,直至步風塵與我的距離已經近到不能再近,這沙啞的聲音聽得讓人舒心。

「能燒死你嗎?」我回嘴。

「如你所願……」

荒唐夜,瘋狂人,一把情火,燃燒了的又豈止是一個人,熊熊之火,又如何能有獨善其身之人?

道是不小心,不知不覺之中連自己也燒得骨灰不剩。

一場床地之間的較量,若不是兩敗俱傷,就是兩全其美。

昏暗的橘色燈火在油燈裡搖搖欲墜,瀰漫情與愛濃重氣息的閨房裡緋色一片,再激烈的戰爭也有停止硝煙的一刻,白花花的床帳頂,散落滿地的零亂衣,是誰的腿搭在了他的腰間,又是誰的手枕在了另一個他的頸部。

「這腿……是被天雷所傷?」靠在床頭,步風塵一手摟著我,一手輕輕撫摸著我搭在了他腰間的瘸腿。

這腿的確是被天雷所傷,具體是怎麼被弄傷的我就不知道了,畢竟當初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人包成了一個粽子,腿也瘸了。

此時的這條腿並不能說是好看,儘管天雷留下的傷疤已經在聖門的時候就消除了,可是骨頭卻還傷著,特別是膝蓋和腳踝的地方有一些骨頭壞死,比之正常人的腿腳很明顯已經有了彎曲和扭轉,以至於走路的時候總會一瘸一拐的。

「唔……」腦袋枕在步風塵的肩膀上,我有氣無力的應了一句,腦子卻在飛速的運轉,心裡另有一番盤算。

「膝蓋,腳踝。」修-長若白蔥似的手指輕輕在腿上的兩個位置點了一點,步風塵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可惜不是在聖門,少了一些必要的藥材,要治好的話需要費些時間,你不是和他有一腿,他怎麼都沒有替你將腳傷治好。」

他他他……又是那個他……

情愛過後的步風塵已經恢復了最初的清冷模樣,此時的臉上哪裡找尋得到一絲一毫的緋紅與迷醉,明明是同一個人,從話語裡聽的話卻好像是有兩個步風塵一樣。

兩個步風塵?

「果然還是我比較好吧。」手捏住了我的下顎,步風塵已經逼近了過來,一雙狹長的鳳眼裡蕩漾著不懷好意的笑,「越看你越覺得順眼了……」

「呵呵——」我白了步風塵一眼,可惜,我是看步風塵越來越不順眼了。

「若不是出了意外,此刻與我共枕的人也應該是你口中的『他』,」激將法無論是在什麼時候都很有用,並不是真的想要從步風塵口中探出什麼秘密來,我就只是單純的想要激一激他,不過若是能從步風塵口中套出什麼秘密來也不錯。

「意外……」步風塵的眼神略微沉了幾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似是很不屑我的說話,他突然一個靈巧的翻身再次壓在了我的身上,沉默不語的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四周頓時顯得十分安靜,空氣猶如凝滯了一般。

依然是平淡的望著,望著這個在今夜侵佔了我的男人,若不是此時我功力大不如從前,又豈會讓步風塵得逞……

「你不是聖門的弟子。」再次開口,步風塵卻突然說出了如此篤定的話語,我的確不是聖門的弟子,可是這人是如何得知?

「聖門裡……沒有如你這般大膽的男人,更沒有不知聖門禁忌的弟子。」步風塵含著笑,我微微皺了皺眉,聖門的禁忌是什麼,為何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我?

步風塵低頭輕輕在我耳邊落下淡淡一吻,卻是再一次的擠壓而來,緩慢而刻意的摩擦,是如此清晰的讓我感受到被他人侵入的感覺,身體就這般毫無掩蓋的敞開來任由這男人刻意的玩弄。

微微瞇著眼睛,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傢伙還想再來一次?

「雖然不知道你與他到底是什麼關係,又是如何成了聖門中人,愁天歌,這一生你都……唔……」步風塵的最後一句話還未結束,男人就突然之間發出了一絲難耐的痛吟,彷彿在抵抗什麼一樣用手摀住了腦袋趴在了我身上,銀髮散落在我的胸口,帶來一絲絲的酥癢。

「你以為這般就能壓制住我嗎?呵呵呵呵……莫忘了,莫忘了我是你,你亦是我!啊——」一聲低吟,步風塵突然抬頭深深看了我一眼,這眼深邃得猶如大海深處,聲音有如魔咒一般緩慢而低沉的落入了我的耳中,「我還會回來的……」

最後這句話,是對我說的?我有些愣住。

說完最後一句話之後,步風塵突然就閉上了眼睛好似暈倒了一般趴在了我的胸口,沒有等我高興太久,步風塵就又緩慢的動了起來。

深深的吐了一口氣,步風塵扶著腦袋撐起了身體,再一次的,我與他的四目相接,只是這一次,我卻深刻的發現此時的步風塵才是我在聖門裡見過的那一個步風塵,清清淡淡,平平穩穩,美而溫和。

果然是……兩個步風塵?

我愣了,步風塵也愣了。

「愁天歌?」難得的,步風塵那張有些面癱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幾許掩藏不住的驚詫,驚詫是應該的,倘若剛剛說著「我還會回來的」那個步風塵不是現在的步風塵,那就意味著現在佔據了身體的步風塵根本不知道這兩天發生了什麼事情。

偽聖步風塵一醒來就看到他和我不著寸縷的躺在一起,不驚詫就怪了,畢竟,他是偽聖。

我在心裡給這兩個步風塵起了不同的名號以區分,正氣多一些的是偽聖,邪氣多一些的是偽善……兩個偽劣……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步風塵啊步風塵,我不管你到底是有多少個步風塵,也不管你是偽聖還是偽善,今天的事情我可牢牢記住了。

暗暗咬了咬牙,在偽聖步風塵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之前,我已經想好了該如何面對這個傢伙。

他娘的,要擠出兩滴眼淚來也不容易啊,罷了,為了他日十倍百倍千倍萬倍的復仇,今日的隱忍與眼淚都是必須的,裝一裝柔弱也是必須的。

裝著受害人一般無辜可憐又害怕的模樣,我微微咬著唇角,默默流下了兩滴眼淚,力圖能夠欺騙得了面前的偽聖,聲音也要帶一些被欺凌男人的隱忍與脆弱:「不……不要……」儘管如此的讓人噁心。

這一來,步風塵那個面癱頓時就崩碎了偽聖的面具,過了好一會兒才吐出兩個字來:「罪過……」

步風塵,說這句話的時候能不能先從我身體裡滾出去!

 

 

第三十九章-娶你啊娶你

剛剛醒過來的步風塵還未及時的反應過來此時他和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姿勢,這男人竟然下意識的向前一挺,本來是想伸手拂去我臉頰上的淚痕,哪知道頓時就帶來了某一相連處的牽扯。

「別……別動!」倒吸一口涼氣,我不禁喊了出來,暗暗咬了咬牙齒,眼前已然是有一些發黑,這一次就是一半演戲一半真實了,「疼……」

這大概算是我愁天歌此生此世受過最難堪最痛苦的罪了,當初跳崖也只是跳下去之後就喪失了意識,哪裡需要被這般折騰。

步風塵微微皺了皺眉,一雙鳳眼略微向下看了一眼,他的雙手放在了我的腰上,沉聲道:「得罪了……」

話音剛落,步風塵就突然猛的離開了我的身體,伴隨著驀然空虛的是一陣讓人不禁微微一顫的抽痛感,這個男人……這個男人絕對是故意的,他就不能稍微慢一點,溫柔一點嗎?此生最羞恥的,莫過於因為這等事情而暈倒。

步風塵,你已經徹徹底底的將我得罪了!眼前一黑,本就已經極度疲憊的我頓時就失去了意識。

……

……

夢,是誰的夢?

江城,河岸,那小小破破的客棧,那一扇窗旁的白影翩然。

【王爺,你過來看啊,這河上倒映著的明月真美,清清冷冷,隨波蕩漾,好似隨時都會碎了一般】

墨似的長髮披肩及腰,白霜似的長袍若雲般輕柔,那一張面含笑意的俊容,是連明月都黯然失色的美。

【不是說過了嗎,叫我天歌,此時此刻,我不是王爺,你亦不是皇子】緩緩朝著那抹白影走了過去,伸手輕輕從背後擁抱住了這男子的腰,春江暖水,美人在懷。

【白河,我愛你……】明明知道應該殺了你,卻是如此的不忍心,若有那麼一天能夠拋下這江山,這權勢紛爭與你歸隱該多好呢?

【白河是誰?愁天歌,睜開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誰!】清冷而略帶怒意的聲音猛然落下,我猛的抬頭一看,不禁愣住了。

這哪裡是白河,分明是一個比白河美上幾倍惡上萬倍的偽善與偽聖啊!

【步風塵?!】怎麼會是他!

步風塵含著一雙怒目,伸手就死死摟住了我的腰,聲音似是利刃一般鋒利【我一離開你就想著別的男人,待下次我回來時定要將你綁在床上先干後殺,殺了再干,干了再殺,幹幹殺殺,殺殺幹幹,還要將那名為白河的男子挖去雙眼,砍斷雙腿……】

【你這個變態!瘋子!】冷汗淋淋,我有些被嚇住。

【呵呵……那我就變態給你看,瘋給你看……】

眼前的男人靠的越來越近,突然之間就變成了兩個步風塵,一模一樣的面容,一個在我前面,一個從後面就攔住了我的胸口,想要逃,想要跑,卻無法動彈,只能看著這兩個一模一樣的男人朝著我伸出了他們罪惡的手……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一道刺眼的白光猛然在眼前出現,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望著熟悉的床帳頂,我猛然回過神來,還好,是夢,一個糟糕透頂的惡夢。

感到有人在看我,我順著感覺望了過去,那張臉,那張出現在我夢裡的美麗的可惡的臉,步風塵正略帶擔憂的望著我,那麼的溫柔,那麼的仁慈,竟然意外的讓我感到了些許安心。

「惡夢已經過去了。」步風塵的聲音也很溫柔,跟水似的。

「你……在做什麼?」我當然知道惡夢已經過去了,要是再讓你壓過我第二次,我愁天歌今後就跟你姓了。

只是步風塵在做什麼?此時的姿勢實在太過詭異,步風塵已經穿上了衣服,一頭銀髮並未挽起為髮髻,只是隨意的披在身後,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步風塵為什麼把我的腿抬的老高架在了他的肩膀上,而且我依然是一絲不掛。

我承認,我是有些被步風塵的舉動嚇壞了,以至於反應遲鈍,反應麻木,都沒有及時反應過來。

這個步風塵是偽聖還是偽善?該不會他只是暈了一會兒,醒來之後又變回了那個邪氣更重的偽善吧?

「有些出血,幫你上藥。」步風塵的臉上並沒有出現一絲一毫的窘迫或者歉意,依然是那麼的輕淡,那麼的自然而然,以至於開始讓我思考,我剛剛是不是被一個名為步風塵的男人給強暴了。

「你……快放開我,我不用你上藥!」明明是壞事的始作俑者,卻偏偏一副「我關心你」的模樣,步風塵怎麼就能這般鎮定自若?!

步風塵依然沒有放下我掛在他肩膀上的腿,這樣的姿勢,毫無疑問他已經將我全身上下都給看了個遍,雖然他確實是不僅看了個遍,還摸了吻了個遍,可……可剛剛的那個步風塵並不是現在的這個步風塵。

步風塵用食指蘸了一些藥,而後就像是沒有聽到我說的話一般將手指塞進了受傷的腫脹地方,冰涼的藥膏,冰涼的手指,如此的讓人窘迫。

「我傷了你,自然要替你上藥,你總是這般逞強,之前身上的傷也是,若不讓我來親自替你上藥,只怕你是不會去管這樣的傷。」一邊替我上著藥,步風塵一邊泰然自若的說著話。

這個男人還有臉還有皮嗎?我……我現在這般的傷是誰造成的,難不成是我自己嗎?!就算有兩個步風塵,可步風塵的身體也只有一個!步風塵此時說話的語氣就好像是說「哎呀,我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一樣輕淡。

「和你有什麼關係!」這男人還不停手,手指頭捅出感覺來了啊?!

「既然是我做的事情,自然就與我有關係,你且放心,今日是我步風塵對你做出了這般不可饒恕的事情,我也會肩起我應有的責任,」步風塵停了下來,雙眼裡透著實實在在的認真,一字一句的對我說道,「我會對你負責的。」

望著步風塵如此認真的模樣,我驀然心底一寒,負責任?天知道步風塵要怎麼對我負責任……我深深的覺得,步風塵還是不要對我負責任比較好。

不過,負責任是不是意味著步風塵必須要付出些什麼呢……

「哦……你要怎麼對我負責?」我試著問了一句。

步風塵微微皺眉很是認真的想了一會兒,最後望著我憋出了兩個字:「娶你。」

一口氣沒嚥下去,我差點又兩眼一黑昏厥過去,看著他那張無比認真的臉,我忍不住一腳就踩了過去。

步風塵,你去死啊!

 

 

第四十章-親密無間

娶你……娶你妹啊娶!

老子是男人,步風塵你是眼睛瞎了還是腦袋壞了,一時沒有忍住,也不想忍住,我一腳就朝著步風塵那張臉踩了過去,卻忘了我此時還深中軟骨散之害,於是想像中的蠻力一腳剛剛抬起來就成了軟綿綿的蝦子腿,輕輕鬆鬆的就被步風塵給握住了。

「莫鬧了,扯動了傷口疼的人是你,我也會心疼的。」步風塵竟然擺出一副包容的模樣來,一邊將我的腿放回了床上,一邊用手捂著自己的胸口,那悲天憫人的模樣,拉出去就是一個絕世神棍。

擦好了藥,步風塵拉起被子蓋在了我的身上,轉過身在小盆裡清洗著手,一邊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所不願,有所不服,有所神傷,但我步風塵做過的事,說過的話,就如同這盆水一般,潑出去了就不會再收回來。」

步風塵起身將小盆裡的水從窗口「嘩啦」一下子倒了出去,我聽得樓下傳來一些叫罵聲。

「他媽的是哪個王八羔子誰亂倒水啊!」樓下傳來某人的叫罵聲,我聽著聲音怎麼有一些熟悉。

步風塵淡定的將窗戶一關,拿過毛巾擦了擦手,又走到了桌旁倒了一杯水,而後朝著床榻這邊走了過來:「愁天歌,你且放心,我會負責,亦會照顧你。」

「假仁假義,不安好心。」我哼了一句。

步風塵坐在了床榻邊,伸手將我攬在了他的懷裡,水杯遞到了我的嘴邊,這舉動倒還算是細心溫柔,我喝著水,聽著步風塵繼續講話。

「若不安好心,我又能從你身上得到什麼呢?」步風塵淡淡說著,這話雖然沒有明說,但聽起來意思就是我身上就沒有什麼是值得步風塵去獲取的,然而如今的問題是他都已經將我那個了,難不成還是我求著他來上我嗎?

「呵呵,不開心了?」步風塵突然笑了起來,拿開了水杯放到一旁,拿了個枕頭墊在床頭重新將我放在了床上,拉起我的一隻手臂,男人一點我手臂一處穴位,若行雲流水一般從手臂處向手掌方向一劃,一股小小的酒就從我的指甲縫裡流了出來,這便是害了我一夜的軟骨散了。

雖然軟骨散已經被撤去,只是身體卻依然疲乏的很,我還是靠著床頭繼續休息不想動彈,步風塵話裡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要說他其實並不是真的想要和我發生關係。

「我知道你其實不想和我發生關係,我不好看,脾氣壞,武功差,還是一個瘸子,而你呢,長的那麼好看,武功又高深,想必是看不上我這種廢人的,剛剛不小心讓你上了我,還真是我的錯了。」一半假話,一半真話,我反諷的說著,心裡是怨恨極了。

向來都只有我愁天歌嫌棄別人的份,何時有別人來嫌棄我了?

當年為了尊嚴不顧一切的跳下懸崖,如今的尊嚴卻被一個混蛋握在手裡隨意糟蹋,真是得不償失。

步風塵只是低著頭露出一絲苦笑,安安靜靜的坐在床邊,低聲歎道:「是我的錯。」

「本來就是你的錯。」我補了一句,實在是壓抑不住心裡的不爽。

「呵呵,是,是我的錯,從今往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來了,又來了,步風塵又露出了這樣認真的模樣。

照顧……就是不知道步風塵會怎麼照顧我了,罷了,既然你要好好照顧我,我就一定會讓你好好照顧我的。

「那人是誰?」讓軟了聲音,我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像一個合格的受害者,對於一個身體裡兩個不同靈魂的事情,我還是十分好奇的,雖然心裡已經認定步風塵有兩個,但還是想聽一聽步風塵自己的話。

「另一個我,」這等涉及秘密的事情,步風塵竟然也就毫不猶豫的說了出來,他繼續說道,「他是我,我是他,也是步風塵,亦是聖門裡的一個秘密。」

「聖門禁忌?」我腦海裡猛然出現了偽善步風塵說過的話,直覺的將聖門禁忌與偽聖步風塵此時說的話聯繫了起來。

步風塵給了我一個讚賞的目光,微笑著說道:「你很聰明,只是既然知道是聖門禁忌了,還要繼續聽下去嗎?」

自然是要聽了,為什麼不聽,反正我也不是什麼聖門裡的人,更何況步風塵現在欠了我一個大大的債。

步風塵繼續說道:「那我就先告訴你聖門的禁忌吧,聖門的弟子都知道聖門裡有一個禁忌,只是他們所知道的禁忌只是聖山裡壓制著一個魔,一個能夠毀滅聖門的魔,」步風塵看了我一眼,「那魔其實是另一個我,彙集了我貪婪與罪惡的另一個我,與我同時降臨在這世間的步風塵,平日裡我都有刻意壓制,只是這一次因為意外,我體內的惡念突然甦醒,這也就是這兩天與你在一起的另一個步風塵。」

「此事除了我以外並無他人知道。」步風塵淡淡補充了一句。

我隱隱之間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望著步風塵,我說道:「可是你現在告訴我了。」

「是,」步風塵微笑著看向了我,「我希望你能守住這個秘密。」

「呵呵……只有死人才能永遠守住這個秘密吧。」我不禁露出一絲笑意,聖人,並不代表不會手裡持刀殺人。

步風塵若是認為我不能守住這個秘密,他必然不會介意讓我一輩子閉上嘴巴,省得攪亂了聖門裡的人心,我寧願我剛才沒有聽到步風塵的這個秘密,這意味著我還真的要被步風塵「照顧」一輩子了。

被這樣強大的男人纏上,真是比被強上了還要悲慘。

「我不會殺你。」步風塵苦苦一笑。

是啊,你不會殺我,你是打算把我綁在你身邊一輩子。

「若這是聖門裡不為人知的禁忌,難道連聖門門主也不知道?」我懷著那麼一絲絲希望。

步風塵露出微笑:「我就是聖門門主。」

有時候,過分的坦誠並不是一件好事情,因為這意味著步風塵是真的打算「娶」我了,不要這麼親密無間可以嗎?

 

 

第四十一章-熟人

顯而易見的是,步風塵是一個說得出做得出的男人。

若是將來有一天他真的娶了我,那也是可能會發生的,只是我有些沒有想到,曾經讓我十分好奇的聖門門主竟然就是步風塵。

一個步風塵,兩個步風塵,偽聖出來了,偽善暫時消失了,只是暫時而已,步風塵是真的對我的問題毫無保留的回答,不管我問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回答出來。

我很明白,從我問他聖門禁忌的時候開始我就已經被綁在了他的身邊,既然被綁在他身邊的現實已經無法改變,那我寧願多多的知道一些關於聖門,關於步風塵的秘密,坦白的講,這其實也挺爽的。

從步風塵的話裡,我大概明白了兩個步風塵的區別,現在和我在一起的偽聖步風塵算是平日裡處於主導地位的那一個,心中存有善念,喜愛扮聖人,實則是個偽聖;而另外一個偽善步風塵則是天生惡念,喜歡扮善人,實則是個不折不扣的偽善。

聖門的禁忌是聖門裡壓制著一個大魔頭,那個大魔頭其實就是門主自己,偽聖步風塵盡量讓另外一個自己處於沉睡之中,只是偽善還是會經常跳出來爭奪身體的主導權,兩個人就常年累月的就身體主導權進行心念之爭,一旦其中一個人心智不穩就很容易被另外一個人奪取身體主導權。

說來說去,其實步風塵就只是給我透露了一個信息,那個裝失憶的偽善很有可能會隨時蹦出來……

「他並不是那麼容易就會出現,不過你放心,就算他出來了也不會傷害你。」步風塵十分篤定的說著。

管你是偽聖還是偽善,終究還是一個步風塵。

今日之仇,他日必報。

在報仇之前,還得先休息一下,一夜的顛來倒去早已經讓人疲乏不堪,我需要休息,也需要在休息的時候好好想一想今後的生活,若說我重生之後只想混吃等死,那此刻我已經另外有了目標。

不管如何,都要好好教訓一下某一個姓步的……

眼皮子開始打顫兒,我轉過身擁著柔軟的被子緩緩閉上了眼睛,將將要進入夢鄉的時候就聽得似乎有人把門踹開來。

「誰,是誰剛剛潑水!」

聲音很大,也很吵,我轉過頭想要看一看這是唱的哪出戲,步風塵已經提前一步放下床帳遮了下來,沒能看到外面是哪個人,只是隱隱約約看到步風塵走了過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然後很快又歸於平靜。

不知不覺之中我便又睡著了。

……

……

聖門的藥很管用,昨夜還是腫脹發痛的地方現在已經完全好了,就好像是完全沒有被人碰過一樣,只是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並不會因為傷口的痊癒而消失了。

睡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才悠悠醒了過來,床旁邊放著整潔乾淨的新衣服,步風塵就在床榻邊上坐著,以至於我一睜開眼睛就看到步風塵睜著一雙鳳眼在望著我,這個男人該不會是一直看著我吧?

「醒了?洗個澡,吃點東西吧。」步風塵露出柔和的笑容,用「如沐春風」四個字來形容一點都不過為,美人是美人,可惜是個危險的美人,若不是昨晚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我大概會很享受這男人的溫柔體貼。

「還能下地走路嗎?」步風塵關心的問道,看他的樣子,好像我一下地就會跌到地上似的,我是男人,不是嬌柔而需要呵護的女子。

「我能踹你,需要試試嗎?」我笑了笑。

步風塵淡笑一聲並未答話。

我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身上一絲不掛,我還沒有覺得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步風塵就已經很自覺的轉過去了,假裝著去桌邊倒茶去了。

我不由暗暗覺得好笑,現在知道迴避了,昨晚的時候怎麼還那麼大膽的替我上藥。

休息了一宿,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那個地方已經不痛了,腳步落在地上雖然有些虛浮,但也沒有什麼大礙。

屏風後邊已經放了一個大木桶,木桶裡盛滿了熱水與……花瓣?煙花樓就是煙花樓,只是女子喜愛的花瓣澡於我而言就顯得多餘了,搖了搖頭,我很快就坐進了木桶裡,熱水的蒸騰下花瓣散發淡淡的芬香,過度疲憊的身體得以在水裡放鬆下來。

「需要幫忙嗎?」屏風外邊兒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不必了。」只是被強那個暴而已,我還不至於因為這種事情連走路,連洗澡都不會了。

洗了個澡以後就舒服不少了,睡意全無,精神也抖擻了起來,步風塵很是細心的將乾淨衣服替我從床旁拿到了屏風上掛著,能讓堂堂聖門門主為我服務也算是不錯了吧。

待穿好衣服出來時桌上已經擺放了看起來很不錯的美味佳餚,宮保雞丁,魚香肉絲,清炒蝦仁,清燉蟹粉獅子頭,一品熊掌,燒乳豬,麻婆豆腐,開水白菜,冬瓜盅……

坐在板凳上我看了看窗外明晃晃的太陽,又看了看桌上這著實豐富的菜餚,指著一桌菜對步風塵說道:「你……準備的?」

「多吃一些。」步風塵拿起筷子就將一塊熊掌放我碗裡,這男人此時已經梳好了頭髮,一頭銀髮梳的整潔十分,一絲不苟,說起來之前那個偽善的髮型就沒現在這個偽聖如此端莊嚴肅了。

我低頭默默的吃著,步風塵這也太誇張了吧,我敢打賭他肯定是將煙花樓裡最好的菜都給端上來了,看來他倒還是真心關心我啊。

「你不吃點肉嗎?」我抬起頭來,就看到步風塵雖然也在動筷子,但只是碰一碰冬瓜,吃一吃白菜,所有的葷菜是連看都不看一眼。

「你吃。」步風塵又夾了一個蝦仁放進我碗裡。

不回答我問題是吧?我學著步風塵也用筷子夾了塊肉,將要放進他碗裡的時候步風塵就把碗一挪避開了,一伸筷子夾住了我的筷子。

「多謝,你身體虛,你吃。」步風塵微笑著用筷子將我夾了肉的筷子送進了我自己的碗裡。

原來這傢伙還真的是吃素,在客棧的時候就見另外一個偽善步風塵不曾食用葷菜,那時也沒有太留意,沒想到雖然是一正一邪兩個不同的人格,但居然都是吃素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你喜歡吃素是吧,那就多吃一點好了,我微笑著夾起一塊肉,卻不小心掉進了白菜裡。

「哎呀,掉進去了。」你吃啊,你繼續吃啊。

步風塵只是笑了笑,而後放下了碗筷,容忍了我的胡鬧,忍吧,既然你那麼愛忍,就看你能忍到什麼時候。

這一頓飯我吃的很開心,很舒心。

吃飽喝足休息夠了就該回去了,離開這個讓我覺得討厭的房間,討厭的煙花樓,將來我一定會回來的,回來把這間房,這煙花樓給燒了。

我拿起被偽善扔在了地上的半個面具戴上,隨意的束起頭髮,步風塵已經站在了門口等著,一看到他那關切的眼神,我立馬伸出手說道:「不用扶我,我能自己走。」他是真當我是個瓷娃娃不成?

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步風塵身旁,後者打開了房門,走了兩步之後步風塵又停了下來等著我,依然是那關切的溫柔眼神,我覺得有口氣憋在胸口嚥不下去,真是沒想到啊,我愁天歌有一天也會被人如此細心的關心著……

不理會這男人,我繼續往前走,一邊下著樓梯,一邊望著樓底下大堂裡坐了滿滿的各色江湖人士,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這大白天的煙花樓裡怎麼這麼多人,而且還一個個的看著我和步風塵?

我不記得我和步風塵有惹過什麼人。

「你們站住!」一個拿大刀的跳了出來,衝著我和步風塵喊了一聲,突然這麼一聲有一些讓人驚到,混蛋,不知道我現在還有些腿軟嗎?

「沒事吧?」見我差一點腳軟,步風塵從後面一下子摟住了我的腰。

人就是這樣的奇怪,原本如此討厭與他人觸碰的我在和步風塵有了過分親密接觸之後,對於如今這些小接觸竟然也沒有了太大的反感。

不知道這算不算自暴自棄啊?

「是他,就是他用水潑了我!哥哥,快替人家教訓這兩個混蛋!」嬌柔扭捏,有一些熟悉的聲音,讓我不喜歡的聲音。

 

 

第四十二章-新歡舊愛

有一些熟悉的聲音,一些讓人覺得討厭的任性的嬌滴滴的聲音。

熟人啊熟人,總是這般輕易而唐突的闖進了我的視線裡;

舊人啊舊人,總是這般不經意的出現在人的面前。

雖然早已經想過在江城裡可能會遇到曾經認識的人,只是沒想到會遇到這麼多,一進城門就遇到武林盟主蕭正楠那條狗,如今在煙花樓裡竟然又看到了一個熟人,一個舊人,亦或者說是……一個舊愛?

「哥哥,快將這兩個壞蛋抓起來,他們不僅用髒水潑我,還把我給打傷了!你看,你快看啊,我的手都破皮了,嗚嗚嗚……」年輕而貌美的青年,大約十七八的模樣,皮膚猶如白雪一般細膩乾淨,透著淡淡的胭脂紅,櫻桃小口,黑葡萄似的一雙水亮大眼睛,比煙花樓的花魁還要美艷上幾分。

一哭起來更是惹人疼愛,如此鮮嫩而嬌艷欲滴,只怕是男人見了也得動心。

有白小雙這個小妖孽的地方,總能看到另外一個人,一個同樣姓白的男子。

不再愛了,早已經知道不會再愛這個背叛了我的男子,從我跳下懸崖的那一刻起就徹底了斷了前世的情與愛。

該是怎樣倒霉的運氣,才會再一次的在這種小地方遇到這樣的一個大人物,曾經忍辱負重的皇子,如今早已經是搖身一變成了這個國家的主人。

白河,怎麼會那麼巧,偏偏遇見了你?

「小雙,不要哭了,哥哥替你教訓他們就是了。」一如既往的寵愛弟弟,一如既往的美麗,比之白小雙的清媚,白河的美是優雅而不染塵埃的乾淨,只是曾經的單純美人,如今卻是這個國家的皇帝,不知不覺之中在舉手投足之中也有了一份沉穩與威嚴。

或許,這才是白河的真面目?

呵呵……

輕輕的一瞥那白家兩兄弟,不再去看那曾經的舊愛,雖然已經對白河沒有了一絲一毫的愛意,只是生死之後的重逢難免讓人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像是被千斤石頭壓著,難以喘息的壓抑。

「這位小兄弟,我可並未碰你一絲一毫啊。」對白小雙說著話,步風塵下了一步樓梯走到了我的身旁,在將我扶穩之後,步風塵就想要將手放回去,看來他還是記得我不喜歡被人觸碰的事情。

我一把拉住了步風塵放在我腰上的手,佯裝不舒服的輕輕靠了過去,步風塵頓時很緊張很小心的一手緊緊摟住了我的腰,一手扶住了我的手,關切的在我耳旁低語道:「哪裡不舒服嗎?」

就算白家兩兄弟再美再漂亮,和步風塵這個傢伙比起來還是遜色不少,也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覺得步風塵順眼多了,這男人終究是個美人,一個讓人無法靠近而又只能仰視的美人,而此刻這個美人卻對我如此關心。

不用看我就能看到白小雙那小東西嫉妒的模樣,這個小妖孽只怕不是來尋仇的,而是另有目的吧?

小妖孽從小就在白河的護佑下十分任性,他的性格我還不知道嗎?佔著出身高貴,模樣俊俏,就想讓所有人寵著愛著,只怕這小妖孽先才是受了步風塵的冷遇,如今想來鬧一鬧,仗著權勢大想要讓步風塵也就範。

只可惜啊,步風塵可是我愁天歌都對付不了的男人,你這小屁孩還是滾回家喝奶去吧。

故意在白小雙面前表演我和步風塵的「恩愛」秀,故意氣一氣這個小屁孩,又或者是要故意讓某一個舊愛看到呢?

儘管這個舊愛並不知道我是曾經的愁天歌……

於白河而言,愁天歌已經死了,永遠的,徹底的死了。

白小雙果然露出惱怒又忿忿不平的模樣,拉著旁邊優雅男子的袖子不停的跺腳撒嬌,嬌嗔的說道:「哥哥,他說謊,他就是用髒水潑我了,他們都可以作證的!尤其是……是那個白頭髮的,還用奇怪的妖術把我帶的人都給弄倒了!哥哥,他們欺負我,快殺了那個戴面具的醜八怪,死瘸子!」

明明是步風塵惹的事情,怎麼到頭來只殺我一個啊?還有,醜八怪和瘸子是你能說的話嗎?我冷冷瞥了眼白小雙。

白小雙頓時臉色一白,趕緊躲到了白河的身後,就像是曾經在皇宮裡一樣,這小妖孽怕我怕的要死。

聽到有人罵我,步風塵沒有說話,但是眼神卻比剛才冷了幾分,這傢伙雖然號稱是聖人,可是平日裡的眼神卻是冷漠的,如今更冷了幾分,不過是輕輕一瞥,就足夠讓白小雙那個小妖孽嚇的說不出話來了。

死偽聖,看來你還有幾分良心。

「二位,這是作何?」果然是個寵弟弟的傢伙,不過是嚇了嚇白小雙而已,白河就已經冷著一張臉望了過來,眼神卻過多的放在了我身上,透著幾分疑惑,幾分冷漠……

「唰——」一下,原本坐在大廳裡的一票人頓時就齊刷刷的站了起來,裡面有江湖裡的高手,更有假扮成江湖中人的皇宮高手。

很好,事情複雜了。

「喂,你惹出來的事情你解決。」我微微偏頭湊在步風塵耳邊低語。

若是步風塵和皇宮裡的高手打起來了,似乎也不錯,最好既能夠壓一壓這群背叛我的人,又能讓步風塵這個欺負了我的混蛋受點傷什麼的。

兩敗俱傷的結局最好了。

 

 

第四十三章-魔王愁天歌

我想讓步風塵動手,可偽聖步風塵卻顯然不想動手,若是此刻是另外一個偽善的話可能就動手了。

步風塵動的不是手,是嘴。

「是步某有錯在先,無意之間將水潑灑到了這位小兄弟身上。」一瞬間的冷然消失的乾乾淨淨,臭偽聖立馬又變成了聖人的模樣,溫文儒雅,好個神棍,聲音輕柔,態度和藹,頓時就在無形之中讓先前劍拔弩張的氣氛不知不覺的緩和了下來。

步風塵先是主動道歉,而後也將後來發生的事情徐徐道出,聽他講完之後我也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原來昨晚步風塵一盆把水從窗戶潑出去,運氣那麼好,竟然將當時在煙花樓的白小雙給潑了一身,而後氣憤不過的白小雙立馬就帶著人上來鬧事,那會兒我剛剛好將要休息,回想起來,當時聽到有人把門踹開,那個人就是白小雙了吧。

步風塵當時已經表示了歉意,只是白小雙這個頑劣的傢伙哪裡肯罷休,非要鬧進去,結果還不就是步風塵怕這些人吵了我休息,就用吹奏笛子的方法將所有鬧事的人都給弄癱在地上,讓那些人沒辦法動手。

白小雙雖然頑劣,但也不是個傻子,看到那等奇怪的武功心裡大駭,只怕是立刻跑去找哥哥白河來幫忙了。

再然後,就是現在這般情況了。

只是明明是步風塵自己惹的事情,卻還要把我牽扯進去,說話的時候就十分明確的提到當時為了不讓人打擾到我這個病患休息,出於無奈才讓那些打手都癱軟了。

好個無奈啊,做了壞事還要裝無辜,偽聖步風塵的一大本事就是這樣了。

經過步風塵一番潤色過的解釋,旁人聽起來好像這事情不是步風塵的錯,反而是白小雙在那裡揪著不放,得理不饒人一樣,再配合這兩個人所表現出來的截然不同的氣質,呵呵,白小雙這個小無賴遇到了步風塵這個腹黑大無賴,也算是栽到了。

「小雙,這位先生說的可是實話?」白河微微皺了皺眉,這男子啊,連皺眉的樣子都那麼好看,在多看了兩眼的時候也稍微觀察了一下。

比起半年前最後一次看到白河時,這男子在成為了皇帝之後看起來就更為成熟穩重了,一襲單薄輕裳很好的勾勒出男子略微清瘦的修-長身形,眉若描畫,眼若星辰,優雅而透著骨子裡的高貴。

不變的美人,我更愛的還是他於床榻之上的清媚,可惜了,這男子我是不能再碰的了。

「是……不是!」論口才和腦瓜子的靈活度,白小雙必然是勝不了我旁邊這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偽聖的,聖門門主的智慧又怎是一個小屁孩能比擬的。

白小雙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就是覺得步風塵的話有問題,可是講的又都是事實,可明明知道有問題,卻又找不出問題,這可急壞了白小雙,一口氣憋在胸口十分難受。

「我,我講話講不過他,可是哥哥,他是真的欺負了我!你可要相信我啊!」白小雙不依不饒,吞不下這口氣。

相比白小雙的氣急敗壞,步風塵依然是那該死的淡定,他緩緩說道:「這事情的確是我有錯在先,只是不知我該如何做才能得到小兄弟的原諒。」

本就是美得有些脫俗不似凡人的臉上露出了包容的溫和笑容,莫說他人了,就連我如此討厭步風塵的人都會忍不住心頭一顫。

步風塵可惡歸可惡,人長得倒很是養眼。

在之前我已經覺得白河無論是模樣、氣質還是才情在這世間都已經算是一等一的了,然而若是與步風塵比起來的話,只怕還不及步風塵的十分之一,只是步風塵的美太過於冷漠,太過於銳利,更是太過於危險。

「此事也不能單單怪我們吧?」我開了口,說道,「房屋窗戶外邊兒是一個無人花壇,我們又如何知道這位小兄弟怎麼會摸到了那隱蔽的地方,道歉也道歉了,難不成二位還想要得理不饒人的欺負我們這樣的平民老百姓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家有家規,國有國法,若此事真的無法當場和解,倒不如上公堂算了。」

白河這個做皇帝的哪裡會上公堂,這次出宮只怕也是悄悄跑出來的,這男子才剛剛當上皇帝沒有多久,國內的局勢也並未完全掌控,怎麼就貿然跑了出來?難道白河不怕我曾經的舊部署找他麻煩嗎?

當初我選擇了跳崖自盡,而不是等待鎮守邊疆的軍隊趕過來相救,為的是什麼,還不是怕鎮守邊疆的軍隊一旦撤走就會引來他國入侵,為了讓這個國家能夠繼續存活下去,繁榮下去,就算是將權力還給白家也無所謂。

縱然我想要成為這天下的王,但畢竟也是這一國的子民。

愁天歌,被先帝授予「魔王」之稱號,因戰場上的所向無敵猶如魔魅,更因先帝內心的不安,是獎賞,也是一種變相的警告。

我愁天歌就算成了王,也是一個魔,背上了殺戮與殘酷枷鎖的魔王。

白河,既然我已經將這個國家還給了你,你就給我好好的當這個國家的皇帝,在這等煙花之地遇到了白河固然讓我覺得有些驚訝,也隱隱之中感到幾分不悅,不好好治理國家,跑到江城來做什麼。

「不過一場誤會。」白河淡淡說道,回頭就帶著責怪意味的看了眼白小雙,白小雙見白河有些生氣也不敢再胡鬧,只是瞪了我一眼之後就氣呼呼的轉身離開了。

白河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對我與步風塵說道:「愚弟自小任性頑劣,還望二位不要見諒,今日就此告別,他日有緣再見。」

說話之餘,白河輕輕瞟了我一眼,我繼續裝著虛弱的模樣靠在步風塵的懷裡,說完話之後,白河轉身離去,原本坐在大廳裡的那些高手也紛紛離開。

再一次見到白河,我卻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當中那麼的難以接受,或者是情緒波動,或許,是真的不再將這個男子放在心裡了。

「抱夠了沒有!」瞪了眼步風塵,我一掌拍開了這男人環繞在我腰間的手,該走的人已經走了,演戲也不必繼續下去了。

「你認識他。」這是一個肯定的語氣,步風塵突然說道。

 

 

第四十四章-一生一代一雙人

又是這種語氣,不管是偽善還是偽聖,似乎都能夠清晰的看出我與誰認識,我並沒有表現得那麼明顯吧?

「你是怎麼發現的?」與步風塵打馬虎眼並不是十分管用,既然已經知道撒謊與掩蓋無用,倒不如攤開來談一談。

步風塵與我一同走出了煙花樓,一邊走在江河的岸邊,一邊說著話。

「初見那男子時,你的呼吸略顯急促,心跳比之平時略快。」伸手拂開眼前的楊柳枝條,步風塵走在斑駁的樹蔭之下,步履悠閒,神態自然。

我不知道為何步風塵就算知道我和白河曾經認識,他也沒有必要說出來,這個男人既然講這話說了出來,就有步風塵的目的。

我跟在步風塵身旁行走在石頭鋪成的江岸旁,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這與我在桃花林裡初見他時的味道一模一樣,並未有絲毫改變,只是……從前的時候並未有今日這般深刻的感受。

這淡淡的清香就猶如迷-藥似的總讓我想起昨天夜裡的種種,只有在靠的極近時,人才能聞到這男人身上混雜了不僅僅是清香的味道。

有淡淡的汗味,淡淡的清香,混雜在一起時就會透著一股強勢而讓人眩暈的味道。

「一個從小就生活在聖門裡的人,是如何認識一個凡間的男子呢?」步風塵繼續說著話,他的話將我從一陣迷濛的混亂中拉了出來。

該死,我剛剛在想些什麼?微微低下頭,拇指與食指狠狠捏了捏眉心。

「你到底想說什麼?」和步風塵在一起時,我發覺我總是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總是忍不住的想要發火。

「只是想闡述一些事情,不想欺騙你而已。」是我看花了眼嗎?步風塵的眼中竟然露出幾分愧疚的神色。

隱隱約約之中,我覺得昨夜發生的事情很徹底的改變了步風塵對我的態度。

「哦,是想要告訴我,你為何接近我是嗎?」有一些好奇,也有一些不是很想聽,雖然我的心裡早已經猜到了幾分,在此之前我是誰?只是聖門萬千弟子裡面十分普通的一個,一個廢人,可為什麼偏偏是我遇到了步風塵,不是一次,而是一次又一次。

堂堂聖門門主,難道會無聊的特意去照顧一個毫無突出之處的普通弟子嗎?

步風塵的嘴角揚了起來,他大概沒有想到我會如此直接的說了出來,而且還剛剛好說到了點子上。

「一個人的靈魂,是如何去到另外一個人的身體裡?保留了完整的意識與記憶,僅僅是失去了修為而已。」步風塵輕聲歎道,「一個身體,兩個靈魂,多少年來都無法消滅另外一個,愁天歌,你並不知道你的出現給了我多大的震撼。」

步風塵轉過身望向了我,我想我此時已經明白了他的話。

一個偽聖,一個偽善,又如何能夠安然共用一個身體,此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靈魂重生的人,又如何能夠不引起他們的注意呢?

步風塵接近我,其實也不過是為了想要從我身上尋找到如何將一個靈魂抽離到另外一個身體裡的方法而已。

「那你找到方法了沒有?」我笑著問道。

步風塵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需要你的幫忙。」

「哦,如何幫忙呢?」我暗暗冷笑。

「例如你的前世,例如你是如何變成了如今的愁天歌。」步風塵問的直接,毫無遮掩。

「可以啊,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朝步風塵勾了勾手指,在男人耳旁低語道,「只要你也讓我上一次,我就告訴你我是如何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步風塵抿出一個淡笑,伸手摟住了我的腰,柔聲道:「走累了嗎?我可以將你抱回去。」

「滾——」一個胳膊肘撞開了與我太過靠近的步風塵,我悶聲往前走去,真是小氣,讓我上一次會怎麼樣。

我的身後傳來步風塵的歎息聲:「你我都已經坦誠相待,更已經是一家人了,何必分的如此清楚呢?」

誰和你坦誠相待,誰和你是一家人啊?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

……

煙花樓之後,我與步風塵回到了破爛小客棧,雖然來到了凡間是個意外,然而步風塵似乎並不急著回到聖門。

按著步風塵的說法,意思是聖門與凡塵之間有一道門,而這道門並不是每一天都敞開著,只有特定的時間下才能從凡間回到聖門,他說的似乎很有道理,但其實根本就是扯淡,一個聖門門主難道會不知道怎麼回到聖門?

步風塵顯然是給他自己找了個借口好留在凡間,留在了江城,留在了客棧,也留在了我的身邊,至於目的,他在江邊的時候就已經告訴過我了,步風塵想要從我身上尋找到讓他和另外一個他分離一個身體的辦法。

想要留在江城就留在江城好了,許久沒有看到這個沒有了愁天歌的世界,我也想要看一看如今民間的生活變得如何了。

想要打聽消息,瞭解民間,就得走出房門,只是對於一個瘸子來說走路總是很不方便的,探聽消息不一定就要走出去,有時候坐在家裡就能知道,如果這個家是能供眾人談天說地的客棧。

如今小破客棧已經是我的了,我也可以做一回客棧老闆玩一玩,不過單單靠如今這個小破客棧的話估計吸引不了什麼江湖豪傑,城中貴人的,不重新裝修一下的話是不行了的,最好把客棧名字也改一改。

「大聖人,給客棧取個名如何?」反正買客棧的錢是用的步風塵的,稍微表示一下,讓這個男人取個名字好了。

「一雙人。」步風塵嘴裡蹦出了三個字。

「一雙人?」這名字不是不好,只是聽起來卻很怪,一雙人說的是哪一雙人?我不由微微蹙起了眉頭。

「相憐相念倍相親,一生一代一雙人。」輕輕吟出了一句詩,步風塵用溫柔的目光望向了我,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客棧是你與我共開,用一雙人這名字很好。」

一生一代一雙人,固然溫馨,固然浪漫,可用來形容我與步風塵是不是太過於可笑了?步風塵和我是什麼關係?

除去一晚的糟糕回憶之外,他是聖門門主步風塵,我是普普通通的愁天歌,本就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兩個人。

步風塵留在我身邊,也不過是為了從我身上尋找到他想要的靈魂分離之法而已。

他對我好,也不過是為了彌補那一夜的過錯而已。

談什麼一雙人呢?

相憐相念倍相親,一生一代一雙人,這一生一世裡,又如何能夠找到與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呢?前世的真心甚至還沒有徹底送出去,就被白河一刀砍得鮮血淋漓,一時的仁慈,換來的就只是跳下懸崖的屍骨不全。

今生今世,我早已經不再相信什麼一生一代一雙人了。

一雙人客棧的裝修工作在大把錢財的支持下轟轟烈烈的進行著,想要將客棧裝修得吸引人,不僅僅是需要大把的金錢,更需要一個與眾不同,能與江城裡其他的豪華酒樓比下去的風格與特點。

步風塵這個聖門門主的品位倒是不錯,自從我提出要整修客棧之後,步風塵就顯得很有興趣,這正合我意,裝修的地方讓他去弄,而招攬人才,打點上下,對付江城裡某些勢力的事情就由我來好了。

兩個陌生人來到了江城建客棧,總是要給當地的某些權貴打聲招呼的,命人買了一些物品,我讓人一一送到了江城裡有權勢的人家。

裝修工作給了步風塵,只是裝修工作在步風塵的干涉下幾乎完全變了樣。

我們在建的哪裡是個客棧啊,分明就是一個世外桃源似的仙境。

步風塵顯然就是把在聖門裡的那一套給搬來了,儘管我沒有去過步風塵在聖門裡居住過的地方,但我想應該與現在正在建著的一雙人客棧差不多。

「這客棧要收多貴的錢才能把本收回來?」我知道步風塵有錢,很有錢,可是有錢也不能這麼用吧?客棧尚未完工,雛形已現,我都不敢想像當它完工的那一天會是如何的美。

「你喜歡就好了。」步風塵微笑著,話語間雲淡風輕,揮金如土。

我只想要一個小客棧,步風塵卻給了我一個仙境。

一句「你喜歡就好了」,差一點都讓我心動,把持,把持住,可不能被步風塵的糖衣炮彈給蒙蔽了雙眼。

可望著眼前即將完工的客棧,我還是忍不住有些激動了起來。

 

 

第四十五章-誰是誰的陷阱

「想法雖然很好,可是花費卻十分巨大,江城裡現存的漢白玉、夜明珠以及上好的紫檀木都差不多被我們給買光了,除去大量的材料費與人工,我們還得將附近的一些地給買過來,價格開的合理,那些人自然很願意賣地,還有……你想要臉盆那麼大的一顆夜明珠……」手裡撥弄著算盤,我抬頭瞥了眼步風塵,將算好的價碼標好在算盤上,拿著算盤在他面前晃了晃。

「步兄,拿錢來。」步風塵花錢的瀟灑程度都開始讓我肉痛了,敗家子也不過如此啊,有錢也不能這樣花啊。

「錢不是問題。」步風塵答的輕鬆。

「臉盆那麼大的夜明珠,就算有錢也不一定能找到。」該死,這傢伙的錢到底藏哪裡了,他的房間我也悄悄搜過了,根本就沒有一點值錢的東西,步風塵一定是將值錢的物品都藏在身上了。

那麼多錢,步風塵的身上能放得下嗎?記得聖門裡似乎有一種名為乾坤袋的寶貝,可以裝下許多東西,莫非步風塵身上也有一個?看來我得找機會搜搜這傢伙的身,不如就趁晚上步風塵洗澡的時候去看一看好了。

「七日之後,江城內將會有一場拍賣會,剛剛好就有拍賣一顆絕世夜明珠,雖然不知道大小,但也可以去看一看。」步風塵將一張精美的帖子放在了我面前。

……

……

江城裡來了個神秘富豪,這些日子以來有不少人都在談論著這個話題,尤其是江城內的權貴們,幾乎每一次聚在一起都會談論這些天以來在江城裡十分引人注目的神秘富豪。

不知道長什麼樣子,不知道來自何方,不知道姓誰名誰,只知道江城裡正在興建一個大客棧,一個名為「一雙人」的客棧。

客棧正在建,可是個什麼樣子的呢?

外面的人不知道,儘管那個客棧就在大街上不會跑,可是那家客棧的主人卻把客棧給圍了起來,不僅讓人看不到裡面的裝修,更是連外邊兒是個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只是聽做活的工人講,這客棧簡直如同仙境一般美麗。

客棧究竟有多美,人們還不知道,可是江城裡的富豪們卻知道這個神秘的客棧主人很有錢,買光了江城裡現有的漢白玉,買光了城東商舖幾乎所有的夜明珠,大批大批的各色鮮花與樹木正從城外運往興建之中的客棧。

用那麼多的玉石明珠裝點一個客棧,眾人幾乎不敢想像待建好之後的客棧會有多麼的富麗堂皇,那揮金如土的神秘富豪為何要在江城建這樣一個幾近奢華的客棧?

有人說,這神秘富豪其實是兩個人,一對恩愛的神仙眷侶,不然怎麼會叫「一雙人」呢?

有人說,這神秘富豪其實是從皇城裡出來的,不然怎麼會這麼有錢呢?

「就算是朕的寢宮,只怕也用不起如此之多的玉石明珠吧,天下之大,有錢的人不少,不過朕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揮金如土之人。」端坐椅上,白河望著擺放在桌上的名單露出一絲苦笑,「他們倒是比朕有錢多了。」

「皇上,是否需要派人調查一下這客棧背後的人?」身著一襲青衫的年輕男子站在旁邊,言語裡透著幾分擔憂。

白河沉默了片刻,而後搖了搖頭,有些出神的望著不知某一處,歎道:「不會是他的人,他的屬下不會如此張狂。」

「餘孽狡猾多端,皇上還是多多注意比較好,魔王愁天歌雖然已亡半年之久,然而他的舊部卻太過於龐大複雜,目前雖無法將愁天歌之舊部剷除,但也不能不防那些人為愁天歌報仇而加害皇上。」青衫男子面色呈現病態的蒼白,似是久病之人,一雙眼眸卻十分銳利。

「愁天歌舊部餘孽,以九人為首,鎮排行老七守邊疆手握十萬重兵的左時明左將軍,已經告老還鄉的大臣仇文排行第六,除去這二人以外,其餘的七人在愁天歌跳崖之後都已經消失了。」青衫男子繼續說道,「經過半年的調查,九個餘孽當中的第四人確定藏在江城之中,皇上,對這些人可不能心慈手軟,務必鏟草除根,才能永絕後患。」

「朕……知道,」臉上露出一絲不忍,白河輕輕歎道,「按照原定計劃,於七天之後在江城內舉行拍賣會,老四向來喜愛收藏珍品,就算他知道這是一個陷阱,可若是這些拍賣品裡有屬於愁天歌生前佩戴過的物品……他也必然會跳進去。」

「青書,這名單上的人就都是此次參加拍賣會的所有人員了吧?」白河掃了眼桌上放著的紙張,上面大部分的人都是江城裡的權貴富豪,也有一些是無法查到背景的人,這裡面必然有老四,也必然有最近在江城裡風頭十足的神秘客棧老闆。

白河對神秘的客棧老闆倒是有一些好奇,尤其是當他知道這家被改造的客棧還是曾經他與愁天歌住過的那一間客棧。

可惜,斯人已逝,連客棧都毀了。

「回皇上,就是這些人了。」青書回道。

白河點了點頭,低頭緩緩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了一塊上好的白玉麒麟玉珮,玉珮溫潤細膩,如脂如膏,透著淡淡的瑩潤。

盯著手裡的玉珮好了好一會兒,白河才有些依依不捨的將麒麟玉珮放入了一個錦囊之中,鄭重的對青書說道:「此為愁天歌跳入懸崖時遺落之物,對老四而言意義非同凡響,一定要收好,屆時不管是誰買下此塊玉珮,人要抓,玉珮也一定要拿回來!」

「是!」

青書拿著裝有玉珮的錦囊離去,白河的掌心似乎還隱隱有那塊玉珮的溫度,男子的眉間透著幾分惆悵,起身走到了窗旁望著院子裡開滿的花兒,花兒正紅,情卻凋零,自言自語的說道:「已經半年了啊……你若還活著,該多好呢?」

再一次回到這天人相隔之地,那懸崖依舊是那麼的陡峭而深不見底,死而不見屍身,是否可以自我安慰的認為你還活著這世間的某一個地方呢?

白河苦笑著搖了搖頭:「若是你還活著,我就一定能找到你。」

 

 

第四十六章-偽善你好

月如華,霜滿天,清風飄揚,江上的吟唱悠揚。

月白的長袍掛在了屏風之上,燭光搖曳,一個男子的身影投映在屏風上,緩緩脫去了衣物,男子坐進了盛滿熱水的木桶裡。

一捧清水拂灑在面上,透著光澤的水珠順著臉頰滑落至下顎,最終滴落在水面上蕩起波紋圈圈,步風塵靠在木桶裡緩緩閉上了眼睛,水及胸口,看不清水面下的事物,絲絲縷縷的銀髮沉浮水面,好似銀白色的水草一般旖旎纏綿。

【呵呵……你是打算在這凡間定居下來了嗎?那名為愁天歌的男人,很吸引你的注意力吧。】

「他是個有趣的男人。」空蕩蕩的房間裡,步風塵彷彿是在一個人輕聲自言自語著,嘴角在不知不覺間微微揚起。

【唔……真是難得啊,竟然有人能夠吸引到你這冷漠之人的目光。】

「彼此彼此。」步風塵與自己身體裡的另外一個人交談著,似乎對這種交流方式已經習以為常了。

【還沒有找到分割靈魂的辦法嗎?若是不行的話就早一點放棄身體控制權,可別佔著身體不做事,也省得消耗你的精神。】身體裡的另外一個語氣略有不善。

「放你出來搗亂嗎?」步風塵微微皺起眉頭,「我們只需從愁天歌身上尋找到靈魂分割之法即可,你莫要再對他胡來了。」

【呵呵呵……忘了嗎?你是我,我也是你,我對那男人做的事情不也是你心裡想的事情嗎?平日裡在聖門維持莊嚴之態也就罷了,連此時也要如此壓抑,你真是虛偽的讓我覺得噁心。】

和另外一個自己對抗了多年的步風塵早已經習慣了對方的話語,不急不躁的回道:「我的虛偽,亦如你的虛偽,正如你所言,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他日若尋找到靈魂分離之法,亦是你我一決生死之時。」

【這世間,只能有一個步風塵,我不介意殺了你,回歸自我。】

交談之時,步風塵忽然有所警惕的睜開了眼睛,一瞬間的失神,就是難得的機會,於心底的另外一個靈魂猛然而出……

【你控制了這麼多天的身體,也該好好休息了……】

再一次的睜開雙眼,少了幾分溫潤,多了幾許藏匿在眼底的陰冷。

……

……

屋子裡燃著燈火,就表明那男人還沒有休息。

躡手躡腳的走到了房門外,儘管已經屏住了氣息卻還是被對方發現了,我不禁暗暗咬了咬牙齒,真是該死,剛剛明明聽到裡面有步風塵的聲音,可惜還未聽到對方在講什麼,步風塵就突然不說話了。

步風塵分明就是知道我在外面才突然不說話了的,只是他剛才在和誰說話?難不成房間裡還有其他人,這個人是誰?

既然對方已經知道了我的存在,就沒有必要繼續遮遮掩掩的了。

「咚咚咚——」敲了敲門,未等對方回答就擅自推門而入,掃了房間一圈並未發現有除了步風塵以外的人在房間裡,剛剛要麼是步風塵在自言自語,要麼就是房間裡有另外一個人,這混蛋一定瞞著我什麼事。

「在洗澡嗎?」我緩緩朝著屏風的方向走了過去,隱約可以看到一個男子坐在浴桶之中的模糊身影,對方並未答話,我很快走到了屏風前站定。

瞥了眼掛在屏風上的衣服,我伸手就將衣服取了下來,對屏風內的男人說道:「這衣服髒了,我幫你拿去洗一洗。」

一邊說著話,我一邊把手伸進了步風塵的衣服裡摸索了起來,柔軟輕薄的布在手間滑過,過了一會兒之後果然被我摸到了什麼東西,似乎是一個錦囊一樣的東西,輕輕掂了掂,裡面像是裝了一些細碎的物品。

呵呵,果然是這東西吧!

手腳利落的正準備將錦囊塞進自己的懷裡時,一隻沾染了水的手突然就緊緊握住了我的手,如此無聲無息,而又如此神出鬼沒。

我被猛的嚇了一跳,一抬頭就聽到了身後男子在我耳邊響起的聲音,有一些低沉,也帶了一些戲謔的笑意。

「唔,果然是我的好妻子,賢良淑德,還會幫我洗衣服。」

這聲音,這語氣,我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心裡暗暗罵了起來,偽聖啊偽聖,你怎麼就可以什麼都不說的讓這個偽善跑出來,至少也要提前告訴我一下吧?

現在的這個步風塵可沒有之前的偽聖好欺負。

步風塵呼吸的熱氣噴灑在我的後頸,他伸手拿過了旁邊乾淨的一件衣服披上,沒有轉過頭,只聽到了步風塵穿衣服的「窸窸窣窣」聲音,地上有一些水漬,這男人剛剛竟然是直接從浴桶裡跑到了我的後面。

穿衣服總比不穿衣服好。

「呵呵,我去把衣服拿去洗,你好好休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偽善步風塵卻不想讓我跑,伸手就摟住了我的腰,低聲笑道:「和他在一起那麼多天,為何我一出現你就急著離開呢?」

不客氣的打掉了步風塵的手,我把髒衣服直接往身後的步風塵腦袋上一丟,轉過身就要跑,還未跑出兩步就又被這個混蛋給拉住了。

「去哪兒呢,夜已深,不如一起休息吧。」一手摟住了我的腰,一手扣住了我的命門,步風塵連拉帶拽的硬是將我帶到了床榻上。

剛剛被他丟在床上,步風塵就壓了下來,從我的身後緊緊將我摟了起來,正想著大罵掙扎,步風塵又說道:「今夜不強迫你就是了,讓我抱一抱。」

屋子裡的燈火突然熄滅,眼前頓時一片昏暗。

「要抱去抱其他人。」我一個後肘狠狠撞在了他的胸口上,步風塵連吭都沒有吭一聲。

「若是不願意乖乖讓我抱著睡,我也可以現在就脫光你的衣服。」聲音是如此溫柔,話語卻是如此霸道而不講理。

偽善步風塵說得出,更做得出。

既然逃不了,就讓他抱好了,總比做被人壓來得好……

 

 

第四十七章-寵溺

夜色漸深,江面上此時應是燈火璀璨,應是歌舞昇平,房間裡昏暗暗一片偶有月光輕輕灑落,房間也十分安靜,只聽得見兩個男人的呼吸聲。

人未眠,我還醒著,我知道那個從背後抱著我的男人也還醒著,不知道他是不是猜到了我會趁他睡著的時候跑掉,結果儘管一直十分安分的沒有動彈,步風塵依然沒有睡著,估計沒有等到他沉睡,我都已經要支撐不住睡著了。

後頸微微有些發癢,步風塵在輕輕蹭著,時而雙唇拂過我的後頸耳側,我微微皺了皺眉,這動作太過於輕柔,也太過於親暱了些,就如同是情人之間的纏綿似的,在我發火之前,步風塵突然又安分了下來。

他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耳旁,隨之而來的便是在夜裡宛如吟唱詩歌一般的低沉嗓音:「愁天歌……」

這人莫名其妙的叫喚我名字做什麼?我沒理會他。

「今後不強迫你就是了,逃跑的話還是會被抓回來的,不要想著跑了。」步風塵的手繞過我的身體蒙住了我的雙眼,他的手微微有些涼,柔軟而不嬌弱,乾淨而透著淡淡的清香,蒙著眼睛時讓人覺得十分舒服。

知道現在逃不出你們二人的手掌心,可以後就不一定了,聖門裡你們是主人,凡間紅塵裡,我可是這裡曾經的主人,個人的能力再強大,也敵不過這個世間的力量。

若再讓你壓一次,我愁天歌不但跟你姓,還被你壓一輩子。

心裡念著想著的,不知不覺間也就睡著了。

……

……

夜裡,時常會醒來,時而是驚醒,時而是冷醒,從小到大養成的警惕感帶來的結果就是在夜裡很容易被一點點小動靜所驚擾。

一個安安穩穩,從天黑到天明的睡眠有時候都顯得彌足珍貴了。

這一夜沒有再做夢,也沒有半夜驚醒,直至睜開眼睛時陽光都已經灑在了垂在面前的髮絲上,透著淡淡的銀光。

銀光?我還沒有老到長白頭的地步。

昨夜是我睡在裡面,步風塵躺在外面從背後抱著,此時醒來卻變了姿勢,他依然是抱著,可我卻已經從背面轉成了正對面,腦袋擱在了他的肩膀上,手垂在了他的胸口,腿搭在了他的腰上。

第一感覺不是驚訝,只是覺得這姿勢還挺舒服,結果懶懶的待了一會兒直至腦袋清醒時才把腿放了回去,手輕輕揉了揉步風塵的胸口,抬頭瞟了一眼,步風塵似乎還沒有醒,於是越發大膽的把手伸進了男人的衣襟內。

手掌下是結實而光滑的身軀,步風塵遠比外表看起來要結實得多,瘦而不柴,比白河摸起來還要舒服,隱隱之間透著一股清亮與無法捉摸的力量感,好似火山一般表面覆蓋著純潔美麗的冰雪,可卻會突然之間噴發毀天滅地的火焰。

將要摸到男人胸口的時候,我猛然感覺到一束目光刺痛了我的額頭,不安分的手頓時安分了下來,眼睛上挑,對上了步風塵蒙了一層冰霜的眼,就在我以為步風塵要發火時,這層冰霜很快就融化了,在陽光下漸漸透露出幾分溫和來。

手還沒有收回來,剛剛醒來的步風塵突然之間就一下子翻身壓了下來,一驚之下,我抬腿就朝著步風塵踹了過去。

騙子,果然是騙子,還說什麼不強迫!

步風塵抱住了我的腿,腦袋蹭著我的脖頸,粗重的喘息夾雜著幾分溫熱,除此之外,他倒也沒有亂動。

「別動,讓我抱一會兒。」步風塵的聲音和平時沒有什麼太大區別,只是隱隱之間有一些壓抑。

「何必忍的這麼辛苦,要什麼樣的女人或者男人,花錢就能得到。」同是男人,我知道步風塵在忍。

「呵呵,不會吃醋嗎?」步風塵抬頭瞇眼笑著。

「不會。」心跳漸漸恢復正常,剛剛步風塵還是嚇了我一跳,好在他及時忍住了,只是也難免讓人提心吊膽了,我又不是什麼人間絕色,用得著一醒來就露出十分飢渴的模樣嗎?真不知道這麼多年以來步風塵在聖門過的是什麼生活。

看來做個聖門門主也挺可憐,不但憋出了個雙重人格,還憋成了這副模樣,憋吧,最好有一天可以憋到走火入魔,武功盡失。

「重新認識一下,步風塵。」男子含笑說道。

「有什麼區別嗎?」一想到之前被眼前這個男人騙過,心裡就十分不爽,不管是哪一個步風塵,都是惹人厭的步風塵。

「本來還很期待你能進入一重門首席之位。」步風塵從我身上爬了起來,一邊說道,「回去之後,有興趣來九重門定居嗎?」

我抓起床上的枕頭就砸了過去。

……

……

客棧的修建工作已經完工了一半多,除了外圍還尚在修建之外,最裡面供客人居住的房屋大部分都已經裝修完畢,如今的客棧早已經看不出一絲一毫從前的痕跡了,步風塵破壞的十分徹底。

如今的步風塵又玩了一次人格分裂,偽善冒了出來,卻還是繼續著偽聖之前留下來的工作,有模有樣的吩咐著工匠進行工作。

身後是二八年華的蘇蘇一雙巧手輕輕捏著肩膀,淡淡的芬芳縈繞,鮮嫩得好似春天枝頭吐露的花兒,身側是唇紅齒白好似女兒家的十六歲童童正用一雙漂亮的小手捏著我那瘸腿,伸手就是下人遞來的一杯茶水,張口就是剝好的水晶葡萄。

既然過不了聖門裡的清閒生活,就繼續享受吧,享受一下這沒有陰謀詭異、利益紛爭的奢華生活。

「你輸了。」對面又傳來討厭的聲音。

往棋盤上一看,糟糕透頂,又被步風塵殺的片甲不留,想我曾經也算是大殺四方的下棋高手,怎麼就敗在了步風塵手裡,還是一次又一次。

武功不及步風塵也就罷了,連我向來引以為豪的下棋也輸。

「讓我贏一次就那麼難嗎?這一步,還有這裡,快給我講講。」這一個不注意就又被步風塵給打敗了,乞求對手失誤那是弱者的表現,與其盼著步風塵下棋下歪了,還不如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能力。

步風塵無論是武功還是下棋都這麼厲害,不學的話就是笨了。

步風塵講解棋局的時候,一個下人邁著小步子穿過了拱橋小跑到了亭子邊,低頭說道:「步先生,愁老爺,明日的拍賣會是準備一頂轎子還是兩頂轎子?」

「一頂。」步風塵說道。

「兩頂。」我說道,「兩個大男人塞一頂轎子還不得悶死。」

「那一輛馬車好了。」步風塵揮手示意下人離去。

步風塵不喜歡別人叫他「老爺」「掌櫃」,還文鄒鄒的來了個「先生」,我雖然是「老爺」,可實際上客棧還是被步風塵控制著,誰讓人家有錢呢。

「拍賣會啊,要花的錢不少吧?」就算步風塵兜裡有再多的寶石玉器,一時半會兒也難以兌現那麼多的現錢,難不成步風塵在凡間也有認識的人?這可能性倒也不小,畢竟聖門的傳說已經在凡間流傳了許久。

聖門規定普通弟子不得擅自離開聖門,可沒有規定永遠不能離開,步風塵這個制定規矩的聖門門主更是來去自如了。

若是聖門也在凡間有什麼基地之類的也不算出奇,不過若是聖門真的在凡間也有分部的話也算是隱藏得很好了,這麼多年來既然都沒有一個人發現過。

「難得下來一次,花一點點也無礙吧。」步風塵只是微笑著,一雙丹鳳眼朝著我瞇了瞇,勾魂似的,「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想拍什麼就拍什麼。」

「哦?」我挑了挑眉,笑道,「我若是想要這個天下呢?你買給我?」

「就怕你不要吶。」步風塵一副完全看透了我的模樣。

「嘖嘖,對我這麼好,難道僅僅是為了從我身上得到讓你們兩個人分開的法子?」有時候,真的看不懂這兩個人。

「自然是……等著你投懷送抱。」抬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步風塵抿嘴一笑。

 

 

第四十八章-拍賣會

「咯登咯登——」馬車的木輪子壓過石板地面,兩匹駿馬在車伕的駕馭下朝著城東的方向小跑著,過了大江河就到了城東,城東比起城西來更為繁榮熱鬧,城裡有錢的人也大多是集中在江河的東邊,這次的拍賣會就在城東的一家豪華酒樓裡舉行。

「運氣不錯,這次拍賣會的壓軸還真是一顆不錯的夜明珠。」坐在馬車裡,我望著剛剛拿到手的單子,上面寫著這次拍賣會上將會進行拍賣的物品,稀世珍寶夜明珠就排在了第一位上,再往下看,還有一些什麼美人、珠寶和美玉之類的。

突然間,單子上的四個字猛然吸引住了我的視線——麒麟玉珮。

夾雜在一片拍賣物品名單裡,這麒麟玉珮看上去並沒有多麼的引人注目,然而對我而言,卻無意義是當頭一棒。

麒麟玉珮,麒麟玉珮……這天底下還有誰擁有第二塊麒麟玉珮?除了曾經的魔王愁天歌以外,又有誰敢佩戴麒麟玉珮?

為什麼我的玉珮會出現在這次的拍賣會上,僅僅是為了賣掉嗎,又有誰敢買這塊曾經代表了不詳與反動的玉珮呢?我頓時皺起了眉頭。

拍賣會,江城,麒麟玉珮,突然之間出現在江城的白河……藏匿在破當鋪裡的老四?腦中頓時將所有的要點聯繫在了一起,一個明顯的答案已經躍然紙上了。

我怎麼會這麼傻,這麼天真,真的以為那一直藏起了爪子的白河就真的是一隻無害的小白兔,白河可是如今的皇帝啊,這天下的主人又如何能夠容得了眼中沙一般的「叛黨」繼續活在人世間?

什麼拍賣會,原來不過是一個圈套,一個陷阱,一個專門為老四那個白癡設計好的陷阱。

「怎麼了?」步風塵出聲問道。

「沒什麼。」手裡的單子揉成團朝窗外一丟,老四若是聰明的話就不應該出現在拍賣會上,他若真是那麼笨想要跑過來送死的話,就死去好了。

……

……

拍賣會還未開始,客人們已經憑著帖子紛紛來到了將要舉行拍賣會的豪華酒樓裡,酒樓的正中央設有舞台,四周是流水潺潺,四面木橋連接,婀娜多姿的女子舞動著長長的水袖,腰肢似柳條一般柔韌纖細,晃花了人的眼,迷了人的神。

嗑著瓜子,喝著茶水,欣賞著舞蹈,客人們偶爾互相聊兩句靜靜等待著今日的拍賣會,在他們看來這拍賣會沒什麼稀奇的地方,往常江城裡每隔一兩個月都會有一次拍賣會。

酒樓裡的座次有著嚴格的劃分,江城裡的老權貴們自然是坐在了酒樓的二樓雅座,而一般的富豪只能坐在一樓的普通座位上。

二樓的一處雅座,面容俊美,看起來十分溫和的年輕男子正坐在其中,桌子上放了兩張紙,一張是此次前來拍賣會的客人名單,一張是這一次拍賣會的拍賣物品,拍賣物品單子上的「麒麟玉珮」四個字被人用紅色圈了起來。

「該來的都來的差不多了吧。」手指輕輕在客人名單上點了點,白河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坐在一樓的客人,坐在二樓的都是已經確認了身份的人,白河想要找到的人只可能在一樓,距離拍賣會開始已經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還沒來的人算是少數了。

一臉病態的青書恭敬的在旁邊站著,低聲回道:「回皇上,除去已經確認了身份的無關人等,如今只有那神秘客棧的主人還未來到。」

青書的話音剛剛落,樓下就突然有了不小的動靜,似乎是又有人進來了,此時很多人都已經坐下了,剛剛趕到拍賣會的人直挺挺的從外邊兒走了進來,很是能夠吸引人的注意,尤其是來人還是老客人們從來不曾見過的。

白河微微挑起了眉頭,看不出是喜還是驚,倒是一旁一直在吃糕點的白小雙立刻就蹦了起來,指著樓下的兩個人低聲罵道:「是那兩個混蛋!皇帝哥哥,皇帝哥哥,這次可不能再放過他們了!」

「小雙,莫要胡鬧,朕有重要的事情處理。」白河說道。

「原來……他們就是江城裡的神秘客棧老闆啊,青書,你幫朕看看,他們二人的修為如何。」白河望著樓下一黑一白的兩個男子,眼裡蒙起了一層淡淡的疑惑,是錯覺嗎?總覺得那個腿瘸了,還戴著半面面具的男子彷彿在哪裡見過一樣。

「陛下,這二人武功不俗,尤其是那白衣銀髮之人,臣無法看透那男子的深淺。」青書皺起了眉頭,「時而深,時而淺,時而虛無,讓人無法捉摸。」

「你覺得這樣的人是否可能為朕所用?」白河頗有興趣的笑著問道。

「世間之人,皆有缺點。」青書淡淡答道,一雙銳利的眼睛始終緊緊盯在步風塵身上,猛然之間,後者突然朝著二樓包廂的方向輕輕撇了一眼。

青書宛如被天雷劈打到一般連連後退,捂著胸口竟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來者正是姍姍來遲的步風塵和愁天歌。

一者銀髮披肩,白衫似霧,面容姣好,明明是出塵的絕美外貌,卻莫名的給人一種難以靠近的冰冷氣質,三分正氣,七分邪魅,眼神冷漠,彷彿是誰都無法入他的眼一般高傲而又貴氣十足。

一者皮膚略顯蒼白,黑衣裹身,金線紋繡,面上戴了半個精美的面具看不清面容,臉龐稜角分明,薄唇似刃,隱隱之間更是透著一股冷沉的霸氣,不曾張狂,天然一副睥睨天下之態,只可惜似乎是腿有殘疾,走路有些一瘸一拐。

二者身旁跟了一對金童玉女,乖巧的跟在後邊兒。

他人無不是身旁自帶絕世高手以防萬一,這兩個人倒是好,帶了一對水嫩嫩的小童過來了。

眾人暗地裡議論紛紛,沒想到客棧的神秘老闆是兩個男人,而且還是如此氣質獨特而又出眾的兩個人,不少人帶著看戲的心態,想要看一看這兩個大老闆今天是不是也會如同傳聞中的那樣一擲千金,揮金如土。

 

 

第四十九章-值錢的美人

「唔——」急促地向後退了三步才堪堪站穩,青書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本就透著病態的蒼白臉色此刻更是難看。

「青書?」白河被突然的變故嚇了一跳,這無緣無故的,青書怎麼就突然吐了一口血出來,白小雙坐在一旁也被嚇到,趕忙就跳到了一邊站著。

幾個喬裝打扮的貼身護衛以最快的速度攔在了白河面前守護著,時刻警惕,另外幾個迅速的跑到了青書旁邊幫男子輸送護體真氣,過了片刻之後,青書的臉色才稍微好了一點。

「怎麼回事?」白河皺起了眉頭,青書的實力他很明白,儘管青書是以才智取勝,但這個病書生的武功也不低,平日裡雖然有病在身,可也沒有到突然之間嘔血的程度,更何況剛剛的情形明顯是青書受了外力才突然之間嘔血的。

白河心中頓時覺得有些不安,生怕待會兒的拍賣會橫生變故影響了計劃。

「陛下,那人很危險,暫時不可接近!」漸漸恢復過來的青書心裡還微微有些發顫,剛剛的那一瞬間,就那麼一眨眼的瞬間而已,對方不但覺察到了他的存在,更是以不知道何種神奇的武功集中了他的心神。

怎麼會這樣?前一刻還在自信滿滿的能夠想出辦法為皇上收服那銀髮男子,然而下一刻就接收到了來自對方的警告。

他的武功雖然不高,但是也不低,然而經歷了剛才一瞬間的青書十分確信對方若是願意,可以完全殺了他。

那個銀髮的男子並沒有動全力,是警告?還是覺得對付一個人沒有必要動全力?青書隱隱覺得二者都有,甚至後者的可能性更高。

「皇上,這人十分危險,為恐事變,此地不宜久留,臣請陛下暫時離開。」青書跪在地上。

白河揮手讓護衛退回到原來的位置,此時拍賣會已經開始,江城的城主站在了之前舞者跳舞的檯子上講著話,白河瞥了眼酒樓的下邊兒,回頭對青書說道:「你的意思是,剛剛是那銀髮的男子傷了你嗎?」

壓抑住了內心的煩躁,青書將剛剛一瞬間遭遇的可怕襲擊告訴了白河,青書怕的不是那人再襲擊他,而是怕那人若是想要傷皇上的話就糟糕了。

白河卻只是笑了笑,顯然並不是十分在意,望著樓下一黑一白坐在一桌的兩個男子說道:「這二人我之前在煙花樓見過,若他們想要傷我的話早就傷了,不必擔憂,剛剛只怕是你的目光太過於攻擊,那人才警告了你吧。」

「啊,那兩個人那麼可怕嗎?」白小雙望著步風塵的背影嘀咕道,「皇帝哥哥,在煙花樓的時候那銀髮的男人還挺溫和的,怎麼這會兒變得這麼可怕了。」

白河也覺得有些奇怪,儘管和步風塵他們離的比較遠,但他還是能夠隱約感覺到步風塵和在煙花樓時的氣質有一些不一樣。

「人……都是複雜的。」白河頗有感慨地歎了一句。

見青書臉上還是佈滿了焦慮之色,白河輕聲笑道:「朕乃真龍天子……又豈是隨隨便便就能被傷到的人呢?」

「是。」皇上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青書總不能太過造次,男子心裡卻始終有些疑惑與擔憂,就算白河再如何聰明過人,怎麼就能如此淡定呢?

……

……

城主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廢話之後拍賣會終於開始,作為此次拍賣會場地的酒樓招牌歌女自然是毫無疑問的擔當了介紹人的身份,一襲鵝黃長衫明艷動人,長相中等偏上,鵝蛋臉,新月眉,杏仁眼,稱不上多麼的驚艷,細細咀嚼起來卻十分有味道,耐看,而又顯得清新。

在這充滿了酒肉奢華的地方,也算是一股清新的春風怡人心脾,名字也很特別,叫小草。

小草姑娘一開口就是悅耳動聽的聲音,不愧是酒樓的招牌歌女,聲音清澈透亮,吐字清晰,節奏分明,就跟珠子砸落在水裡似的「叮咚」作響。

這清新的人兒,清新的聲音,不知道在場的人有幾個在聽小草姑娘介紹今日的第一件拍賣品,今日的第一件拍賣品是一副字畫,畫作出自南方有名的畫師之手,畫上有另外一名文人所提的詩。

除去真正熱愛收藏詩畫的人,這裡喊價的人大多都是一些個附庸風雅的人物,身上錢多,又怕別人覺得他是個滿身銅臭沒品位的人,於是平日裡就愛買一些亂七八糟的字畫掛在家裡,就如同現在這副字畫一樣,其實看起來也就一般般,可偏偏有傻人願意出高價買。

小草姑娘不但唱的好,講的也好,一番吹捧之下頓時有不少暴發戶叫價,一浪高過一浪,著實熱鬧。

「這等破爛貨也有人買,還真是人傻,錢多,速來。」拿起茶呷了一口,我只是覺得有些好玩,今日就算不來買東西,看看這些傻人表演也不錯,只不過這個舉辦拍賣會的人也挺聰明,抓准了一些暴發戶的口味,大賺特賺。

人太多,屋子裡有些悶熱,童童和蘇蘇在旁邊拿著扇子替兩個主人扇著。

第一件商品很快就被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富商買走,第二件商品被抬上了舞台,竟然是一個人,說是人吧,不過長得很特別,金頭髮,高鼻子,藍眼珠子,皮膚白的跟雪似的,來自異國的女子一出現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男人的矚目。

小草姑娘又開始介紹了,簡直把這個金髮女子給說的天上有地上無,說來說去,竟然還暗示這個異國女子其實是個妖化成的人,常與之進行那檔子事情還可以延年益壽。

我不由覺得好笑,還什麼妖啊,延年益壽啊,真虧得這些傢伙能說的出口,不就是個普通的異國女子,只是江城深處內陸,這裡的人大多不知道外面還有不同膚色的人而已。

這些異國女子漂亮是漂亮,就是老的快,皮膚也不是特別好,不過台上這個也算是極品了,腿長腰細,皮膚看起來也細膩,說是妖精的話,還真有那麼幾分味道。

瞥了眼旁邊的步風塵,我笑著輕聲問道:「看你壓抑得慌,要不要買下來送給你?這也算是個美人了。」

步風塵給了我一個輕蔑的眼神,臉上露出幾分不屑,顯然台上的女子是入不了這男人的法眼。不過也是,那女子再漂亮,倘若和步風塵擺放在一起的話……應該會被立刻比下去吧。

「要在這世間找一個比我優秀的人是不可能的。」步風塵十分淡定的說著,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好意思,事實雖然如此,但是這個男人就不能稍微矜持一點嗎?

說著話的同時,步風塵居然舉起了手,聲音不大,卻傳達到了在座每一個人的耳中:「五千兩。」這步風塵竟然還真的叫價了。

「這位客人,剛剛那位大爺報的價就是五千兩啊,按著規則你得往上加錢才可以。」小草姑娘面向了步風塵,面對這樣一個男人,這久經沙場的女子似乎在不經意的揉了揉自己的手指以掩蓋心裡的緊張。

在眾人發出小聲的哄笑時,步風塵淡淡補充了一句:「黃金。」

「噗——」正在喝茶的我頓時一口茶噴了出來。

五千兩?黃金?買一個女人?

 

 

第五十章-為愛出錢

五千兩黃金?黃金啊,黃金,就算是白銀我都覺得心疼,步風塵這個混蛋竟然花了五千兩黃金買一個長得跟妖怪似的醜女人!前兩天我跟他要錢,死磨硬磨的這個小氣鬼才勉強給了我一千兩黃金而已,可是現在居然眼睛都不眨的就丟出去五千兩黃金。

我不舒服,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你瘋了嗎?!」壓低了聲音,接過蘇蘇遞過來的手巾擦著茶水,我恨不得立刻就把茶水給潑到步風塵身上。

五千兩黃金,與其去買一個丑到死的女人,還不如拿來給我,可步風塵居然就敢拿五千兩黃金去換一個女人也不給我!這個男人是什麼意思,我愁天歌難道會不如一個白得跟鬼似的醜女人?!

步風塵含著笑撇了我一眼,輕聲道:「沒辦法,欲求不滿,壓抑的慌,你又不投懷送抱,就只能找一個比你好看又聽話的了。」

不能生氣,不能發火,要克制,不能拿茶水潑步風塵,不能用拳頭揍步風塵,不能用腳踹步風塵的下面,要忍耐,忍耐。

愁天歌,別忘了你的沉穩,別忘了你的冷靜,可不能就這樣輕易的就被步風塵惹怒,是吧?這個混蛋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了,反正和你又沒有什麼關係。

「呵呵,呵呵呵……」冷笑兩聲,我轉過頭不再說話,手裡死死拽著蘇蘇的手帕,罷了,何必為一個步風塵擾亂了心神,今日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再過兩個拍賣品就是麒麟玉珮了吧?

步風塵,你不是錢多嗎?不是讓我盡情拍嗎?好啊,到時候你可不要嫌肉痛就是了。

「五千兩黃金?」小草聲音一緊,顯然也是被步風塵的叫價嚇到了,這樣的一個異國女子就算再如何的漂亮,五千兩白銀幾乎就是最高價了,可這陌生的男子竟然出到了五千兩黃金,五千兩黃金是什麼概念?這可是五千兩白銀整整十倍的價值啊!

場上一片安靜,一個個都被步風塵過分豪爽的叫價嚇住了,更有不少人心裡暗中猜測,這兩個神秘富豪究竟是何方神聖,果然如同傳聞中的那般一擲千金,眼睛都不眨一下。

「成交!」唯恐事變,小草很快就在他人的示意下敲定了這筆買賣,在小草說出「成交」二字的時候,我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記得前一年,整個國家的收入是三億兩白銀,扣除各項支出之後還剩下三千萬兩白銀,折合成黃金的話也不過三百萬兩黃金而已,這還算是比較好的了。

這些年邊境上有幾個國家蠢蠢欲動,隨之而來的就是每一年的軍費增加,若不是國家龐大底子厚且國庫充裕,白河也不會有閒心跑到江城來玩一出斬草除根的戲碼。

「恭喜公子抱得美人歸。」成交了一筆大單子,賺了錢也有自己的一份,小草姑娘是笑得比花兒還要美上幾分,現在是看步風塵怎麼看怎麼順眼。

公子?哼——頭髮都白了還叫公子,分明就是一個老不死的老妖怪。暗暗在心裡罵著,我繼續喝著我的茶,翹著我的瘸腿。

「傳聞一雙人客棧的主人富可敵國,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歡迎二位公子來到江城,只是不知道二位該如何稱呼?」小草在台上問道。

異國女子被帶了下去,正式成交還得等拍賣會結束以後由專人進行錢貨檢驗,簽訂字據之後方能完成。

「不過是客棧裡正缺一朵花兒點綴而已,姑娘可莫要亂說。」步風塵淡淡說道,我暗裡輕哼,真是好貴的一朵花兒。

步風塵突然別有意味的瞥了我一眼,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偽善的腦子裡又有什麼不好的鬼點子了。

「在下步風塵,旁邊這位乃吾之摯愛。」步風塵竟然一臉自然的說出了這樣的話。

「咳咳咳——」我真的不應該在喝茶的時候聽步風塵講話,剛剛是噴茶,現在是差一點被茶水嗆死。

是可忍孰不可忍,步風塵一說完話我就立刻把剩下的茶水潑向了步風塵,後者一把奪過旁邊童童拿著的扇子將茶水擋去,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瀟灑,茶水灑了一地,步風塵卻一點都沒有沾到。

「胡言亂語!」我冷冷瞥了眼步風塵,擋個茶水都要耍帥,偽善和偽聖一樣的惹人討厭,本就是一丘之貉,又何來孰勝孰劣。

驚覺自己有些失態,我忍著氣坐在椅子上,旁邊不少人紛紛朝著我們這邊投來好奇的目光,男人與男人的事情在如今的世道上並不算是稀奇,只是公然公開的卻很少。

看著步風塵那一臉的愜意偷笑,我算是明白了,這個偽善是在逗著我玩,實在惡劣。

拍賣會還在繼續,可我幾乎可以想像,今日之後的江城裡,估計所有人都會認為一雙人客棧的兩個老闆是一對了。

實在懶得理會步風塵,我開始在拍賣會裡張望了起來,按理說老四今天應該會出現,可老四每次出現都會易容,那個小子在哪裡呢,也不知道這次又扮成了什麼樣。

「一千兩!」

會場裡的叫價聲不絕於耳,第三件藏品百年女兒紅被一個唇紅齒白的書生樣男子拍了下來,說是書生樣,可偏偏又透著狐狸相,一雙眼睛又細又長,透著精光萬千,略顯陰柔的男子靠在一個五大三粗的壯女人身旁,看起來頗為詭異。

這個笨蛋老四竟然還真的來了,不僅自己來了,還把老九這個熊似的女人也帶來了,我之前怎麼就沒有發現,這兩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傢伙還這麼配。

看到老四和老九,我心裡是既覺得這兩個人是如此之笨,明知道是必死的陷阱卻又偏偏趕過來送死,可隱隱之中又忍不住的有一些感動,愁天歌都已經死了,一塊玉珮,就算拿到手又如何呢?愁天歌,又不會活過來。

就算活過來了,也不會感謝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還是覺得你們蠢,你們笨而已,連這麼一點心計都沒有,枉費我當年的賞識。

無法理解,真的不明白。

為何明明知道是死路還要跑過來送死?蠢透了!

「今日的第五件藏品,諸位請看,」一個精美的盒子裡躺著一塊瑩潤的麒麟玉珮,小草姑娘介紹道,「神獸麒麟,祥瑞之獸,絕世好玉,潤澤以溫,仁之方也,此玉珮的材質與雕刻之工諸位都能看得到,可這塊麒麟玉珮不僅僅是一塊好玉,更是半年多前墜落江城高山懸崖的魔王所留之物,就不知道今日有哪位敢拍下這不祥之物。」

不祥之物嗎?我禁不住冷笑兩聲,如今「愁天歌」三個字也算是禁忌了吧。

或許,於這個國家而言我愁天歌也是個不詳之人,不管我當年為這個國家打了多少戰,受了多少的傷,付出了多少的辛勞,我都是這個國家歷史上的污點而已。

誰讓我……血統不純,不正,不姓白呢?

這國家是白家的,從來都不是一個姓「愁」之人的。

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成拳,又緩緩地放鬆了下來,本想著混吃等死,無奈偏偏遇到了不得不被捲入的局面,若我放手不管老四和老九,這兩個笨蛋必死無疑。

罷了,念在這二人曾經也跟在我身邊許久,今日這「不祥之物」就由我收了吧,反正步風塵有的是錢。

儘管被人稱為「不詳之物」,可還是有人叫價競拍,老四和老九還未叫價,這兩個人在等合適的時機,只是我不想給他們出手的機會。

白河或許就在拍賣會的某一個地方看著吧,如此趕盡殺絕,是一個稱職的好皇帝,卻不是一個好的戀人。

緣分已盡,情也瞭然。

「五萬兩。」我叫了價,一個不詳之物,也沒有幾個國人敢花大價錢去買,五萬兩,早已經遠遠超出了在場之人所能承受的價格,即使是老四和老九。

步風塵微微瞇著眼睛看了我一眼。

「六萬兩。」豈料到,話音未落,竟然又有一個人叫了價。

喊價的人不是老四也不是老九,而是來自於二樓的聲音,我不由挑眉,是白河在故意抬高價格?不,應該不是他,聽起來聲音有些熟,但絕對不是朝廷裡的人。

那會是誰呢?這麼看得起我這不詳之人的不詳玉珮,想不起來這聲音到底是誰。

「八萬兩!」那人緊隨著又喊了一聲,聲音裡透著幾分勢在必得的意味。

八萬兩買一塊玉珮,這人簡直就是瘋了,我微微皺了皺眉,我是不介意花步風塵的錢,可問題是我不知道步風塵到底有多少錢,叫價是叫了,待會兒拿不出錢來才是好玩的。

罷了,反正天塌下來也是步風塵頂著,我心疼個什麼!

就在我將要叫價十萬時,身旁的步風塵率先叫了價:「八十萬兩。」

所有在場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氣,不少人先後赴我的後塵,紛紛用噴茶,嗆水表達了他們內心的震撼與驚詫。

一時間,場內咳嗽聲與噴水聲共起,好不熱鬧。

 


第五十一章-南國小王爺

「八十萬兩?八十萬兩啊!」

「老夫沒聽錯吧?一個不祥之物竟然也能賣八十萬兩?!」

「這些人都瘋了嗎?」

拍賣會裡熱鬧十分,誰也沒有想到今天的高潮會來的這麼快,在江城拍賣會的歷史上可是頭一個人出價出到八十萬兩白銀,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已經死去叛逆者的玉珮。

「八十萬兩,你還真有錢啊……」這會兒我舒服多了,剛剛步風塵用五千兩黃金買了一個女人,現在用八十萬兩來買我的玉珮,這男人的眼睛總算沒有瞎掉。

我低聲在步風塵耳邊低語道:「你家底到底有多少,說出來聽聽也無妨吧?」

步風塵手裡拿著折扇有節奏的敲著腿,回以我一個淺淡的笑容:「這嘛……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儘管問就是。」我好奇心猛漲。

只是步風塵還未開口,樓上剛剛與我競拍的男子就開始失態的大吼大叫了起來。

「鬼扯!簡直就是鬼扯!八十萬兩買一塊玉珮,你……你喊的倒是輕鬆,我不信,我不信你有那麼多現銀!本公子的十萬兩現銀在此,你若是拿不出八十萬兩現銀,這塊玉珮就是本公子的!」聽起來,聲音還有些年輕。

「若是我拿出來了呢?」扇子「唰——」一聲打開,步風塵語氣淡漠的回了一句,回頭就又朝著我低聲說道,「我和他,你喜歡哪一個?」

「那玉珮自然就歸你所有!」樓上的男子出聲喊道。

我一把奪過步風塵手裡的扇子自己扇了起來,瞥了眼那人出聲的方向,冷笑道:「閣下還真是會做無本的買賣,若是我們能拿出八十萬兩現銀,閣下可敢賭上你的十萬兩現銀?」

「我嗎?自然是喜歡他了,溫柔又善解人意,脾氣好。」我扇著扇子,輕悠悠的說著,事實上,我一個都不喜歡。

偽善問的這種曖昧問題,我也不會天真的傻到步風塵話裡藏了什麼意思,或者是他對我特殊好感。

一個身體,兩個靈魂,注定了這兩個人從一開始就要糾纏爭鬥至結束,暗裡比較,明裡廝殺,一個看不慣一個,一個想要消滅一個成為「獨一無二」的步風塵。

說是要尋找到分割靈魂的方法,若是真的被他們找到了,到最後可能就會光明正大的來一場正面決鬥。

如今偽善和偽聖互相看不順眼,可是也沒有辦法,畢竟身體只有一個,怎麼打?左手打右拳,還是右腿踢左腿?暫時的相安無事,可不代表今後的和平共處。

「哼——那等虛偽之人,何談『溫柔』二字,可曾聽說過,最溫柔的刀,往往是最鋒利的刀,砍在身上不痛,卻可以要了人的命。」偽善對我的說法嗤之以鼻,眼裡透出幾分不屑,他繼續說了下去,「他可是這世間最鐵石心腸的人了,沒有之一。」

在我與步風塵談話之際,樓上剛剛吵鬧的人在安靜了片刻之後又吼了起來。

「好!賭一把就賭一把,本公子今日就用這白銀十萬兩與你一賭!小三小四,把本公子的白銀十萬兩抬上來!」那人喊道。

觀眾們都在看戲,小草姑娘也識趣的暫停了拍賣會的繼續,城主與另外幾個負責人交談了起來,找了人去酒樓後邊兒抬銀子去了。

拍賣會開始之前,客人們都將銀兩放進了酒樓專門放置銀兩的地方由拍賣方進行保管,步風塵自然也放了,只是我不知道他放了多少。

「童童,你也過去看看。」步風塵喚了聲旁邊的侍童。

「是,先生。」童童小跑著跟著負責人跑去後邊兒看銀兩去了。

在銀兩抬上來之前,拍賣會繼續進行,麒麟玉珮的最高價就是八十萬兩銀子,無人叫高價的前提下暫時進行封存,等待稍後繼續。

「你真有那麼多現銀嗎?」是銀子,可是石頭,我很懷疑步風塵從哪兒搬出來那麼多銀兩,想起他剛剛說過的話,我緊接著問道,「我剛剛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有多少錢了吧?」

步風塵抿唇淡笑,湊近了我,伸手一挑我下顎:「你剛剛的回答,我不滿意。」

我甩頭避開了這傢伙的輕浮舉動,皺起了眉頭,不悅的說道:「你這是耍賴。」

「你不是喜歡他嗎,這個問題就留給他去幫你解答好了。」步風塵一轉身坐了回去,一副不會告訴我的樣子。

我恨得牙癢癢,很想在他那漂亮的臉蛋上印上幾個鮮紅的牙齒印。

大約拍賣了兩件無關痛癢的物品之後,在一隊帶刀護衛的率領之下,幾個壯漢吃力的抬著大箱子朝拍賣台上一搖一晃的走了過去,每一口大箱子上都貼著封條,帶著大鎖,童童跟在四個壯漢旁邊兒,四個壯漢抬著的箱子應該就是步風塵之前放在拍賣行的,可是也只有一個箱子而已。

「哈哈哈,不過是一個箱子而已!」樓上傳來陣陣笑聲,而後就聽到「蹬蹬蹬」地下樓梯聲音,一直坐在包廂的某公子興致勃勃的跑了下來,年紀輕輕,大約二十出頭的模樣,頭戴髮冠,腰掛玉珮,手持折扇,五官端正,英俊帥氣,透著幾分天真和直率,又有幾分浪蕩公子哥兒的傻氣。

我眼眉一挑,聽這聲音,看這人……

嘖嘖,這不是曾經被我打過屁股的南國小王爺趙紹嗎?怎麼跑這兒來了……

 

 

第五十二章-丟失的玉珮

南國小王爺趙紹,明面上是南國已經快七十歲鎮山侯晚年得來的寶貝獨生子,其實是南國風流皇帝的私生子,如今鎮山侯已經老死了,侯爵不得世襲,按理說趙紹也頂多是個伯爵的位,不過南國皇帝倒是很疼他這個私生子,大筆一揮,直接讓趙紹搖身一變成了南國皇帝的乾兒子,成了如今比侯爺還要尊貴的王爺。

當年為了對付南國皇帝,可是費了我不少力氣才挖出這段秘密來。

南國皇帝如此喜愛他這個私生子,除了趙紹是南國皇帝的親生之外,趙紹這個人也很討人喜歡,長得乾淨好看,天生一股傻氣,在明刀暗槍的皇宮裡也算是一股清新的暖流了。

趙紹樂得做一個閒散王爺,無心戀權,和另外幾位皇子的關係也還可以,只是不知道這個傢伙怎麼跑到江城來了。

趙紹拿著扇子就跑了下來,兩腿飛似的小跑到了舞台上指著步風塵未開封的箱子哈哈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就一個箱子而已,裡面就算裝滿了銀子也頂多十萬兩而已!怎麼可能會有八十萬兩白銀!我贏了,我贏了,玉珮可是我的了!」

「姑娘,快把玉珮給我吧。」趙紹忙不迭的就蹦到了小草姑娘旁邊。

「這位公子,既然是賭局,那也得開箱驗銀才能定下結論。」小草姑娘低頭輕笑兩聲,只覺得這白面公子頗有幾分傻的可愛。

「哦,也是,開箱驗銀子,省得你們說我耍賴。」趙紹扇子一拍手掌,轉身望著下面一副四處張望的模樣,「哎,那個剛剛和我打賭的人在哪兒呢?」

我忍不住低頭笑了出來,敢情趙紹一直在樓上都沒有看一看下面和他打賭的人是誰啊。

「童童,開箱。」步風塵倒是毫不理會趙紹。

「呀,頭髮怎麼這麼白……呀,怎麼長得比女人還漂亮!」趙紹望著步風塵連著「呀」了兩聲,還真是坦率又直白了表達了內心的驚詫之色。

眼見步風塵眼裡微寒,我趕忙伸手拉住了步風塵的手,低聲說道:「有點氣度啊,人家這也說的是實話。」

我話音剛落,就聽到趙紹那張毫無遮攔的嘴裡又冒出了話:「呀,面具,姑娘,好生生的為何戴面具啊?」

我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直接就瞪了過去:「你是白癡嗎?!」老子我哪裡像個姑娘了,就我這身材,這打扮,趙紹的眼睛簡直比瞎了還要可怕。

趙紹被我嚇的往後一跳,扇子一開,轉過身嘀咕了起來:「這……本公子怎麼知道男人的摯愛是個男人啊,一般不都是女人啊,女人一般不是都喜歡女扮男裝嗎……」

「小三小四,快把本公子的銀箱打開。」趙紹一轉身直接不理我們了。

步風塵很和氣的拍了拍我的手,微笑著說道:「有點氣度啊,人家這也是說的實話。」

我瞪了眼步風塵,悶聲道:「我哪裡像個女人!」

「的確不像。」步風塵上上下下的掃了我一眼,別有意味的說道,「這我倒是可以作證。」

我猛然有一種被步風塵調戲了的幻覺,他還真是玩我玩上癮了。

「白銀十萬兩,一點都不少!」台上,趙紹已經讓手下撕開了封條打開箱子,白花花的銀子簡直亮瞎了人的眼,旁邊不少人都在擦眼睛。

步風塵給了童童一個眼神,童童很快就走了過去也撕開了封條,箱子一打開,出來的不是白銀,而是亮閃閃的金子。

「喲……金子啊!」

「十萬兩黃金啊!」

旁邊擦眼睛的人開始吞口水了……

若不是拍賣會守衛森嚴,保不準都有人想要跑上去搶了。

剛剛還勝券在握的趙紹一下子就傻了眼,急得在台上轉圈圈:「金子,怎麼會是金子,這麼多金子,你……你們這是開金庫的啊!」

「開金庫倒不是,只是家中有一座山,山上鋪著黃金道而已。」步風塵慢悠悠的說道。

我挑眉,難不成聖門九重山裡面有一座山還是金山不成?再算上那些指不定藏在哪裡的玉石,聖門還不得富可敵國了?

「這是什麼山,本公子怎麼從沒有聽說過?」趙紹一臉的愁眉苦臉。

步風塵不理會趙紹,只是對旁邊看黃金看的有些發呆的小草姑娘說道:「黃金十萬兩,八萬兩買玉珮,五千兩買人,這玉珮是我的,這賭局的勝者也是我,白銀十萬兩,也應該由我收下吧?」

「按照賭約,的確應該由步公子收下。」小草姑娘溫柔的說著話,再溫柔一點,就該化了吧。

「願賭服輸,這……這十萬兩白銀是你的了。」畢竟是十萬兩白銀,趙紹雖然備受皇帝喜愛,可就這麼輕輕鬆鬆把錢送出去了,回到南國估計得挨上狠狠一頓罵。

「等……等等!」眼看著小草姑娘要親自將麒麟玉珮送到步風塵手中,趙紹又跳了出來,紅著臉支支吾吾的說道,「我……我能不能摸一下?不能摸的話讓我看看也可以!」

這趙紹要買我的玉珮做什麼?已經拿了這傢伙十萬兩白銀了,不給人家看一看的話顯得不太大度,我點了點頭,說道:「看吧。」

反正只是塊玉珮而已,反正這是我的玉珮。

「多謝,多謝!從今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啊!」趙紹高高興興的就蹦到了小草姑娘身邊,迫不及待的拿過玉珮欣賞了起來。

這時,突然間有人喊了一聲「有刺客!」。

老套至極的戲碼,卻上演在了眼前,惜命如金的富商們立馬就亂了,鑽桌子的鑽桌子,喊人的喊人,拍賣會一下子亂了起來。

混亂之中就聽到趙紹慌張地喊了起來:「哎呀,玉珮……我的玉珮啊……有人搶玉珮啊!」

 

 

第五十三章-情動

黑衣人的動作很快,趁著短暫的混亂不知從何處摸了進來,宛若一支從高處射下來的黑箭一般「咻——」地一下竄到了趙紹身旁,趙紹還未反應過來時黑衣人早已經奪取了玉珮逃得無影無蹤了。

「抓住!快抓住她!」

守在拍賣會裡的護衛紛紛一躍而起想要追尋而去,只是……就憑他們這些人又怎麼可能追得上老三呢?

「燕無雙,愁天歌身旁影子一般的女子,輕功卓越,擅長暗殺,只是少了愁天歌,又何來影子呢?」白河搖了搖頭,歎道,「沒有將狡猾如狐狸的老四引出來,老三出來了也不錯,青書,將解藥拿去給小草姑娘和趙紹服下。」

「是。」青書回道。

「這玉珮上的毒,就是專門為了這一刻準備的。」白河緩緩閉上了眼睛,淡淡說道,「燕無雙跑不了太遠的,追上去,要活的。」

青書領命而去,白河坐在桌旁遠遠望著在一片紛亂之中依然坐在椅子上淡然喝茶的某兩個人,身懷絕技,富可敵國,這樣的人讓他不得不去注意。

一雙人客棧嗎?

一雙人……白河忽然覺得有些冷,他是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吧。

……

……

老三那個笨蛋,武功比老四高出不少,可腦子也比老四笨上不少,這麼大的一個陷阱還興高采烈的蹦了進來,還不如當初陪著我一起跳崖算了。

不過半年多不見,老三的輕功是比以前還好多了,這傢伙半年來沒有少練功吧?陪著我過了那麼多年腥風血雨的日子,如今難得解脫了,終於可以過上老三最想要的普通人的生活,為何不好好找個人家嫁了呢?

當初也不知道是誰,恨我恨不得殺了我。

如今……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一股說不清的情緒似是毒藥一般瀰漫開來,這樣的我,這樣不重情分只把你們當工具使用的愁天歌,就值得你們這般冒險嗎?

「步風塵,幫我個忙。」我開口說道。

「哦——代價呢?」步風塵微微揚起了嘴角。

「隨你。」我答道。

步風塵微瞇著眼睛看了我一眼,我看了看四周,老四和老九已經不見了。

……

……

城間,高屋矮牆,院內大樹,深巷大街,人似影子般的飛竄,足尖輕點,身輕如燕。

數十朝廷高手從不同的方向包圍而來,那燕子一般的黑衣人不知為何漸漸放慢了速度,眼看著城門就在眼前豈能就此放棄?

蒙面的黑巾已然被口中流溢的黑血所浸濕,如此劇烈的毒性,即使是服用了老十給的藥也沒有用。

無色無味的劇毒,難道就是曾經害了王爺的毒嗎?連老十都沒有辦法解開的劇毒,狗皇帝為了鏟草除根還真是費勁了心力啊!

燕無雙只覺得眼前開始一陣陣的發黑,死死咬著牙越過了城牆,來到了林子裡,或許會更好一點?

只是當她剛剛落在地上時,就看到了將她團團包圍起來的數十個朝廷高手,白河不僅僅在城內有所佈置,甚至在城外也佈置了不少人馬啊。

今日,難道就是我的忌日嗎?

緊緊握著手裡明明知道沾染了劇毒的玉珮,燕無雙面巾下的唇微微揚起了起來,她不想就這麼死了,不想就這麼輕易的死了,還沒有……為她的主人報仇。

「抓活的。」四周的人似乎說了這樣的話。

燕無雙已經有些看不清,也有些聽不清了,在昏迷倒下之際,她彷彿又看到了那個男人,那個永遠站在她的前面如同不倒巨牆一般的男人。

王爺,您是來接無雙了嗎?

燕無雙做了一個夢,夢裡看到了那個男人,一個曾經讓她感到害怕與憎恨的男人。

那一年的饑荒,她只是一個被父母賣給別人做家奴的孩子,家裡沒有那麼多糧食,父母留下了弟弟,把她給拿去賣錢了,賣給了花樓,一兩銀子。

十歲的時候,她逃跑不成被抓了回來,被打得遍體鱗傷關在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屋子裡沒有吃也沒有喝,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躺在了柔軟的床上,屋子寬敞而明亮。

「從此以後,你就叫燕無雙。」

愁天歌,一個花錢買了她的男子。

他教她如何用劍,如何用暗器,如何從親手殺死她養的小白兔,如何殺死曾經在花樓裡打過她的仇人,如何殺死一個毫不相識的人而絕無猶豫。

不過十二歲而已,那個如同惡魔一般的男人就讓她徹底成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怪物,從此之後,她是燕無雙,一個經歷了地獄一般訓練的殺手,一個站在了黑暗深處充當愁天歌影子的人。

她是恨他的,恨他雖然將她從花樓裡救了出來,卻又將她投入了更大的深淵裡,恨他的冷酷無情,一直以來都不把她當孩子,不把她當女人,更不把她當人來看待;恨他的殘忍和決絕,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將她的幻想撕開來給她看。

【普通人?呵呵,你這樣的人一輩子都做不了普通人,你天生就是一個殺人者,知道嗎?】

然而,卻又沒有辦法阻止自己越來越崇拜這個不一般的男人,沒有辦法阻止自己的恨漸漸成了一種莫名的死心塌地。

她是他的影子,沒了他,她也就什麼都不是了。

……

……

「王爺……」躺在床上昏迷的女子緊皺著眉頭,時而呢喃夢囈。

蘇蘇已經替女子換下了染血的衣服,蓋著被子,燕無雙面巾之下的臉龐十分清秀,可就是這樣的一個清秀女子,卻是曾經手染無數人鮮血,令人聞之喪膽的暗殺者。

「人暫時沒事了,我已經將她體內的劇毒逼了出來,但毒性霸道,殘毒已經入骨,還需要時間調養。」步風塵接過童童遞過來的熱毛巾擦了擦手,一邊說著,一邊轉頭看向了我。

把玩著手裡的麒麟玉珮,我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燕無雙,這毒的滋味我自然明白,白河專門替我研製的劇毒哪裡能輕易的被解掉,若不是步風塵內功深厚霸道能夠將毒素逼出,否則無雙身上的毒除了白河之外也無人可解。

「蘇蘇,人醒了以後告訴一聲。」我站了起來,轉身離開了房間,步風塵也跟了出來。

傍晚,烏雲密佈,陰風冷寒。

淅淅瀝瀝的小雨從天而降,嫩綠的枝葉顫得壓低了身子,地面在寒雨的沖刷下發出一陣陣「嘩啦啦」的聲響。

雨滴砸在地上,碎裂了,四濺,濺落在人的鞋面上。

流淌於院子裡的河水裡,夜明珠發出了淡淡的光,好似落在水裡的不是雨滴,而是一顆顆明亮的珍珠。

屋簷下聽雨,看庭中雨落紛紛,別有一番詩情畫意,輕淡,而又摻雜了一絲透心的涼意。

身後傳來輕淺的腳步聲,步風塵靜靜的站在了我的身後,我原以為這個男人會問我一些事情,像是屋子裡的女人是誰,像是麒麟玉珮的主人為何與我是一樣的名字。

只是,步風塵什麼都沒有問,什麼都沒有講,只是靜靜的,靜靜的走到了我的身旁,背著雙手與我一同看著紛紛飛落的雨。

所謂混吃到死的生活,於我而言,彷彿觸手可及,又彷彿遙不可及。

真的,我真的可以完完全全的置身事外嗎?

不想再摻和進紅塵俗世的紛擾之中,可似乎總有一些事情無法漠視不管。

突然之間,我覺得有一些冷,有一些惆悵,也有一些無奈……

轉過身,我也不知道為何會抱住了步風塵,或許是因為這個男人是唯一一個不會讓我產生戒心的人,或許是因為這傍晚的小雨太過於纏綿陰冷,或許是因為我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無堅不摧。

就這般,兩個人擁抱在流落水滴的屋簷下。

步風塵摟住了我,他的手輕輕撫著我的脊背,溫暖而柔軟,他緩慢的拉開了我與他的距離,而又在瞬間欺身而來,幾步急促的後退靠在了柱子上,他的唇輕輕的碰在了我的唇上,是著了魔,才會閉上眼睛任由這男人親吻。

沒有如同想像中的那般覺得有一絲一毫的噁心,反而是那麼的柔軟與溫暖,不知道怎麼了,才會有了主動的回應,這般的纏綿,宛如……情人之間,我好像感覺到了步風塵唇間的甜蜜與溫柔,不帶一絲一毫的欲望。

猛然驚醒,推開了幾乎與自己貼在一起的男人,我狼狽的轉身離開,都不敢去看步風塵的表情,剛剛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步風塵並未追上來,我不知道他是否和我有同樣的感覺,一種差一點失去控制的危險感覺。

 

 

第五十四章-不速之客

「什麼?!你……再說一次。」深深吸了一口氣,白河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一股涼意似針一般穿過了他的胸口。

「回陛下,安排在城外的十一人全軍覆滅,沒有……沒有一個活下來,燕無雙和麒麟玉珮也都不見了。」跪在地上的男子沉聲說道,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十一個,整整十一個,就算是失去了一個都是慘重的損失,這一次竟然是十一個,到底是誰殺了他十一個精心調教的部下?

「十一個……全滅……」白河緩緩閉上了雙眼,眉宇間露出幾許疲憊之色,這個位置真的不好坐,而他如今也明白了當初掌握權力的愁天歌為何偶爾也會流露出疲憊之色來……是不是因為來到了江城,最近才會總是想起愁天歌呢?

白河伸手捏了捏眉心,歎道:「可知道是誰做的?」

「陛下,請看。」滿面赤髯如虯的男子雙手奉上了一根細草。

一旁站著的青書接過細草呈遞到了白河面前,白河拿起細草,從外表看這不過是一棵普普通通的小草而已,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只是拿在手裡的時候卻發現這細草並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那麼普通,不像是草,反倒是如同細針一般鋒銳而堅硬。

「這是……」白河瞇起了眼睛。

「以強勁的真氣充進細草之內,即使是一根小草也可以化作尖銳的暗器,擁有這般渾厚真氣的人……本身就是這世間的殺器。」青書發出驚歎。

赤髯男子繼續說道:「皇上,屬下在城外發現了這根與眾不同的小草,再與那十一人的死因做對比,如今可以肯定的說,救走燕無雙的人就是用這細草化作暗器刺穿了十一人的死穴,一擊斃命,毫無痕跡。」

「一個高手的死穴是他最大的秘密,十一個高手的死穴……那個人是如何在一瞬間尋找到每個人不同的死穴,又在一瞬間殺了所有人呢?」白河搖了搖頭,問旁邊的青書,「青書,你可有什麼想法?」

「天下之大,奇人之多,這世間定有一些不被他人所知的神秘高手,儘管就目前我們所掌握的消息來看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哪一個高手擁有這般在瞬間攻擊他人死穴的武功,但這樣的人一定存在,」青書彎下腰低聲在白河身旁說道,「陛下,臣以為在拍賣會裡的那名銀髮男子就有這般的能力。」

「若是有這樣的人,屬下也想與這樣的人一鬥!」赤髯男子面上露出幾分不忿。

「赤髯,此事不許你胡來……」白河給了男子一個警告的眼神,赤髯憋著心裡的不忿低下了頭。

「好了,你且先下去吧。」白河說道。

「是。」赤髯起身離開。

青書搖頭說道:「以赤髯的性子,只怕心裡是十分不舒服的,更有可能私下擅自去尋找那名為步風塵的男子,皇上,需要派人看住赤髯嗎?」

「不必。」白河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微笑著說道,「你們不是查過了嗎?沒有辦法找到一絲一毫關於那兩個人男子的背景,雖然不知道為何他們會為何會救走燕無雙,不過……朕倒是很想去那一雙人客棧看一看。」

「皇上要親自去?」青書立刻就皺起了眉頭,「皇上,這也太危險了。」

白河轉過頭對青書說道:「不必多言,將那夜明珠拿來,朕……要給一雙人客棧送個禮。」

……

……

要說燕無雙唯一讓我覺得滿意的,那就是她的出現讓我的玉珮又回到了我的身邊,而且還免了步風塵的八十萬兩白銀,嗯,不對,現在應該說是我愁天歌的銀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幾日那尷尬的屋簷下意外,今天早上我一開口向步風塵提銀子的事情,這吝嗇的傢伙竟然就又聰明又爽快的將拍賣會上剩餘的金子給我了。

不錯不錯,孺子可教,步風塵也不是那麼的讓人討厭了。

「還有幾天客棧就開張了,抓緊時間訓練一下那些店小二。」翹著腿坐在椅子上一頁頁的翻著賬本,蘇蘇在我身後替我輕輕捏著肩。

「是,老爺。」管家應著,這管家姓李,是我專門讓人從皇城裡請來的,事實上老李曾經就替我做過事情,後來我出了事,老李這些人雖然明面上不會因我而被朝廷盯上,可又有多少人敢用呢?

「還有那個金頭髮的異國女子……」我盯著賬面上的數字,思緒卻不在上面,佯裝漫不經心的問道,「步風塵最近都教了她些什麼?」

自從買回了那個金頭髮的姑娘,步風塵雖然沒有把人家姑娘弄床上去,卻似乎有在暗地裡調教,我雖然很是好奇,但又礙於面子不好出面。

「回老爺,步先生最近在教娜娜如何跳舞。」老李答道。

我眼眉一挑,腦子裡不知道怎麼的居然浮現出步風塵跳舞的樣子來……還真是有點奇怪。

「步風塵還會跳舞?」我問道。

老李老實的答道:「回老爺,步先生沒跳,就是和娜娜說了些話,娜娜就會跳了,呵呵,還……還挺好看的。」

見老李那老臉發紅的樣子,我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問道:「老李,喜歡那姑娘的話就送你做小妾了。」

「別別別,」老李連忙擺手,尷尬的笑道,「老李我老了,怎麼能糟蹋人家姑娘呢。」

我笑笑並未說什麼,揮手讓窘迫的老李下去幹活了,這個老李,怎麼就那麼不開竅呢?

「老爺,外邊兒有一位姓趙的公子要進來。」老李前腳剛走,一個下人就跑了進來。

 

 

第五十五章-挑釁

「哇!」

「哇哇!」

「哇哇哇哇哇啊——美,實在是美,如此美景真是只應天上有啊!啊——我,我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遠遠的我就聽到了趙紹的讚不絕口,這人還是這麼的呱噪。

「不知道閣下光臨寒舍是有何貴幹,難不成公子是來討要那十萬兩白銀的?」合起了賬本放回抽屜裡鎖好,我抬頭望向了剛剛走進門的趙紹。

趙紹一臉的新奇模樣,眼裡滿滿載著的是顯而易見的驚艷之色,正常,非常正常,這進了一雙人客棧的人都和趙紹一個模樣,看見這個驚歎一下,看見那個又驚歎一下,連連驚歎,連連讚美。

說句不那麼低調卻是事實中的事實的話,我和步風塵也算是這世間數一數二的人物了,我們二人設計的客棧怎麼能不好呢?

我熟知凡人對於「美」的認知,又在雲集了天下大師智慧的皇宮裡住了三十多年,不說是走遍了天下,也算是騎著馬兒踏遍了半個天下;而步風塵這個本就遠離凡塵,高居聖門的聖門門主,眼光自然不遜。

「別別別!別這麼說,我趙紹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出爾反爾的事情來,哎呀,還未自我介紹呢,在下乃遊子一名,喜愛瀏覽名川大山,姓趙名紹,還不知道朋友該如何稱呼?」趙紹走了進來,十分自覺的挑了把椅子坐下。

我的姓名嗎?如果直接告訴對方我叫「愁天歌」的話大概會引來一些麻煩吧,不管如何,我與步風塵在拍賣會上已經或多或少的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可以預料到的是這些天定有不少人在暗裡打聽我與步風塵的背景,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到聖門,如今身在凡間也得用個姓名才是。

我在心裡思量了片刻,對趙紹微笑著說道:「秋天歌。」

愁天歌,去了一顆心,就是秋天歌,儘管我覺得這名字不怎麼好聽。

「啊,我明白了,秋大哥那麼鍾情於麒麟玉珮,一定是因為秋大哥的名也是與那麒麟玉珮的主人一樣吧!」趙紹一副自以為是的模樣,竟十分自來熟的和我稱兄道弟起來了。

我挑了挑眉,這個趙紹,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可是口口聲聲的叫「叔叔」,哼,那時我也不過三十多,趙紹雖然才十五六而已卻也不必叫我「叔叔」。

如今我還是三十多,趙紹卻已經二十左右了,這一聲「哥」,聽著還順耳一些,大概是當年被愁天歌這個「叔叔」打了屁股,趙小子已經學乖了。

怎麼也沒有想到,客棧還沒有開門,趙紹這個小子成了我一雙人客棧的第一個客人。

那天趙紹跑了來以後就開始和我亂攀關係,一口一個「秋大哥「叫的起勁,死皮賴臉的要住在一雙人客棧裡,沒事,住就住吧,給錢就是,這麼漂亮的客棧可不是免費的,趙紹也不是窮人,雖然他的十萬兩銀子現在在我兜裡暖著。

……

……

「秋?你何時改姓了?」趙紹開始在一雙人客棧裡四處蹦躂,偶爾也會在大大的客棧裡迷路遇到步風塵這麼一個人,然後偶爾也會因為一些小事情被「店大欺客」的步風塵給踢上一腳,趙紹只是屁股青了一些,小命還大大的在,步風塵也算是十分克制了吧。

就為這事,趙紹沒少在我面前嘮叨訴苦水,我有些頭疼,趙紹是真的把我當他的大哥了?這也沒什麼,問題是趙紹那小子每次蹦躂來我面前就開始說些讓人討厭的話。

一會兒是:

【秋大哥,秋大哥,你快看啊,我屁股,我屁股都青了,你男人他打我啊——】

一會兒又是:

【大嫂,大嫂,步大哥說讓你過去給他親兩口,他就把那十萬兩銀子還我——哎喲!大嫂,你別踹我啊,你們兩個怎麼都踹我啊!再踹下個月房租就免了啊……】

這樣的小子,我還真想多踹他兩腳。

「高興。」步風塵這人居然讓趙紹喊我什麼「大嫂」,也不去照照鏡子看一看,我愁天歌和步風塵誰更像一個女人,誰更像披紅蓋頭的那個,誰更像這家裡當家作主的。

步風塵低聲輕笑了一會兒,這種低沉的輕笑就像是從石窟深處發出來的一樣,總會讓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又有些不爽,偽善的性格果然要比偽聖還要陰沉一些。

「沒了心的愁,就是一個涼秋,嗯——」步風塵拉長了尾音,別有意味的沉吟道,「好一個淒涼的秋天啊,何必如此感傷呢,就算是沒了心,你也可以改姓步,步天歌,這名好,比所謂的秋天歌更為大氣。」

「秋天歌,秋天歌,這等淒涼的名字和你不配,」步風塵深深看了我一眼,眼裡帶了一些揶揄,他低聲笑道,「你可不是這等容易傷春悲秋的男人,就算是這天都塌了,你也還是你吧。」

「步風塵,閒起來沒事情做的話就去教那女人跳舞就是。」別在這裡礙眼……

「哦,吃醋了。」步風塵說道。

我現在是明白了,越是和步風塵鬥嘴,就越是中了步風塵的圈套,這個很閒的男人總是喜歡沒事找事,我也算是明白過來為何在聖門的時候,步風塵總是沒事有事的就找我麻煩。

不管是哪一個步風塵,骨子裡都是孤獨寂寞的。

「真是可憐,孤獨寂寞的滋味不好受吧?」我輕輕瞥了步風塵一眼,揚起了嘴角,「面對無盡的人生,面對毫無對手的世界,你終有一天會被自己的冰冷所凍死。」

我承認,我是故意刺激這個男人的。

步風塵看透了我,我難道就沒有長眼睛?

步風塵微微瞇起了眼睛,狹長的鳳眼裡流露出一絲危險。

糟糕,或許我剛剛說的太過了?

「老爺,先生,門外有一位姓白的公子求見。」

絕佳的逃脫機會,一聽到門外傳來的聲音,我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溫度驟降的房間。

我從未如今迫切的希望另外一個步風塵趕緊蹦出來。

 


第五十六章-生者

先才在房間裡忙著逃跑,以至於待出了房間隨著下人來到了客棧大堂,看到了某一個儒雅清新的男子時才猛然回想起來剛剛下人說的是「門外有一位姓白的公子」。

我不由皺起了眉頭,只怪我剛剛沒有仔細聽清,竟然也就跟著出來了,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看到了白河,難免心裡有一些奇怪的滋味。

都走到這裡了,總不能回去再把步風塵給叫出來,暗暗深吸了一口氣,我一瘸一拐的走向了大廳裡站著的兩個人,白河與白小雙看到我之後也很快迎了上來,白小雙瞥了眼我的瘸腿,小嘴巴嘟了嘟,眼裡露出幾分不屑。

「公子,我們又見面了,不知二位親臨所謂何事?」我早已經瞥見了白小雙手裡捧著的精美大盒子。

無事不登三寶殿,更何況是帶著「禮物」而來,區區一個一雙人客棧怎麼可能會讓堂堂一國之君親臨呢。

難不成白河已經查到那日救走燕無雙的人是我與步風塵了?若是如此,白河也沒有必要親自來一趟一雙人客棧,這男子心裡打的到底是什麼主意呢。

「在下白河,這位乃愚弟白小雙,當日在煙花樓一別之後,在下得知當日的確是誤會了二位,巧的是前幾日拍賣會上我與小雙也在現場,可惜後來出了些意外沒來得及與二位見面,白河今日特別攜帶愚弟前來一雙人客棧誠心道歉,還望二位能夠收下白河的一點小心意。」不卑不亢,談吐溫和,態度誠懇,再加上這讓人看了就喜歡的外形,白河的一番話語是讓聽者舒心享受。

談話之間,白河已經轉身看向了身邊的白小雙。

雖然有些不樂意,白小雙還是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樣走上前來,將大盒子遞到了我的面前。

我低頭看了眼白小雙手上的大盒子,估計著這大盒子也挺沉的吧,不急著接過大盒子,我朝著白河露出一絲自認為善意的微笑:「白公子太客氣了,如此重禮,秋某怎麼能收下呢?」

「秋公子言重了,於秋公子與步先生而言,白某的這份禮物只能稱得上是小小薄禮,還請秋公子收下這份禮物吧,否則白河心中始終覺得愧對秋公子與步先生。」白河誠懇的說道。

這大盒子重,白小雙雖然也因為覺得好玩而學了一些武功,但終究是個水嫩嫩的小破孩子,就這麼一直抬著大盒子也會累,我幾乎可以用肉眼看到白小雙已經有些微微顫抖的雙手了,只是沒有白河的旨意,白小雙也不敢亂動,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滿是不滿的慍怒之色。

抬吧,讓你抬個夠。

不是要道歉嗎?那就拿出誠心來讓我看一看。

不再看白小雙,我抬頭對白河說道:「哎——白公子的心意我收下了,至於這禮物,白公子還是收回去吧,秋某心領了。」

就這麼你推我擋的幾個來回也沒有將禮物送出去或者收回來,白小雙一直捧著大盒子站在我面前瞪眼睛,眼裡好像都快要噴火似的,手抖的也越來越厲害了。

「我們這是誠心道歉,你收下就是了,磨磨唧唧的跟個女人似的……」白小雙還是忍不住嘟囔了起來,雖然立刻就引來白河的一個冷眼。

「秋公子,愚弟……」白河忙著解釋。

我擺手制止了他的話,伸手接過了白小雙捧著的盒子,說道:「白公子不必多言,禮物我收下了,多謝。」

這盒子還挺沉,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我轉手將盒子遞給了旁人的人,白河和白小雙還站著沒有動,怎麼,難道還打算讓我請他們坐下喝杯茶不成?若是這二人識相的話,就應該立刻一雙人客棧。

「秋公子,聽聞一雙人客棧開業在即,今日能在開業之前進來一觀,客棧果然如同傳聞當中的一樣美如仙境。」白河依然保持著迷人的微笑,只是眼裡已經有了幾分尷尬和寒意。

或許,這個向來招人喜愛的男子大概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的親自出馬竟然會碰上了我這麼一顆軟釘子。

對於曾經背叛了我的人,溫柔都已經死了。

「嗯,多謝。」說著客套話,我就打算把白河逼入一個尷尬的境地,想要看一看這如今的一國之君要如何化解這個尷尬的局面,如何將談話繼續下去。

縱使一方舌燦蓮花,倘若我不願與之交談,那也是白搭。

糟糕的是,倘若這個時候有人出來搗亂的話,那我也就沒有什麼辦法了。

「嗯——原來是白公子啊,既然來了,就不如住下來吧——」步風塵的聲音如此討厭。

我剛剛頂撞了這個男人,想必步風塵此時出來定沒有安什麼好心,偽聖知道我和白河曾經認識,就不知道偽善是否也知道,最好是不知道,否則偽善步風塵一定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步先生,打擾了。」白河望向步風塵的眼神頓時亮了起來,難道白河竟然是衝著步風塵來的嗎?

「來者就是客,更何況一雙人客棧本就是為了八方賓客而開,不管是否開張,若是客人自遠方而來,自然要開門相迎。」步風塵緩緩走了下來,直至走到了我的身後。

「天歌剛剛與我有些爭吵,故而心情不佳,剛剛多有得罪,還望白公子見諒才是。」步風塵自顧自的說著,順便伸手就要往我腰上攬過來。

我往旁邊一站避開來,這個男人是摟上癮了不成。

「看看,還在鬧脾氣呢。」步風塵這話說得讓人都難以解釋,只怕越是解釋,就越是混亂,倒還不如不解釋。

「天歌?」站在白河後邊的白小雙小聲嘟囔了一句,好奇的看了我一眼,被我一瞪,這小子立馬就縮了回去。

不想再與步風塵攪和,我很快轉身離開,隨著步風塵和白河聊天去吧。

……

……

離開了前廳,穿過庭院往更深的後院走去,我一邊走,一邊開始思考今後的生活,到底該怎麼辦才能把步風塵甩開呢?

「老爺,老爺,那位姑娘已經醒過來了,只是警惕的很,若不是步先生早就料到這姑娘醒來後會不安分下了藥,這姑娘可就得打人了。」遠處傳來蘇蘇的聲音,小姑娘提著裙子朝著跑了過來,像只黃鸝鳥似的。

燕無雙醒了?

「蘇蘇,守好,別讓任何人進來,包括步先生。」留下一句話,我朝著燕無雙養傷的屋子走去。

經過改裝的一雙人客棧已經比之前大了不少,最前面的臨街樓總共有五層之高,前三層供客人用餐,最高的兩層可供客人住宿。

再往裡走,就是經步風塵設計過的庭院,石橋穿搭,流水潺潺,夜明珠藏於水下流光溢彩,四周百花芳草,有亭子,有別緻的長廊,更有精美的雕刻,各色景物渾然一體,宛若仙境,時常有仙女似的女子在庭中彈奏唱曲,可供客人遊覽放鬆。

庭院的左右兩邊是供客人住宿的不同院子,而再往裡走,就是我與步風塵住宿的地方,外人不得進入,同時也是藏匿燕無雙的好地方。

待走到屋子門口的時候,我就看到了屋子裡剛剛醒來,還躺在床上顯得軟弱無力的燕無雙,後者正警惕的看著我,儘管身處弱勢,卻依然有一雙明亮而銳利的雙眼。

「你是誰,為何要救我?」燕無雙的聲音冷漠而充滿了防備。

我不由瞇了瞇眼睛,舉步走進了屋子裡尋了把椅子坐下,燕無雙一直在盯著我看,是人就很難不注意到我的瘸腿。

我冷笑一聲,拍了拍自己瘸了的腿,問道:「知道……我這條腿是如何瘸的嗎?」

燕無雙只是皺著眉頭,依然保持著警惕之心,彷彿要從我的話語裡看出什麼破綻和陷阱來。

「摔瘸的。」所謂的重生與穿越,說出來的話總是難以讓他人相信,他人相信與否倒無所謂,只是解釋起來總是顯得麻煩。

我望向了床上的燕無雙,聲音越發冷了幾分:「無雙,連本王你也不認識了嗎?這樣的你,也配充當我之影子嗎?」

燕無雙臉上的警惕之色頓時消失的一乾二淨,轉而充斥著滿滿的驚詫之色,眼裡的震驚過後,是濃濃的喜悅。

「王……王爺……您還活著!」

 


第五十七章-補償

到底……應該怎麼辦呢?

到底是怎麼了,才會莫名其妙的就告訴了燕無雙自己的身份,而即使是如今的我已經完全變了模樣,燕無雙也依然因為我的一句話就相信了我就是愁天歌,無雙是從哪裡得來的信任感呢?

或許,是因為多年來充當我影子的她早已經在一片黑暗裡將我這個人給記在腦海裡了吧。

或許,是因為再一次回到了人間,回到了江城,看到了曾經被我充當工具使用而又奮不顧身為我而盲目跳進陷阱的舊部署,當曾經魔性使然,冷酷無情的愁天歌跳下懸崖之後,如今的愁天歌就已經有一些變了吧。

得到了江山,失去了江山,得到了美人,失去了美人。

如今,只有一群曾經的部署依然跟隨在一塊雕刻著「愁天歌之墓」的墓碑之後,我還剩下什麼呢?也只有一群傻瓜而已。

我深深的明白,如今的國家早已經不再是我能去觸碰的,我也已經不再是從前追逐權利與名望的愁天歌了……

只是我無法眼睜睜的看著這群傻瓜跟隨著我的腳步掉入無邊的懸崖之中,不管是燕無雙還是老三老四他們,如果我沒有辦法履行當年的承諾將他們一個個的帶入這國的榮耀之上,也至少也要保住他們的命,為他們留下後路。

就當做是……補償吧。

不想欠下任何一個人的任何一個情,然而總有一個人除外,僅僅憑借如今我一個人的能力是沒有辦法從白河的眼皮底下救下所有人的。

步風塵的債,我算是欠下了。

「王爺,您回來了,無雙知道,知道您一定會回來的,您回來了,回來了……」燕無雙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泣不成聲。

回來了又怎麼樣呢?放眼望去,這個曾經我所追逐的世界早已經沒了任何的吸引力。

「無雙,我還活著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一個人,明白嗎?」就算是告訴了無雙,我也不想讓其他任何一個人知道我還活著的事情。

「無雙明白。」燕無雙很快就擦乾了眼淚,臉上是壓抑不住的喜悅之色。

無雙最讓我喜歡的一個地方就是不管我說什麼,她就會照做,而從來都不會多話,多問,多疑。作為一個「工具」,一個手下,永遠都遵守命令的燕無雙無疑是優秀的。

說來可笑,在她昏迷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竟然是第一次如此認真的去看她,這麼多年以來,儘管無雙一直在我身邊如影隨形。

無雙還是一個姑娘,其實才二十左右,臉上雖然已經沒了稚嫩之色,卻保留著幾分青澀的質樸,這是一個優秀殺手的良好偽裝,又何嘗不是一個普通姑娘應該有的本色呢?

「王……王爺。」燕無雙突然變得惶恐了起來。

「無雙,以後就不要叫我王爺了,改叫老爺吧。」我搖了搖頭不再看這女子,燕無雙顯然是被我的注視給嚇到了。

「是。」依然是果斷快速的回答。

「無雙,你不想知道為何我會活著回來嗎?」我突然很想知道這女子心裡在想些什麼,在我面前的時候,無雙總是如同傀儡一般聽話,而我也在剛才不小心看到了這女子另外的一面。

聽了我的問,無雙微微一愣,而後低著頭說道:「老爺回來自有老爺的理由,無雙不敢過問。」

十分標準的回答,曾經讓我感到滿意的回答如今卻有一些讓我感到失落,以及那麼一點點的愧疚,無雙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何嘗不是我一手訓練出來的呢?

「無雙,說起來我們曾經雖然日日夜夜在一起,卻極少聊過一兩句話……」我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子,說道,「你且先住在這裡,若是有什麼事情的話就告訴我,有什麼話要與我聊的話也可以。」

「……是。」過了一會兒,燕無雙好似才反應過來一般低著頭回應了一聲,聲音裡透著幾分受寵若驚的惶恐。

知道一時半會兒沒辦法讓無雙改變從前被我灌輸的「主僕之分」,我也不指望無雙會真的跑來和我聊天,儘管我真的很無聊。

之前我罵過步風塵是孤獨寂寞的人,說到底,我何嘗不是呢?

都是一些孤獨的,寂寞的人,唯一不同的是,像我們這樣的人更能夠忍受孤獨與寂寞吧。

交代無雙這幾天都不要四處亂走,我離開了燕無雙的房間,雖然想和無雙多聊一聊,可惜在知道了我就是愁天歌之後,無雙就一直保持著戰戰兢兢的態度,我偶爾的親近反而會讓她更加惶恐不安。

罷了,一步一步來吧,我既然能將無雙訓練成如今的樣子,也能讓無雙變成曾經的樣子,一個普通人應該有的樣子。

走在後院裡,我看了看通往庭院的路,一想到白河和白小雙如今住在了客棧裡,就又折了回去,不想看到白河。

後院在步風塵的設計下變得很美,只是此時已經無心去欣賞了,於是在溜躂了幾圈之後覺得瘸腿有些不舒服就想著回房間讓人燒一些熱水泡一泡算了。

一路上都沒有看到步風塵,也不知道那男人是不是跑去和白河聊天了,白河比我美的多了,人也溫柔,若是步風塵能從我身上移開視線更好,只是我又覺得這樣似乎也不好,到底哪裡不好呢?

一想到步風塵會在白河身邊的畫面,就讓我覺得有些不舒服,有一些怪。

是還愛著白河所以吃步風塵的醋呢,還是怕步風塵倒向了白河不再肯為我做事了呢?

走著走著就已經到了房間門口,我下意識的推開門走了進去,剛剛跨進去一步之後似乎就看到了一個模糊的白影,尚在思考中的腦袋還未完全反應過來,那白影就突然之間瞬移一般出現在了面前。

「步風塵?」這人怎麼在我房間裡?

一抬頭就看到了步風塵出現在了我的面前,結果還不知道這人有什麼事情,步風塵就突然一把將我拉了進去,動作有些粗魯。

腳步不穩,幾下踉蹌之後才勉強扶住了一張桌子站穩,正想發火的時候步風塵已經摟住了我的腰突然一下子就吻了過來,這男人是如此的粗魯,以至於都咬破了我的嘴唇。

「你做什麼!」嘴邊滲出一些溫熱的液體,步風塵竟然咬破了我的唇,這個男人又在發什麼瘋?!

「確認一些事情。」說完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步風塵又伸手按住了我,壓身就吻了下來。

儘管步風塵長得很漂亮,我也不是十分排斥和他接吻,只是我卻並不喜歡這種被壓迫與控制的感覺,步風塵壓的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第五十八章-偶遇

確認什麼事情需要和男人接吻?

步風塵的唇齒間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總有一種讓人想要啃噬品嚐的衝動,和他接吻並不會讓人覺得難受,有時候就是因為步風塵這一部分的乾淨吧,即使是流汗的時候,也會給人乾淨的感覺。

只是這並不代表我就要和他接吻,願意和他接吻吧?

正猶豫著要不要一個膝蓋頂上步風塵的某個地方時,步風塵卻突然稍微停頓了一下,原本微瞇著的眼睛裡也流露出了幾分冰寒之色,像冰刃似的透露出殺氣來。

糟糕!我忘了告訴燕無雙不要讓她繼續跟在我身邊了,這女子習慣了在我身後做守護的影子,今日在我告訴了自己的身份之後又跟在了我的身後。

我一下子反應了過來,也顧不得其他了,伸手就抓住了步風塵的腦袋一個翻身壓住了他,感覺到步風塵有要抬起手來的意思,我頓時壓低身子主動吻了上去,伸手抓住了步風塵的手,十指相扣,死死抓住不放。

若是燕無雙以為我是被步風塵強吻的,這女子可能就會跑出來,剛剛差一點步風塵就動了,以步風塵如今偽善的性格可不會像偽聖那樣還會猶豫一下,我可不想讓我剛剛救下來的人又死去。

只是……燕無雙怎麼還不走?!

步風塵現在是沒有要殺人的傾向了,先前流露殺機的雙眸也再一次因為舒服而微微瞇了起來。

這算是我第一次主動親吻一個男人嗎?真是糟糕透頂的回憶。

乾脆閉上了眼睛,我輕輕吻著身下的男人,柔軟而溫暖的唇,帶著清淡的甜,猶如清晨沾在花瓣上的露水等待著人去攫取。

接吻的滋味嗎?

儘管第一次與步風塵的親密算不上是什麼美好的回憶,然而那時候的接吻,也確實是讓我對接吻有了另外一番的認識,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噁心,也原來是會讓人漸漸迷失了心神,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無邊世界裡的……

是偽裝,還是為了掩護一個不怕死的傻瓜舊部呢?

這些一開始促使我主動親吻男人的動機似乎已經漸漸變得模糊了,在嘗到了佔據主導位置接吻的甜頭之後,我已經變得有些腦袋暈了,以至於才會漸漸鬆開了步風塵的手,漸漸摟住了這男人的肩膀。

一連串的深吻,猶如溺水的魚一般貪婪的喘息著,又不願意離開這能夠置人於死地的世界,不願意……不願意回到現實裡。

「呼……呼……」

短暫的分離,急促到讓心臟都有些抽痛的喘息,我微微撐起身體望著被我壓在身下的步風塵,後者的胸口略微起伏,沒有我這般狼狽,原本白如雪的臉頰也微微有些泛紅,一雙鳳眼裡透著幾分溫潤。

步風塵的手放在了我的腰上,他的手漸漸上移撫著我的脊背,輕輕的一壓,身體就又沉了下去,唇與唇輕淺似蜻蜓點水一般的觸碰,有那麼幾分酥癢,又有那麼幾分纏綿難斷,似乎是連了藕絲一般總是無法剪斷開來。

熱,我已經覺得有些悶熱了……

有那麼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瀰漫在胸口四肢,促使我開始想要與身下的男人貼得更近一些,輕輕的,輕輕的啃噬著步風塵的脖頸,這男人並沒有拒絕或者推開我,只是閉著眼睛享受著我的親吻一般。

輕輕扯開了男人的衣領,我順著向下親吻而去,步風塵的身上的確是有一種淡淡的清香,不像是我曾經聞到過的任何一種味道,清淡,卻又透著幾分神秘與距離感,此時,卻就在我的身旁任我汲取。

「唔——」

一瞬間的翻天覆地,只覺得身體一下子騰空了起來,待反應過來時就發現人已經被步風塵直接抱到了床上,這速度太快,以至於我只能看到步風塵壓下來的身影,以及那被放了下來的薄紗床帳。

剛剛還十分乖巧任我親吻撫觸的男人此時就一下子露出了原本凶狠的模樣,一上來就開始扯我的衣服,我頓時感到脊背一涼,糟糕了,不小心玩過火了。

步風塵可不是那種願意被我壓在身下隨意處置的男人,換句話說,這男人才是那個處於上方玩弄他人的那一個。

「等一下!」我連忙喊停。

步風塵停了下來,停在了我的上方,手正拿著我的腰帶,只要他輕輕一拉,身上的衣服就該被脫下來了。

我吞了一口口水,望著步風塵眼裡深藏著的紅色火焰,說道:「你忘了,你可是說過不會勉強我的。」

步風塵很明顯的挑了挑左邊的眉毛,看的出來,這男人的心情不是那麼好,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被我強制喊了停。

儘管他的確是這麼說過,但我也不會傻到相信步風塵這男人的話,因為步風塵其實是個無賴,大大的無賴。

過了一會兒,步風塵才開了口:「你……不想要嗎?」這男人微微揚起了一邊唇角,那般的魅惑眾生,差一點就讓我有些愣住。

這個男人……居然在引誘我?!

問題在於我如果被他引誘了,後果也就是被吃掉,而不是我吃掉他。

我壓制住了亂跳的心神,十分堅定的搖了搖頭,笑著說道:「除非你讓我抱,我就很想要了。」

「抱我嗎?」步風塵露出十分有趣的表情,一個翻身從我身上滾到了旁邊,他的手依然摟著我的腰沒有放。

「你還真是會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步風塵微濕的呼吸噴灑在了我的脖頸上,猶如貓爪一般撓人,「就算我願意,另外一個人也不會願意這身體被他人壓在身下,明白嗎?他可是一個十分強勢的人。」

是指偽聖嗎?雖然這麼說,可其實還不是步風塵,不管是哪一個,都不會願意躺在其他人身下的。

不切實際又怎麼樣,早晚有一天會讓幻想成夢想,夢想成真也不遠了。

步風塵的意志力的確很強,我的一聲喊停,他也倒真的停了下來,能在這種時候剎車的人也不是很多了,可當他抱著我的時候,我卻能夠感受到這個冰冷男人的某個火熱地方正躍躍欲試的堅硬著。

「你剛剛說的……確認一些事情是指什麼事情?」也不知道這男人什麼時候才能放開我,為了緩解尷尬而過於曖-昧的氛圍,我開始找著話說。

步風塵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腦袋埋在了我的後頸處,某個躍躍欲試的地方也漸漸恢復了平時的溫柔,只是步風塵卻抱我抱的更緊了,這讓我有一種下一刻他就會把我撕碎吃了的幻覺。

「已經確認了。」儘管沒能看到步風塵的表情,我還是能夠聽到這男人話語間的笑意。

「那是什麼事情?」被隱瞞的感覺並不是很好。

「就是……一些事情而已,想要知道的話就投懷送抱好了,上次的時候不是很盡興嗎?」這聖門的大聖人竟然一邊說著話,一邊拍了拍我的屁股,簡直就是一個下流痞子。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步風塵這話到底是玩笑話,還是認真的,這個男人,難道真的會喜歡上我這樣的人嗎?

不,就算有那麼一點點,也只是簡單的好奇,好玩,以及那麼一點點的新鮮感而已,這樣的感覺可是離真正的「愛」十萬八千里遠。

愛一個人,哪裡有那麼簡單呢?

「怎麼不說話了呢?」步風塵輕輕在我耳垂邊親了一下,柔聲軟語,總是那麼的容易讓人沉醉其間。

被人從背後擁抱的感覺,是這般的充實而溫暖,以至於都讓我不想要起來了。

結果,還真的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天還未亮,窗外黑濛濛的一片,身旁也是空蕩蕩的,步風塵或許已經走了吧,這也是難得,以往這男人要是在我旁邊睡著的話總會一直到天明才會離開。

已經會有失落感了嗎?我忍不住搖了搖頭,不願意去回想剛剛那一瞬間的失落感從何而來,起身拿起衣服穿上,醒來後就已經睡不著了。

微涼的夜,斑駁的星辰,掛在道路旁的朦朧燈火,夜裡燃著亮光的夜明珠,偶爾發出幾聲鳴叫的蟲兒。

我離開房間一個人在後院的長廊間獨自散步,拋開了白天的繁雜,也只有深夜才能讓人徹底安靜下來,走了幾步,忽然看到一個樹影下的模糊白影,是步風塵嗎?

我悄悄朝著白影的方向走了過去,想要看一看步風塵在這大半夜的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可待我漸漸走近時才發覺這人似乎不是步風塵,步風塵可沒有一頭漂亮的黑色長髮。

似乎是發覺了我的存在,那人很快轉了過來。

「秋公子?」這人,是白河。

我差一點忘了,今天步風塵讓白河他們留下來住宿,而白河他們竟然也住了進來。

 


第一章 演戲

  「秋公子,你也是睡不著嗎?」白河轉過了身,略顯瘦削的身上披著單薄的白衣,柔順的黑髮披散在胸前,四周暈著淡淡的夜明珠光輝,襯著這男人好似夢裡失足落下凡塵的仙人,有那麼一些不真實的柔美。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白河的模樣和性格總是十分對我胃口。

  「這麼晚了,白公子是有心事在懷無法入眠嗎?」在旁人的情況下,這還是我自從回到江城以後第一次和白河走在同一條道路上。

  白河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那副忍耐了什麼煩惱事情一樣的模樣很容易激發起他人的保護欲,只是我比任何一個人都知道,白河其實並不需要任何一個人的保護,這個外表無害的男人可是自小就生活在皇宮,生活在我的身邊,一步步暗中謀劃著,一點點的將我逼入萬劫不復之地。

  「一雙人客棧的確堪稱人間仙境,即使是夜晚的時候也這麼美,我先才看得有些入了迷,以至於走著走著就勿入了後院,還望秋公子見諒。」白河略帶歉意的說道。

  是無意間走進來的,還是故意走進來的呢?若不是我十分瞭解白河,大概會真的以為這個男人是誤入後院。

 不過也難怪白河會在後院迷路了,當初步風塵在設計後院的時候就故意繞了幾個彎子,說白了就是暗中將樹木栽種的地方佈置成了一個迷陣,不知道走路訣竅的話可是會很容易迷路的。

  「無礙,只是這麼晚了,白公子還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說著陌生人之間的客套話,我指了指白河後面的方向,說道,「從這裡順著溪流走就能回到庭院,白公子應該記得怎麼回房間的路吧?」

  白河望著我問道:「不介意的話,秋兄可否陪在下走一段路呢?」

  哦,是打算讓我送他回房間嗎?這等美差就算了吧,我可是消受不起這些美人恩了。

 「抱歉了,在下腿腳不方便,就不陪白公子散步了。」我偏過頭不再正面直視白河,出來的時候沒有戴面具,雖然模樣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但還是會覺得白河的目光裡藏了幾分銳利。

  聽了我的話,白河知識略微尷尬一笑,這男子大概也極少被人如此直接的拒絕過吧。

  「秋公子……」白河並沒有離開,還是站著原地沒有動。

  聽到白河的聲音,我側頭一看,發現白河的視線落在了我的腳上,剛剛出來的時候不但沒有戴面具,連鞋子也沒有穿,這都是一些老習慣了。

  「我從前認識一位朋友,他在夜裡起身的時候他不喜歡穿鞋子,時常就光著腳出來在院子裡走動了……」白河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他喃喃的說著,臉上露出幾分笑意,似乎是回憶一些美好的過往一般。

  美好嗎?白河的話語莫名的讓我感到幾分可笑和諷刺。

  「哦,是吧……」我隨意的敷衍了一句,如果白河不打算離開,那就讓他好好的站在這裡吹風吧,反正白河在後院也找不到什麼來。

  「白公子好好休息吧,在下就先回去了。」說著,我轉身就要離去。

  這時,白河又在後面喊道:「秋公子,能否等一下?」

  「白公子,若是有事的話,不如待天明之後再談如何?」我並未轉身回去,腳底的嫩草微微有些濕潤,透著幾分冰涼,這讓我瘸了的那條腿有些不舒服。

  「秋公子是不是對在下有些誤會?」白河在我身後歎道,「不知道在下哪裡做錯了,閣下似乎對我有一些……偏見。」

  白河的目光很溫柔,卻也直直的射在我背後,有一些不舒服,就像是這男人彷彿想要看透我的面具一般。

  「呵呵,白公子多慮了,在下的性格就是這般,對誰都一樣。」輕哼一句,我不再理會白河舉步向前走去,剛剛邁出一步之後突然左腿就微微一痛,瘸腿受了夜裡的涼氣有些不聽使喚,濕潤的草又有些滑,這一踩差一點就摔了下去。

還未站穩的時候白河就突然來到了我的身旁,伸手就朝著我攙扶而來:「秋公子,沒事把?」

  「沒事。」有些粗魯而直接的推開了離我太過於近的白河,我本能的後退兩步拉開了我與白河的距離,就是這麼一個簡單而本能的動作卻讓白河愣了一愣,我不用看都能感覺到白河的敏感。

  「我從前那位朋友也是不喜歡被人碰,即使是距離太過於靠近,他也會露出厭惡的表情來。」白河楠楠說著,話語裡聽不出他的態度到底是什麼。

  白河在懷疑我是愁天歌嗎?畢竟是曾經親密相處過的人,若是再露出幾個破綻來,以白河的性格定會多加留意,被他盯上的話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白公子的那位朋友還真是個怪人。」扶住身旁的大樹站穩了,我輕笑一聲顯得並不在意剛剛的舉動,看到我的樣子,白河也似乎有一些猶豫。

  畢竟,一個絕對會死了的人,又如何會再出現在這個世界?

  「是啊,他的確是個怪人,其實秋公子在某些地方和他挺像的,既然我和他能夠成為朋友,說不定我們也能成為朋友。」白河很快恢復了平日的溫和,剛剛一瞬間的緊繃與顯露出的疑惑都已經被深深藏了起來。

  朋友,算了吧,我可不想跳第二次懸崖,更不想遇到第二個步風塵。

  剛剛想到步風塵,沒想到步風塵就還真的出現了,旁邊不遠處突然出現了一個白影,這一次我就沒有看錯了,的確是步風塵,而且還是一個面相溫和,眼裡帶著幾分沉重與疑惑的步風塵。

  「愁……」步風塵看見了我,他才剛剛開口說了一個字,我就打斷了他的話。

  「風塵,你怎麼在這裡,醒來後不見你,還以為你去了哪裡,總算是找到你了。」我轉過身朝著步風塵走了過去,一邊衝著步風塵眨了眨眼睛示意後者不要隨便說話,不過是一覺而已,沒想到步風塵的性格又變了。

  儘管是不變的模樣,可我還是一眼看出來現在這個步風塵可是和前不久和我接吻的那個不是同一個。

  「這夜真涼,沒你身邊總是有些冷。」說著讓我都覺得噁心的話,我在步風塵充滿疑惑的目光裡一點點的靠近了這個偽聖啊,直至走到了步風塵身旁,我伸手就抓住了步風塵的手臂,步風塵並沒有推開我。

  「我冷,抱一下。」我悄聲在步風塵耳邊說道。

  冷是有一些的,抱的動作卻是做給另外一個人看的,白河不是以為我是愁天歌不會讓任何一個人碰嗎?那我就做給他看,也好消除白河對我的懷疑。

  步風塵非常配合的伸手就抱了過來,抱得很緊,幾乎都快要讓我嵌進他的懷裡了,他這配合得讓我有些不爽,果然偽聖和偽善都是一個模樣。

  「白公子,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側頭說了一聲之後,我靠在了步風塵的懷裡,既然都是演戲了,就乾脆演到底好了。

  「腳有一些疼,扶著我慢一些走。」我故意靠在步風塵懷裡,一手攬住了他的腰。

  「白公子,告辭。」步風塵轉身對著神色不定的白河說了一句,而後竟然就突然一下子將我身子往後一拉,順勢一抬,步風塵居然給我來了一個大大的橫抱,我只是讓他扶一下,可沒有讓我這樣子抱我。

  演習演戲,最後反而是步風塵佔足了便宜。

  離開了院子,確定已經看不到白河的身影,我冷冷說道:「放我下來。」

  「你的腿受了寒氣,再這般胡來,早晚會落下病根。」偽聖步風塵還是一如既往的輕淡而淡漠,即使是說著關心的話,也感覺不到這男人的溫度。

  「那也是我自己的腿,和你有什麼關係?」我哼道,步風塵並沒有理我,只是直接朝著房間的方向走了去。

  我看了他一眼,問道,「另一個步風塵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問了這個問題之後,步風塵似乎神色微動,只是時間太過短暫讓人難以辨清,步風塵很快又恢復了平時的模樣。

  步風塵頓了一頓,沉聲說道:「月圓之日,就回聖門。」

 


  第二章-拒絕

  「那客棧怎麼辦?」步風塵突然冒出來的話讓我有些吃驚,這客棧才剛剛弄好,怎麼就說要回去了呢?

  掐指數一數,距離下次月圓之日也沒有幾天了,究竟是什麼事情讓偽聖這麼著急回聖門呢,難道是因為另一個步風塵?

  答案不可獲知,疑問卻一直縈繞在胸口,我不禁發起了呆。

  直至脊背突然感到一片柔軟的時候我才發覺我們已經回到了房間,步風塵將我放在了床上,我微微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明明只是腳微微有些痛而已,還遠沒有到不能下地行走需要被人抱到床上的地步吧。

  「客棧就在這裡,不會消失。」步風塵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側身坐在了床邊,他伸手就要去碰我的腿。

  我縮了回來,皺眉說道:「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這才剛剛建好的客棧就不要了嗎?」就算步風塵有足夠的錢去揮霍,也不該就這麼把客棧給丟了,畢竟,這客棧的建成也有我的一份心力在裡面。

  就算說是「家」,也不足為過了。

  步風塵彎腰一伸手又握住了我的腳踝,看似輕柔的動作卻是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硬是將我的腳踝給拉到了他的腿上,他的手有些冰涼,手指卻十分柔軟,白皙而修長的手指輕輕的**著我有些僵硬和發痛的腳踝,很讓人覺得舒服。

  只是這過於溫柔和體貼的動作總是讓人覺得有些怪異,說不清的怪異。

  儘管一開始我是與現在這個偽聖先認識的,可到了現在的話,似乎是我與步風塵的另外一個性格更為熟識一些,我難以看透現在的步風塵。

  「以後不要赤著腳四處跑了,尤其是夜裡。」步風塵並未回答我的話,只是低著頭從懷裡拿出一個小藥瓶倒了一些透明液體在手心,掌心搓了搓之後揉在了我的腳踝上,這麼一會兒功夫,我已經感覺不到腳踝處的僵硬和痛感了。

  腳踝處被步風塵碰過的地方有一些發熱,或許是由於步風塵**的關係,只是這種灼熱感讓人覺得很奇怪,我覺得腳底有一些發癢,忍不住的就縮起了腳趾頭。

  「你要回去就自己回去好了,我不會回去。」不是不想回到聖門,只是如果我這個時候走了,燕無雙怎麼辦,老四老九他們怎麼辦,我決定了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不經過思考的事情也不會輕易做出決定。

  步風塵鬆開了我的腳踝,從床上站了起來,淡淡說道:「好好休息吧。」男人轉身離開了房間。

  望著步風塵離開的身影,我不禁皺起了眉頭,步風塵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到時候是會帶著我一起回去,還是不再在乎我了呢?

  這一夜,回到了房間之後就再也沒有睡著了,直至天明。

  ......

  ......

  天亮之後,我直接找到了燕無雙,無雙在昨夜的時候已經回到了房間,今天我過去的時候那女子表現和平時沒什麼區別,我也不知道昨天我和步風塵的那些事情被燕無雙看到了多少。

  「無雙,知道老四他們的動靜嗎?」我開門見山的問道。

  昨夜偽聖步風塵的突然出現徹底將我的計劃給打亂了,我原本計劃著找機會讓曾經的那些舊部屬都離開白河的國家去到其他國度裡,即使燕無雙他們能夠在這個國家隱姓埋名的生活下去,可終究有著被白河發現的危險。

  唯一的辦法,也就只有讓他們去到另外一個國家了。

  畢竟是我曾經所信任的舊部屬,即使是去到另外一個國家生活也不會有太多問題,我能夠做的也就是給予燕無雙他們在陌生國家生活的足夠本錢和全新身份。

  錢不是問題,雖然我曾經的金庫大部分都已經被白河給收了,但還剩下了一些,加上步風塵之前給的,也有很大一部分了。

  而有了錢,那身份的問題也可以迎刃而解。

  如今的問題就在於,我需要在白河之前找到其餘的人,並且安全的將他們都帶出這個被層層嚴守的國家。

  「老爺,無雙不知道老四他們都在哪裡,為了彼此的安全性,我們一直都極少碰面。」無雙答道。

  我的九個直接手下,除了無雙因為必須時刻跟隨在我身旁以外,其他的八個人基本都會和另外一個人保持聯繫,就像是老九習慣和老四在一起,老二喜歡和老十膩著。

  也因為這樣,無雙其實和其他八個人的關係並沒有那麼緊密。

  原本打算以外人的身份幫助其餘八個人,可如今想來,時間緊迫的情況下就顯得很難了,這八個人除了聽我的命令外誰的話也不聽,仔細想一想,除了讓他們八個人知道我的身份外似乎就沒有其他更快速的辦法了。

  只是以我如今一個人的能力,似乎顯得太過單薄了些。

  腦海裡不禁跳出了步風塵的身影,我忍不住暗暗歎氣,偽善的話還好說,偽聖的話就難說了,步風塵就這麼急著回聖門嗎?不知道能不能讓步風塵幫了我的忙,再一起回去聖門裡呢?那個男人,會答應嗎?

  「老爺,需要無雙去找其餘八個人嗎?」無雙的聲音將我從思緒之中拉了出來。
     
  我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不了,你最近好好的在客棧裡待著養傷不要亂跑,還有……今後也不必和從前一樣時刻跟在我身後了。」

  燕無雙點了點頭,答道:「無雙明白了。」

  要找其他八個人並不是什麼難事,我自有辦法找到這八個人。

  只是這一次,在失去了大勢之後我已經沒有了和白河正面對抗的本錢,沒有步風塵這樣強悍男人的幫助,事情就變得困難了。

  儘管有些不願意,但我還是得去找步風塵談一談。

  告別了燕無雙之後,我又去找步風塵,卻得知步風塵正在庭院裡和白河他們在一起,這讓我有些苦惱,是直接去,還是等著步風塵回到後院來呢?

  罷了,時間不等人。

  戴上了面具之後,我朝著庭院的方向而去。

  走在庭院的碎石子路上,遠遠的我就看到了坐在亭子裡喝茶聊天的幾個人,除了步風塵和白河以外,竟然還有趙紹與武林盟主蕭正楠。

  「秋公子來了!」瞥見了我,白河在亭子裡喊了一聲。

  「秋大哥!」最近開始在一雙人客棧賒賬的趙紹也很開心的朝著我揮手,這小子,腰上還別了塊不錯的玉珮,回頭讓蘇蘇拿去抵賬。

  「原來是秋公子,我們又見面了。」蕭正楠笑容溫和的站了起來,一臉成熟世故的虛情假意。

  「我沒有打擾各位吧?」我一瘸一拐的走到了亭子旁邊,步風塵已經從亭子裡走了下來站在我的旁邊。

  步風塵淡淡說道:「在與幾位客人聊一聊民間的生活。」

  我微微一愣,步風塵該不會和白河他們說了些什麼吧?

  「怎麼會呢,秋公子不如也一起坐下來喝茶吧,我們可是很好奇二位的生活呢。」蕭正楠笑著說道。

  趙紹露出一臉的好奇,說道:「秋大哥好不道義,之前都不告訴我們,原來你和步先生是從海外的仙山來的!」

  海外?仙山?步風塵到底說了些什麼?

  我輕輕扯了扯步風塵的袖子,湊在男人耳邊低語道:「我有話和你談。」

  步風塵看了我一眼,而後與其餘幾人說了幾句之後就與我一同離開了亭子,順著庭院裡的溪邊緩緩走著。

  「旁邊沒有人偷聽吧?」我問道,以步風塵的能力應該可以知道附近是否有人跟著。

  「無。」步風塵說道。

  我放了心,一邊走,一邊說道:「距離下一次月圓之日也不過幾天的時間了,你真的要離開這裡回聖門嗎?」

  「是。」步風塵答的果斷。

  「推遲到下個月不可以嗎?」我皺著眉,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想要你幫個忙,需要佔用你一些時間。」

  除了步風塵以外,我還沒有向任何人請求過幫忙,原以為這個性子溫和的偽聖可能會答應,沒想到步風塵卻在片刻的沉默後選擇了拒絕。

  「不行。」步風塵的拒絕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聽著他的拒絕,我心裡有股說不清的煩悶和雜亂,步風塵竟然說了「不行」,他甚至都 不知道我要讓他幫什麼忙就直接拒絕了。

  「步風塵,你……你就非得這麼快回到聖門嗎?」我停了下來,轉過身直接面對步風塵,冷聲說道,「若是我不願意和你一起回到聖門呢,你也要回去嗎?」

  「你有你的選擇,我不會強迫你。」步風塵回答的淡然。

  那意思就是,就算我不回聖門,步風塵也會回去,答案已經很明顯了,我頓時沒有了再向步風塵請求幫忙的想法。

  不是早就應該明白的嗎,步風塵是堂堂聖門門主,我是誰呢?對於步風塵而言也不過是一個因為「借屍還魂」而顯得有些特別的男人而言。

  這就是步風塵所謂的「負責」了,還真是夠負責的

  我胸口有一股無名火在熊熊燃燒,難道離了步風塵我就辦不成事情了嗎?最好從今以後步風塵回去他的聖門,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

 


     
  第三章-在乎

  「老爺是不是和步先生吵架了,兩個人都已經整整一天沒有講話了,以往的時候老爺和步先生每天都會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的。」

  「蘇蘇,小聲一點,老爺來了......」

  小聲什麼,聲音這麼大想要聽不到都難,我推開門走進了書房,蘇蘇和童童兩個人正在書房裡打掃整理,順便小聲八卦著我和步風塵的事情。

  剛剛還談的開心,這一會兒就沒聲音了,一個個乖巧的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老爺。」蘇蘇和童童異口同聲的說道。

  「你們出去吧,在外面看好了,不許任何人進來。」我剛剛一揮手,蘇蘇和童童就逃命似的跑了出去,生怕被我訓斥。

  【凡塵紛擾,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運,你既然已經離開了這個世間,又何必再一次摻雜進去】步風塵昨夜說了這樣的話。

  那又如何呢,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運,愁天歌也有愁天歌的命運,若是我真的死了,不再屬於這個世界,那我自然不會再插手凡間的事。

  然而事實是我還活著,而且又再一次回到了這裡,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說不定這就是我的命運,步風塵不幫忙就算了。

  我搖了搖頭,坐在書桌前望著白紙一陣陣發呆,沒有了步風塵也沒關係,如今趙紹剛剛好住在一雙人客棧裡,趙紹是南國小王爺,而南國的實力也不差,就算白河知道了燕無雙他們去到了南國,白河也很難跨過國境去捉拿燕無雙等人。

  這不就是上天賜給我的一個大好機會嗎?

  對,先去找趙紹!得想辦法讓趙紹答應我的要求才行。

  心裡下了決定,我立馬起身離開了書房,剛剛一打開門前腳邁了出去就碰到了站在書房外的步風塵,我微微一愣,步風塵只是看著我,柔聲問道;「要去哪裡?」

  該死的童童和蘇蘇,步風塵來了也不說一聲,回頭得好好教訓一下那兩個吃裡扒外的傢伙了。

  「和你無關。」伸手粗魯的推開了步風塵,我舉步向前走去,步風塵沒有跟上來,只是在我身後淡淡說了一句話。

  「三日後就是月圓之日,屆時我會在城外山頭等你,若是願意,你可以在月亮落山之前過來......」步風塵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三天嗎?我長袖下的雙手禁不住微微握緊,要走就走吧,何必再告訴我這些呢?真的是巧了,三天後也剛剛好是之前約定好客棧開業的時候。

  離開了後院來到庭院裡,我在趙紹的房間裡找到了這個還在睡懶覺的南國小王爺。

  「起來了。」我一腳將床上還在悶頭大睡的南國小王爺給踹了下來。

  「哎呀,誰啊——呀,秋大哥,你是不是走錯房間了,我不是步先生啊!」

  「哎呀呀——秋大哥,秋大哥你別打人啊!你......你怎麼打我啊,步先生,步先生救命啊......」

  ......

  ......

  「秋大哥,就算我欠了你們客棧的飯錢,也不用這樣打客人吧......」趙紹哼哼唧唧的從床上爬了起來,一邊揉著被我揍了一拳的臉頰,一邊委屈的說道,「你們可得負責啊,看啊,我這都快破相了。」

  我坐在桌邊喝著茶,瞥了眼皮粗肉厚的趙紹,冷哼道:「就你那臉皮,刀子都砍不壞。」

  「我......我臉皮很嫩很薄的!」趙紹嘟嚷了幾句,而後小聲問道,「秋大哥,你總不會是專門來找我要債的吧,我很窮的,您就大人有大量,消了我這兩天的飯錢好吧?」

  「堂堂南國小王爺怎麼可能會沒錢呢?」我說了一句,趙紹的臉色立馬就變了,一下子就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一副驚訝的模樣,伸手指著我說道:「你......你怎麼知道的,你怎麼知道我是......」

  「啊,我知道了,秋大哥和步先生果然是海外仙山的仙人,什麼都知道。哎,好吧,其實本王就是南國小王爺趙紹,可是王爺也會缺錢的啊。」趙紹自問自答了起來,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

  提到「錢」的時候,趙紹明顯就萎靡了起來,一臉哀怨的望著我,說道:「秋大哥,我那十萬兩白銀已經是我的家當了。」

  「明人不說暗話,小王爺,秋某有一個交易想要和你談一談,不知可否?」我伸手從懷裡取出一塊麒麟玉珮,趙紹的眼睛就像是沾了膠似的頓時定在了我的玉珮上。

  「這......這不是被偷掉的麒麟玉珮嗎?」趙紹捏著嗓子,一邊低聲說道,一邊警惕的四處望著,一下子湊到了我的跟前,說道,「怎麼會在你這裡?」

  我伸手推開了離我太近的趙紹,重新將麒麟玉珮放回懷裡,說道:「小王爺只需要順路幫我帶幾個人去到南國,我不但歸還你的十萬兩白銀,這塊麒麟玉珮也送給王爺了,這樣的交易,不知道小王爺可有興趣?」

  趙紹瞪大了眼睛,艱難的吞了口口水,呢喃道:「十萬兩白銀,還有玉珮,你都給我?」
 
「待會兒就讓人將銀子還給小王爺,至於這玉珮,還得待小王爺幫忙將人帶到南國之後再給王爺了,我的客棧就在這裡不會消失,小王爺若是不信任在下,我們還可以再立下字據為證。」我說道。

  「不,不用了!很好,很好!那我們什麼時候啟程!」趙紹高興得眉開眼笑,「秋大哥你真是

  太好了,其實我這次來到江城就是為了這塊麒麟玉珮,要是不把玉珮帶回去,我可就不敢回南國了。」

  「這下好了,我可以回去了!銀子還省了,嘿嘿嘿……」趙紹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為了麒麟玉珮!不過是一塊普通的玉珮罷了。

  不再去深想趙紹話裡的意思,我很快與趙紹談妥了交易,只要我找到了其餘的八個人,到時候 就可以讓八個人假扮成趙紹的屬下一起回到南國。

  「秋大哥,那我們大概什麼時候動身?」趙紹問道。

  「三天之後,客棧開業之時。」

  未免夜長夢多,自然是越快越好,三天的時間已經是其餘八人趕到客棧的最快時間了,客棧開業之日,屆時會有來自四面八方的客人,魚龍混雜,這樣的話也不容忍被白河等人發覺。

  三天,三天的時間……

  ……

  ……

  「老爺,您要的鷹已經運到城外了,總共八隻,聽您的吩咐,沒有讓鷹靠近城門十里。」蘇蘇

  在我旁邊說道。

  「蘇蘇,你按著我的方法將鷹都放飛出去,記住了,一定要在城外三十里的地方放飛。」我叮

  囑道。

  「是,蘇蘇知道了。」

  蘇蘇離開之後,一個黑影出現在了我的身後,燕無雙的聲音從我身旁傳來:「老爺,您也要和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去南國嗎?」

  去南國和自己的下屬生活在一起嗎?呵呵,不可能的。

  我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是讓他們八個人在三天之後來到客棧,到時候你們一起喬裝成趙紹的部下,隨著趙紹乘船離開江城去到南國,無雙,記住了,若是他們八個人問起我,你不要透露出我的消息,就說愁天歌還活著,但是已經不需要他們了,讓他們好好的在南國活下去吧。」

  至於我,不會去南國。

  我的家,早已經不復存在了。

  去哪裡呢?我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或許是一個人孤獨的浪跡天涯,或許是回到只有一個人的一雙人客棧,就這樣老去。

  聖門……能不能趕到城外山頭呢?和江城停靠船隻的河岸離了那麼遠的山頭。

  本想讓步風塵一起護送直到南國境內的,如今,也就是一個可笑的想法罷了,我區區一個凡人憑什麼去命令和要求一個聖門門主。

  就像是步風塵要回去,我也拉不住一樣。

  該死的步風塵……我好好的在一雙人客棧裡有吃有喝,何必跟著你回去需要自己種地的窮酸聖門裡。

  大不了,我不回聖門,我們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就是了。

 


  
第四章-分別

  「老四他們收到了老爺的消息,應該很快就會來客棧集合吧?」  一雙人客棧後院裡,漸漸恢復了健康的燕無雙正陪著我在院裡散步。

我擺了擺手,說道:「無雙,這些事情就不要一直掛在嘴上了,和我聊一聊其他的事情吧。」

  「老爺想要聊什麼事情呢?」無雙跟在我身後好奇的問道。

  「聊一些你的事情,你雖然跟在我身邊已經好多年了,但我似乎極少和你聊天。」事實上,除了知道燕無雙叫燕無雙以外,我幾乎就不知道燕無雙私底下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無雙,你有過喜歡的人嗎?」以無雙的年紀,早就應該到了嫁人的時候了,無雙雖然是我的影子,是個殺手,但說到底也是個女子,這個年紀的女子誰不曾有過懷春之夢呢,都是些人之常情罷了。

  「老爺怎麼突然問這個……」無雙的聲音有些發緊,顯然是我的問題不小心正中靶心了,這女子果然有心上人了。

  「是哪家的公子,還是哪個少俠,哪個讀書人?」我漸漸放緩了腳步,伸手撥開眼前攔人的樹枝,彎腰走進了林間的小石子路上。

  無雙支支吾吾的說道:「只是……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我的問題,無雙總是會回答,儘管我聽得出來無雙不是很敢談這等事情。

  「你也會是一個普通人,做一個普通的女子,嫁給一個普通的男人,有一個普通但有溫馨的小家。」我篤定的說道,「無雙,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你已經不是我的影子了,從今以後,愁天歌死了。而你也是一個普通人了。」

  「無雙……無雙做不了普通人的。」燕無雙的聲音有寫發悶。

  我停了下來,轉過身望著女子,無雙不敢對視我的眼睛連忙低下頭去。

  「一個人想要做什麼並不是別人說了算的,你若是想要成為一個普通人,過普通人的生活,那你就一定可以,這個世間除了自己又還有誰有權利主導你自己的生活呢?過什麼樣的生活,都是自己的選擇而已。」我轉身繼續往前走去。

  選擇,僅僅是在一個個岔路口不停的選擇而已,而終點,也有所不同。

  「喜歡那個人的話就去爭取好了,只是如今國內不太安穩,可以的話最好和你喜歡的男子一起去另外一個國家,你們每一個人我都替你們準備了兩萬兩黃金,這些錢也足夠你們在一個陌生的國家立足生活了。」

  「老爺……」燕無雙突然喊了一聲,有一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我回頭看了女子一眼,笑著說道,「你們也為我出生入死了那麼多年,這些也是你們應該得的,你們也是時候離開我一個人去追尋自己應有的生活,自己的夢想……」

  「老爺,那您這次回來……」燕無雙似乎有些不解。

  我這次回來怎麼了。是不是覺得我這次回來是為了復仇,為了我未奪取的江山和權力呢?都不是了。

  「愁天歌……已經死了,不是嗎?」我淡然一笑,突然覺得自己和步風塵待久了,也染上了那男人的習性。

  說道步風塵,偽聖這幾天都很安靜,我不想見他,刻意避著他,他也就沒有刻意來尋我,結果就是從偽聖那天和我說了月圓之日要離開,直到今天我們也沒有見過一次面,說過一次話,他知道我在刻意避開他。

  明天……明天就是第三天了,也是這月的月圓之日。

  步風塵要離開凡塵回到他的聖門,而我則必須在白河有所覺察之前將我的舊部屬盡快送到其他國家,徹底斷了白河趕盡殺絕的道路。

  「老爺要留在客棧裡和步先生在一起嗎?」燕無雙突然問道。

  我搖了搖頭,歎道:「不,他會回到他應該待的地方。」

  「老爺也一起回去嗎?」燕無雙問道。

  這個問題,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燕無雙了。

  ……

  ……

  時間總是過的很快,轉眼就到了與趙紹約定好的日子,這一天亦是步風塵準備回聖門的日子,昨夜有一些失眠,也不知道何時才入睡,只知道醒來時就已經天亮了。

  趙紹似乎比我還要緊張,一大清早就跑過來找我問東問西。

  「你的人來了沒啊,我們是不是準備走啦!」趙紹好我約定今天一早就準備起身離開。

  「他們應該已經在你的隊伍裡了。」我拍了拍趙紹的肩膀,望了眼窗外的美麗景致,今天也是一雙人正式開張的日子,聽蘇蘇和童童說有不少人都來一雙人客棧捧場,像是江城城主,還有前幾天才來過客棧的武林盟主蕭正楠。

  只是好玩的是,身為客棧的兩個主人都沒有出門迎接客人,步風塵不知道去了哪裡,而我則是睡到了大天亮。

  「已經在我隊伍裡了?」趙紹左右回頭張望著,疑惑的望著我問道,「秋大哥,你沒開玩笑吧,我的那些手下每一個人都在,沒看到你的人啊!」

  我笑了笑,沒有和趙紹做過多的解釋,只是說道:「這你就不用擔心了,你只要帶著你現在的這些手下去到南國,到時候麒麟玉珮自然會給你。」

  為了保護彼此,我的九個手下平日裡極少有來往,就算是互相通信也十分警惕,正因為如此,在我跳崖之後的半年多裡,他們也一直沒有被白河抓住,然兩個人的力量終究難敵一個國家的力量。

  再如何堅固的壁壘也有破損的一天,只要他們還在這個國家一天,他們被白河抓住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而已。

  這半年裡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謹慎一些總是好的。

  「好好好,只要回到南國你不要耍賴就好,嘿嘿,那我們現在就動身嗎?」趙紹視乎已經等不及想要回到南國了。

  「按著約定收拾一下,我們待會兒就走。」

  趙紹很快離開了。而距離我的目標達成也只剩下一段路而已了。

 一雙人客棧,也不知道是否還有回來的一天,更不知道今日離開之後,明日我會身處何方。

  都最後一天了,我是不是應該在離開之前和步風塵打聲招呼呢?就算是結束了我和他之間複雜的糾葛。

  猶豫,徘徊,就這麼一個拿不準的決定就足足讓我耗了一個時辰的功夫,對於向來果斷的我而言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了。

  算了。還是去看一下吧,我又沒有欠他什麼,不過是見個面而已。何必如此緊張躊躇呢?正像著去找步風塵的時候,趙紹又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說道:「船……船走不了啊……」

  「船怎麼會走不了?」難道是計劃出了什麼問題。我不免有些多疑了起來。

  「還不是因為一雙人客棧開業吸引了不少人過來。有一些坐著船過來,結果不小心和其他船隻撞一起了,現在河道捆堵,得要明天才能疏通開,秋大哥,我們是等到明天還是……」趙紹問道。

  「不等了。立刻乘馬車往南門走,一直走到城外三十里處的河岸邊,我已經派人額外準備了一艘船隻。」

  夜長夢多,不管河道的捆堵是意外還是故意有人為之,今日之內我必須讓所有人離開江城,選擇走水路無疑是一個更好的選擇,白河的人馬在陸地上更有優勢,而身為南國小王爺的趙紹只需要乘船到了兩國交界處就能以令牌順利通行。

  去到南國以外,也不怕白河敢冒著危害兩國關係的危險去攔截一個南國王族。

  「你們先走,我頓後。」我從懷裡拿出麒麟玉珮塞給了趙紹,說道,「玉珮先給你,記住我的話,一定要回到南國,一個部下都不能少,回到南國之後更不能和任何人談及此事!」

  「秋大哥,你對我這麼信任,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我趙紹雖然沒多大能耐,但也是個守信用的人!」趙紹拍拍胸脯,大義凌然的說道,「秋大哥你放心好了,一切包在我身上!」

  「我已經讓蘇蘇和童童準備好了馬車,你們現在就走。」

  原本還想和步風塵打一聲招呼,現在看的話,似乎也沒什麼必要了。總是要分別的……

  暫時的分別乃是為了更進一步的那啥,啊哈哈……

 

  
第五章-陷阱

  「步先生嗎?蘇蘇這兩天都沒有看到步先生,似乎是出去了,老爺,客棧今天開業,你說步先生會去哪裡呢?」蘇蘇一臉疑惑的摸樣。

  一旁的童童離開蹦了出來,說道:「昨天的時候步先生還在的,步先生還問了我老爺在哪裡,那時候老爺剛好去了外面,步先生後來也就沒說對面了,再後來就不見了。」

  「哦……這樣啊。」如果要找我的話,等一會兒會死嗎?結果還不是立馬就離開了,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來,步風塵甚至都不知道我要讓他幫什麼忙……

  罷了,不想了。

  「蘇蘇,童童,幫我準備一匹馬,我要出門一趟,歸期不定。」我也應該啟程離開了。若是幸運的話晚上就能回來,若是運氣不好真被我猜中了的話,那可能就要見一見老朋友了。

  希望,我的多疑都是錯誤的。

  「老爺也要離開嗎?」童童問道。

  「老爺要出去找先生嗎?」蘇蘇說道。

  我找步風塵做什麼,那個人要去哪裡我管得著嗎?

  「你們幫我準備馬匹就是了。」我冷冷說道。

  「哦——」蘇蘇和童童互看一眼,很快就跑開了。

  蘇蘇和童童離開之後,我又去找樂趙紹,趙紹的行李都已經整裝好讓人放在馬車上,趙紹此行一共帶了十個手下,而我需要讓他幫忙帶過去的是八個人,只是八個人而已。

  「秋大哥,我們這就啟程了?」趙紹早已經等不及了。

  我搖了搖頭,走到了趙紹房間的書架旁邊,在旁邊摸索了一陣之後,書架就突然像是一扇門一樣打開來,趙紹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大概還不知道自己居住的房間原來還有暗道。

  一共十個人從書架處打開的密室裡面走了出來。

  「秋,秋大哥……這是……」趙紹張大了嘴巴,一臉的驚詫和崇拜。

  「以防萬一而已。」做事謹慎向來都是我的習慣,我只希望這一次的謹慎是我的多餘舉動,但願了吧。

  我回頭看了眼還在盯著那十個人張大嘴巴,好像一個傻瓜一樣的趙紹,對它說道:「你過來,我有話告訴你。」

  「啊啊……好,好的,秋大哥,你好厲害啊,太厲害了,這都是怎麼做到的,天啊,秋大哥,你簡直就是我的偶像啊!」趙紹一邊看一邊走到了我身邊,滿眼的崇拜。

懶得理會這個白癡,我輕聲對他說道:「待會兒你這般……那個時候再動身……明白了嗎?」

  「明白,明白了!」小雞食米似的,趙紹點著腦袋。

  我回頭看了眼那十個人:「那麼,我們就先動身吧。」

  窗外,已是天色近黃昏,摻雜了幾分金橘的陽光撒在了木地板上,一片斑駁之色。

  ……

  ……

  「老爺,我們現在就動身離開嗎?」已經喬裝打扮成趙紹屬下的燕無雙一看到我從趙紹房間裡出來,就很快跑了過來。

  原本是女兒裝的無雙如今在易容過後已經成了一個普通的男子,連著聲音都改變了,這都是作為我貼身屬下必備的技能,若是連易容喬裝都不會的話,也就不配留在曾經的愁天哥身邊了。

  行走於朝廷於江湖之間,易容喬裝都是辦事保命的好技能。

  「嗯,你跟著趙紹的隊伍一同離開,我騎馬送你們離開江城。」我望著燕無雙,一個人能夠進行喬裝打扮改變他的外表,但是卻很難改變他本身的某些特質,倒如習慣,例如習慣,例如說話的語氣,還是永遠都無法改變的雙眼中所透露出的眼神。

  步風塵算是我所見過的人當中偽裝的最好的一個,眼神總是平淡無波,讓人看不出深淺來,這一點比起白河來更厲害。

  白河也是一個偽裝的高手了,偽裝無辜,偽裝善良……

  不過也多虧了這幾個人,我如今看人的眼力是比從前更厲害了。

  「老爺還是不打算和我們一起離開嗎?」燕無雙露出擔憂的表情,「白河就在客棧裡,若是讓他發現了老爺,老爺怎麼辦呢?」

  「無雙,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愁天歌已經死了,一切都結束了,這個世間於我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吸引力,不管是去到南國還是留在江城,又有什麼區別呢?更何況,我如今的樣貌身份都不再是曾經的愁天歌了,白河不一定能認出我來。」輕輕拍了拍燕無雙的肩膀,我微笑著說道。「我們走吧。」

  我轉身望了眼飄散著彩霞的天空,再過不久的話啟明星就將升上天空,很快,圓月也會懸掛在半空樹梢之上吧。

 回過身,我大步朝著樓下走去,身後,是趙紹和他的九個部下,以及偽裝成男子的燕無雙。

  今日一雙人客棧開業,不少達官貴人都過來趕熱鬧,平日裡顯得寧靜異常的庭院也熱鬧了起來,黃昏下的庭院透著霧靄一般的光暈,莫名的讓人感到溫馨。快樂的就是幸福

  家……嗎?

  我搖了搖頭,拋卻了這可笑的念頭。

  在庭院裡欣賞這步風塵傑作的客人裡面也有著不少熟人,江城的城主,在拍賣會上見過的小草姑娘,武林盟主蕭正楠,以及白河兩兄弟。

  這些人似乎都沉浸在一片美麗的景色之中,絲毫沒有發現我們這一邊正準備離開的人,我倒是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可不要臨時起什麼變故才好。

  「走吧,從後院悄悄出去。」我帶著趙紹等人抄小路避開了白河等人,直接從後院來到江城的河岸邊,車馬早已經準備好了。

  「老爺,老爺,您的馬!」蘇蘇和童童已經替我準備好了馬匹。駿馬高大威武,毛色柔順而且黑得發亮。

  我這條腿雖然瘸了,可是騎馬和話應該沒問題。

  走到了馬匹身旁,我輕輕拍了怕駿馬,一個輕躍跳了上去拉緊了韁繩,駿馬在嘶吼了兩聲之後就變得溫順了不少。

  「駕——」

  兩腿輕輕一拍,駿馬嘶吼兩聲跟上了已經上路的馬車,浩浩蕩蕩的隊伍在黃昏下踐踏起一片塵埃如霧。

  馬車一路往南門行走,在城裡的一路上都平安無事,江城依然是江城的樣子,路上沒有看到一個可疑的人物,過城門的時候也很順利,沒有看到有人增加了防守的衛兵,在城門關閉之前,我們終於順利通過南門離開了江城,一切似乎都很順利。

  只要再往前行三十里路,我們也就到了位於江城外的河岸邊,三十里的路,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有時候卻足夠阻攔下一隊車馬前進的道路了,尤其是這道路旁邊都是密密麻麻的叢林,人藏在裡面都很難被發現。

  「大家小心,有埋伏!」在前頭趕車的人突然大喊了一聲。

  「咻——」

  「咻——咻——」

  弓箭撕裂空氣的尖銳省在耳邊咋響,數十支弓箭如同雨一般紛紛從道路兩旁的林子裡朝著馬車射了過來,不知道對方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從林子裡射出來的弓箭似乎都沒有瞄準我這麼個活靶子。

  箭雨不曾停歇,馬車附近的人已經有好幾個中箭倒下,在連綿不停射出來的箭羽之下,他們幾乎無法逃離,只能疲於尋找遮擋物進行抵抗,而我更是無法接近被箭雨包圍的馬車了。

  不過這可不代表我就沒事了。十個面無表情且太陽穴鼓起的高手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將我給包圍了起來,我禁挑了挑眉。真是糟糕了。上次也是這些人把燕無雙包圍起來吧?若是我一個人的話,對付起來就有些困難了。

  而且,誰知道除了這批高手以外,下面還有什麼人等著我呢。

  我遠遠看了眼疲於抵抗的馬車旁邊的一些人,到了這個時候,我的計劃也應該被識破了吧,畢竟那個人也不傻。

  「怎麼都站著不動,不是要抓我嗎?」我騎在馬上輕笑了一聲。

 

 

第六章 遊戲

黃昏漸沉,天色漸暗,幽深的樹林裡緩緩走出了一個人,蒼白的臉色裡透著些許病態,我記得這個人,好像是叫青書,他是白河曾經的貼身書僮,如今看這副打扮,是成了白河身邊的軍師了吧。

「這些人是假的,真正的趙紹他們可能已經離開江城了,我們該怎麼辦?」我的身後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撕下了易容面具的燕無雙很快跑到了青書身邊,真是可惜了,我的多疑被證明是對的。

「不必追了。」青書看了我一眼,微笑著說道,「若是王爺已經看穿了我等的計謀,那此時真正的趙紹和您的部下早就離開江城了吧,王爺如此為部下著想,青書佩服,只是以自己為誘餌,代價會不會太大了呢?」

我只是看了眼青書旁邊的燕無雙,那女子低著頭不曾看我一眼。

「王爺?閣下說笑了,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平民而已,不知道在下哪裡得罪了閣下,還請閣下指出。」白河和白小雙雖然在客棧裡,可這個一直跟在白河身邊的青書卻不在,想來是得了無雙的消息早早出來佈置了吧。

青書淡淡一笑,頗有幾分諷刺的對我說道:「王爺,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如果王爺這是在拖延時間的話就不用了,皇上雖然也想抓住您的那些部下,但若是與您比起來的話,皇上還是更願意將所有兵力用在您身上,您的那些部下應該是平安離開了。」

自作聰明的人總會讓人覺得討厭,青書算是一個。

我冷下了臉,看了眼四周或明或暗的人馬,說道:「我打不贏他們的,對吧?」

「王爺是個聰明人,皇上並不想讓您受傷。」青書搖著扇子笑著。

「很好,我也不想再瘸一條腿了。」我笑了一笑。

青書並不擔心我會逃跑,還十分友好的讓我繼續騎在馬上,課就算我騎著馬突然加速跑開,單單旁邊著數十個高手就有能力瞬間砍斷馬腿將我擒下,於是也就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了。

青書也騎著馬,就在我的旁邊不遠處。

「王爺,我一直有個問題想不明白,燕無雙已經隱藏的十分好了,你是怎麼發現她背叛了你的呢?」青書和我聊了起來。

燕無雙的確隱藏的很好,在一開始的時候我也沒有發現她又什麼不對勁,甚至在我考慮將他們都運到南國的時候也一樣,只是前幾天的時候我偶然問了燕無雙一個問題的時候,這女子在回答我問題的時候眼裡摻雜了過分的擔憂和緊張。

「她喜歡的男人不是你吧?」我反問道。

青書雙眼一亮,笑著說道:「王爺真是聰明。」

男人啊男人,愛情啊愛情,也就是這麼回事兒了吧,只是剛剛那一陣亂箭狂射,他們就不怕傷了燕無雙?罷了,若是他們在乎燕無雙的命,當初也就不會讓燕無雙身重劇毒來做誘餌了。

想來當時若不是我和步風塵站了出來攪了局,說不定老四和老九就會中了白河的圈套被擒住,這白河,倒是越來越聰明狡猾了。

我抬起頭仰望著天空,天色已經昏暗了下來,落日早已經不見了蹤影,天際邊的啟明星一閃一閃的有些刺眼,呈現暖黃色的圓月掛在枝頭好似一個大圓盤。

江城外的山頭,在北邊。

……

……

待我們慢悠悠的回到江城的時候,城裡都已經實行宵禁了,大街上看不到一個普通百姓,只有偶爾幾個巡夜的在街上路過,遠遠看到我們的隊伍時就避開得遠遠的。

再過兩個多時辰,天也該亮了。

在到達江城的時候,燕無雙就已經消失在了隊伍裡,不知道那女子將會在哪裡,或許是見她的情郎,過她普通人的生活去了,我們一路來到了位於城東的城主府,顯而易見,白河並不打算繼續留在江城。

一隊輕裝車馬已經停在了城主府外面,待我們漸漸靠近之時,一身白衣好似畫裡走出來的美男子從其中一輛馬車裡走了出來,圓月之下,清高孤傲,柔美似水。

白河遠遠望著我們,視線最終落在了我的身上,月牙似得雙眸裡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欣喜與感動,感動什麼,感動我這個命硬的又活著回來了?

「讓我和你單獨待在馬車裡,就不怕我動手嗎?」沒有捆綁,也沒有餵藥,白河就這麼讓我進了馬車裡和他待在了一起。

「你若是想要我的命,當初就會動手了。」白河笑得溫柔。

車馬正朝著東門而去,看這個方向,白河是想一路回到皇城,馬車外表看起來很普通,也就是一個普通的豪華馬車,不過坐著卻感覺不到一絲顛簸,我想,就算是箭矢也難以穿破這看似普通實則機關重重的馬車。

其實,若是出了東門的話,要去到北門外的山頭也不是特別遠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已經足夠。

「我不明白你的話。」我掀開了馬車上的窗簾子妄想了外邊兒,夜色正濃,圓月已經漸漸沉了下去。

白河輕聲笑了笑,說道:「無雙已經告訴我了,你就是愁天歌。」

「你就那麼相信她的話?」馬車跑的快,不出半個時辰就能跑到東門外面了,我放下簾子回過頭來。

白河輕輕搖了搖頭,聲音很溫柔,他望著我面上的面具,說道:「記得你從前與我說的嗎,看一個人,就要看他的眼睛,你的眼睛從來都不曾變過,即使是戴著面具,即使你變了模樣,你也還是愁天歌。不過一開始的時候,我的確有些沒有認出你來,直到無雙告訴了我這件事,再直到那一晚偶然遇到了你。」

「我還活著,你怎麼看起來倒挺高興的?」既然大家都已經知根知底了,也不必繼續偽裝下去了,在白河面前裝傻不是什麼好主意,這不會顯得我很聰明,只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傻。

白河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你應該明白的,我從來都不希望你死,天歌,我真的很高興你還活著,不管你變成了什麼樣子,你也依然是愁天歌,是我白河愛著的男人。」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把我困在宮裡的某一處囚禁一輩子嗎?你也應該明白的,我能死一次,也能死第二次,被軟禁的生活可不是我喜歡的。」我笑了笑,不明白白河到底在想些什麼,他若是要斬草除根,就該殺了我,永絕後患。

「天歌,不要逼我。」白河很輕柔的一句話,卻很意外的讓我感到了一絲涼意,他如今也是皇帝了,能夠從一個被奪權的皇子到成為一國之主的人也不是一個能稱之為「人」的人了,真是糟糕透頂。

說到底,在爭權奪勢的這一場戰爭裡,我是一個失敗者,而白河才是最後的贏家,白河笑到了最後,現在也一樣。

「白河,我們玩一個遊戲如何?」我笑著望向了男人,「現在我們已經快要到東門了,你給我一匹馬讓我離開,若是你能追的上我,我就答應你絕對不會自殺,當然了,這也得你真的希望我還活著。」

我知道自己提的這個建議有那麼一些無賴,可誰讓我愁天歌是個「魔」呢?魔不久該是這樣的嗎,耍詐,玩無賴,玩新機。

「你逃不了的。」白河溫柔的笑著,眼裡滿滿的多是勝券在握,他有這個本錢,他的身邊都是些高手,要追上我的話並不是什麼難事。

「有一個規則,不可以射馬。」既然已經耍無賴了,那再耍一下也沒有什麼關係了。

即使是那麼一點點的希望我也不想放棄,我寧願白河殺了我也不想被他一輩子關注宮裡做個廢人,內心那可笑的自尊心是如此,不允許愁天歌成為一個被人軟禁的廢物。

作為一個一國之君,白河有太多的辦法可以讓我想死也死不了,可若是他真的還對我還有那麼一點感情的話,應該也不會優先選擇那些不是那麼好的辦法。

「好,我答應你。」白河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答應了我的要求。

「給我一匹馬。」

距離月亮落山只剩下一個多時辰了,步風塵你就非得在那裡等著不會自己過來找我嗎?!

 

 

第七章-潑你沒商量

為什麼會想到去找步風塵,為什麼在我陷入困境的時候會因為想到步風塵而莫名的心安?僅僅因為我知道那個男人是傳說中的聖門,聖門裡傳說中的門主,不僅武功高深莫測,而且還長了個讓人很不起來的漂亮臉蛋。

  還是因為步風塵是唯一一個上過我的男人?儘管不想承認,那時候雖然是被強迫的,但是過程並沒有開頭那麼糟糕。

  身為一個很正常的男人,我很明白男人這種生物是可以因為某些親密關係而產生感情的,千萬不要告訴我,我會因為一次開頭很糟糕,過程還算刺激,但心裡難以接受的一夜雨露而對步風塵有什麼特殊的感情。

  可是這樣想的話似乎又有些不對,像是當時和我做那回事的步風塵是偽善,而不是如今跟冰塊似的偽聖,儘管是同一個身體,可我也不應該認為現在這個偽聖和我做過,那我也不會因為和步風塵做過而去找步風塵。

 我的腦袋有一些混亂了,為什麼步風塵會有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格,這會讓我時常感到混亂。

  兩側的樹影飛速掠過,駿馬在夜裡嘶鳴,明亮的月光已經漸漸變得模糊了起來,它懸掛在枝頭,那麼的大,那麼的圓,樹枝好似隨時都會因為承受不住這個大圓盤的壓力而斷裂,而月亮則會墜入山頭支離破碎。

  再然後,步風塵或許就會離開。

  「該死——」暗暗咒罵了一句,我壓低了身子騎在馬上穿梭於茂密的樹林間,身後是緊追不捨的一批黑衣人。

  白河給了我一匹馬,還有半柱香的逃跑事件,如今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那些圍繞在白河身邊的走狗們就想獵狗似的出動了,被當做獵物的感覺並不是很好。

  「駕——駕——」

  馬蹄踐踏土地,激盪起一層層的黃沙。

  身後隱約是緊追不捨的獵狗,這些獵狗們似乎並不急著行動,始終跟在後面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那些「 」的聲音就像是蟲子似的讓人覺得有些噁心。

  「踏踏踏——」的馬蹄聲漸漸在耳邊響起,我沒有回頭去看究竟是誰騎著馬趕了上來,只是聽到這馬蹄聲離我越來越近,儘管還沒有到能夠威脅到我的距離,卻突然給我一些不太好的預感。

  像是有什麼銳利的東西正瞄準了我的後背,只需要輕輕一放,就能刺穿了我的心臟。

  白河是要殺了我嗎?

  「咻——」

  弓箭撕裂空氣的刺耳聲在耳旁炸響,幾乎就在同一時刻,我的腳上感覺到了一陣猛烈地力道,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刺穿了,但又感覺不到任何的痛處,這力道太大,以至於都直接帶著我從馬上摔了下來,我就像被人抓著腳踝一樣給重重摔了下去,脊背重重摔在地上,痛得我有些眼前發黑。

  弓箭上有麻藥……我開始有些發暈……天空中,圓月已漸漸沉落山頭,月光越來越模糊,直至被一片黑暗所吞沒。

  事實證明,我將希望寄托予步風塵是個錯誤的決定,自始至終那個男人都沒有出現過,或許步風塵就像是個呆子一樣一直在江城北面的山頭等著我,而我則是個十足的呆子,為了趕上步風塵的約而被抹了麻藥的弓箭射中倒在塵土裡。

  我真是蠢極了,怎麼會因為想到步風塵而心安,那個男人根本就沒有管過我的死活,狗屁的負責。

  「步風塵……白-癡……白-癡……白……白河?」一片朦朧的模糊之中漸漸清醒了過來,在半夢半醒之間嘟囔著連自己都沒有意識的話語,直至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個熟悉卻又顯得陌生的男子。

  我皺了皺眉,在深深閉了眼睛整理了昏迷前後的思緒之後才又重新睜開了雙眼,昏迷前所看到的圓月彷彿還掛在枝頭,沒有一絲一毫的移動一般,我不禁眼前一亮,難道我昏迷的時間只是一會兒?

  「你已經昏迷一天了,弓箭上塗抹的麻藥有一些多,射中的時候應該不會感到疼痛吧?」坐在床榻邊的白河直接摧毀了我掛在心頭那麼一點點的希望。

  原來,已經昏迷一天了。

  一天了,步風塵早就回到聖門了吧。

  「你射的還真是地方。」不偏不巧的射中了本就瘸了的左腿上,如果說本來還有那麼一點點康復的希望的話,現在我是相信自己徹底的瘸了,白河是故意的吧,故意廢了我的一條腿,能做出這樣的事情還塗抹麻藥怕我疼,我能說什麼呢?

  「這是在怨我嗎?」白河無奈的一笑,站起來走到了房間的桌旁,他坐了下來,提起水壺往杯子裡倒了一杯水,一邊說道,「一騎上馬就往北邊跑,是急著去見那位名為步風塵的男人嗎?可惜已經過了一天了,圓月已落,步風塵已經離開了吧。」

  白河是怎麼知道的……他怎麼知道步風塵會在月落之後離開?

  「這是無雙在你桌子上找到的,步風塵給你寫的信,不過既然人都離開了,你也就不必看了吧。」白河從懷裡拿出了一封信,隔得太遠,我根本看不到信上的任何一個字,步風塵竟然給我寫了信。

  白河拿著信就直接用燈火點燃了,眼睜睜的,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步風塵寫給我的信被燃成了灰燼,而我一個字都沒有看到。

  寫什麼信,有話對我講的話不會直接過來找我嗎?步風塵這個白癡……「喝杯水吧,再休息一會兒,我已經讓人準備吃的了,昏迷了一天一夜,你一定餓了吧?」白河拿著杯子又走回了床榻邊,他坐在旁邊,一手拿著水杯,一手就朝著我伸了過來想要將我扶起來。

  「離我遠點。」只是腿傷了,我又不是快死了,還不至於連自己起床的能力都沒有,我從床上坐了起來往後退避開了白河伸過來的手。

  白河並沒有因為我的舉動而顯得絲毫不適,男子很自然的收回了手,臉上掛著淺淺的,淡淡的苦笑。

  「愁天歌就還是愁天歌,不管過了多久,變成了什麼樣子,還是一樣的不喜歡被人碰,我和你生活了多年,可是昨夜的時候卻還是我第一次坐在床榻邊看著你入睡的模樣。」白河搖著頭,歎道,「我不明白,我和你認識了那麼久,而那人最多與你認識半年而已,你怎麼就能當著我的面與他親近?」

  「皇上這是在吃醋嗎?我可承擔不起。」我總不能告訴白河我其實在演戲,雖然我的確也不那麼厭惡步風塵的親近。

  「罷了,先喝些水吧。」白河將水杯遞了過來。

  我伸手結果杯子,這一幕有一些讓人暈眩,彷彿是回到了許久以前,白河也是這般在清晨坐在床邊替我倒水。

  不同的是,這時我們的位置已經徹底顛倒了。

  「讓皇上親自為我服務,惶恐不已。」我笑了笑,低頭望著被子裡清澈乾淨的茶水,抬頭望了眼依舊美麗柔和的白河。

  「皇上,這茶水裡該不會放了什麼東西吧?」我問道。

  白河揚起嘴角,一臉的真誠,好一張天然的漂亮面具,他笑著說道:「只是化功散而已,青書說你體內的真氣比一般人深厚多了,留著沒有多大用處,你也放心,這只是會散去你一部分的功力,並不是全部,不會對身體有什麼損害的。」

  真是一個真誠的男人,我從前怎麼就沒有發現白河是如此真誠的男子呢?

  「一定要喝嗎?」我舉起了杯子,突然有一種把茶水潑到白河臉上的衝動。

  「我不想強迫你。」白河說道。生命有晴天

  「我在想,如果把這杯茶水潑到你臉上的話,你是不是會生氣。」我笑了笑,直接將茶水潑在了白河臉上,男子白淨的臉上頓時沾染了茶水,這讓白河顯得有一些狼狽。

  這男子的眼裡終於有了藏不住的幾分慍怒,看來當了皇帝的白河還是會生氣的,我心情已經好了不少了,當年我和白河還好著的時候都不曾用茶水潑過他,我想當了一國之君以後的白河更是沒有人敢用茶水潑他。

  「皇上!」門一開,呼啦啦一片人就跑了進來,刀刀槍槍的就指向了我。

  「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白河冷聲說道,髮絲上還有剩餘的茶水滴落,幾個護衛狠狠看了我幾眼之後還是聽命於白河離開了房間。

  「現在高興一些了沒有?」白河望著我。

  「好多了。」我微笑著。

  雖然到最後,我還是被灌了一杯摻了化功散的茶水,當年我教白河的,他如今都用在我身上了,這也算是報應吧。

 


  第八章  後悔

「滾開——」我瞥了一眼準備上前的幾個侍女,自己掀開被子從床上走了下來,左腿觸及地面的時候微微有些發疼,如今裹了一層紗布是穿不了鞋子了,但也還沒有到需要被人攙扶的地步。

  「愁天歌,你應該要認清你此時的處境,你不再是曾經一手遮天,權傾天下的人物了,現在的你僅僅是一個失去了武功如同廢人一樣的階下囚,」青書冷著一張臉,配上他這病弱書生的模樣倒是顯得有幾分陰沉沉的氣勢,只是虛得很。

  這趾高氣揚的態度對付其他的小孩子還算勉強可以,對付我這個在權利漩渦裡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江湖」就顯得幼稚可笑了,我愁天歌當年上戰場的時候,這個病弱書生估計還在家裡吃奶。

  「說的好。」我拍拍手,拿過放在床邊的枴杖架在胳膊下,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桌子邊坐了下來,倒了一杯水潤潤喉嚨,「我只不過是一個廢人而已。」笑了笑,我很自然的將未喝完的茶水直接潑朝了青書,連著茶杯。

  「你——」儘管避開了茶杯,還是難以避開灑落的茶水,青書低頭望著碎了一地的茶杯,一雙眼睛含著慍怒看向了我。

  「被一個廢人潑茶水很不服氣嗎?我是一個廢人,那你就是一條連吠都不敢啡兩聲的病狗罷了,現在滾出我的房間,我不想和一條狗講話。」翹起了裹著紗布的腳,我微笑著,十分溫和的說著。

  青書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就站在原地瞪著我,這副模樣居然是白河身邊的軍師,這個病弱書生,也就只能當當拉不出門的軍師了。

  「聽不懂人話嗎?」我挑了挑眉,聲音冷了幾分。

  「你……」青書一愣,眼裡突然之間多了幾分藏不住的顫抖。

  「你的手在抖,是在怕我這個廢人嗎?」微笑著,我微微瞇著眼睛瞥了眼青書長袖下忍不住輕顫抖的手,記得當年我被逼上懸崖的時候,好像除了白河以外,那些人的手都在微微顫抖著。

  我就這麼可怕嗎?可怕到當年都沒有多少人願意接近我,除了一個偶然在花園遇到的,撞到我懷裡還露出無懼的,溫柔的天然的笑容的男人,或許從我第一眼看到白河的時候就注定了**後的失敗。

  「青書,你下去吧,讓人準備一下,待會兒就離開了。」心裡想著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就還真的出現了,門外傳來了白河的聲音。

  「皇上……」青書很快跪了下去。

  「下去吧。」白河看了眼青書,聲音輕柔。

  「是。」悶悶一聲,青書這人有些不服氣的離開了,儘管這人心裡早就想要離開了,這些人還是會有些怕我的吧,那深深刻印在心裡的恐懼。

  白河舉步走了進來,看了眼屋子裡地上的一片狼藉並未多說多少,也未有任何責備的話語,只是走到了茶杯破碎的地方蹲了下來將茶杯碎片一片片的撿了起來,細小而鋒利的碎片不經意的割破了這一國之君的手指尖,滲出了淡淡的猩紅。

  漂亮的手指,傷了的話還真是會讓人感到幾分憐惜,只是此刻在我腦海裡浮現出來的卻是另外一個男人,真是瘋了,最近竟然出現幻覺了,看白河都能看成另外一個男人。

  「若是以前,你會關心我。」耳邊響起幾分慘淡的笑聲,白河已經站在了我的面前,他低頭望著自己被割破的手指輕輕歎了口氣,「可如今,你卻是連看也不看一眼,連一句關心的話也不說了。」

  「你也不需要我的關心了吧?」我很快晃過神來。生命有晴天

  白河走到了窗戶邊,望著窗外的樹影婆娑,呢喃著說道:「我一直在想,權利和我到底哪一個對你更重要,當你拋卻權利,拋卻了我跳入懸崖之後我終於想明白了,權利和我對你都不重要。」

  「你是一個又自私,又殘酷的男人。」白河低下了頭,似乎在淡淡苦笑著,「我原以為我可以忘了你,可這半年來我始終覺得生活裡缺少了什麼,權利我已經有了,我也登上了你曾經的位子上,說實話,我很高興自己能打敗你。」

  「這些年來我從你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我一度認為我可以放下一切陪伴在你身邊一生一世,可後來我漸漸發現,其實你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愛我,你知道嗎?這是一件很讓人感到傷心和恐懼的事情。」白河望著自己滲出血來的指尖,猩紅的血在陽光下有一些刺眼,襯得手指異常蒼白。

  白河繼續說道:「每一天的夜裡我都在做惡夢,夢到你用劍刺穿了我的胸膛,夢到你和另一個人在一起離我而去,你有掌控國家的力量,而我不過是一個失勢的皇子,在你面前從來都沒有掌控的權利,我討厭這樣被動的感覺,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突然之間發現權利的好處在於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男子轉過身來,柔美的臉上掛著恬淡的笑容:「天歌,我只是不想再過提心吊膽的生活,不想只有夢裡才能觸碰你的手指……」受傷的手指含入了嘴裡,白河舔去了指尖的鮮血。

  「如果你真的愛我,怎麼會從來都不曾親吻我,不曾讓我撫觸你的脊背,你甚至連夜裡都不讓我誰在你的旁邊,你難道真的以為我會甘心過這般的生活一輩子嗎?」白河緩緩走到了我的身前,微笑說道,「想要得到的事物,只能依靠自己去獲取,別人從來都不會給予你任何無私的幫助,這個道理是你告訴我的。」

 我瞇著眼看了看白河伸過來的手,想要退後避開的時候,白河突然扣住了我的肩膀,他的手並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無力,反而是像一把鐵鉗子似的緊緊扣著,都有一些讓人感到痛感了。

  「我承認,我是個自私的男人。」我仰頭望著白河,說道,「你囚禁了我,該不會是為了讓一個廢人吻你吧?」

  「雖然不太明白你是如何變了模樣的,不過我挺喜歡你現在的樣子的。」白河已經離我有些過分的近了,他伸手輕輕撫了撫我的臉頰,這種曖昧的撫觸讓人覺得非常不舒服,就像是螞蟻爬在臉上一樣難受。

  「哦,是嗎?」我抓住了白河在我臉上亂蹭的手,非常的想用袖子狠狠擦一擦被他碰過的地方。

  看了眼自己被抓住的手,白河不怒反笑,反握住了我的手,說道:「這感覺真好。」白河竟然輕輕摸起了我的手。生命有晴天

  我頓時挑起了眉頭,乾笑兩聲,問道:「呵呵,你……這是在調戲我啊?」

  「天歌,你這個樣子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白河笑的燦爛,說道,「正因為一直身處權利的巔峰,正因為有太多的人懼怕你的威嚴,你大概從來都不知道,甚至都沒有想過會有人想要將你壓在身下吧。」

  「我嗎?」我不由笑了,抽開了被白河握住的手,指著自己說道,「我不知道究竟要怎麼樣的人才會願意把我壓在下面。」

  好吧,步風塵算一個,不過我想那傢伙估計是在聖門裡壓抑太久,以至於看到男人都飢不擇食了。

  不過白河這話說的讓人有一些不太好的預感。

  「你不會是想要……」我的嘴角有些僵硬,聽了白河的話,我開始回憶起為何曾經在更衣或者沐浴的時候白河有時候會一直盯著看了,噢噢噢,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有些時過境遷的滋味。

  白河笑的更燦爛了,他將枴杖遞到了我的面前,說道:「我很明白,你是一個心高氣傲的男人,根本不會容許自己被他人壓在身下,唯一的辦法,也只有像現在這樣把你從權利的巔峰拉下來了。」

  我突然之間很後悔為什麼要去管曾經那些舊部下的死活了,那些傢伙是死是活關我什麼事呢?

  「你不會等回到皇宮之後再動手的,是吧?」我苦笑了幾下,真的是太好了,想我堂堂一個大男人也要想著如何去守衛自己的「貞操」了。

  「你也不會乖乖的躺在床上任我擺弄的,對不對?」白河又說了一句讓人心煩的話,「放心吧,我不會強迫你的,也不會讓你受傷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冷笑道:「這次是什麼,讓我猜一猜,宮裡秘製的春藥?」

  「你還是這麼聰明,我想這是唯一讓你不會感到痛苦的辦法。」白河答的輕鬆自然。

 


  第九章-春天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慶幸第一次被人上的時候沒有服用藥物,沒有像一頭發了春的野獸似的只要見了個活人就巴不得在瞬間撕光身上的衣服,然後在清醒之後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

  非要讓我在被步風塵強迫與被白河下藥之間選擇比較的話,我想我可能還是會選擇被步風塵強迫,但其實我一個都不想選擇。

  我上杵著枴杖離開了房間,在一雙雙眼睛的注視與監控之下又杵著枴杖上了馬車,馬車「噠噠噠」的 朝著皇城的方向繼續前進著。

  馬車很大,很穩,也很舒服,車廂裡鋪著柔軟的墊子,不會讓人感到顛簸的辛苦,暗格裡放著一些新 鮮的水果與酒水,小小的紫金鼎爐裡燃著裊裊升起的麝香,這味道我不是很喜歡,有些濃郁了,還是 步風塵身上那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味道更讓人喜歡。

  「嗯,挺多的啊。」我挑了挑眉,在我的面前是一些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每一個精緻漂亮的小瓶子 上都貼了不同的紙條。

  此時與我坐在同一輛馬車裡的人並不是白河,而是剛剛才爬了上來,並且帶了數十瓶藥物的青書。

  「都在這裡了,王爺自己選一瓶吧。」青書低頭將瓶瓶缺罐罐的藥給放置好,這一次就沒有像在房間 裡的時候一樣與我視線對峙了。

  「宮裡的這些藥物我倒是聽說過,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不過這倒還是第一次看到,呵呵,你說與我聽聽吧。」靠在窗邊,我掀開了簾子,微涼的清風拂面而來,道路兩旁是花紅草綠,又是一年的好時節。

  陌上花開,蝴蝶兒飛,陽春三月,風和日暖,緩緩歸矣……這人又該歸到何處呢?我深深吸了口這透 著清甜的空氣,若是運氣不好的話,說不定以後都不能在這野花燦爛的林間呼吸清清空氣了。

  「這瓶是合歡散,這瓶是醒酒花,這瓶是顫聲柔,這瓶是助情花,這瓶是飛燕喜春散,還有這瓶是旱 苗喜雨露……」青書滔滔不絕的念了起來,只是他念的都是已經貼在瓶子上的小紙條上的字,可沒有仔細說一下具體的效用。

  「好了,好了,它們有區別嗎?」這些藥物的名字取的還挺好聽。

  「王爺儘管選就是了,都差不多。」青書沉聲說著,臉上有些不自在,這個軍師大概也沒有想到有一 天他還得為其他人來選這種藥物。

  伸手捏了捏有些發痛的眉心,我隨意的指著其中一個看起來還算順眼的小瓶子問道:「這個叫什麼名字?」

  「風塵玉露。」青書答道。

  風塵……啊?還……玉露啊?

  「我一定要自己選一瓶嗎?」若是我一直不選,是不是能稍微拖延一下時間呢。

  「不一定,王爺可以自己選,若是不選的話皇上可以為您效勞。」青書很直接的給了我一個破滅希望的答案,白河是連給我拖延時間的機會都抹殺了。

  「風塵玉露,風塵玉露……」我拿起小瓶子握在手裡看了一陣子,瓷白色的小瓶子上繪著鴿子血紅的薔薇圖,仔細看的話倒有那麼幾分風塵的味道。

  我拔開了瓶蓋直接將瓶子裡的玉露往嘴巴裡倒了進去,味道不差,有一些像是甘露的清甜,還挺好喝的。

  青書瞪大了眼睛望著我,直到望著我喝光了以後才恍然醒悟了過來,因太過驚訝而有些支支吾吾的說道:「你……你一瓶都喝光了?」

 「喝光了會死嗎?」以前聽說過,有一些藥物一次性吃多了的話也會死,我現在還沒有感到特別的難受,只是似乎有那麼一點點的熱,尤其是小腹周圍像是被火炭烘烤著一樣,暖暖的。

  青書愣愣的搖了搖頭,一雙眼睛盯著風塵玉露的瓶子,又看了看我,直愣愣的說過了讓人討厭的話:「這瓶藥……服用之後每隔十二個時辰會發作一次,藥性會持續三十天。」

  這個傢伙剛剛不是說他不知道每一瓶藥的藥性嗎?我的運氣怎麼會這麼差,隨便選都會選到這麼「好」的一瓶藥,「風塵」這兩個字,果然不能沾上。

  「如果發作的時候什麼都不做呢?會不會有爆體而亡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已經感到了有一些口乾舌燥,甚至連腦袋都有一些發暈了,這藥性可不要來的太快。

  青書搖了搖頭,看我的眼神已經有一些閃避了,他乾脆低著頭說道:「不會的,皇上挑選的藥物都不會讓人服用之後有致命的危險,只是你一次就喝光了一瓶,發作的時候應該……應該會很強烈。」

  「強烈?強烈到可能會推動意識,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情,你想說的是不是這個意思?」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青書點了點頭,他可能是個很聰明的人,不過在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卻顯得有些木訥,也可能是被我突然的舉動給嚇到了,青書還是呆呆的坐在原地時而看看我,時而看看藥瓶,時而低著頭緊皺眉頭思考著什麼。

  「我已經有些頭暈了,你是準備繼續留在馬車裡等著我投懷送抱嗎?」半是故意,半是本能的輕輕拉了拉衣服領子,我小小的動作嚇得青書一下子就從馬車裡跳了出去,連放在馬車裡的藥瓶都不管了。

  「書獃子。」輕哼了一聲,我低頭看了眼前的瓶瓶罐罐,長袖一揮直接將這些礙眼的小瓶子給掃到了一邊,馬車似乎已經停了下來,我拉開了馬車簾子,還未來得及跳出去白河就闖入了我的視線。

  「天歌,你沒事吧?」這男子露出十分擔憂的表情,伸手扶住了我有些搖搖欲墜的身體。

  沒事?沒事就怪了,說到底還不是你給逼的。

  腳下有一些虛浮,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藥物都會帶來這種像醉酒一樣的感覺,整個人都會有一些搖搖欲墜馬上倒下去似的,我想,這藥物的藥性還沒有徹底發揮出來,不然的話為何白河扶住我的時候,我還是會感到討厭。

  「我有一些暈,車廂裡很悶。」這話說得倒是實話,眼前的事物彷彿都開始變得扭曲一般,開始旋轉動了起來,連著面前的人也變成了好多個,好多個重重疊疊在一起,車廂裡更是快要將我悶死了一般 讓人感到難受。

  「你喝的太多了。」白河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男子的手繞在了我的腰間,他很快將我從馬車車廂裡拖了出去。

  「皇上……」青書急急忙忙的跑到了附近,車隊已經停了下來。

  「你們留在這裡等一下。」白河留下了一句話,而後竟然直接給我來了個攔腰橫抱,這倒是有一些讓我嚇到,雖然我覺得一個男從要抱起另外一個男人並不是什麼難事,只是白河這麼給人有力的感覺還是和我印象裡溫柔孱弱的白河有些不一樣。

  「皇上,需要派人嗎?」青書問了一個很笨的問題,我很瞭解白河這個人,白河是絕對不會允許,也不會願意讓旁人聽到他和做的那些事情,尤其是在馬車裡,然後旁邊都是些長了耳朵的護衛。

  在佔有慾和**這些方面,白河和我比起來倒是毫不遜色。

  「不,你們留在原地不許跟過來。」白河直接回絕了青書。

  「可是皇上,這會不會太危險了?」白河看了我一眼,眼裡是十分明顯的擔憂和不信任,儘管些時的 我不僅沒了武功,瘸了腿,還服了該死的某種藥物。

  該死,在繼續讓白河和青書扯下去,我可就是真的忍不住了,萬一白河真的讓一些人跟上,那我就真的死定了。

  「唔嗯……」深深吸了一口氣,在藥物作用下,就算是個傻子也會做戲了,我閉著眼睛緊緊抓住了白河的衣領子,與此同時,白河抱著我的手也驀然抓緊了,我想白河不會願意再和嘮叨的青書說一個字 了。

  給了青書一個嚴厲的眼神,白河直接抱著我離開了車隊往林子裡鑽了進去,除了上述的種種原因以外,白河如此自信的另一個原因就是他也身懷武功的,短短的一會兒,我們就已經進到了不會讓道路旁 停靠馬車的任何人聽到任何一點聲音的地方。

  茂密的樹叢,柔軟的草地,以及不遠處靜靜流淌的小溪,這地方對於做某些事情而言還挺合適。

 我失去武功了,腳瘸了,藥性發作了,孤助無緣了,在這種時候白河不會對我有任何的警惕之心,更何況我可以相信在我們離開了車隊之後,白河的人就已經在嚴密堅守這附近的出路。

  一句話,我逃不了。可誰知道呢?

 

  
  第十章-沉溪

  白雲,好似飄渺的霧一般縈繞在眼前,記得當我跳下懸崖的那一刻時這些雲霧環繞在我的身旁,輕飄飄的拂面而過,宛如大海一般將人包圍了起來,直至我墜落至這大海的深淵裡完全失去了意識。

  落下去的時候,身體很輕,有一些像現在這般的暈眩感,卻沒有如同此刻一般的焦灼與燥熱。

  茂密的樹木編織成天然的屏障,散發著淡淡泥土芬芳的草地就在身下,不遠處的小溪流流淌著清脆悅耳的「嘩啦啦」聲音,我的身旁是這曾經的舊愛,如今的皇帝,今後再也不會愛上的一個男子。

  「天歌……」白河坐在了我的身旁,他伸手輕輕碰了我的額頭,嘟囔道,「你的額頭好燙,燙的我的手都有些疼了。」

  我又不是發燒,不僅僅是額頭在發燙好不好?白河在等什麼,是在等著看我完全被藥性控制了才打算動手嗎?

 一股股難以言喻的燥熱感已經開始瀰漫著我的四肢百骸,內心深處的某一個地方好似是破了洞一般變得空洞了起來,深深的,空空的,如此急切的想要用什麼填滿我的胸口的巨大空虛。

  我不禁開始捲縮起了身體,緊緊閉著雙眼,咬著牙關,雙手死死抓住了一旁的野花小草,額頭和鼻尖似乎已經開始漸漸滲出汗水來,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卻覺得四周越來越燥熱,整個明媚清新的世界都開始染上了一片妖異的緋紅色。

  「很難受嗎?」白河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男子已經不再像一個理智過分的旁觀者坐在旁邊看著我墜入無底深淵,幾乎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情,白河轉眼就壓在了我的上方,他的手放在了我的腰間,輕輕的拉扯著那顯得有些鬆散的腰帶。

  「天歌,你知道……你知道嗎?」白河的腦袋窩在了我的頸間,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頰輕輕摩擦著我的脖頸,呢喃的聲音輕柔而顯得壓抑,「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似乎只有在夢裡我才能這般抱著你。」

  「原諒我用了這些不堪的手段,唯有如此,我也才能將你捆綁在身邊。」雙手撐在我的左右兩側,白河撐起了身體,他的視線焦灼在我身上,濃烈而炙熱,更帶著某一種不再含蓄的侵略感。

  他的手緩緩滑過我的臉頰,在藥物的作用下,我雖然還是會感到一些厭惡,但與此同時更會感受到來自於藥物刺激下的酥麻敢,這讓我有一些忍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突然之間好想要擁抱著什麼,被什麼擁抱著。

  如此古怪的藥物,在讓人感到燥熱想要撕開身上衣服的同時卻又從骨子裡透出讓人顫抖的寒冷,冷的想要讓人投入他人懷裡。

  一冷一熱的折磨下,就算是再如何強大的理智都會被擊潰,或許用不了太久,我就會徹底失去理智成了一個發-情-期的野獸,一想到那個畫面就讓人覺得崩潰。

  白河想要擊潰的不僅僅是我的力量,更要親手撕碎我賴以存活的自尊。

  只是失去了力量,失去了自尊和驕傲的愁天歌還是愁天歌嗎?亦或者是一個被藏在冷宮裡將會孤獨終老的男人,最後因為發瘋而變得令人討厭,而後不再被人注意,最終被悶死在井裡,或者是餓死,冷死。

  真是好一個淒慘可憐的結局。

  不過這麼想一想的話,似乎理智又回來一點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睛睜開一條小小的細縫,模模糊糊的瞥見了某一個正在一邊脫著我的衣服,一邊親吻著我胸口頸間的男子,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變-態了,為什麼自從重生之後就老是遇到這些事情。

  「白河……」輕聲呼喚著男子的名,我伸手攬住了白河的背脊,我還記得這個男子在身體上的一些敏感的地方。

  我輕輕的揉白河的左邊腰側,頓時就感覺到白河的身體有一些微微發顫,在一陣輕顫之後,白河抬起了頭望向了我,他的雙眼已經不再是如同往常一般的溫柔淡泊,月牙似的眼裡透著幾乎可以將人刺穿的灼熱,這份隱隱藏匿其間的霸氣有一些讓我吃驚。

  或許,這才是白河真正的面目,一個國君應該具有的眼神。

  「唔———」

  白河突然一下子就欺身而來,猛的用他的嘴唇壓住了我的,感覺到他在企圖撬開我的唇齒,我頓時皺起了眉頭,這感覺真的是太糟糕了。

  白河有些粗魯的掐住了我的下顎,疼痛感迫使我張開了嘴巴,這男子趁虛而入,攻城奪池,唇齒摩擦,讓人有些難以呼吸。

  已經不是第一次和人嘴對嘴的玩這種東西了,只是一次卻是我第一次感到有些噁心的時候,這種嘴對嘴的感覺真的很糟糕,就像是我曾經在腦子裡想過的一樣讓人感到噁心和骯髒,簡直就是讓我想要吐出來了。

  這是接吻嗎?感覺完全和步風塵的時候不一樣。

  那種清淡甜美而又不失力道與掠奪的接吻,在這個時候突然就顯示出來了它的美好。

  「就算是在藥物的作用下,也會感覺到不舒服嗎?」白河有些喘著氣,聲音壓的很低,話語裡隱約還有些壓抑著的怒意,「難道……我就這麼讓你感到不舒服嗎?」

  「嘶———」布料被撕碎的清脆響聲。

  白河彷彿是瘋了一般撕開了我的衣服,一陣陣涼意透著撕裂的破口子刺痛了我的胸口,但更痛的還是鎖骨的地方,白河竟然低頭在我的鎖骨處咬出了一個血印子,我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藥性還沒有發作嗎?我可不想讓自己的身體上佈滿了被白河啃過的痕跡。

  「呵呵呵……」不過也多虧了白河的這一咬,才能讓我繼續保持被藥物啃噬得僅剩下一點點的理智。

  「你在笑什麼?」白河攬住了我的腰,輕輕將我摟進了他的懷裡,這種坐在他懷裡的感覺並不是很好,尤其是我還能如此清晰的感覺到隔著彼此衣服下白河的某些東西,藥性怎麼還不起作用,我快……快要支撐不住了。

  「笑你……」望著前面突然臉色大變的白河,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白河的手從我身上滑了下去,這一次輪到他躺到草地上了,男子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軟骨散?」

  上一次用在某人身上的軟骨散還剩一點點,結果還真的用到了。

  我指了指自己被白河啃得有些紅腫的嘴巴,所謂吃一塹長一智,自從被步風塵反將一軍之後我就隨身攜帶軟骨散的解藥了,多虧了白河這個容易吃醋的男人,在我被擒住之後並沒有人來搜我的身。

  「天歌,你應該知道你逃不了的。」白河臉色僵硬,「四周都是我的人,更何況以你現在的情況,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待藥性完全控制了你之後,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天歌,不要傻了,那不會是你想要的結果。」白河雖然不能動彈了,嘴巴卻還能說話。

  「那你也應該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坐以待斃,可不是我的習慣。」苦笑了兩聲,我扶著身旁的樹木站了起來,隨手拿起地上的腰帶綁住了鬆散的衣服,幾縷黑髮拂到了前面,原本綁好的頭髮不知何時也散開了。

  好難受……一股潮水猛然撲來,我緊緊抓住了身旁的樹木,在一陣顫抖之後總算是經受住了這一波的藥性襲來,雙眼都忍不住變得濕潤了。

  「天歌……不要走,天歌,回來!不給我回來!」白河焦急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著。

  不再回頭去看男子一眼,我一瘸一拐的在林子裡摸索著前進,順著溪流往林子裡的深處走,林子外都是白河的人,我也只能往這裡走了。

  至少,林子深處應該沒有什麼人,否則就像是白河說的,到了我無法克制藥性的時候就真的完蛋了,我可不想隨隨便便的就和什麼人發生關係。

  到了真的沒有辦法的時候,大不了往溪流裡跳進去就是了,雖然死相差了點。

  不行了,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腳……腳已經邁不出去了,身體好難受,好熱,好冷,變得如此無力。

  「啊……」一個失足,身體重重摔落掉進了溪水裡,濺起水花無數。

  恍惚之間,彷彿又看到了片片縷縷金橘色的落日餘暉,溫暖的餘暉透過樹叢花瓣之間的縫隙在柔軟的土地上投下片片斑駁,鼻息之間隱隱約約是一股熟悉的清香。

  逆光之下,有一個看不清模樣的人靠近了過來,彷彿在說著話,然而我卻什麼都聽不到。

  只想,只想投入對方的懷抱裡。

 


第十一章

春天裡的夢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這一切彷彿是一個瘋狂的夢,不停的重複,迴盪在記憶深處,夢裡是那麼的熱,熱的讓人想要撕碎眼前的一切的遮蓋物,夢裡又是那麼的寒冷,冷的讓人想要緊緊擁抱住眼前唯一的熱源。

  為何要推開我?不管怎樣的靠近,似乎總是會被推開,聽不清耳邊的聲音到底是一些什麼,著聲音是那麼的遙遠,彷彿來自於另外一個世界一般讓我聽不真切。

  我聽不見,也不想聽你到底在講些什麼,只要抱我,只要抱我就可以了,緊緊的,用你的雙手緊緊的將我嵌入你的身體。

  對……就像是現在這個樣子,讓我感覺到你的氣息,你的體溫,你的力量,你的一切的一切……全全部部,毫無保留,在你的面前,瘋狂的失去了自我,忘記了自己是誰,在極致的癲狂裡徹底釋放了……如果這僅僅是一個夢,那或許僅僅是一個讓人回想起來有些驚詫、訝異、羞愧而又忍不住回味其間滋味的感覺。

  可若這一切都是現實,都是曾經發生的話,那又該如何面對呢,如何面對在藥性作用下徹底瘋狂了的自己,做出了徹底瘋狂的事情。

  半夢半醒之間,恍恍惚惚的已經漸漸有了意識,掙扎在夢境與現實的邊緣徘徊左右,最終被該死的理智徹底拉回到了現實裡,於是我開始感覺到自己並不是孤身一人躺在某個地方,四周很溫暖,除了有被子蓋在身上以外,還有一個人,一個緊緊挨著,貼著,抱著我的人。

  昏迷之前的記憶如同一幅幅畫一般漸漸湧入了我的腦海裡,江城,被擒,白河,藥性,逃跑,昏迷……我的脊背一陣冷汗狂冒,我不清楚此時此刻在我身邊抱著我的人是男是女,是白河還是某一個我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這讓我有一些恐懼,以至於此刻都沒有了勇氣去睜開眼睛看一看此時的處境是守門員的。

  可隨著意識的漸漸清醒,越來越多的回憶開始湧入我的腦海裡,諸如我沒有被水淹死,諸如我彷彿在藥性的作用下真的變成了一頭發-情的野獸,抓住了眼前不知道是誰的人開始撕扯對方的衣服。

  對方好像一開始還在抗拒,說著一些話,可那時候的我根本就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像一頭發-情的野獸似的就朝著對方撲了過去,再然後就是這個,那個,顛來倒去的瘋狂,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我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心底越來越涼……該死的白河,該死的傢伙!要不是白河,我也不會遇到現在這種令人絕望二尷尬的事情,那會兒離開的時候真應該給白河狠狠的兩拳。

  等等——這是什麼味道,香香的,淡淡的,聞起來讓人感覺十分舒服,還有就是怎麼覺得聞起來有一些熟悉的感覺。

  這個味道……還有昨天,昨天恍恍惚惚看到的,逆光之下的模糊人影,以及那些聽不清的話,那些聲音,我突然想起了一句我聽到的話……【愁天歌,你怎麼了……愁天歌……你!】

  是了,這人說這話的時候我好像剛剛就撲了過去吻了對方,也可以說是粗暴而又急切的啃吧。

  這種氣味,這種聲音,這種反應。

  果然,說他嗎?

  不會是錯覺吧?

  如果昨天抱了我的人是他的話,好像心底也沒有那麼涼了,世界也沒有那麼絕望了,稍微有那麼一點點也可以勉強接受了。

  不管如何,早晚都要面對的不是嗎?

  我漸漸睜開了眼睛,率先進入眼簾的是一片略微有些刺眼的光,如同我在昏迷之前所見的一樣溫暖,不同的是,那時是黃昏,而此時是晨曦,果然已經過了一夜了。

  待適應了晨曦的陽光之後,視線也變得清晰了起來,身旁的一切都看得見了,閃著瑩潤的髮絲安靜的躺在我的鼻子前面,是銀白色的,這讓我想起了夜空裡流淌在九天之上的銀河,美麗而遙遠。

  只是此刻,就在我的身旁,輕輕的拂著我的鼻尖,有那麼一點點的癢。

  雖然剛才已經猜到了身旁的男人是誰,可是當親眼看到的時候,腦子還是會有一些轉不過來,結果就愣愣的望著呆住了。

  美而透著莊重的臉龐離我如此之近,這還是我第一次離這個男人這麼近,近到可以感覺到步風塵緩緩呼出的氣息輕輕噴灑在我額頭上的細膩感,可以看到這個男人閉著眼睛時一根根的眼睫毛,他的下眼睫毛都快成一把扇子了。

  這真的是一張讓人百看不厭,內一次都會禁不住看到沉迷的臉啊……只是步風塵的眼下透著淡淡的青紫,似乎是好幾天都沒有休息過的樣子,大概是累了吧,否則的話也不會到了這個時候還睡的這麼沉,似乎都沒有發現群毆已經醒了過來。

  為什麼步風塵會在這裡,這個男人不是已經灰聖門了嗎?怎麼會又出現了,而且還和我……和我做了這樣的事情。

  我和他簡直就是緊緊貼在了一起,雙腿互相**著,雙手互相擁抱著,胸口貼著胸口,我試著想要稍微拉開一些我和步風塵之間的距離,可剛剛動了動的時候就突然感覺到我和步風塵某一個尷尬的地方居然是連著的。
   
  就這樣的突然拉開了彼此的相連,我頓時有些驚詫的忘記了自己應該做些什麼,簡直沒有辦法想像昨天究竟是靡亂成了什麼樣子,一早醒來就發現這種事情,實在是有夠讓人羞愧到臉紅。

  因著我突然的舉動,身旁的男人也很快就醒了過來,步風塵比一般人要警醒許多。

  最尷尬的,大概也莫過於兩個**的男人躺在同一張床上,蓋著同一床被子,互相緊緊擁抱在一起,距離如此之短的直接碰撞了對方的視線。

  我清楚的從步風塵清澈的眼瞳裡看到了自己的模樣,頭髮散亂,還有一些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也會表現出來的柔弱與無助感。

  步風塵的眼睛很清澈,在我的印象裡,每次步風塵醒來的時候眼神都不會太好,有時候得要過一會兒才會漸漸變得溫和下來,不過這一次倒是不同了,步風塵一睜開眼睛,眼睛裡就透著河水似的清澈與溫和。

  是了,醒來以後心情不好的那一個是偽善,現在這個……是偽聖步風塵。

 步風塵沒有說話,眼裡除了溫和以外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或者羞愧,他只是伸手輕輕撫了撫我的頭髮,我的臉頰,我的肩膀,我的背,我的腰,而後順勢再一次將我溫柔擁抱入懷中。

  無聲無息,一句話都沒有講,這反而讓我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你不是會聖門了,怎麼又回來了?」不對,這不是我應該問的,我要問的應該是昨晚步風塵究竟是怎麼和我那個這個了的才對,就算我被藥性控制了,就算我失控玩起了主動,步風塵這個偽聖的傢伙難道不應該把我推開,或者幫我把藥逼出體外嗎?

  怎麼就推著推著推到床上了,而且現在是怎麼回事,步風塵這麼溫柔的,甚至帶了一些寵溺滋味的舉動又是怎麼回事?!

  「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了。」步風塵回答的根本不是我問的問題的答案。

  「等等……」我輕輕推開了壓在我身上的步風塵,不禁挑了挑眉毛,乾笑道,「呵呵,我們昨晚做過了,是不是?」

  「如你所見。」偽聖還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說難聽一點,這人就是有一些面癱的毛病。

  明明腦袋裡,肚子裡都是一堆的問題,可這會兒我卻突然不知道應該張口說些什麼了,可能是剛剛醒,可能是太過於震驚,可能是一時半會兒還沒能反應過來。

  我想,我需要再休息一會兒才能讓腦袋回復正常。

  「步風塵,我現在不是在做夢,是不是?」我重新閉上了眼睛,呢喃說道。

  「再睡一會兒吧。」男人的聲音彷彿施了法似的,咒語一般的讓人聽了就想睡覺。

  是了,我得再睡一會兒,回復力氣,回復理智,然後仔細想一想這到底是不是一個夢。

 


  第十二章-負責啊負責

  果然,這不是一個夢。

  「步——風——塵——!你……你都做了什麼,你這個偽聖,敗類,色-魔,大??棍,若是還有羞恥之心的話立刻穿上你的褲子從我床上滾下去!」

  「你說什麼,讓我聲音小一些別吵著其他人?你這個虛偽的聖人也懂得要臉要皮嗎,把你的手從我腰上拿開,!」

  「什麼叫你是被逼無奈的,我逼你上了我嗎,我有拿著刀子橫在你脖子上逼你上了我嘛!就算是我脫了你衣服撕了你褲子又如何,沒褲子也給我滾下去!」

  「就算我撕了你的衣服,就算我主動親了你,就算我再怎麼主動了,你就不能把我推開嘛!你就不能把藥從我體內排出嗎?!」

  「什……什麼……你解不了這藥?」我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你不是聖門門主嗎,怎麼連這個都解不了。」

  如果連步風塵都解不了這藥性,我怎麼辦,若是按照青書的說法,風塵玉露的藥性將會持續整整一個月的話,那我在這整整一個月裡豈不是每天都要……

  「藥性已經排除了一些,下一次發作的時候不會像第一次一樣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若是你意志力堅定的話也是可以忍過去的。」步風塵的這個說法稍微讓我舒服了一些,還好,總算不必每天都在夜裡化身為狼,而且是一頭屁-股會很癢的狼。

  我愁天歌究竟是怎麼淪落到今天這一步的,如此淒慘……

  「你還準備壓在我身上多久?」冷冷瞥了眼離我極近的步風塵,待醒來後完全恢復了清醒之後我總算是記起來昨天發生的一切,也包括掉落溪水之中被步風塵撈起來以後發生的事情,例如我強烈的要求了步風塵抱我,然後步風塵就真的抱了。

  「頭髮纏在一起了。」

  黑與銀白的髮絲一根根的互相**在一起,難解難分,步風塵就算是想要從我身上起來也得要先解開我和他糾纏在一起的頭髮。

  這般的糾纏,簡直就是像極了某種命運一般,不管如何解開,在不知不覺間都會糾纏在一起。

  「那解開就是了。」

  能解開彼此糾纏的頭髮,卻沒有辦法用雙手解開彼此之間的聯繫。

  「生氣和我做了這樣的事情嗎?」步風塵和我從床上坐了起來,肩膀靠著肩膀的一同用手將一跟跟**在一起的頭髮拉開。

  我低著頭繼續扯著我和步風塵的頭髮,偶爾有些用力會拉扯到步風塵的銀髮,不過這個男人並沒有表示出什麼不滿來。

  聽了步風塵的問,我捫心自問,對於步風塵與我做了這般的事情其實並沒有多麼的生氣,不管如何,中了那樣的藥性,如果非得與人發生關係的話,步風塵應該算是一個比較讓我能夠接受的對象。

  之所以這麼的生氣,其實也還有其他的原因。

  「既然走了……為什麼又要回來?」若是真的有那麼一點點在乎我的話,當初怎麼就能那麼決然的離開,這才是真正讓我感到生氣的原因,即使是現在想起來也依然不能釋懷。花費了那麼長時間才建好的客棧,對於步風塵而言,也不過是毫無留戀可以隨時離開拋棄的地方。

  或許對於‧步風塵而言,這個世間就沒有任何事物能夠讓他被迫停下腳步。

  「信,你看了嗎?」步風塵拉住了我的手,總是平淡如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意,「再扯的話,我的頭髮會掉光的。」

  信……是了,步風塵在離開之前給我寫了一封信,可是信被無雙給拿走了,結果就是白河看到步風塵寫給我的信,而我一個字都沒有看到。

  「沒看到,被人毀了,有什麼話不能直接告訴我,還要學人寫什麼信。」拉了拉有些下落的被子,我乾脆放開手讓步風塵去解我和他之間理不清的髮絲相連。

  步風塵低著頭耐心的解著相纏的髮絲,雖然做著的只是一些小事情,但神情看起來卻很專注認真,這個樣子讓步風塵多了一些我之前不曾注意過的味道。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蓋在了我和步風塵的身上,只不過大部分都被我給拉著蓋在了自己身上,步風塵的身體很大一部分都暴露在空氣裡,這男人的身材果然是比平日穿著衣服時看起來更好,雖然也是白,但並不會顯得有一絲脂粉氣或者白膩膩的感覺。

  仔細看的話,步風塵的一些皮膚上還有一些十分新鮮的紅色斑斑點點和抓痕,像是被人啃噬撕咬出來的。我移開了落在步風塵身上的視線,難免有些無奈的挑了挑眉,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以後只怕是很難和步風塵扯清關係了。

  「那時你不是不願意見我嘛,怕你不願聽我講話,就寫了信過去,不過……沒看到的話也沒關系,我已經回來了。」步風塵說著話,一下子就從我身旁離開了。

  我轉頭望了過去,我和步風塵相互糾纏的頭髮已經被解開了,步風塵下了床背對著我,這男人的背面是一覽無遺。

  滋滋——身材真是不錯,不管是哪一個地方,多一寸少一寸都顯得多餘了,不過我好像還沒看過他的正面,我的意思是……某個地方。

  步風塵已經拿過衣服穿了起來,順手將一些新衣服朝後丟到了床上,我拿起步風塵丟過來的衣服看了看,除了白色還是白色的,果然是步風塵的口味。

  「你要怎麼對我負責?」我拿起衣服穿了起來,有的穿總比沒有穿的好,昨天我和步風塵的衣服已經穿不成了,看看地上就知道了,那些可憐的,破碎的,勉強能稱之為「衣服」的布料正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

  真是糟糕透了,拉開被子以後我看到了我可憐至極的左腿,昨天的時候綁在腿上的繃帶掉落了,傷口在逃跑的時候浸到了水,還拉扯到,現在我左腿的箭傷很難看。

  步風塵一邊繫著腰帶,一邊走到了房間的窗戶邊將虛掩著的窗戶推開來,窗戶外近看普通的簡陋小民房,遠處是隱在濃霧之中的大山,我們似乎是身在某一個地處邊境不知名的小鎮子裡面。

 「我以為你不會讓我對你負責。」推開了窗戶以後,步風塵又低頭在一個包袱裡翻著什麼。

  反正關係都已經這樣了,再生氣也改變不了發生過的事實,我透過窗戶望著遠處隱藏在濃霧裡的青山,在被白河抓住的時候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這個世間還有什麼是值得我牽掛的,亦或者是還有什麼能讓我留戀的嗎?

  結果總是讓人感到感傷,不管是家人還是朋友,我都沒有了,我留在這個世間的根已經隨波逐流不知去到了何方。

  而眼前這個時而讓人喜歡,時而讓人討厭的步風塵竟然成了我唯一一個認識且能信任的男人,儘管我們之間的關係既不是家人也不是朋友,但平心而論,我似乎已經習慣了身旁有一個名為「步風塵」的人。

  突然離開的話,還是會有一些不習慣,一些孤獨,一些寂寞。

  我有些好奇,不知道步風塵是否也有和我一樣的感受,這個男人其實也是一個孤獨寂寞的人啊。

  「想推卸責任嗎?」穿好了衣服,我身子一斜靠在了床榻上,望著步風塵拿著白色的繃帶和藥瓶走了過來,我很自覺的把左腿伸了過去。

  步風塵似乎是輕輕笑了一笑,坐在床邊,男子將我的左腿擱在了他的腿上,用一些藥酒搽去了我腿上已經乾涸了的血污,在塗抹了些許清涼的藥膏後用繃帶一層層的裹了起來,這讓我的左腿顯得很滑稽,像一個白色的大粽子。

  「愁天歌。」步風塵喊了我的名字。

  「什麼?」

  迅速處理好傷口之後,步風塵抬起頭來,就這麼一言不發直勾勾的用一雙鳳眼盯著我,盯得我都有些心裡發毛。

  「你看著我做什麼?」我皺了皺眉,忍著想要轉過身避開步風塵視線的欲-望。

  步風塵揚起了嘴角,淡淡笑道:「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你也挺耐看的。」

  在我對步風塵這帶了一些挑-逗的話語發火之前,步風塵突然變了臉色,用十分認真的表情望著我,說道:「我會負責的,負責到底。」

 

 

  第十三章-藥性復發

  邊陲小鎮,古樸簡陋的客棧,幾隻麻雀嘰嘰喳喳的站在房簷上跳著小腳舞,有那麼一間半掩著窗戶的房間裡時而發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

  「步風塵,再用力一點,啊,對對對,就是這個力道,唔……舒服,真舒服……」

  「這樣嗎?」

  「啊!太痛,太痛了,輕一點,不要那麼用力,我的腿已經瘸了,你還想讓我的腰也斷了啊!」

  「現在呢?」

  「啊啊啊……很好,非常好,唔——以前怎麼都沒有發現你能力這麼好,唔,舒服,真是太舒服了,哎,往上,往上也揉一揉,捏一下肩膀。」正面朝下趴在床榻上,我枕著自己的手臂享受著來自於上方男子的按摩。

  腰有一些酸疼,大概是由於昨天的某些事情造成的,於是乎讓造孽的步風塵來消消罪孽也不是什麼很奇怪得事情,更何況,讓這麼一個美人,這麼一個高高在上的聖門門主幫我來按摩腰和肩膀,這份享受可是比讓天下所有做皇帝的幫我按摩還來得讓人舒心享受。

  這都是步風塵應該做的,所謂「負責」,就是要這個樣子才對。

  儘管隔著衣服,我還是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步風塵十根手指所留下的力道,均勻而合適,看來武功高的人,在按摩上也是一個好手。

  「記憶裡,你並不是很喜歡被人觸碰。」步風塵坐在床榻邊上,側著身子用他細長而骨節分明的乾淨手指**著我的肩膀,偶爾他的手指也會蹭到我的脖頸,在春天尚未徹底吹走寒冬留下的殘渣之前,這份細小的觸碰帶了一些溫暖和癢癢的感覺。

  我是不太喜歡被人觸碰的感覺,也不喜歡與人唇齒相連,至少在從前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一直都覺得接吻是個很噁心的事情,互相舔舐對方的牙齒,吞噬對方的口水,這樣的事情未免讓人覺得噁心,而後來和白河的吻裡我也深深的驗證了自己的想法,接吻果然很噁心。

  「連那種事情都做過不止一次了,碰不碰的也沒什麼好計較的了。」我閉著眼睛休息,要說例外的話,步風塵算是一個例外,或許也是唯一的一個例外。

  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因為和步風塵這個人做過兩次的原因,到了如今,也不是很討厭這男人的親近了,莫非這就是「以毒攻毒」?

  ……

  ……

  穿衣洗漱吃飯按摩休息,醒來時就已經時近中午了,此時一番折騰下來也已經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昨天也是差不多在這個時候服用了那瓶「風塵玉露」,若說是沒隔十二個時辰發作一次的話,那麼藥性的再次復發也不遠了。

  「我這腿是徹底瘸了吧……」一邊靜靜等著藥性復發,一邊靠在床上和步風塵說著話,步風塵坐在了靠近窗戶的地方拿著一本書細細看著,染了霞光的柔光透過窗戶灑在了他的後背,瀰漫在髮絲與週身的邊際,專注而溫和。

  步風塵翻了一頁書,輕聲說道:「瘸了也無礙。」

  我翹起了被包紮得像個大饅頭似的左腿,原本是傷了筋骨,後來是被長箭再次刺傷,傷上加傷,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好得了。

  「我瘸了走不了路了,你背我呢?」步風塵那話說的輕巧,之前雖然也是個瘸子,可那時候至少還能走走跳跳跑跑,現在就這個樣子連地都下不了,那還了得,我也不想真的是瘸了條腿不能走路了。

  「可以啊。」步風塵答得輕鬆自然。

  「瘸一輩子,你也背我一輩子?」踮著腳,我笑道說道,「你可是堂堂聖門門主啊,要是讓聖門裡的那些弟子知道了,他們還不得拿刀子把我給砍了,對了,在聖門裡,你就是權力最大的一個吧?」

  我也不太清楚聖門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組織,似乎是江湖裡門派一樣的,又有一些像皇宮裡的那種階級制度,權力這種事情,有時候地位最高的並不一定就是權力的掌控者,這就像是從前的我雖然只是一個王爺,但也從來都不把住在皇宮裡的人看在眼裡。

  「眾生平等,我是人,眾人亦是人,何來權力最大之說呢?」步風塵這種一邊閒暇的看著書,一邊漫不經心的回答可是一點公信力都沒有。

  所以我是,步風塵是個偽聖,明明就是權力最大最亂來的那一個,還在談什麼眾生平等,若真的是眾生平等的話,怎麼聖門裡還有會席位爭奪之說。

  「虛偽。」評價了一句,我認真的對步風塵說道,「不和你說玩笑話,認真的,我這腿到底還好不好的了,就算不能恢復正常,日常的走路跳動可會有什麼問題?」

  「我以為你是不在乎生死的人了。」步風塵終於放下了他的書,他起身走到了床邊坐了下來,手輕輕碰了碰我腿上的繃帶,說道,「後來的箭傷是怎麼回事?」

  步風塵抬起頭望著我「昨日找到你時,你衣裳不整,肩胛鎖骨處留有印記,體內藥性濃烈,看起來似乎是有人意欲對你不軌。」

  「你的表情和語氣,好像是有人對我不軌是一件很奇怪得事情。」我挑了挑眉,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一股有一些熟悉的熱氣又開始從某處順著四肢百骸瀰漫開來,只是這一次熱氣擴散的速度並沒有第一次那麼的快速而強烈。
      
  步風塵低頭莞爾,手放在我的小腿上,說道:「只是有一些好奇罷了,想來你曾經在這世間留下的情債也不少,若是昨天我未曾趕到,那你……」話不說完,步風塵抬頭看著我。

  被他這麼一看,我猛然覺得兩頰的溫度驟升,這不是害羞,是藥性的復發,昨天若是步風塵沒有及時趕到,我要麼被白河找到抓回去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要麼在溪水裡被淹死,又或者是被某種野獸吃掉,也可能是其他的結局。

  不管是哪一種,想一想都會讓人感到心頭一涼,不過這種已經過去而且不會再發生的事情是不值得人去擔憂的。

  「反正不管我是瘸了還是怎麼了,不是有你負責嗎?」我望了眼窗戶,深吸了口氣沉聲說道,「把窗戶關起來,我有些不舒服。」

  「藥性到了吧,忍一忍就過去了。」步風塵起身走到了窗戶邊將窗戶關了起來,背對著我似乎是輕聲含笑著說了一句話,「也可以不忍。」

  「聖門的那些可憐弟子們若是知道他們所崇拜的聖門門主,外表雖然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可其實骨子裡頭是個混蛋的時候,應該會很傷心吧。」我瞪了眼步風塵,真虧得步風塵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誤會了,我並不是要趁人之危,」關了窗戶以後,步風塵走到了桌子邊就停住不再走過來了,「若是你不想忍耐的話,我可以點了你的睡穴讓你失去意識,只是你可能會做一些比較奇怪的夢吧。」

  原來是這樣嗎?誤會了步風塵意思的我頓時感到幾分窘迫和尷尬,只是這個時候我已經沒有精力再去解釋些什麼了。

  原來藥性還能這樣子扛過去,做夢的話也無所謂了,這種又熱又冷,酥麻難耐的感覺就算是能夠用意志力克制的,也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承受的。

  「快——」我往床上一倒,手緊緊抓住了被子好克制身體忍不住的微微顫抖。

  「你是要讓我幫你解決藥性的難耐,還是讓我點了你的睡穴?」步風塵慢條細理的走到了床邊,低頭望著我,漂亮的臉上含著幾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我突然覺得,步風塵一定是故意的,這男人一定是故意的,這男人一定是故意的吧!

  「你想怎麼做呢?」我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是忘記了被藥性折磨的人是不能隨便做出表情來的,因為這個時候不管做出什麼表情來,味道都會徹底變掉。

  「早睡早起,身體好。」步風塵微笑著。

  在我失去意識進入夢鄉的前一刻,我只記得步風塵的手朝我伸了過來,他可能是點了我的睡穴。

  沒有了,還真的是沒有再感覺到藥性的的折磨,可是這整整漫長的一夜裡,我始終都是做著一個可怕的夢,夢裡始終都是步風塵的手指在晃來晃去,太可怕了,而且……兩個……居然有兩個步風塵!

 

      
  第十四章-邊陲小鎮

  步風塵,步風塵……

  手指,手指……

  噩夢啊噩夢……

  「昨晚睡的還好嗎,喝杯茶水潤潤喉嚨吧,裡面加了一些野蜂蜜。」隔天一早,步風塵就出現在房裡 ,將一杯加了蜂蜜的茶水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接過了茶水,手指難免會互相碰到,昨天晚上我睡的一點都不好,下次如果藥性再復發的話絕對不會讓步風塵再點我的睡穴了,我寧願熬過藥性復發所帶來的痛苦也不要一整晚都做一些讓人不敢回想的夢。

 摻了蜂蜜的茶水帶了一些清甜,潤得喉嚨非常舒服,喝著喝著,我突然想到了什麼,有些僵硬的抬頭望向了步風塵:「你為什麼要給我喝潤喉嚨的蜂蜜茶?」我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昨晚聽你叫了一夜,不知道該不該把你叫醒。」步風塵就客觀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我做了些手腳,外面的人應該是沒有聽到你聲音的。」

  「做了什麼很可怕的夢嗎?」步風塵有些擔憂的望著我,伸手就朝著我的額頭摸了過來。

  「停住,不許碰我,尤其是你的手,不要碰我。」我避開了步風塵的手,就因為那個糟糕透頂的夢,我現在就算是看到了步風塵的手指都會有一些不好的聯想。

  一夜,我居然叫了一夜,我以為那不過是在夢裡面沒人能聽得到才叫出來的!

  「那洗漱一下,然後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吧,昨天在屋子裡悶了一天,飯後不如去小鎮上轉一轉散散步。」步風塵並未說什麼,只是轉過身去拿來了毛巾。

  步風塵昨晚什麼都聽到了吧,估計也是聽到了我在夢裡喊他的名字,不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丟臉的,我以為自己什麼都不在乎了,可是現在才明白,我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放得開,尤其是在這種事情上!

  我擦完了臉,步風塵還是站在床邊望著我不動。

  「幹嗎?」因為昨天的那個夢,我現在都不是很敢直視步風塵的視線。

  「你的腿不方便,我背你出去吧。」步風塵說道。

  「別……別別別……」我連忙擺手,「我能自己下去,不用你背。」

  「這裡沒有枴杖,你要如何自己下去?」步風塵又說道:「若是覺得不好意思的話,我可以攙扶你下去。」

  「不……不用了!別過來,別碰我!」一見步風塵湊了過來,我連忙從床上跳了下去,單腿。

  「看,我這不是挺好的,不用你來扶。」單腿著地,我用右腳支撐著身體,轉身就朝著房門一跳一跳 的過去,一邊對身後的步風塵輕鬆說道:「呵呵,你看,我這不是挺好的,一條腿也能下去的……」

  「小心——」

  「哎呀——我的腿!」這破爛房間的門檻怎麼那麼高啊!

  一個不小心就被房門門檻給絆倒在地,我是結結實實的摔在了地上,五體投地,真是叫一個狼狽不堪 。

  「步風塵,還不快過來扶我!」這個混蛋見我跌倒了也不過來扶一下,站在那裡看什麼看,不是武功很高嗎?剛剛怎麼不在我跌倒之前接住我!

  步風塵走到了我的身旁,似乎是忍了一些笑意:「不是不讓我碰你嗎?」

  「碰碰碰,讓你碰就是了,快點扶我起來!」這混蛋居然還在笑……

  ……

  ……

  結果最後還是得讓步風塵幫忙扶著才出了住宿的小院子,這邊陲小鎮的客棧比起江城原來的小破客棧 還要破上幾分,大約是小鎮本來就是極少會有外人進來的地方,客棧非常的小,頂多也就只有六七間客房,我和步風塵住的那間還算是這裡最大最好的了。

  客棧裡吃飯的人並不多,加上我和步風塵也就四桌人而已,其中一桌人還只是普通的鎮裡居民過來喝 茶聊天的。

  「看這兩位客官這身打扮,應該是從外地來的吧,城裡面大魚大肉吃的多,要不嘗嘗我們小鎮的野味 ,我們鎮旁邊就是一座大山,野味可多著呢!」我與步風塵剛剛坐了下來,正在打瞌睡的店小二就很快醒了過來,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

  「有什麼野味,說來聽聽。」昨天吃的都是清茶淡飯,簡直都快淡出個鳥來了,讓步風塵去準備吃的 ,這個男人永遠都只會準備一堆素菜。

  「野白菜,野茶花,野蘿蔔……」店小二報著菜名,見我臉色越來越臭,連忙說道,「客官不如嘗嘗蘿蔔,今兒早剛剛從山裡拔出來的,又大又粗,甜的很!」

  「蘿蔔?」我一陣頭暈,「不要蘿蔔!」

  「不要吃蘿蔔嗎?」步風塵只是隨意的問了一句。

  「不吃!我不喜歡吃蘿蔔……不是,我不吃蘿蔔,不吃蘿蔔!」什麼又大又粗的蘿蔔,誰要吃啊,我忍不住扶住了額頭,昨晚在夢裡就已經吃過了,上面下面什麼的全都吃過了,現在一聽到這又白又大又粗的蘿蔔,我……我簡直想崩潰。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怎麼會如此倒霉。

  步風塵吩咐了店小二幾句,店小二很快就離開了,見我在那裡捂著腦袋,步風塵十分關心的問道:「怎麼了,莫不是剛剛摔倒的時候撞著了腦袋?」

  「步風塵……」我抬頭瞪了眼男人。

  「開玩笑的。」男人輕笑一聲便低頭喝他的茶水了。

 開玩笑……步風塵也開始跟我開玩笑了,我還以為這男人從頭到尾就是一塊不會融化的冰。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偽聖步風塵似乎是變得越來越有「人」的味道了,至少比起我第一次和步風塵見面的時候,現在的偽聖離「人」這個字沒有那麼遠了。

  「回去哪裡?」步風塵反問道。

  「聖門,」我補充道,「你不是有事情要回聖門嗎?」

  「已經解決了。」步風塵回答道。

  「那你……不準備回去了?」我問道,「還有一雙人客棧怎麼辦,剛剛開業兩個老闆就都失蹤了。」

  「客棧就在那裡不會消失,就算離開了我們兩個人,也還有其他人會照顧客棧,」步風塵放下了茶杯 ,說道,「上次回聖門只是有一些急事需要處理,這一次既然出來了,也就不必急著回去了,若是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一同在世間走一走,四處逛一逛。」

  步風塵望著人來人往的鎮上街道,歎道:「我也已經許久沒有來到人間了,趁著這個機會,也能看一看如今世間的變化。」

  步風塵轉過頭來就看到了我在盯著他看,他笑了笑,輕聲問道:「有什麼問題的話,儘管問就是了。 」

  「按著你的說法,你在很久以前就來到人間了,」我瞇眼望著步風塵這張沒有一條皺紋的臉,湊近了男人低聲問道:「你活了多久了,該不會是個外表年輕,實際上已經是八九十歲的老頭子了吧?」

  「你覺得我有幾歲了呢?」步風塵一捋銀白長髮,含笑問道。

  「反正不會是二十。」這茶喝的讓人舌頭發淡,我喊了一聲讓店小二把酒拿過來,用酒代替了茶,這 酒雖然味道不怎麼樣,可還是比茶的淡味更讓我喜歡一些。

  「不記得了。」步風塵突然說了一句話。

  「什麼不記得了?」我望向了男人,後者有些焦距模糊的望著某一個地方,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事情 。

  步風塵輕輕搖了搖頭,眼裡的神色漸漸恢復清明,臉上是一絲絲的無奈與感慨:「不記得自己活子多久,不記得自己可否有過童年,不記得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創建了聖門,不記得自己在九重山上居住了多久。」

我頓時瞪磊了眼睛望著步風塵,在消化了步風塵的話之後,喃喃說道:「是你創建的聖門?」

  「怎麼了?」步風塵很快恢復了平時的模樣,溫和含笑。

  我搖了搖頭,歎道:「不怎麼樣,只是……關於聖門的傳說至少也有幾百年了吧,你還真是個老不……」

  「嗯?」步風塵挑了挑眉。

  「額……我是說,你真是個不會老的仙人啊,呵呵……呵呵呵……」我一陣乾笑,步風塵都已經足夠做我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說不定在很多年以前步風塵可能會和我的老祖宗有一腿,而我居然和這個外表年輕的老不死**

  「這麼說你豈不是長生不老了?」我剛剛說了這話的時候,突然門外就鬧哄哄了起來,一群人呼啦啦 的衝了進來,一個個拿著大刀長劍,我正以為是不是要打架了的時候,這群人就一下子跪在了我和步塵的面前。

  「田大俠,您終於回來了!」

  田大俠,是誰啊?

 

 

  第十五章-前塵往事

我是一個從凡間穿越重生到了聖門的人,此時的的確確是叫愁天歌,姓愁,而不姓田。雖然我從聖門回到了人間,只是在聖門的事情我還記得很多,諸如第一次在聖門醒來後所有人都不是叫我「愁天歌」,而是稱呼我為「小田」。

  這些人認錯人了,如今我雖然是與那位已經被天雷所劈仙逝的田師兄長得一模一樣,但人也是實實在在的變了。

  不過面對眼前的這種情況的時候就很難解釋了,總不能一五一十的告訴眼前這些人是我佔了那位田兄弟的身體吧。

  「諸位認錯人了吧,我並不姓田。」與其解釋,倒不如直接否認的好。

  「不會錯的,您就是田大俠,我尚成坤絕對不會忘記大俠您的救命之恩!田大俠,沒想到真的是您啊!」一個拿著長劍的青衫漢子走了上來,這人留著鬍子,兩鬢已經有些斑白,約莫四十多歲的樣子,看起來孔武有力,堅毅非常。

  名為尚成坤的漢子走上來之後與其他人一樣突然就跪在了地上,手中所握長劍「鏘——」一下就插進了旁邊的地板裡。

  「田大俠,您終於回來了!」尚成坤一下子就朝著我磕起了頭,一副見著了救命恩人一樣又是激動又是感動到快要流淚的樣子。

  我頓時挑眉,雖然我不是很想趟渾水,不過這事情看起來似乎還挺有趣,我對這身體原本主人的過去並不好奇,真正讓我感到好奇的是一個聖門的弟子曾經來自於凡間一個小鎮上的普通人。

  之前在聖門的時候因為聖門裡有男有女,男女之間或者男人之間,女人之間也可以自由結合,於是我理所當然的認為聖門裡的弟子都是一代代傳承下來的,不過如今看來,似乎並不是這麼一回事情。

  凡間的普通人是如何跑進了聖門裡的,步風塵從未告訴我這些,但我幾乎可以肯定一件事情,聖門和凡間一定有著聯繫的,而且這聯繫是步風塵不願意告訴我的。

  我瞥了眼旁邊喝著茶的步風塵,對還在「怦怦」磕頭的尚成坤喊道「這位兄弟不要再磕頭了,能否坐下來說話。」

  「多謝田大俠!」尚成坤從地上跳了起來,他身後的那些人還跪在地上沒動,從他們的穿衣打扮看起來,這些人似乎是鎮子上的捕快,不過能把官服穿成這種又髒又破的樣子也不容易,害的我看了好一會兒才又看出來。

  「讓他們也都起來吧。」我朝那些捕快招了招手,雖然只是一個小鎮子,但這些人好歹也是捕快,怎麼就如此心甘情願的對我下跪,我想面前這個漢子應該能告訴我一些什麼。

  「兄弟們,田大俠讓你們起來,還不快謝恩!」尚成坤大喝一聲,其他的捕快們紛紛從地上起來,朝著我又是彎腰鞠躬。

  「多謝田大俠!」眾人呼道,而後就突然發生了讓人感到訝異的的事情,尚成坤帶領的人馬紛紛把長劍大刀對準了步風塵,一個個警惕非常,步風塵不經意的眼神微動。

  得,偽聖看起來是比偽善要溫和得多,可實際上也是個不好惹的主,為了避免這幾個剛剛向我又是下跪又是磕頭的人遭遇到什麼不測,在尚成坤等人亮出刀劍後,我立刻出聲喊道:「等一下,你們這是作何?」

  尚成坤一愣,而後用劍指著步風塵說道:「田大俠,這人難道不是你的仇人嗎?」

  哦,這些人是怎麼知道步風塵是我「仇人」的,我笑著說道:「你是怎麼覺得這人是我仇人的?」真是仇人的話,怎麼會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喝茶。

  「難道弄錯了?」尚成坤緊緊皺著眉頭,說話的時候鬍子也一抖一抖的,聽了我的話之後,尚成坤就朝著他身邊的小捕快吼了起來,「你們是怎麼調查的!」

  「捕頭,沒……沒錯啊,是店小二告訴我的,」小捕快一下子就出賣了已經藏起來的店小二,急於解釋了起來,「店小二告訴我前天傍晚的時候有一個白頭髮的人抱著田大俠住進了店裡,那時候田大俠動彈不得,一臉通紅,好似被人強行點了穴道!」

  小捕快一下子就全都說了出來:「結果晚上的時候,就聽到房間裡傳出一個男人的呼喊聲,那叫一個淒慘啊!我……我就想著是不是田大俠被人……」小捕快一邊說著還一邊偷偷看了眼我和步風塵,這還很年輕的小捕快明顯是多看了步風塵兩眼。

  「諸位誤會了,」我擺手解釋道,「那日是我中了他人的毒,在房間裡解毒的時候發出的痛喊聲而已,旁邊的這位並沒有加害於我。」

  「原來如此,那是我們誤會了,還望這位大俠原諒我等的魯莽」尚成坤領著眾人又朝著步風塵一陣彎腰鞠躬道歉。

  「好了,好了,事情說清楚了就好,現在坐下來和我講一講我的過去……」我找了個理由,說道,「看樣子你和我認識,不過我已經忘記了過去的事情,還有,別再叫我田大俠了,我現在姓秋。」

  「田大俠,您失去記憶了?!」尚成坤露出驚訝的表情,而後又一個人點了點頭,彷彿是明白過來的樣子一般自言自語了起來,「明白,明白了,您現在是秋大俠!」

  「秋大俠,您雖然忘了您曾經是誰,不過能夠回到峨山鎮也是一種命運啊……」尚成坤給我講起了小田的事情,不講還好,一講就嚇了我一跳。

  小田是峨山鎮裡首富人家的長子,可偏偏不喜歡經商而喜歡習武,不過幸運的是小田顯然是學武奇才,小小年紀就已經打遍峨山鎮無敵手,田家也就任由小田繼續習武。尚成坤是十多年前從皇城裡被貶到峨山鎮的,有一次尚成坤在山上差點死掉,最後還是被小田給救了,那時候的小田就已經是峨山鎮人人敬佩的大俠了。

  不過也就是在十多年前,小田突然說他要離開峨山鎮去傳說中的聖門修煉,再之後,小田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峨山鎮了。

  尚成坤成了鎮上的捕頭,鎮上的居民也以為小田去了聖門成仙了,於是乾脆把小田的畫像掛在家裡當神靈似的信奉了起來,不過過了幾年以後人們也就漸漸淡忘了小田這個人,也有不少人把畫像取了下來。

  直到十多年後的今天,一個和小田長得一模一樣的我出現在了峨山鎮,引起了客棧店小二的注意,店小二又告訴了鎮上小捕快,小捕快最後告訴了捕頭尚成坤之後才有了今天發生的事情。

  讓我感到驚訝的是尚捕頭的話,小田竟然已經離開峨山鎮十多年了,在這十多年裡,小田一直生活在聖門,而且一點都沒有變老的跡象。

  我不禁看向了旁邊始終一言不發的步風塵,難不成聖門的武功還有長生不老的功用?那也不對啊,聖門裡也是有老頭子的。

  「原來如此,難怪我會對此地感到有些熟悉,」臉不紅心不跳,我十分自然的對尚捕頭說道,「當年我脫離人間忘卻凡塵,也拋棄了曾經的身份和記憶,此番下來是和我的師兄一同遊歷凡間以此作為歷練,我回來的事情,還望捕頭不要傳開出去。」

  「我一定為大俠保守秘密!」尚捕頭隨即歎道,「十多年過去了,如今還記得秋大俠的人也沒有多少了,不過田家尚在,秋大俠可要回去一趟?」

  我記得尚捕頭說過,田家是峨山鎮上的首富,雖然只是一個小鎮首富,但也終究是個首富,峨山鎮再往南走就是一個軍事重地,只因為此地離南國已經不是很遠了,田家若是峨山鎮的首富,那與軍隊的關係也不會太差。

  「田家就暫時不去了,我們修仙之人已經不再過問紅塵之事。」等著回頭的時候,我還得仔細問一問步風塵,雖然這男人可能不會全部告訴我,但至少也會透露出一些來吧,我懷疑步風塵的聖門在凡間也有一定的根據地。

  否則,步風塵哪裡來的那麼多錢,又是如何發現一個小鎮裡的習武奇才的。

  「秋大俠,雖然知道您已經不再過問紅塵瑣事,只是……只是有一件事必須要拜託您!」

 


第十六章-害怕

  一扇窗戶也沒有的昏暗屋子裡充滿了令人作嘔的臭味,骯髒的床上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人,如果那床還能被稱之為床,如果那個人還能被稱之人。

  這些昏暗、噁心和骯髒的畫面足夠讓一個人把隔夜飯都給吐出來,雖然我曾經在戰場上遇見過各種噁心而骯髒的畫面,但這種東西有誰會願意去看,隔夜飯還沒有吐出來,晚飯倒是真的一點都不想碰了。

  屋子裡一共四個人,我,步風塵,尚捕頭,還有床上躺著的被稱之為「人」的人。

  「外面那些沒用的一進來不是暈就是吐的,我就讓他們守在外面別進來添亂了。」尚捕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著。

  除了我們三個人進來以外,其他的小捕快都在外面守著,尚捕頭顯然不是第一次進來這屋子的人了,不過他在進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用袖子摀住了口鼻,看到我和步風塵沒有用任何東西捂著口鼻的淡定模樣,尚捕頭的眼裡滿是敬佩和崇拜。

  這份淡定,一半是當年在戰場上鍛煉出來的,還有一半是故意裝出來的,其實我也想用袖子捂著口鼻,奈何身旁的步風塵簡直像是感覺不到四周的臭味一樣淡定。

  這個時候不應該是甩著袖子在陽光下懶懶的轉一轉小鎮,四處遊覽一番嗎?我不免心裡暗暗歎氣。

  那時候在客棧,尚捕頭說出了他遇到的麻煩,我原本不想多管閒事打算找個理由拒絕的,可原本一直一言不發的步風塵卻搶先答應了,結果我們就離開了客棧,跟著尚捕頭來到了這件髒亂惡臭的昏暗小房間裡。

  尚捕頭望著床上的人,沉聲說了起來:「這人是鎮裡的一個獵戶,以前白天經常上山打獵,可前幾個月的時候就突然得了怪病,見不得陽光,一碰著太陽就喊疼,請了好幾個大夫也沒看好,後來他就住進了這個沒有窗戶的小屋子裡,身體漸漸壞了,就成了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是活著還是死了……」尚捕頭彷彿極難受的別過頭去,歎道,「白天的時候一動不動,夜晚的時候總會發出一些很疼一樣的呻-吟,現在沒人願意再進來這屋子裡了,大夫也說沒辦法,他家裡的人就拜託我讓我結束了他現在的痛苦。」

  「我……我哪裡敢殺人。」尚捕頭一聲歎息,往向了我,他小心翼翼的問道,「秋大俠,這人還有救嗎?要是真的沒救了,我也就一刀砍了他。」

  都成這副生蛆的樣子了,只怕是神仙都難把這人救活,我直接朝尚捕頭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尚捕頭重重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瞥了眼站在身旁盯著床上人看的步風塵,伸手輕輕拉了拉步風塵的衣袖,走到了男人身旁低聲問道:「床上的是美人麼,你看這麼久。」

  「走吧。」步風塵拉著我的手轉身就離開了昏暗的小屋子,尚捕頭還在屋子裡邊兒,估計那沒殺過人的捕頭還在糾結著。

  出了屋子以後,我迫不及待的深深吸了一口氣,剛剛真是差一點就被臭死在屋子裡,身旁走著的步風塵還是一副淡然的模樣。

  「屋子裡那麼臭,你鼻子是壞了麼?」我走過去伸手拍了拍步風塵的屁-股,輕聲笑道,「還是你連被人打了都不會有感覺。」

  步風塵腳步一頓,一下子抓住了我拍他屁-股的手,男人微微瞇著眼,狹長的鳳眼裡帶著淺淺的笑,上揚的嘴角莫名的讓人感到幾分恐懼。

  「倒是很久沒有被人打過了。」看了我一眼,步風塵放開了我的手,繼續優哉游哉的在小鎮上散著步,這話怎麼聽起來像是威脅似的,難不成只允許步風塵打我屁-股,我就不能拍他嗎?

  走著走著,步風塵又說道:「剛剛進去屋子的時候,我是運功閉氣的。」男人很敬佩的望著我,歎道,「愁天歌,你的鼻子是壞的嗎?」

  我一時無語,說不出話來。

  峨山鎮不大,就那麼兩條街可以逛一逛,出了兩條還有些熱鬧的街道以外,其他的街道就顯得十分安靜了,好在小鎮附近有山有水,景致還是不錯的。

  「剛剛那個人是得了什麼病,身體都腐爛成那種樣子了也還沒有死。」一回想起剛剛屋子看過的人,我就有些噁心,那時候雖然沒有細看,但床上那人絕對是爛的已經沒了人的模樣了,身上都生蛆了吧。

  「你以前可曾見過這種人?」步風塵反問道。

  我搖了搖頭,在戰場上的時候雖然也見過一些士兵得怪病,但那種事情一般都是交給行軍大夫和屬下去處理,一個王爺哪裡會親自跑到前線去看這些可能會傳染危險的士兵,更何況,一般得了怪病病治不好的也就被丟棄了。

  「他得的不是病,」步風塵漸漸放慢腳步,轉過頭望著我,一字一句的緩緩說道,「而是中了屍毒。」

  「什麼意思?」我挑了挑眉,身旁似是有冷風拂過,一陣陣的刮涼了人的脊背。

  步風塵繼續說道:「你剛剛看到的那個人很快就不會是人了,再過些時日他就會死去,但不同的是不會與一般逝去的人一樣投胎轉世,而是變成一具凶屍。」

  等等———步風塵說的是不是,剛剛屋子裡那個人以後會變成那種東西?

  「你說的是真的?」我感覺手心有些出汗,忍不住朝著步風塵走近了幾步。

  「不過若是那捕頭今天殺了那人的話,也就沒事了。」步風塵剛剛才說了讓人安心的話,結果又補充了一句讓人憂心的話,「只是既然有人中了屍毒,只怕鎮子附近就有一具凶屍在附近。」

  「步風塵———」

  「嗯?」

  「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裡?」

  ……

  ……

  「暫且先在鎮子裡休息一宿,待明日再離開也不遲。」步風塵關好了窗戶,夕陽的最後一絲餘輝彷彿已經被遠處黑黝黝的大山給吞沒了。

  「要睡了嗎?點你的睡穴之後,我會到另外一個房間的。」步風塵緩步走了過來,我感到體內的藥性已經開始發作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看了一些不該看的東西,此時的理智尚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思緒。

  「別———不點睡穴了。」小腹一陣一陣的抽痛,我深吸了口氣,低聲說道:「我自己能熬過去。」我可不想又做奇奇怪怪的夢了。

  「需要我離開房間嗎?」步風塵始終和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點燃了屋子裡的燭火,昏暗的燈光跳躍著。

  這種時候,怎麼可能讓步風塵在旁邊看著我藥性發作的樣子,可是讓步風塵離開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我不想一個人待在房間裡。

  「過來。」我輕聲喊道。

  步風塵有些擔憂的走了過來:「很難受嗎?」

  「抱一會兒……抱一會兒就好了。」伸手摟住了站在床榻旁的男人的腰,臉緊緊貼著步風塵的胸口,我感覺比剛剛好多了,這讓我舒服了不少。

  步風塵的體溫比常人略低了一些,抱著他的話我的身體也似乎沒有那麼的燥熱難受了,之需要熬過了某一個點的話,今天的藥性也就過去了,雖然糟糕的話這樣的折磨還得持續二十多天才能結束。

  「呼———」我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大約半個時辰過後,藥性就漸漸消散了,雖然只是半個時辰而已,對我而言卻猶如一夜那麼長。

  「可以安心休息了,我去隔壁。」見我放鬆了些許之後,步風塵很主動的提出分房睡,如果是平時我會很高興,只是今天……總覺得心裡有一點毛毛的。

  「別,別走!」可礙於面子,又不敢開口告訴步風塵我其實是害怕一個人睡在房間裡,結果只能臨時找了個理由,「額——你不是說要負責嗎?」

  「是。」步風塵答道。

  「要負責的話就得陪我睡覺,幫我暖床。」我胡扯了起來。

  「哦?」步風塵沉吟片刻,而後說道,「那好吧,我陪你。」

 


  第十七章-飛

  夕陽已然西沉,今夜烏雲密佈,不見星辰月光,屋子裡的燈火早已經燃盡,只餘一片寧靜的黑暗。

  「步風塵……」我輕輕喊了一聲,聲音細不可聞,身旁平躺著的男人呼吸平穩而細微,也只有考得這麼近,在如此寧靜的夜裡才能感覺得到步風塵的呼吸聲,步風塵的存在時常讓我覺得身旁的男人已經不是那麼像一個普通人了。

  「嗯?」聲音很小,步風塵輕輕應了一聲,他也沒有睡著。

  「你覺得人活著是為了什麼,人這幾十年的一生裡,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存在著……」人死了一次之後就容易變得很看得開,若是以前我的腿瘸了,我大概會憤怒上好一陣子,如是以前我被別人上了,我大概會把碰了我的那個人用刀子割成一片片。

  只是現在似乎什麼都看得很開了,權利也好,金錢也罷,這些我已經經歷過的事物早沒了吸引力。

  鬼門關裡走上一趟,這人也跟著變了不少,若是以前的愁天歌,在重生穿越之後不是應該計劃著如何捲土重來嗎?在看到背叛了自己之後的白河,不是應該感到憤怒而開始實施報復嗎?結果再次回到凡間之後就沒了任何興趣再去沾染紛爭,再次看到白河之後也沒了任何多餘的感覺。

  可我究竟為何而活著,本該墜落懸崖輪迴轉世再來一生,卻莫名其妙的重生在一個聖門弟子的身上,本該是一個普普通通平淡一生的聖門弟子,卻又因緣際會的遇到了此時靠在我身旁的聖門門主。

  聖門門主,在聖門裡似乎都是一個傳說中的人物,步風塵就是這種普通人所難以接觸到的一類人。

  雖說有些奇怪,但感覺起來好像是命運讓我遇到步風塵一樣,若我還是從前深陷朝廷爭鬥之中的愁天歌的話,大概直到死都不會遇到步風塵了。

  步風塵出乎意料的沉默了,在我問了問題之後有好一會兒,這個男人才開口說道:「望著逝去的人,活著的人就知到為何而活著了。」

  聽了步風塵的回答,我不由揚起了嘴角,的確,或許對於因各種各樣原因而逝去的人而言,活著的人沒有什麼權利去抱怨什麼。只是不知道步風塵的心裡是否有屬於他自己的一個答案,活著,存在著,究竟是為了什麼。

  「睡不著嗎?」步風塵說道。

  「嗯?」聽他的話,似乎是話裡有話。

  「睡不著的話,帶你去一個地方。」步風塵說著就從床上坐了起來,男子很快拿過外衣披上,走到桌子旁後點燃了燭火,而後又翻出了一件稍後的黑色披風丟給了我,「夜裡有些涼,披上。」

  「去什麼地方?」我掀開被子坐到了床邊將黑色披風穿起來,披風很暖,還帶了一個帽子,我順勢也將帽子拉起來戴上。

  「今天白天見過的捕頭一時心軟沒有將那中了屍毒的人殺死,今晚那人定會屍變。」步風塵面不改色的說著,我正在系披風帶子的手頓時一停,步風塵要帶我去看屍變?!

  「今天你已經走了一天,暫時還是不要再亂動比較好。」步風塵看了眼我的左腿。

  白天的時候在步風塵的攙扶下可以在街道上慢慢走一走,夜裡的時候總不能還是讓步風塵攙扶著,不過既然知道我不要亂動比較好,那幹嗎還要帶我出去,好好的在屋子裡躺著不是挺好,看什麼……屍變啊!

  「那就不要去了。」原以為步風塵是要帶我去看什麼別緻的風景,可這偽聖竟然別出心裁的帶人去看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東西,真是一個不懂風情的大偽聖。

  步風塵同意我的話一樣點了點頭,說道:「也是,你的腿傷需要靜養,不如這般,」步風塵話鋒一轉,對我說道,「你留在客棧裡休息,我去去就回。」

  「你去那裡做什麼?」開什麼玩笑讓我一個人留在客棧,我要是真的不介意一個人留在房間裡就不會讓你留下來陪我了,真不明白屍變有什麼好看的,難道是因為那屍變的人會傷害到其他人,於是乎大聖人妖去斬妖除魔了。

  平時的話也就算了,可此時我的一身失而復得的武功又被白河給廢了,若是遇到了什麼妖魔鬼怪,還真的就是見閻王爺去了。

  雖然有步風塵在身邊的話,這種事情貌似很難發生。

  「屍變之人會喪失理智四處行兇,若不制止的話只怕會危害到鎮上居民的安全。」步風塵答的大義凌然,菩薩心腸,見義勇為。

  「你在房間裡休息吧,我去去就回。」步風塵說著就轉過身朝著房門走了過去,緊緊關閉的窗戶被屋外冷冽的風吹得「啪啪」作響,偶爾有樹影張牙舞抓似的舞動。

  我深深閉了閉眼睛,其實也不是那麼怕那些東西了,畢竟有步風塵在,步風塵總不會打不過一個屍變的。

  「等一下!」我出聲喊道。

 剛剛走到了門口的步風塵似是低頭略微揚起一絲嘴角,男人轉過身露出偽聖標誌性的表情,那麼的溫和,溫和的下面也不知道藏了多少把鋒利的刀子,總覺得步風塵是在故意耍著我玩。

  「愁天歌。」步風塵喚了我一聲。

  「帶我一起去,只是我腿腳不好,你可得隨時在旁邊扶著。」讓步風塵來背這種事情就算了,我不喜歡背人,也不習慣被人背著,我一個大男人讓步風塵背著,這事情想一想就讓人覺得渾身不舒服。

  屍變就屍變吧,那些東西就是長得噁心了一些而已,實際上也是需要靠身體來行動的某種人,一刀下去不也得乖乖躺下。

  步風塵只是抿嘴一笑,他又走到了窗戶邊把窗戶推開來,一陣冰涼的夜風拂面而來,初春時節的夜裡還是有一些寒冷的。

  「會扶著你的。」步風塵走到了我床邊,男人朝著我伸出了手,他的手修-長而乾淨,手心雖然看起來好似透著幾分涼意,但實際上握上去的時候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冰涼。

  「你的手很溫暖。」步風塵看了眼他和我握著的手,微微一握,兩個人的手就互相握緊了,這般被緊緊抓住的感覺讓人有些說不清的怪異感覺,和以往與人接觸時從心底浮出的厭惡感不同,這是一種讓我有些腦袋混亂的感覺。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是你的手太涼了。」我從床上起來盡量不去看步風塵那張臉,有時候看著他的那張臉都會讓我產生一些錯覺,不知道這張如此好看的皮相之下藏著的究竟是哪一個靈魂,是偽聖,還是偽善?

  當我與他們其中一個人相處的時候,另外一個人又在哪裡,是否也在某一個地方暗暗注視著此時發生的一切。

  兩個步風塵,還是一個步風塵?

  「不知你發現了沒有,在聖門待久了的人,手是涼的,」步風塵扶著我到了窗戶邊,他望了眼寒冷的夜色,眼神裡淡然一片,無悲無喜,看不出絲毫情緒,「他們的心也會變得越來越涼,漸漸的失去了作為人的某一些特質,這對修煉是一件好事情,在起初的時候,冰涼的心會讓人冷靜下來,一心一意的修煉,你會發現一段時間裡修為突飛猛進,只是有那麼一天,這份冰冷卻成了始終無法突破的瓶頸。」

  「你遇到瓶頸了?」我微微挑了挑眉,步風塵說的這一點我倒是不知道,畢竟當初在聖門的時候我過著的也不過是單調乏味的普通生活,只是偶爾與幾個朋友聊聊天而已,是絕對沒有過任何肢體上的接觸,又如何知道原來聖門裡的弟子都是些冰棍兒。

  步風塵微笑著搖了搖頭,我還等著步風塵講更多關於聖門事情的時候,突然就感到身子一輕,心臟彷彿是開始往下墜一般失去了重心,待反應過來時,卻發現我剛剛還身在的屋子已經離我遠去,遠遠的,在我的腳下閃著螢火蟲似的亮點。

  我……飛起來了?低頭仔細一看,腳下竟是一片低矮的城鎮房屋,如流水似的匆匆而過,晚風拂面,我此時竟是身在半空之中。

  「抱緊,別掉下去了。」身旁,是緊緊摟著我腰的步風塵。

 


  第十八章-斬妖除魔

  凡人最羨慕的是能夠在天空自由飛翔的鳥兒,擁有一身卓越的輕功或許能夠若鳥兒的飛竄在從林或房 頂之上,但從未有人可以真正的飛上天空。

  此時此刻,我身在半空中,夜風自耳邊呼嘯而過。

  「我以為聖門的人會御劍飛行,倒是沒有想到不用劍也可以飛上來。」一手抱著步風塵的手臂,一手緊緊抱住了步風塵的肩膀,第一次飛上了空中的感覺還挺不錯的,雖然一開始的時候被步風塵突然的舉動專就不能,還有一點點擔心自己會摔下去摔成碎片,不過待適應了之後,卻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美妙感覺。

  身體很輕,彷彿風一吹就會被吹飛似的,我也知道為何步風塵會讓我披上披風了,這半空中可比地上要冷上許多,好在披風有些厚度,此時與步風塵這緊緊抱在一起的姿勢也讓身體暖和了不少。

  「你若是喜歡,我也可以教你。」說著話,步風塵伸手拉開了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一下子失去了支撐的事物,我頓時有些身子搖晃不穩,畢竟腳下只有一片空氣,要穩住身體的話還得靠步風塵。

  姿勢一變,步風塵轉而自我的身後摟住了我的腰,雖然此時已經沒法再去抱住步風塵,但就讓他這麼摟著的話,身體好像也不會搖搖晃晃了,只是這般的姿勢卻顯得更為親暱了一些,步風塵的胸膛緊緊貼著我的脊背,溫暖,卻也讓人感到有些惶恐。

  「我的真氣盡失,要如何才能練成你這般御風而行的能力?」和步風塵接觸了這麼久,卻直到今天才知道這個男人還會御風而行,其實仔細回想的話也會發現,其實我對步風塵的瞭解也僅僅限於和他接觸以來所發生的事情而已。

  例如他是聖門門主,例如步風塵其實是有兩個人,步風塵武功高強……除此之外呢?彷彿也就沒有其他什麼更多的瞭解了。

  不知道這看似冷冰冰的偽聖,曾經是否有愛過什麼人。

  步風塵……也會愛嗎?

  想到此處時,胸口莫名的有些發悶。

  「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時間需要的長一些而已。」步風塵緊貼著我的背,每當他說話的時候,他的氣息就會噴灑在我的後頸,步風塵似乎很喜歡這樣挨著人講話,在這一點上不管是偽聖還是偽善,倒真是有相當程度的相似性。

  「哦,那是多長時間?」步風塵的速度漸漸放緩了下來,我也漸漸看到了白天的時候我們一起曾經去過的小屋子,不知道是不是步風塵告訴了我一些善於屍變事情的原因,總覺得小屋子的上方籠罩著一股昏暗而冰寒的氣流。

  就這麼飛著不是挺好的,何必要來到這個讓人脊背發涼的地方。

  「以你的資質……大概一百年就夠了。」話語裡似乎是藏著幾分輕笑,步風塵帶著我緩緩落在了距離 小屋子有一段距離的大樹上。

  一百年……那時候我都不知道已經化成灰多少年了。

  夜深人靜,小鎮裡一片黑暗無光,我與步風塵所在的大樹距離小屋子不是很遠,這已經足夠讓我們看 清屋子,又讓旁人難以發現我和步風塵的存在。

  「屍變了沒?」此時就算再怎麼不願意和步風塵挨的這麼近也沒辦法了,好在有了人陪在身邊就覺得沒有一開始那麼的讓人難受了,只是那屋子還真是難聞,隔得這麼遠都還隱隱約約可以聞到一股難聞 的惡臭。

  「變了。」步風塵站在樹枝上,茂密的樹枝成了天然的遮掩物。

  「怎麼什麼動靜也沒有,你會不會弄錯了,說不定尚捕頭已經將人給殺了。」我遠遠望著小屋,小屋 看起來十分安靜,屋子裡的人也沒有像尚捕頭說的那般在深夜裡哀嚎,就是這天有些冷。

  「有人在附近。」步風塵突然就摀住了我的嘴。

  我一張嘴輕輕咬了咬他的手,告訴了我之後我自然知道要小聲說話,步風塵這隨隨便便就動手動腳的毛病是越來越厲害,可別以為近些日子以來我因為腳上不得不借助步風塵的幫助,步風塵就真的以為他可以隨便動手動腳了。

  步風塵還是沒有放開手,相反,這男人竟然還捂得更緊了,將要發火的時候,一直十分安靜的小屋子突然有了變化。

  「砰——」猛的一聲響,小屋子的門被人硬生生撞碎,一股寒氣頓時自小屋破開的門朝著四面八方蔓 延開來,我明顯的感覺到站在我身後的步風塵在瞬間就屏住了呼吸,連那麼一絲絲的清淺呼吸聲也沒有了。

  「呃——」長長的一聲粗重歎氣,小屋子裡漸漸走出了一個類似於人的東西,說他是人吧,早已經沒有了人的模樣,說他是鬼吧,他又用人的身軀在行走。

  白天的時候沒有太看清這屍變之人的模樣,現在算是看清一些了,他的臉已經模糊不清了,身上的衣 服也破爛不堪,遮掩不住皮肉下露出來的森森白骨,這怪物並沒有立刻行動,而是站在屋子外邊兒,彷彿是在嗅著什麼一樣。

  聯想到步風塵的閉氣,我想步風塵並不是不想聞惡臭那麼簡單,曾經聽說有一些鬼怪是無法用雙眼來看人的,而是依靠凡人呼吸出的陽氣來判斷人的位置,這樣來看的話,這鬼怪現在是在聞人的味道了 。

  我雖然沒有閉氣,可似乎是由於步風塵摀住了我口鼻的原因,那鬼怪壓根就沒有朝著我們這邊看上一眼。

  不過顯然來到這裡的人並不只有我和步風塵。

  「唔——」鬼怪低吼一聲,像是聞到了什麼美味一樣突然就轉朝了距離我們不遠處的一棵大樹走去, 看起來行動遲緩的鬼怪在這一瞬間簡直比一個輕功高手還要厲害,眨眼之間就飛到了那棵大樹上,轟 然一拍,大樹頓時倒塌。

  生前沒有任何的武功,死後卻可以變成一具武功高強的行屍走肉,真不知道是不是一種諷刺,若充斥在戰場上,戰場上的對手是這等怪物的話,那可就悲慘了。

  「糟糕,被發現了!」一穿著長袍的男子輕身一躍跳開了他們躲藏的大樹。

  「師兄,快殺了這怪物!」一個年輕姑娘緊跟其後。

  「妖孽,納命來!啊——」大喝一聲,長袍男子舞動手中長劍朝著怪物劈了下去,看起來劍勢凌厲, 招式漂亮,但看他的明顯是個不常動手的楞頭青,空有一腔熱血,卻只有被怪物拍飛的結果。

  長袍男子果然痛呼一聲滾開來,看起來雖然狼狽不堪,但好在長袍男子也不是真的蠢貨,十分精巧的 避開了怪物鋒利的指甲,怪物的指甲透著森森綠色,明顯是屍毒。

  「師兄,這怪物好厲害啊,我們怎麼辦啊?」看到賴以信任的師兄被怪物輕易打敗,本想來斬妖除魔的年輕姑娘頓時有些花容失色,可別斬妖除魔不成,到最後反而賠了她的命。

  我和步風塵在附近看著這兩個小青年與怪物捉迷藏似的打來打去,兩個小青年雖然是楞頭青,但看起來武功底子不錯,雖然沒辦法把怪物打死,也有辦法不被怪物打到,只是被怪物追得到處跑來跑去的樣子未免讓人覺得有幾分好笑。

  不過這也好,頓時就消除了我原本深藏在心裡對於鬼怪這等東西的一絲不安,這原來會讓人感到害怕的東西,現在就像是一場鬧劇似的。

  我一把開了步風塵放在我嘴上的手,回頭對某個袖手旁觀的大聖人說道:「還要看到什麼時候,你不困,我可是困了。」

  「這二人似乎也是修煉之人。」步風塵恢復了正常的呼吸,在看了一陣子之後,這位大聖人終於準備出手解救那已經跑得筋疲力盡的兩個人。

  隨便在樹上折下了一片葉子,步風塵隨意的將葉子扔了出去,一片普通的葉子到了他的手上也會成為殺人的利器,刀片一般的小葉子乘著夜風而去的瞬間劃入了怪物的脖頸內,剎那間,那原本還張牙舞爪的怪物廠裡就碎了,嘩啦啦散落了一地。

  「滋——」的一聲,碎裂的怪物很快消失了,只留下一潭小小的散發惡臭的綠水。
  

 


  第十九章-你是我大伯

凶屍已然消失,只剩下了一灘散發惡臭的綠水漸漸沉浸在土壤裡,步風塵似乎是對那一對年輕男女有些興趣,在消滅了凶屍以後就從大樹上帶著我一起跳了下去。

  「多謝前輩相救!」兩個小年輕倒還有些禮貌,知道是誰救了他們。

  穿長袍的男子上前一步,抱拳朝著我和步風塵深深一鞠躬:「在下青風,三丘道人門下弟子,這位是我的師妹田甜兒。」

  三丘道人?聽到了這個名字,我不由微微皺了皺眉,怎麼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人的名字一樣,只是一時之間又不太想得起來,不過似乎也是一個修煉之人,好像是曾經聽國師說過的吧。

  感覺到有人正盯著我一直看,我朝著那股灼熱的視線望了過去,名為田甜兒的小姑娘正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我,那模樣就好像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人一樣,我可不記得我和這個小姑娘認識。

  「小姑娘,我臉上有什麼嗎?」我笑著問道。

  「你……」田甜兒用手指著我,支支吾吾的喊了起來,「大伯?!」

  大伯?這小姑娘也有十六七了吧,我看起來有那麼老嗎,都得當人家的大伯了。等等——這個姑娘是姓田吧?一瞬間,我就想明白了為何這個小姑娘如此驚訝的望著我喊「大伯」了,不過我要是大伯的話,步風塵這個白頭髮的還不得成爺爺了。

  「啊,大伯,我是小甜兒啊,你不記得我啦!嗚嗚嗚……我好想你啊,大伯!」小姑娘的臉就是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前一會兒還好好地,這一下子就突然大哭了起來,眼淚花子不要錢似的往外蹦,田甜兒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就朝著我跑了過來。

  哈,這小姑娘不是想把眼淚鼻涕之類的抹我身上吧?!眼看著小姑娘就要眼淚鼻涕的撲到我身上來,我連忙躲到了步風塵身後把步風塵給推了出去。

  田甜兒跑著跑著突然就一個頭髮白花花的男人出現在自己眼前,還以為是和他師傅一樣老的老人家,可仔細一看,分明就是一個比她見過的所有男男女女都還要好看的一個美男子,小丫頭頓時就臉紅了,哭也不哭了,就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低著頭不怎麼敢看步風塵,又想去看她的大伯。

  這丫頭,倒是挺招人喜歡。

  「小甜兒,你是不是認錯人啦?」青書趕緊就上前拉住了小姑娘,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朝著我與步風塵道歉道,「二位大俠不要介意,師妹可能是認錯人了,師妹小時候和她的大伯關係很好,不過十年前的時候,她的大伯就離開此地去修煉了。」

  「不會錯的,他就是我的大伯,大伯的模樣一點都沒有變!」小姑娘可憐兮兮的望著我,「大伯,我是小甜兒啊,大伯,你說話呀,你……你是不是忘記小甜兒了。」

  我不由挑了挑眉,還真是有這麼巧的事情,我還真的就成了一個小姑娘的大伯。

  「看來,今日是有一些事情必須要談一談了,」步風塵淡淡說道,「小姑娘,他的確是你的大伯,只是問道修行之人早已經在十年前忘卻了凡塵,現在的他名為秋天歌,乃是我之師弟,但你不必傷心,今日相遇,何嘗不是上天注定你們相認。」

  「嗯,我聽師傅說過,去了那個地方的人都會把從前忘掉。」美人說話就是管用,步風塵的三言兩語就讓田甜兒不哭不鬧了。

  那個地方,自然就指的是聖門了。

  再後來,那天夜裡我們聽了田甜兒講了過去的事情,小姑娘小時候與她的大伯關係很好,那大伯也經常教小姑娘問道學法,後來大伯去了聖門離開了人世,小姑娘原以為再也看不到對她很好的大伯了,哪知道機緣巧合之下遇見了三丘道人,說這小姑娘資質好,是一個修行的好料子,田甜兒就想著有一天她也可以去那個地方找她大伯了。

  結果十年過去以後,田甜兒就成了三丘道人的弟子,修為沒有進步多少,好在如今她也終於遇到了她日夜思念的大伯。

  總不能告訴小姑娘她的大伯早已經在聖門被天雷劈死了,望著這個惹人喜歡的小姑娘,我也就乾脆承認自己是她大伯了,大伯就大伯吧,或許也算是淡泊的一種。

  「大伯,那個地方好玩嗎?漂亮不漂亮啊?」田甜兒蹦蹦跳跳的在我旁邊不停的問問題,活潑,卻不會讓人覺得討厭,比起有些沉悶的偽聖來,田甜兒倒是讓人覺得好玩多了。

  「那個地方?」我問道,「小甜兒,你一直都在說那個地方那個地方的,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嗎?」

  田甜兒搖了搖頭,小鼻子輕哼一聲,說道:「師傅不告訴我,他只是說那個地方是個壞地方,裡面都是些壞人,還住了一個超級超級老,超級超級可怕的老怪物,讓我千萬不能去,我說我要去那個地方,師傅就罵我。」

  「超級超級老……超級超級可怕啊……」我忍不住的就笑了出來,這話說得好。

  「大伯大伯,那個地方真的住了一個超級超級老,超級超級可怕的老怪物嗎?」小甜兒跑到了我旁邊,好奇的問道。    

  「額——」偷偷看了眼一旁沉默不語的步風塵,我笑著對田甜兒說道,「小甜兒,這個問題你去問旁邊那個冷冰冰的傢伙,他比我在那個地方在的久,知道的也比我多。」

  田甜兒偷偷看了眼步風塵,小臉又是一陣緋紅,她慢慢走到了步風塵附近,小聲問道:「大……大哥哥……」

  大哥哥?我差一點沒有被自己絆倒,就步風塵那一頭白白的頭髮,分明就是一個超級超級老的傢伙,怎麼還喊「大哥哥」,平白無故的倒是讓我這個大伯瞬間變老了。

  「何事呢?」步風塵淡淡的回了一聲,一如既往的溫和可親。

  被步風塵看了一眼,田甜兒頓時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支支吾吾了半天都不知道說什麼,她早已經忘了她要問什麼,憋了半天才用蚊子似的聲音說道:「沒……沒什麼……」

  說完,田甜兒就趕快又跑到了我旁邊,十分肯定的低聲說道:「大伯,我覺得是師傅在騙我,你看大伯你和……和那個大哥哥長得都那麼好看,那個地方怎麼可能會有什麼老怪物呢,師傅真壞,老是騙我。」

  輕輕瞥了眼步風塵那冷冰冰的死人樣,我深深的覺得如此活潑的田甜兒還是不要去聖門比較好,否則遲早都會變成和步風塵一樣冷冰冰的,那時候就算擁有無盡的生命只怕也會被自己給冷死。

  田甜兒不願意回家,結果就一路跟著我們回到了客棧,小姑娘早已經累了,一會兒就躺在床上睡著了。

  「三丘道人似乎很不喜歡那個地方。」我有些好奇,莫非那位三丘道人接觸過聖門嗎?可似乎進去了聖門的人,就很難再離開了。

  「那個地方名為聖門,是一切修行者所嚮往的聖地。」青書突然歎了一句,「傳說那裡遠離塵世,宛如仙境,更有無數令修行者羨慕的書籍靈丹,家師如此不喜歡聖門也是有原因的,家師曾經最喜愛的弟子,也是我的一位師兄因緣際會之下得到了去聖門的機會,後來師兄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家師雖然沒有講明具體原因,但每每提及那位師兄的時候,家師都會顯得十分傷心。」青書苦笑著說道,「也因為如此,家師每每告誡自己的弟子不可以去到聖門,可是……聖門又豈是能隨隨便便進去的,一切都得看緣分,更要看個人修為。」

  看得出來,這青書對聖門是打心裡的嚮往。

  青書隱隱有些激動的說道:「此次能夠得到二位來自聖門聖人的相救,實在是青書之幸,若……若聖人不嫌棄的話,可否對在下指點一二。」

  我笑了笑,指點這種事情還是算了吧,既然這人想去聖門的話……我指了指一旁冷冰冰的步風塵,笑著說道:「這個問題你去問旁邊那個冷冰冰的傢伙,他比我在那個地方在的久,知道的也比我多,讓他指點你是最適合不過了。」

  青書頓時有些窘迫,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說什麼。

  我突然發現,似乎從我和步風塵來到凡塵以來,和步風塵主動說話的人都極少,大部分的人都寧願和我談話也不敢正眼看步風塵一眼。     

 


  第二十章-漫長的夜

  「那個青書你覺得怎麼樣?」若是青書想要進入到聖門的話,此時我面前身為聖門門主的步風塵顯然就是最有發言權的那一個人,步風塵點頭的話,青書可就撞大運了。

  不過青書大概要失望了,步風塵只是搖了搖頭。

  「我原以為你們聖門都是與世隔絕的地方,沒想到還會來到凡間,」我我好奇的問道,「步風塵,如果一個修行的人想要進入聖門的話,要怎麼辦呢?」

  「看他的修為,看他的資質,看他的品性,看他的機緣。」步風塵關了房門,又打開了房間裡的窗戶,先前還烏雲密佈的夜空此時也明亮了起來,圓圓的月亮懸掛在高空中灑落片片清冷。

 我冷笑一聲,脫了鞋倒在床上說道:「我可沒覺得聖門裡每一個人的品性與修為都很好。」

  「聖門裡的新弟子有兩類人,一類是自小生長在聖門之中的,一類是從凡塵中因機緣而去到聖門的,自凡塵中去到聖門的修行者,一般而言修為都是不錯的。」步風塵緩緩說道,「且修行之事乃一生之事,有優異者半途而廢,亦有平庸者勤奮好學步步高陞。」

  「你們大概每一年會從人間挑選出多少人來?」拿過枕頭靠著,我指了指自己的左腿,說道,「路走多了,有些疼。」

  步風塵看了我一眼,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找來一瓶藥酒來到了床榻邊坐了下來,一邊替我解著腿上的繃帶,一邊說道:「不一定,這要看機緣,有時候只有一個,有時候有四五個,有時候也會整整數年,甚至數十年都不會挑選出一個人來。」

  頓了頓,步風塵帶著幾分賞識的語氣說道:「你那個小侄女的資質倒是不錯。」

  「你可不要毀了人家,好好的一個水靈小姑娘若是變成了一根冰棍那多可惜,更何況,聖門裡若想要修為更進一步就必須接受天雷吧?」這步風塵不聲不響的就看上了我的小侄女了,要帶走我的小侄女,可得問問我這個大伯。

  田甜兒的大伯就是死在了天雷之下,若小姑娘也這麼去了,未免會讓人覺得幾分感傷與遺憾。

  繃帶解開了放到一邊,包裹了幾天的左腿已經比之前好多了,箭傷所帶來的傷口已經痊癒,傷疤也開始漸漸消散,步風塵的藥可比白河的那些好多了。

  「此次從聖門回來的時候順便帶了一些傷藥,以後每一晚我都幫你揉一揉,只需要過上一個月,你的腿傷也就好了。」藥酒倒在了手心搓了一搓,步風塵輕輕按揉著我有些酸痛的腳踝,他的手彷彿施了法術似的,每一次都讓人覺得異常舒服,那些因為傷痛而自骨子裡透出來的酸痛頓時消失的一乾二淨。

  「你是說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行走?」瘸了雖然無所謂,可若是能夠痊癒的話也是一件好事情,我更喜歡好事情。

  步風塵沒有回答我的話,卻告訴了我另外一個好消息。

  「兩次失去武功,第一次是因天雷轟擊,第二次是因化功散,你身體裡這麼一點點修為也算是連根拔除,被清除得乾乾淨淨了。」步風塵說道,「不過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情,事實上,自天雷轟擊過後,這身體就已經被淬煉過一次了。」

  「淬煉?」這些修行之人的話語有時候還真是聽不太懂,步風塵的意思是這身體因為被天雷轟散了,於是現在反而變得好了?

  「之所以修行之人要接受天雷的轟擊,實際上也是由於天雷的轟擊能夠讓人的凡軀得到改變,每一次的天雷轟擊都會帶來不一樣的變化,經過天雷一次次的淬煉之後,凡人脆弱的軀體也會漸漸產生變化。」步風塵的雙手停了下來,他拿過濕毛巾擦了擦手,脫了鞋也爬上床來。
  我往旁邊挪了挪,主動給步風塵騰出個位子來,步風塵此時講的關於天雷與修行的事情都是我從前聽都沒有聽過的,每個修行的人都會因為天雷而得到淬煉,這逆天的舉動卻也實在危險。

  瞭解的如此清楚,步風塵想必曾經也經歷過天雷的轟擊,作為聖門的創始人,我很好奇,也很佩服步風塵這個人。

  隨著漸漸的對步風塵的瞭解,最初對這個男人的看法也漸漸變了,不僅僅是看法變了,彷彿連帶著感覺也變了,雖然這個人有時候很令人討厭,但大多數的時候,總是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去靠近,想要接觸,想要瞭解。

  「會產生什麼變化?」我好奇的問道。

  步風塵看了眼桌上還在燃著的殘燈,男子手掌一伸,似是有一股力道牽扯著殘燈燭火,火焰如同一條細線一般飛到了步風塵的掌心,火焰跳躍在男人的手心上,步風塵彷彿感覺不到火焰的燒灼一般。

  「這世界的一切事物,如風,如火,如雷,如水,如氣,如土……」步風塵輕輕閉上了雙眼,淡淡說道,「你能感覺到他們的存在,感覺到他們緊緊圍繞在你的身旁,你會發現你的身軀變得越來越無堅不摧,你也會發現你的感官會變得越來越敏銳,人已經不再是人,而成了這世界的一部分。」

  再一次睜開了雙眼,步風塵手中的火焰頓時化為了一條魚兒一般遊蕩在了房間裡,火紅紅的魚兒,一條條的在我的面前游來游去,彷彿真的是有了生命一般。

  我不禁為眼前的一切感到驚奇,我想我明白了步風塵話裡的的意思,也明白了為何會有人癡迷於修行,有時候並不是為了更長的生命,而僅僅是為了感受這個我們所生活著的世界,更多的美,更多的感受……

  活了那麼多年,我卻是第一次發現原來周邊還有那麼存在著的,我未曾發現的美妙。

  「小心燙。」伸手想要去碰一碰那搖擺著尾巴的魚兒時,步風塵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手。

  「你是怎麼辦到的?」我好奇的問道。

  「感覺。」步風塵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他躺靠在床榻上,手指輕輕一指桌子上的茶杯,茶杯裡的水就像一顆珠子一般飄了起來。

  步風塵掰開了我的手指,那水珠子就落在了我的手心上,冰冰的,涼涼的,彷彿真的是一顆柔軟的珠子在我手掌心裡滾來滾去。

  「呵呵,這感覺很奇怪,但……很讓人覺得舒服。」我不禁笑了起來。

  步風塵手在空中一揚而過,那些空氣裡的小水滴就漸漸彙集了起來,整個房間裡頓時就充滿了飄蕩著的晶瑩剔透的水珠子與游來游去的火紅色魚兒,淡淡的月光下,這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不真實,那麼的……震動了我的心。

  本以為平淡的世間,原來還有如此多的奇妙。

  我不禁被眼前的一切深深吸引,看呆了,甚至都有些呼吸困難。

  伸手輕輕碰了碰一顆飄在眼前的小水珠子,小水珠子頓時散開來了,彷彿是碎了一般,可很快又與附近的小水珠凝結在了一起,當火魚遇到小水珠的時候,原本應該「水火不容」的它們竟然也平安無事的相處。

  「怎麼水遇到了火沒有事情。」剛剛步風塵還不讓我去碰那些火魚。

  我轉頭去問步風塵,卻突然被步風塵的視線所刺到,這男人看著我,就這麼靜靜的,直直的看著,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步風塵的這種視線讓我有一些不安。

  步風塵的手放在了我的腰上,他似乎也離我越來越近,我突然覺得有些熱,細汗在瞬間滲出,我的背脊,我的胸口,我的額頭,熱的不行……

  應該避開嗎?內心深處知道這個時候我應該避開,可身體卻一動不動,絲毫不聽我的意願。如果步風塵是要吻我……那這個男人為什麼要吻我?

  疑問停留在腦海裡,男人已然用他略薄的雙唇貼上了我的,我不敢閉上眼睛,只要一閉上眼睛,我或許就不知道自己會做些什麼事情了……

  步風塵騰出一隻手蒙住了我的眼睛,直到此時此刻,我依然還在想這個平日看起來那麼淡漠的男人會主動吻我,而且還是偽聖,那個淡漠的,冷漠的,永遠無法捉摸的偽聖。

  這一夜,怎會如此漫長?

 


第二十一章-抗拒

  某一些深埋在腦海中的記憶開始漸漸復甦,記起來了,記得在逃離白河墜入溪水中之後是步風塵將我從河裡撈了出來,濕透了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那男人的手隔著濕淋淋的衣服觸碰在了我的身上。

  如此冰涼,卻又如此的讓人感到燥熱不安。

  付諸在身上的不安本能的迫使自己投入這個強大而又讓人感到安心的懷抱裡,一時不慎唇角擦過,便 是令人悸動的心顫不已。

  那個時候,我確確實實的感受到了步風塵身體有著微微一顫,就如同此時一樣……我環抱於步風塵脊 背上的手,也確確實實的感覺到了這冷漠男人的輕輕一顫,感覺到了步風塵的脊背因呼吸而上下起伏 ,宛如大海之上的波濤一般延綿不斷。

  這淺淺小小的起伏之下,是不是也是大海深處暗藏的力量,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突然之間爆發出來,若 是這兇猛的力量湧洩而出,那我是不是也將會被這大海給吞沒至永遠都無法逃脫的深淵呢?

  接吻,其實並不討厭,至少和步風塵,是會讓人覺得心頭有一些癢癢的舒服。

  然而我卻不知道再接下去又該如何,是淺嘗而止,還是再朝進一步?

  不得不去思考一個問題,這樣的關係究竟是什麼,僅僅是玩一玩,還是真的必須動用到「負責」兩個保家衛國,對於感情,「負責」這兩個字對我的壓力太過於強大,對於「感情」這兩個字,我始終無法鼓足勇氣去面對。

  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

  「唔——」

  身體被重重壓在了床榻,那原本靠在我身側的男人一點一點的靠近了過來,直至猛的壓了上來,我能感覺到步風塵放置在我肩膀的手,有些時候他的力氣太大,都讓我感覺到了肩膀的疼痛感。

  他要捏碎了我的肩膀嗎?這樣想著的時候,步風塵的手已經開始往下移,從肩膀滑落至手臂,從手臂輕撫至脊背,他的手指滑過我的脊樑骨,脊樑骨不住一陣陣的發麻,骨頭彷彿都快酥軟了一般。

  直至他的手落在了腰間,輕輕的,輕輕的解開了本就鬆散的腰帶,上衣被猛然拉下,大半個肩膀與胸膛都暴露在了空氣裡,冰涼的空氣刺痛了皮膚,也瞬間讓我有些清醒了過來,我現在在做什麼?

  「住手!」一聲喊停,我猛然推開了匍匐於頸間的男人,步風塵的銀髮在我面前飄散,原本遊蕩於四周的水珠與火魚兒在轟然之間消散的一乾二淨,一切都好像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然而我與步風塵此時此刻的尷尬卻是實實在在的。

  「怎麼了?」步風塵的胸膛有些上下起伏,這個男人還是很快就壓抑住了他的某些情緒,他朝我伸手過來似乎想要給予一些安撫。

  「啪——」或許是出於本能,或許是出於恐懼,或許是出於某種抗拒,我拍開了他的手,清脆而又響亮,聽起來像是打了一個巴掌似的。

  步風塵有些微微一愣,而後輕歎了一聲,從旁邊拉過被子蓋在了我的身上,他自己則從床上走了下去,穿好了衣服,關好了窗戶。

  我就這般看著他安靜的離開了房間,直至房門關上,屋子裡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雙手緊緊放在了臉上一陣**,我想讓自己更為清醒一點,差一點了,剛剛差一點就和步風塵……

  儘管已經不是第一次與這個男人發生關係,可強迫的,被藥性控制的,都與在自願情況下發生的一切 有著實質上的不同。

  這已經不是誰上誰下的問題了,而是更深一層次的,關於感情的問題。

  我不知道為何剛剛步風塵會突然想要抱我,至少從平日的情況看來,步風塵儘管對我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而已,我還沒有傻到會相信一個聖門門主會因為與別人發生了幾次關係就會真的愛上一個 人。

  「愛」這個字太沉重了。

  步風塵對我的感覺,不管是偽聖還是偽善,從目前看來也不過是有好感,覺得有趣,有一些好奇而已 。

  頂多是喜歡,卻還稱不上愛。

  我自認為我的克制力沒有步風塵那麼好,正因為知道這一點,從與步風塵相處的這麼一段時間以來我一直都在下意識的勸說自己遠離這個男人。

  否則,誰會不喜歡這個男人呢?步風塵有令人沉迷的樣貌,有令人敬仰的能力,有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他有太多太多讓人喜歡上的優點。

  若是一旦放鬆了警惕,我幾乎可以確信自己有極大的可能性會愛上一個這樣強大的男人,可愛上以後呢?

  我怕,怕自己真的愛上一個人,所三十多年的感情全部付諸於一個男人身上的時候卻得不到回應,怕當我彌足深陷的時候,被我愛著的人卻依然保持著讓人感到恐懼的清醒,我和步風塵之間有太多的差距,太多的阻礙。

  我不瞭解他,太多太多的不瞭解。

  倘若有一天步風塵要離開,我想我是絕對阻止不了他,也絕對找不到他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不愛,在還未踏入泥潭之前就迫使自己停住腳步,也省得日後過的惶恐不安。

  ……

  ……

  隔天的時候,陽光燦爛,一切哪常。

  大清早的時候小甜兒就來拍門叫起床了,待我洗漱完離開房間以後,他們已經坐在了桌旁等我吃早飯 了。

  步風塵和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的地方,依然那麼的淡漠,依然和這個凡間格格不入,昨晚的事情彷彿 只是一個太過真實的夢,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儘管不想承認,可是看到這般淡定的步風塵,心臟竟然微微有一些抽痛。

  飯桌上,青風和小甜兒滔滔不絕的講著他們是如何遇到昨天晚上的凶屍,小甜兒告別了師傅回家一趟,青風陪著小甜兒來到了峨山鎮,晚上的時候小甜兒感覺到了附近有不乾淨的東西,於是乎小甜兒和青風就尋著那股氣息找到了凶屍。

  再接下來的事情,就都是我和步風塵知道的了。

  「田姑娘,你能感覺到不乾淨的東西?」聽了田甜兒與青風的敘述,步風塵開口問道,看來他是真的有心想要將田甜兒帶到聖門去。

 小甜兒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我從小就能感覺到,師傅說這是我的天賦,萬人裡面都難有一個,可是除了這天賦,在修行上我就沒有任何進展了。」講到此處,小甜兒似乎有些失落。

  「大伯,我覺得附近有不乾淨的東西。」強震了一下精神,小甜兒繼續講了下去,她輕聲說著,眼裡透著一些擔憂,「雖然味道不是很強烈,可是一直都能感覺的到。」

  那名獵戶是被屍毒所染,想來附近必然也有其他染有屍毒的不乾淨東西。

  青風說道:「這些不乾淨的東西其實都是很少會出現的,此次突然出現在峨山鎮裡,我覺得事情有些 不大對勁,我和小甜兒只怕是對付不了那些不乾淨的東西,本來想回山裡找師傅的,不過二位聖人出現在此地,不知是否也是為了此事?」

  這青風太高估我們了,我和步風塵可沒想過要鏟妖除魔。

  「田姑娘,那氣味可是從峨山鎮附近的峨山傳來的?」步風塵問道。

  「嗯,是啊!」田甜兒一聽,驚喜的問道,「大哥你是怎麼知道的呀!」

  步風塵微微一笑,對田甜兒說道:「你這天賦,似乎我也有。」

  我瞥了眼讓田甜兒高興到不行的步風塵,步風塵能覺察到不乾淨的東西不假,可是說步風塵還有這個天賦,我倒是不怎麼相信。

  「人逝去,入土為安,能破土而出者,或者是心存不甘,或者是被人利用,」步風塵淡淡說著,眼神也漸漸變得有些冷淡了下來,「就我所看,那中了屍毒的獵戶應該是無意之間沾染上的,只是峨山鎮旁邊的峨山內卻散發極其濃烈的屍臭味,只怕是有有心之人在山上利用屍毒做逆天之事。」

  「不知聖人有何打算?」青風問道。

  步風塵緩緩回道:「還逝去者一個安息之所。」

 


  
第二十二章-憤怒

「會不會是有人在利用凶屍來修煉什麼妖術呢?」小甜兒說著,一邊低頭整理著東西,不管峨山上是有多可怕的凶屍,步風塵一個人也綽綽有餘了,只是青書和小甜兒這兩個初生牛犢怎麼可能會放棄如此一個好的機會。

這些修行之人還真是對某一些平日裡很難遇到的東西特別感興趣。

"有可能,我聽師傅說過,這個世間的修行者走的並不都是正道,也有走歪門邪道,通過一些不好的手段來提高修為的人。"青風點頭說著,幫著小甜兒整理東西,我看了看,他們整理的似乎是一些符咒和木珠孑。

"這些可不夠。"我指了指小甜兒手裡的木劍,說道,"你們這些東西是用來對付那些東西的,不過若是遇上了人,你們該怎麼辦呢?"

"大伯,山上還會有人嗎?"小甜兒似乎很驚奇,山上都是一些可怕的凶屍了,怎麼可能還有人呢?自從那個獵戶在山上中了屍毒以後,很多獵戶都基本不再到深山裡了,普通人更是不會進去本就危機重重的深山裡。

我搖了搖頭,這些孩子都稚嫩的很,想問題有時候也想的很簡單,或許是有人真的在利用凶屍來修煉,可在我看來,還有另外一個更大的可能性。

「小甜兒,大伯問你,峨山鎮再往外走時哪裡?」我問道。

「我知道,是一個邊防區,那裡有很多兵在那裡,」小甜兒一下子就答了出來,「大伯你可能不記得了,我們田家就是和朝廷做生意的,邊防官兵的補給可都是由我們田家來把持的哦!」
和朝廷做生意,也難怪田家是峨山鎮的首富了。

「哪裡是經常打戰的地方,一定也會死不少人的,是吧?」坐在椅子上翹著腿,我喝了口茶水潤潤嗓子,繼續說道,「倘若有一支軍隊和前幾天我們遇到的那只凶屍一樣,不會疼痛,不會恐懼,生前是普通人,生後是高手一般的身手。」

田甜兒打了個冷戰,青風瞪大了眼睛,驚訝的說道:「聖人的意思是……有人在利用在戰場上犧牲的士兵來實驗?」

到底有沒有,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在暗中做這喪盡天良的事情,不去到峨山親眼看一看的話是無法確認的。

倘若真的有人在利用逝去士兵的屍體來進行這一事情,那這人也未免太過狠心了些,士兵雖然是有著必須為國犧牲的覺悟,可本就離鄉背井來到邊疆守衛國土的士兵,卻也的確不應該得到這一不得安息的下場。

我愁天歌的確已經不再是朝廷中人了,可就算是從前被人們喻為魔的我也絕對不會允許這等事情發生,只希望一切都是我的臆測,只希望白河不要真的做出這種不可原諒的事情。

「我跟你們一起去吧。」我沉聲說道。

「哇,太好了!大伯和我一起去!」小甜兒高興的跳了起來,這小丫頭就是這麼惹人喜歡。

「秋先生也要一起去嗎?」青風悄悄看了看不遠處站在窗戶邊的步風塵,低聲說道,「步先生說您的腳傷……」

腳傷其實並不是什麼大問題,步風塵的藥簡直比靈丹妙藥還要靈丹妙藥,就這麼幾天下來每天擦啊抹啊包啊的,箭傷幾乎都痊癒了,只是以前的舊傷還有待恢復,如今走路已經不成問題,爬個山也不是難事。

只是一開始聽說步風塵要朝著可能滿山都是凶屍的地方去,稍微有一些抗拒而已。

「無礙。」說這話的人不是我,而是步風塵。

步風塵都說沒問題了,那就更沒什麼問題了,我知道步風塵只是順勢接了我的話好讓我下台而已。

……

……

東西收拾好了就該上山了,顯而易見的事雖然同是修行之人,不過小甜兒和青風並不會御風而行,爬山還得靠腳,而本來可以輕輕鬆鬆就飛到峨山上的步風塵也選擇了步行,也不知道這個男人是為了照顧小甜兒和青風,還是在故意隱藏實力。

畢竟我和步風塵相處了幾個月之後,這個男人才讓我知道他會御風,哦,還有水火……或許還有更多其他的自然元素。

「這裡有兩顆夜明珠,你們帶在身上。」在路上的時候,步風塵給了小甜兒和青風一人一科夜明珠,「若是遇到了那等不乾淨之物不必驚慌,這顆珠子在必要的時候會給你們帶去保護。」

「多謝步先生!」知道這顆夜明珠不是普通的夜明珠,小甜兒和青風都高高興興的收下了。

他們倒是有珠子了,不僅僅有夜明珠,還有他們的師傅三丘道人留給他兩個徒弟的符咒,到頭來竟然只有我一個人什麼都沒帶的就跟著上山了,順便說一句,我現在還是半個瘸子外加一身武功盡失的廢人。

步風塵沒有主動給我也能保護保護我的夜明珠,當著小侄女的面我也不好意思主動跟步風塵要,這顯得我好像什麼都沒有似的。

罷了,反正步風塵總不會把我丟山上把?不過也說不一定,步風塵這人外表看起來三分邪氣,七分正氣,說到底還不是有邪氣的人,或許他也會因為前些天我拒絕了他的事情而耿耿於懷。
要靠走路走到大山裡那得花上幾天的功夫,步風塵雖然沒有御風而行,但腳上的速度卻不慢,小甜兒和青風也是修行之人,行走速度也十分快,就只有我這個大廢人得靠步風塵拉著往前走了。

這腳傷雖然好了不用步風塵攙扶了,結果還不是得緊挨這步風塵進山。

想著想著,一行人就漸漸進到了山裡,在山外的時候偶爾還能感覺到人的氣息,待進了山裡之後就是一副千山鳥飛絕,萬經人蹤滅的景象,不僅沒有了人的蹤影,連本該活躍在樹林間的鳥兒也看不到一隻。

偌大的一座峨山,彷彿是陷入了死寂一般了無人煙。

「大伯,山裡的小鳥都不見了。」小甜兒緊緊跟在我後邊兒,手裡緊緊握著一把桃木劍,時而緊張的看了看四周,聲音有些發緊,「那股味道越來越濃了,我們離那些東西應該不是很遠了。」

林子裡安靜的可怕,耳邊能夠聽到的只有我們腳踩在枯葉上的碎裂聲,天色漸漸暗淡了下來,太陽已經掛在了西邊的枝頭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會掉落山底任黑夜肆虐。

走著走著,一直走在前頭的步風塵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我問道。

「大……大伯……」小甜兒趕緊就跑到了我身邊,有些害怕的小聲說道,「那些……那些東西好像就在我們的四周。」

小甜兒話音剛落,青風就已經將符咒握在了手裡,看他們這個緊張的摸樣顯然這一次要完全靠步風塵了,畢竟上次僅僅一隻凶屍就讓小甜兒和青風忙得團團轉,如果此時我們被一群凶屍給包圍了的話,我也不覺得這兩個小朋友能幫上什麼忙。

「別怕,有大伯在這裡。」我稍微安撫了小甜兒一會兒,小姑娘深吸一口氣已經好了很多,鼓足精神隨時準備與凶屍搏鬥。

不過小甜兒可以鬆口氣了,這種事情上步風塵自然是當仁不讓的出來處理了。

步風塵收微微一抬,比了個讓我們都停下來的動作,男子微微看了四週一眼,而後口中不知道在念著什麼,就看到步風塵掌心向上,隱約間我似是看到了他掌心上有一些閃光的東西,這……好像是那一晚步風塵給我看過的,空氣中的濕氣凝結成的水滴。

轟然間,在四周暗藏這的某些生物蠢蠢欲動之時,空氣之中彷彿劃過一陣冰涼,下一刻,四周頓時想起了一陣某些物體倒塌在地上的聲音。

青風很快就朝著旁邊的大樹後跳了過去,不一會兒就傳來了他的聲音:「步先生,秋先生,你們快過來看!這些人真的是士兵!」

我很快跑了過去,只見在一些樹叢後流淌著不知名的液體,這大概是被步風塵打過之後形體消散之後的凶屍,然而屍體消失了,衣服卻還在。

看到地上草叢裡的士兵衣服,我頓時感到神經一陣陣的扯痛。

「秋先生,別碰!那上面有屍毒!」青風在旁焦急的喊著。

我已經顧不得那麼多,扒開了衣服上的雜草,我確確實實看到了士兵衣服上的標誌,這些士兵……都是我從前打戰時帶過的兵。

一股無名的憤怒忍不住自心底浮現而出。

 


第二十三章-投懷送抱

「大伯,你沒有事吧?咦,這些士兵的衣服上怎麼都有一個桃花的圖案。」聽到了青風的喊聲,小甜兒和步風塵很快就跑了過來。

  剛剛已經看過一些士兵的小甜兒很敏銳的發覺了這些士兵的共同點,每一個人的衣服上都有一朵桃花印記,就在士兵的右肩上。

  桃花,是我最喜歡的花,春發燦爛之時,亦是得勝軍隊凱旋而歸之時,當年出兵征戰之時我讓人在每一個士兵的衣服上都刻繡上了一朵桃花,意在激勵士兵年春之時就能從戰場上歸家,在那回家的道路上,滿滿都是碧桃之花。

  從那以後,凡是被我帶過的軍隊士兵都有了一個習慣,在他們的衣服上刻繡一朵碧桃花,當愁天歌還是國之掌控著時,他們是這個國家的榮耀與守衛者,只是當愁天歌被印上了叛國謀反的印記之後,他們就成了這個國家的邊緣的人物。

  「呵呵呵……」我想哭,最後卻忍不住笑了起來,笑我的失敗,笑這個國家的殘忍。

  愁天歌所代表的不僅僅是一個人,還有他身後千千萬萬的支持者,我那曾經的部署,我那曾經的軍隊,我那曾經的同僚。

  而一旦愁天歌倒下了,我身後千千萬萬的人亦面臨著被清洗的危險。

  以白河為首的一群人或許一時半會兒之間沒有辦法將所有與我有關係得人趕盡殺絕,但他們卻也不會放棄一點一點的將這些人逐漸邊緣化,直至他們全部消失在了這個國家,沒有了一點痕跡。

  白河啊白河,這些真的都是你做的嗎?

  「大伯,你怎麼了?」小甜兒擔心的問道,女子猛然看到了我碰過屍體衣服的手,驚訝的喊道,「大伯,你的手……怎麼辦,是屍毒!」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已經有些發黑,只是這一切都已經無法再引起我的一絲注意,內心升騰而起的怒意讓我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就算我愁天歌如今成了這個國家的反叛者,這些人難道就忘了當年是誰在國之危難關頭拯救了這個國家,是誰帶著軍隊南征北戰驅逐外敵,是誰在國力積弱時與南國周旋為辰國的發展贏得了寶貴的時間,是誰讓辰國在短短十年裡變得富足,又是誰用他們的鮮血驅逐了一個個的侵犯者。

  是我愁天歌!是我身後千千萬萬的士兵!

  這些士兵就算是死也應該死在戰場上,而不是死在這裡,一片荒山老林裡,沒有一塊墓碑,沒有一塊墳地,不被任何人知道。

  怒意升騰之際,也牽扯了不穩的情緒,間接之下也讓體內的殘留藥性開始蠢蠢欲動,胸口一陣陣的發熱,眼前也漸漸變得模糊了起來,手指尖的黑色開始瀰漫散開來,我的腦袋有一些發暈。

  「步先生,怎麼辦,秋先生中了屍毒!」青風手足無措。

  「大伯,大伯你怎麼了,不要嚇我啊!」小甜兒將我扶了起來,焦急的都快要哭了出來似的。

  我感到煩躁不安,心裡想著的只有將策劃這一切的幕後指使揪出來千刀萬剮,怒意的促使下卻讓體內的藥性與剛剛觸碰到屍毒瘋狂瀰漫,身體開始不聽使喚,情緒越發不穩,惡性循環之下我覺得自己似乎就要爆炸了一般難受。

  「你們二人等在這裡不要四處走動。」丟下一句話,步風塵一手將我拉了過去,轉瞬間就如同一陣風一般消失在了原地,只剩下驚詫不已的小甜兒和青風面面相覷。

  …………太陽漸漸西沉,每到了這個時候,殘留在體內的風塵玉露藥性就會開始發作,今天也不例外,只是一開始打算上山的時候我卻直接將這些事情給拋到了腦後。

  屍毒並不是什麼大礙,步風塵很快就用它婚後的內力將還未滲透進我體內的屍毒逼了出去,可不知道是不是今日情緒的波動太大,風塵玉露的藥性在今天卻顯得格外強烈,不過一會兒我就已經開始覺得渾身燥熱難受,胸口滿滿的被怒意與不忿所充滿而無處宣洩,整個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到了一處偏僻的地方,步風塵尋了個稍微平坦一些的地方將我放在了草地上。

  「愁天歌,平靜下來,你這樣會讓藥性發作的更為強烈。」步風塵輕輕拍著我的背。

  「帶我回去----」無法忍耐,親眼看到了士兵死在眼下,這樣的事情我沒有辦法,根本就沒有辦法忍耐下來!

  從重生起到今天,不管是遇到了背叛了我的白河還是被白河灌下了藥,這些事情從未真正的讓我感到極度憤怒,除了今天,今天所看到的一切已經讓我忍無可忍,讓我的忍耐到了一個極限。

  忍無可忍,則無需再忍!

  「藥性發作之時,你要去哪兒?」我掙扎著想要起來,步風塵一把將我按了下去,皺眉說道,「我知道你遇見了一些無法漠視的事情,但你也要看一看你此時的情況,藥性不出,你如何能起身走動。」

  對……步風塵說的並沒有錯,現在的我身受藥性侵擾,就算看到了傷害士兵的幕後黑手也無能為力,而且就憑我這身武功,我能做什麼呢?目前來看,我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步風塵,也只有步風塵在,我才不是一個什麼都做不了的廢人。

  離開了步風塵,我或許能慢慢等待著報復的那一天,可是那一天卻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來準備。

  見我漸漸安靜了下來,步風塵也放輕了按壓我肩膀的力道,對我輕聲說到:「等藥性過了我們再過去。」

  單純的等待藥性熬過去需要大概接近一個時辰的功夫,今天藥性發作的力度比以前要強,那讓我等待藥性過去之後可能要一個多時辰,這一段時間的煎熬不僅僅是藥性的折磨,更有內心深處已經無法等待的怒意燒灼。

  只有一個辦法,一個能快速讓藥性過去,又能至少讓步風塵在一段時間裡陪伴在我身邊的辦法。

  我還在乎什麼呢?我有些喘著氣的望向了身旁的銀髮男人。

  「很難受嗎?」見我呼吸起伏不定,步風塵一手摟著我的肩膀將我從有些冰冷的地方扶了起來,一手輕輕順著我的背,借由真氣來讓我好受一些。

  這個男人,還真的是溫柔而細心,還真的是讓人無法不陷進去。

  「步風塵……」輕輕喚著男人的名字,我伸手抱住了步風塵的背,臉頰貼在了他的胸口上,四周是如此的安靜,以至於我能夠清晰的聽到他的心跳聲,感覺到他胸口的起伏韻律,如此的有規律,卻又因為我的輕輕一抱而略微顫動了一下。

  手滑落到了男人的腰間,我輕輕扯開了他衣服上的帶子,這一次我也不知道這到底算什麼,雖然有藥性的侵擾,但人還是清醒著的,雖然心裡給這一次的主動找了理由,然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被理由所說服。

  有時候太過於聰明,太過於能過看透事物也並不是一件好事情。

  「抱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撲進了他的懷裡,步風塵的懷抱很溫暖,寬闊而讓人感到心安。

 步風塵微微一退扶住了我的手臂,有時候這個男人也是清醒的讓人討厭,上一次的時候明明是他主動的,如今我已經主動了,可步風塵卻又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反而扶住了我的手臂。

  難道因為上一次的拒絕,步風塵已經不想要和我再做那種事情了?

  這樣想的時候,步風塵開口說了話:「愁天歌,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嗎?」這男人的聲音有些發緊,彷彿是想要確定我此刻究竟是清醒的,還是徹底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知道,我自然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可你又再做什麼,如果是真的想要抱我的話就不要拒絕,如此的猶豫不前,如此的正人君子,是非要逼著我投懷送抱才心甘情願嗎?

  「抱我!我要你抱我!我愁天歌要你步風塵抱我……你還沒有聽明白嗎?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能明白……我很難受……」

  我扯開了自己的腰帶,自己的衣領,輕輕的靠上前去在他的頸脖處落下淡淡一吻,手繞了過去拿掉了他束縛長髮的髮簪,那一頭的銀髮好似九天之上的銀河一般剎那間傾瀉了下來,如同他在瞬間失去了堅守,散了,亂了。

  「唔——」

  一瞬間,我的脊背碰撞到了草地,滿眼的,都是傾瀉而來的銀白瑩潤……

太陽,已經落下了。

 


    
  第二十四章-流光

日落日昇,森林裡越發的靜謐,即使連風吹葉子的沙沙聲都顯得十分清晰。

  「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聖門裡的人過著的都是不同於凡人的生活,都是如同僧人一般不近女色……更不近男色的苦行者。」繫好了衣服的腰帶,我深深吸了口氣,夜風微涼,我身上卻還遺留著陣陣汗濕。

  直到現在已經結束好一會兒了,手都還是會有些微微發顫。

  「結果,原來也都是些會有七情六慾的普通人而已。」我輕歎了一聲,身後響起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屬於那個男人的氣息是如此的讓人敏感,尤其是在意識如此清醒的情況下經歷了那般事情之後,步風塵身上淡淡的氣息是如此的濃厚,始終縈繞在我的身體上,每一寸皮膚……滿滿的,都是步風塵留下的氣味與體溫。

  步風塵身後輕輕擁抱住了我,他輕輕的用臉頰摩擦著我披散在肩膀上的長髮,這般的親暱,或許是這個時候已經有些累了,我也沒有把他推開,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他在一個勁兒的聞什麼呢。

  「一身的汗臭味,有什麼好聞的。」

  「聖人亦是人,更何況我也從未覺得我是聖人。」步風塵淡淡笑了一聲,放開了繞在我腰上的手,他站在我身後幫我理了理頭髮,用一根髮帶束了起來。

  先前的一番糾葛之後髮簪也不知道滾到了哪裡,剩下的一根髮帶也都是步風塵的,這男人便用在了我身上。

  雖然他從前待我也不差,但總覺得這會兒他待我似乎更好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或許從今天以後,我們的關係會更奇怪。

  「我們去找小甜兒他們吧,把他們丟在哪兒也有好一會兒了。」整理好了衣裳,我仔細看了看自己的脖頸上有沒有步風塵留下來的印記,確認露出來的地方都很正常時才稍微安了心。

  「步風塵,剛剛的事情只是因為藥性的影響,你可不要想多了。」我低聲說了一句,就算是解釋了我剛剛的主動其實不是自願的。

  步風塵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淡淡一笑,而後帶著我回到了剛剛我們離開的地方去找小甜兒和青風,不過當他們去到剛剛離開的地方時,小甜兒和青風已經不見了人影,而且附近也根本沒有人離開的腳印。

  「他們是離開了,還是被那些凶屍襲擊了?」我有一些擔心。

  「有夜明珠在,凶屍是接近不了他們的。」步風塵看了一眼四周,眼裡已經是一切明瞭,他說道,「他們是被人帶走的,而且還是一修為不淺之人。」

  我故意問了一句:「那修為與你相比呢?」

  步風塵沒有中我的圈套,只是繼續說道:「田姑娘與青風此時沒有生命危險,那人雖然可以帶走他們,卻動不了他們一根頭髮。」

  「因為那顆夜明珠?」我挑了挑眉,很快就抓到了步風塵話裡透露出來的信息,若是那夜明珠真有這麼厲害,當初這個該死的步風塵離開的時候怎麼就不給我一顆?!

  「是。」步風塵很坦率的回答道。

 我頓時心裡來氣,不滿脫口而出:「那你當初回去聖門的時候怎麼不給我一顆,你知不知道你離開的時候我差一點就……」驚覺自己彷彿在抱怨,剩下的話活生生被自己吞在了肚子裡。

  步風塵去哪裡,回不回聖門都不關我的事情,這個男人更沒有責任必須要保護我的安全,以前的愁天歌可是從來都不會將自己的安危寄予他們的身上,可我這是怎麼了,竟然會如此莽撞,不經思考的就說了這樣的話。

  「是我的錯,以後再也不會了,不會再讓你遇到任何危險,亦不會再有任何的悲傷。」步風塵卻只是微笑著接受了我的責備,沒有任何反駁,「好了,田姑娘與青風雖然無生命危險,但也還是要盡快將他們救出來才是。」

  說完之後,步風塵似乎是思索了片刻,而後子懷裡拿出了一顆珠子,這顆珠子比起小甜兒與青風他們的夜明珠要小許多,大約只有小指頭指甲蓋那麼大而已,本身也沒有任何特殊的光澤,但珠子本身卻十分瑩潤,這是一顆白色的珠子,沒有十分突出的特點,也沒有太過平庸之處。

  肉眼看起來,也就只是一顆光澤很好的普通珠子而已。

  但我知道,這顆珠子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因為這是在步風塵思索了一會兒之後才拿出來的,這個男人並不小氣,反而大氣的讓人瞠目結舌,此時步風塵的由於也間接說明了這顆珠子的價值。

  拿出珠子之後,步風塵又拔下了他自己的一根頭髮,看似脆弱的髮絲在他的手裡成了能夠將珠子穿透的堅韌銀線,步風塵用他的一根頭髮將珠子給串了起來。

  「過來一些。」串好了珠子以後,步風塵似乎顯得心情愉快,我依著他的話靠近了一些,步風塵將珠子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這是什麼珠子?」我低頭望著戴在了我脖子上的珠子,珠子安靜的躺在我的胸前,隱約之間,我感覺到一股從珠子上緩緩流淌到了我的四肢百骸,原本有些阻塞的經脈頓時就通暢了,非常的束縛,人的精神也頓時好了不少,或許是幻覺,我竟然覺得這顆珠子彷彿是有生命的。

  「流光。」步風塵意味深長的念出了這顆小珠子的名字。

  將珠子幫我戴好之後,步風塵顯得很滿意,久久看著,微笑著說道:「它和你很配。」

  「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明珠灼灼而流光,從步風塵的眼神裡可以看的出來這顆名為「流光」的明珠對他而言不僅僅是一顆珠子那麼簡單。

  步風塵只是搖了搖頭,說道:「將它送予你之前本應與他說一聲,但我想……他也應該也是會同意的。」

  我很快就明白了過來,這個「他」指的是另外一個步風塵,與偽聖同時佔據這個身體的偽善,話說回來,偽善已經消失有一段時間了,從目前的觀察來看的話,偽聖與偽善兩個不同的人格是在交替佔據現在這個身體。

  只是這一次偽善消失的比較久而已。

  「能和我多談一些關於你和他的事情嗎?」我試著問道。

  步風塵笑了笑,說道:「找到田姑娘和青風之後我再慢慢告訴你。」

  我頓時想起來,我那小侄女和青風可是還在失蹤著的。剛剛步風塵的一顆流光就讓我將這件事情給忘記到腦袋後面。

  「那趕快走吧!」將珠子塞進了衣服領子裡,我和步風塵很快就繼續朝著山裡去了。

  ……

  ……

  展國,皇城

  「皇上,這顆珠子您是從何處得到的?」黑色長髮披肩,身著紅色長袍的男子手中拿著一顆閃著瑩潤光澤的明珠。

  「國師,這顆珠子有何特別之處嗎?」白河並未回答國師的問,愁天歌還活著這件事情白河並不想告訴任何人,他也就不想告訴國師這顆珠子是從愁天歌那裡得到的,一個名為步風塵的男人在離開前給愁天歌的,還有一封信。

  展國的國師已經在展國生活了幾十年,幾十年來容貌不曾改變,白河也知道國師和愁天歌的關係其實還算不錯。

  至少,這位坦率的國師就曾經在他面前稱讚過愁天歌,也表露出愁天歌命中缺少稱王命數的遺憾。

  「回皇上,這顆珠子並不是一顆普通的珠子,臣的意思是,這顆珠子比你我見過的法珠都珍貴。」國師微微皺了皺眉,望著珠子說道,「就臣先才的感知來看,這顆珠子應該是一位修為高深之人之物。」

  「珠子裡蘊含了一股深厚而純淨的氣息,應該是那修行之人將他的法力輸送進明珠之中,只要佩戴起珠子,這顆珠子就能保護佩戴之人不收傷害。」國師緊緊皺著眉頭,眼裡是讓白河顯而易見的疑惑與驚奇。

  「皇上,您請看。」國師向白河伸出他拿著明珠的手掌,而後國師將明珠握在手中,下一刻,國師就讓一旁的徒弟拿過一把大刀來,當著白河的面,國師就讓那徒兒用刀砍他。

  「國師——」白河一聲驚呼,卻看到那刀在未觸及國師身體時就被彈了出去斷成兩截,不僅如此,國師隨後又讓那徒弟取了火過來,竟然也是不被燒傷。

  白河心中暗歎,這珠子竟如此神奇,如此想來,那名為步風塵的男人難道也是修行之人?

  國師將珠子還給了白河,歎道:「陛下,這明珠乃是至寶,雖不知是哪一位修行之人留下,但如今到了陛下手中也是一種緣分,還望陛下好好保管,將來此珠子若是要離去,也望陛下能放手。」

  我和步風塵也沒有離開太長時間,推算下來的話小甜兒與青風也不會走的太遠,只是往深山裡走了一段路之後卻沒有發現這兩個人的一絲痕跡。

  「總不會憑空消失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越往深山裡走,頭頂上的烏雲就越發濃重,直至此時天空裡已經看不到一絲月光了,四周依然寂靜一片,好在步風塵身上有可以照明的夜明珠,路也能看清。

  「不遠了。」步風塵閉上了眼睛,像是在感知著什麼,過了一會兒後男人睜開了眼睛,轉身看向了離我們不是很遠的一處大山岩石。

  「跟我來。」說了一句,步風塵走在了前面,我跟了上去。

  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座大山,岩石堅硬,偶爾裂開的縫隙裡長滿了雜草,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步風塵轉過身來朝我伸出了手,說道:「他們被帶進山裡了,我們進去吧。」

  「要怎麼進去?」雖然嘴巴上問著,我還是伸手過去讓步風塵握住了,剛剛問完,步風塵就一把拉著我往岩石的方向撞了過去,我忙閉上了眼睛,原以為會感到一些撞擊的疼痛,可最後卻跌跌撞撞的停了下來。

  我睜開了眼睛,赫然發現我與步風塵竟然進到了一個山洞裡,我們剛剛站立的地方僅僅離我們幾步遠,可就在剛才這裡還是一塊沒有任何一道門的巨大岩石。

  「這是什麼?」我不由挑起了眉頭。

  「障眼法。」步風塵說完之後,我覺得躺在胸口的流光珠有些微微發燙,過了一會兒之後流光珠再次歸於平靜,我稍微覺得有些奇怪,但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走吧。」步風塵走在了前面,我很快跟了上去。

  山洞的沿路都插著火把,道路上一片明亮,只是卻看不到一個人,這和我想像的有些不一樣,我以為進了山洞裡面之後應該會跑出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可從進來到現在走了一段路為之什麼都沒有。

  我也沒有感覺到附近有隱藏著的人,或者是某一些散發惡臭氣息的凶屍,這有些不正常,如果這個山洞真的是藏著利用屍毒來改造士兵的人,那他們就算不知道有人進來山洞裡了,也應該在山洞裡佈置上一些守衛、埋伏或者機關。

  可現在的情形就像是他們的大門敞開著,任由我和步風塵在裡面穿梭而無人阻止。

  走了一會兒之後,我和步風塵走到了一扇石門面前,石門緊緊關閉著,上面也沒有任何可以插入鑰匙的地方,我上前輕輕拍了拍,石門非常的堅硬,估計用錘子都不能錘開。

  「你可以試著把它打開。」步風塵站在我身後。

  「用腳踢嗎?」我笑了笑,雖然知道要推開這道石門可能需要打開某個機關,或者又和我們剛剛進到山洞裡一樣,需要破解某個法術,但從目前看來我們毫無頭緒,手頭上也沒有什麼可以利用的道具。

  步風塵走到了我的身旁,他拉住了我的手將之放在了石門上,柔聲說道:「閉上你的眼睛,用你的心去感應這道石門……」

  我依著步風塵的話去做,閉上眼睛之後聽到了男人繼續說下去的話語,輕柔的飄蕩在我的腦海裡,可聲音的來源卻不是耳旁,而是來自於胸口那顆流光珠。

  【一切虛幻之法術,皆為破碎之泡沫,以澄澈之心,見世間真相】

  在一片虛空的黑暗之間,一粒明光赫然之間出現,我猛然睜開了眼睛,手掌朝著石門上輕輕一拍,原本死死封住的石門頓時如同鵝毛一般被推開了。

  剛剛的那種感覺很奇怪,像是我不知不覺之中就看見了這道石門上的機關,如同一個大字不識的人突然之間就會吟詩作對了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我可不認為這是老天爺給予我的能力,老天爺比誰都吝嗇一些,說來說去。這種事情只能與步風塵有關。

  「若是有空的話,多與流光溝通。」步風塵只是留下了這樣一句話,而後就吝嗇的不再告訴我任何關於流光到底是什麼,剛剛的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這個時候不是和步風塵探討這些事情的好時機,推開了石門之後,我只能帶著一肚子關於「流光」的疑問和步風塵繼續往裡走。

  步風塵給我的流光,到底是什麼?

  就在我和步風塵沒有往石門裡走上幾步的時候,面前突然一陣金光閃耀,刺的人眼睛有些發花,震耳欲聾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一陣陣轟隆隆的想要闖進我的胸口裡似的,只是每一次當那聲音企圖撞進去時,都會被胸口的流光所排斥在外,一絲一毫都無法侵入。

  「南無阿彌陀佛,無知罪人,還不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出現在我們面前的竟然是一尊金身佛像。

  大山裡還住了個佛?我不由挑了挑眉,這般的閃耀出現,這般妄圖奪人心魂的聲音,若不是有流光護著,可能我還會被眼前這個假佛給唬住,看來這個突然出現的東西就是利用屍毒去改造士兵的魁首之一了。

  扮神弄鬼。也不知是個什麼東西。

  「阿彌陀佛,無知罪人,放下屠刀,回頭是岸!」又是一陣讓人感到耳朵疼的聲音,只是這一次發出聲音的不是假佛,而是一個個披著長袍好似道士一般突然出現的人,他們紛紛將我與步風塵給包圍了起來。

  步風塵巍然不動,單手背負在身後,聲音一如往常的清淡,可此時卻彷彿天音一般砸在了人的胸口,充斥著山洞的每一個角落裡。

 「佛不是佛,道不是道,人不是人,妖不是妖,鬼不是鬼,你是何物?」步風塵輕輕一問。

  「你是何物…」

  「你是何物…」

  一聲聲迴響在山洞裡,到處都是步風塵的聲音。

  「啊……我,我是什麼?我是什麼……我是……啊……」原本扮神弄鬼的道士一個個摀住了自己的耳朵,在一番嚎叫之後猛然倒在了地上消失不見了,他們不過是他人用法術製造出來的幻影而已,本就不存在這個世間。

  這些就是法術嗎?我感覺到胸口的明珠在微微顫動,只是步風塵是如何做到的,如何讓這些人現出原形來,僅僅就是幾句話?

  「啊……我,我是什麼?不,你……你又是何人,你是何人!妖法,你這是何妖法……啊……我好難受,我好難受啊!我不行啦——」原本金光閃耀的假佛也開始動搖了起來,身體彷彿快要碎裂開了一般顫抖不停。

  痛苦大吼一聲,假佛瞬間崩潰支離破碎,假佛現出了原形,出現在我面前的竟然是一隻穿山甲?!

  我還是頭一次看到如此巨大的穿山甲,一隻足足比普通穿山甲大了十多倍的穿山甲。

  「這……這是什麼?」這等光怪陸離之物,我從前都只是聽人講世間有活了數百上千年的動物成了妖,可從來沒有見過,不知道眼前這個穿山甲算不算。

  「我露出原形了!」穿山甲的嘴巴裡還說著人話,尾巴甩來甩去,憾得大山搖搖欲墜,這只穿山甲似乎想要逃跑。

  「原來是一隻活了千年已經修煉成妖的穿山甲。」步風塵淡淡說了這麼一句,而後突然之間就消失在原地出現在了想要逃跑的穿山甲身後,一腳踩在了穿山甲的大尾巴上,「胡亂動的話,可是會讓山塌掉的。」

  「啊——」穿山甲哀嚎一聲,竟突然就漸漸縮小了下來,直至變成了一隻只有手掌大小的小穿山甲。

  「無上法術之大相言,是還原一切真相之大相言,你……你究竟是什麼,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有人會大相言,你究竟是什麼……」穿山甲還在那裡嘮嘮叨叨著,結果就是又被步風塵給踩了一腳。

  還原一切真相之大相言,這也是一種法術嗎?我暫時將這些給拋在了腦後,只是想要弄明白這只穿山甲究竟是受何人所指使,小甜兒和青風又在哪裡。

  「饒命,饒了小妖的命吧,同為修行者,修煉千年才得有今日之修為,大仙莫要廢了小妖的修為啊!小妖不要從頭再修煉,小妖不要被凡人給剝殼吃掉啊!」穿山甲開始求饒了起來,一雙眼睛水汪汪的都流淚了。

  「千年修行得來不易,你不在山中安心修煉,卻在此裝神弄鬼,為禍一方,留你千年修行何用?」

  語畢,步風塵又是一腳落下,只聽得穿山甲哇哇大叫了起來:「啊……我的千年修為,我的千年修為啊,你竟然如此狠心廢我修為,我不過是一小妖,你又是什麼,佛不是佛,仙不是仙,人不是人,魔不是魔!」

  「送你去極樂世界如何?」

  穿山甲頓時就閉上了嘴巴。

 

  
第二十六章—直搗黃龍

  走過去踢了踢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穿山甲,我問道:「被你抓來的兩個人在哪裡?」

  「被人帶走了,我沒有說謊,他們是真的被人帶走了,我又不吃人肉,他們身上還有妖怪碰不得的寶貝,留在這裡也沒有用。」前一會兒還神氣活現的穿山甲現在可憐兮兮的被步風塵踩在腳下,這穿山甲還真的成精了,儘管修為被步風塵給廢了,還保留了一些人的特性,兩隻前爪像人一樣合了起來做求饒狀。

  「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吧,小妖的內丹對您也沒有用,您就還給我吧。」穿山甲一邊可憐兮兮的哭著,一邊向步風塵求饒。

 「他們被什麼人帶走了?」我問道,這內丹又是什麼,或許是這些妖怪修煉的某種東西吧。

  「我告訴了你們,你們能把內丹還我嗎?」彷彿看到了希望一般,穿山甲眼睛頓時放出了陣陣光芒。

  步風塵輕聲說道:「說與不說,是你個人之事。」

  我不由看了眼步風塵,這傢伙還挺壞,不明說給不給對方內丹,倒是擺明了告訴穿山甲你說了我不一定給你內丹,可你要是不說,那絕對不把內丹給你。

  「你……你們簡直就是無賴,流氓!你們耍流氓!」穿山甲頓時露出怒意,可瞥見了步風塵的冷淡眼神又趕快乖了下來,這小妖很明白這個拿走了他內丹的男人會隨時要了他的命。

  「你這穿山甲也修煉了很多年了吧,嗯……」我看了看穿山甲,嘿嘿低聲笑道,「這個殼要是剝下來的話一定是很好的藥材,這肉的味道想必也很好,難得逮到一隻成了妖的千年穿山甲,不吃的話也太對不起自己了。」

  穿山甲頓時瞪大了眼睛,他可憐啊,他冤啊,他就是在山裡修煉了多年太無聊就出來溜溜而已,可沒想到平日裡耍流氓,耍無賴,做壞蛋的他卻遇到了比他更厲害的大流氓,大壞蛋,大魔頭。

  那銀白頭髮的還長了一張仙人似的臉,手段卻如此狠辣,讓他心生恐懼,如今就連一個沒一點修為的凡人也能欺負他了。

  「哦,聽起來倒是不錯。」步風塵應和的說了一句。

  穿山甲頓時臉色大變,急忙說道:「我說,我說,不要吃我,我皮太厚,肉太老,不好吃的!」

  「別廢話了,快說,是誰帶走了那兩個人,又是誰將屍毒用在士兵身上!」我朝著穿山甲踢了一腳,心裡有些駭異,人是人,妖是妖,這大千世界固然存在各種各樣的生物,然而凡人自己的事情本就不該牽扯到這些妖怪。

  更奇怪的是,這些本應該遠離人類世界的妖怪去也與人類有了牽連。

  「是一個叫赤髯的凡人,是他把那兩個人帶走了。」穿山甲如實招來。

  「你是妖,他是人,妖本不應沾染凡塵之事,你為何要與凡人合作?」步風塵鬆開了踩在穿山甲身上的腳,問道,「你應該知道,此事若是被其他修行之人發現,他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穿山甲歎著的說道:「我已修煉了千年,那些普通的修行之人怎麼可能會是我的對手,」講到此處,穿山甲無辜的瞥了眼這個一下子就把自己打回原形的人,他大概也沒有料到會在凡間遇到如此可怕地對手,心頭一震,穿山甲繼續說道,「我本來也不屑於與凡人共處,只是那凡人不知從何處得到了一顆五百年蛇妖內丹……」

  再接下去的事情我和步風塵都非常明白了,這個自視甚高的穿山甲為了得到蛇妖內丹讓修為更進一步就與赤髯合作,幫著赤髯利用屍毒培養武功高強又聽話的凶屍,豈料如今賠了夫人又折兵,連千年修為內丹都被人給奪去了。

  「原來是赤髯,哼——」果然是白河身邊的人,赤髯那個老東西我頂不會讓他好過,只是不知道白河是否是在背後指使赤髯的人。

  不管白河是不是,我和他之間都有一筆賬要慢慢算,辰國的皇城,皇城的皇宮,我早晚都要回去一趟。

  「他怎麼辦?」我踢了踢穿山甲,對步風塵問道,「是宰了吃掉還是放了?」

  「別吃我!」穿山甲大吼一聲,頓了一頓,又喊道,「也別放我!」

  「這穿山甲雖然暫時失去了內丹,但修為的根還在,比起一般的妖怪來還是厲害一些。」步風塵想了想,對穿山甲說道,「千年修煉,你也算是有資質之妖,現在給你一個選擇,若是你願意,我就將你的內丹還你;若是你不願意,我毀了你的內丹但不殺你,你也可以回到山裡從頭開始。」

  ……

  ……

  有妖怪做小跟班就是好,這只穿山甲雖然醜了點,不過還有些用處,離開了山洞之後,穿山甲搖身一變恢復了在山洞裡的大個樣,我和步風塵坐著穿山甲朝著赤髯的軍營行了去。

 「這是穿山甲的內丹。」步風塵在我面前伸手,一顆閃著潤澤紅色的珠子在他的手掌心上。

  「原來這就是內丹,像顆糖丸子似的。」我接過了穿山甲的內丹,問道,「若是這顆內丹碎了,會怎麼樣?」
   
  「別,別啊!」正在飛速爬行的穿山甲連忙喊道,「要是內丹碎了,我的千年修為就真的沒了,非但如此,我修煉了千年的強悍軀體也會受到影響,到那時可就成了普通的可憐穿山甲了。」

  「將他的內丹放在身上,若是你受傷了,他的內丹也會受到損害。」步風塵拿過穿山甲的內丹,直接朝著我的胸口就是一拍,那顆紅色的內丹頓時就融進了我的身體裡,什麼感覺也沒有。

  眼看著自己的內丹被放進了一個凡人身體裡,穿山甲只能悶悶的繼續爬行。

  「這東西有什麼用,只有妖怪才會有內丹嗎?」知道步風塵是在給我找一個妖怪護衛,我心裡難免有些暖意滋生,就算我和步風塵發生了一些關係,這人對我也未免太好了一些。

  「妖的內丹對人無用,也無害,」步風塵對我講解道,「一般而言,凡是修行之人都會以修煉內丹作為修行之法,妖有妖的內丹,人有人的內丹,若是修行之人的身體受損,或者修為受損,若是內丹不壞,就能依靠內丹修養。」

  步風塵簡單二直接的說道:「內丹不亡,人亦不亡。」

  對修行之事沒有多大的興趣,我也沒有多問,只要知道穿山甲的內丹對我沒什麼影響就夠了。

  「又不是不能飛,你似乎很喜歡步行。」除了那晚步風塵帶著我玩似的飛了一會兒以後,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步風塵似乎總在刻意避開御風而行的事情。

  穿山甲突然插話說道:「你這個凡人當然不知道我們呢修行界的事情了,如仙人這般修為高深者平日是極少會出現的,就算是來到凡間也會盡量避免使用過於高深的法術,以免引起在凡間修行之人的注意,也避免引起凡間凡人的混亂。」

  穿山甲諂媚的說道:「嘿嘿,若是被那些修行的廢材知道凡間有一位修為如此高深的仙人,他們還不得翻山越嶺的追著仙人跑,要不是妖與人的修行方式不同,我也想跟著仙人一同修行的。」

  「你們修行界的事情我還真是不懂,不過你這個穿山甲敢擾亂凡塵之事,我這個凡人是不是可以把你給宰了?」我笑了笑。

  穿山甲立馬閉上了嘴巴,乖乖的繼續前行,穿山甲的速度很快,不過一會兒我們就來到了一片大山之中的盆地,駐守邊疆的軍隊就在此處安營紮寨,經過了多年的經營,此處已經成了一個小城,不僅有軍隊駐紮在此,也有一些來往於辰國與南國經商的商人在附近。

  為避免惹人恐慌,穿山甲又變回了原來的小個樣,爬在我和步風塵前面帶路,逕直朝著赤髯所在的軍營行去。

  「等一等。」穿山甲停下來說了一聲,而後突然就搖身一變成了一個人的模樣,這穿山甲的本體醜醜的,變成人也是一個樣,長得有些奇怪,臉又長又窄,人也是瘦高瘦高的,一眼看上去倒也有幾分修行之人的脫俗氣質。

  「我有進去的令牌。」穿山甲將一塊令牌拿了出來,時刻不忘拍馬屁的說道,「那赤老頭身邊還有些修行的道士,專門負責他的安全,有幾個還挺厲害,不過再仙人面前自然是無所用的了,我們先進去,後面的事情就交給二位了。」
  

 

  第二十七章-疑惑重重

  軍營府邸

  「將軍,這二人該如何處置?」一道士手持拂塵,搓著自己正顎上的山羊鬍子,閃著一雙滿是精光的 眼睛低聲在一個紅色帽子男人的身旁說著話。

  房間的兩把椅子上坐著兩個不省人事的人,一個穿了道袍的年輕男子,與一個可愛的輕裳小丫頭,讓人注意的是兩個人的頭頂漂浮著一顆散發光芒的夜明珠,淡淡的柔光飄散在兩個人的身上,如同天然 的屏障一般阻止了外界的侵擾。

  「那珠子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赤髯坐在一把太師椅上,面色冷沉的盯著青風與田甜兒,那穿山甲妖 怪將兩個人送到了他這裡,可奇怪的是是這兩個人頭頂上有兩顆夜明珠,一般的人根本無法觸及這二 人,只能借用法術移動這二人。

  赤髯很清楚他們二人頭頂上的夜明珠是個寶貝,若這寶貝能歸他所有,他就可以自己留一顆以作自衛 ,一顆獻給皇上,皇上定會喜歡,那個時候也不怕青書和國師那些人搶了皇上的恩寵。

  可現在,他們身邊的這些個自稱修為高深的道士卻沒有辦法將珠子取下來!

  「將軍,這珠子是一寶貝,但絕對不會是這兩個小毛頭的東西,想必是有人給他們的。」那道士說道 。

  赤髯呤哼一聲,不屑說道:「廢話,這等事情我怎麼會不知道,我是問你們,怎麼把這兩顆珠子取下 來!」

  「將軍莫要發怒,只要給我們一點時間,我等自然會將珠子取下來,只是……」那道士沉吟片刻,低 聲說道,「將軍,那兩個人的身份已經查清楚了,他們都是三丘道人的徒弟,也是……也是如今十分 受皇上喜愛的青書大人的師弟師妹,若是要將珠子取下來,目前唯一的辦法只有將他們二人煉化成水 ,可若是此事被三丘道人和青書道長知道的話……」

  赤髯突然仰頭大笑了起來:「哈哈哈……什麼三丘道人,什麼青書,本將軍要的就是這兩顆珠子,這 二人是死是活與我何干?就算殺了這二人又如何,不管是三丘道人還是青書,他們若是敢動我,那就是與皇上作對!那就是與皇上作對!更何況又有誰知道他們兩個人被抓到此處?」

  「將軍說的是!」道人附和道。

  赤髯笑聲還未落下,就突然聽得門外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幾分囂狂,幾分不屑,幾分暗藏的怒意。

  「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聲音透過門縫傳了進來。

  「是誰在外面!」赤髯勃然大怒,拍桌而起。

  「砰——」大門猛然被人一腳踹開。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愁天歌。」一男人坦然走進了屋子裡,面帶幾分冷意微笑,神奇間是漠視 天下的不改傲氣。

  「愁天歌?」赤髯頓時瞪大了眼睛,大聲喝道,「怎麼可能,愁天歌早已經死了,你到底……你到底 是何人,竟然闖進我軍營之中,來人啊,將這些人給我抓下!」

  ……

  ……

  「國師,朕想問一個人。」臨別離開國師夜之前,白河突然想到了什麼,又轉過了身對國師問道。

  「不知聖上想問何人?」國師說道。

  猶豫了一會兒,白河沉聲說道:「不知道國師可曾聽過一個名為步風塵的男人,朕在出行之時偶然遇到此人,覺得這人有可能也是修行之人,國師深知修行界之人之事,故朕想問一問國師此人的事情。 」

  「步風塵?」國師仰頭望著浩瀚無邊的星空,一番思來想去之後輕輕搖了搖頭,說道,「請皇上恕罪,臣記憶之中並無任何與此人相關之事,不過修行之人來無影去無蹤,有一些人來到了凡塵之中也會隱瞞姓名,不知皇上可否向臣描述一下這人的外貌特徵,或許臣能夠想起一二來。」

  白河想了想,而後說道:「是一個非常特別的男人,讓人看一眼就無法忘記,他的頭髮皆為銀白,根根分明猶如銀絲,面色略顯蒼白但並不會有病弱之感,面容俊美,乃是朕所見之人中最為俊美的一個 ,只是其人性格略顯淡漠,讓人無法接近。」

  頓了頓,白河皺眉說道:「朕有一種感覺,總覺得此人與從不同,與常人不同,與人不同,他的身上少了太多人的感覺。」

  愁天歌的死而復生,容貌變換,或許都與這步風塵有關,當時看了步風塵留給愁天歌的住,似乎是步風塵要離開凡間一段時間,這人十有八九是隱居在某處的修行之人,可是這個人怎麼會和愁天歌扯上關係呢?

  他們兩個人,又是什麼關係呢?

  回想起那一晚在一雙人客棧裡看到愁天歌與那男人的親近,白河的心臟就有些微微抽痛,一雙人客棧 ……一雙人嗎?

  「皇上……」就在白河沉浸在回憶之中的時候,往常顯得鎮定異常的國師聲音竟然有幾分輕顫,透著 讓白河訝異的緊張。

  「國師,你知道此人?」白河迫不及待的問道。

「發若九天之銀河,面容俊美當屬絕世,性格淡漠不易親近……」國師的呼吸有些急促,男子的嘴角 漸漸揚了起來,輕輕搖著頭歎道,「皇上形容的這個人與臣曾經見過的一個人很像。」

  「國師也見過此人?」白河追問道。

  國師回道:「回皇上,那都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臣能有今日之成就,多虧了那位仙人的指點,只是仙人行蹤飄忽,不喜與人相處,多年以來臣時常尋找仙人,可是一直都沒有仙人的蹤跡。」

  白河不禁皺起了眉頭,他沒有想到那步風塵竟然和辰國的大國師也有關係,竟然還是指點過國師的仙人。

  「國師,能否向朕稍微談一下那位仙人呢?」白河重新坐了下來,心裡隱隱約約的覺察到那一日在愁 天歌離開之後,應該是有人將愁天歌帶走了,而那個人極有可能是那位名為步風塵的修行之人。

  若是愁天歌與那位修行之人有極大的聯繫,那只怕這一生一世都難再看到愁天歌了吧?白河不禁如此感歎了起來,明明就只差那麼一點點了……

  可偏偏總是錯過,一次又一次的錯失。

  國師有些慚愧的低下頭,歎道:「那時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修行之人,偶然在山間遇到了一位風華絕代之人,那人外貌與皇上描述的十分一致,可惜的是當時臣與仙人不過是一面之緣,仙人僅留下幾句話就離去了,而臣連仙人的名字也不知道。」

  「皇上,一些修行之人常年隱居修行,就臣看來,這位仙人也應該是不會插手凡塵之人,雖然不知為何聖上對仙人有一些興趣,但還望聖上莫要驚擾了仙人的修行。」國師說道。

  頓了頓,國師又低聲對白河嚴肅的說道:「還有一些身份特殊的修行之人來到凡塵時會房間隱瞞身份,或者低調行事,他們並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雖然修行界的規矩是修行之人不得插手朝廷之事,但還望皇上行走於民間時多加小心。」

  聊完了事情之後,白河離開了國師府。

  守在外面的青書等人很快迎了上去。

  「皇上。」青書來到了白河身旁。

  「朕已經從國師那裡得到了一些消息,看來步風塵的確是修行之人,但除此之外也沒有太多的消息了 。」白河輕輕一歎,對青書說道,「青書,你師父三丘道人那裡可有什麼消息?」

  青書彎腰答道:「回皇上,青書已經向家師寫了信,想必師父不久之後就會回信過來。」青書低著頭 沉聲說道,「皇上,請恕臣斗膽一言,若是王爺……愁天歌真的已經入了修行之門,皇上不如就隨他而去吧。」

  「他嗎?」白河搖了搖頭,笑著說道,「那個男人我很瞭解,他對修行可沒有什麼興趣,又怎麼可能會入了修行之門呢。」

  白河只是覺得奇怪,為何不喜修行的愁天歌會與一個修為高深的男子在一起,這半年裡究竟發生了什 麼事情,是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嗎?

  而如今,愁天歌又在哪裡呢?

 


  
  第二十八章-步風塵-魔

  一腳踹開了大門,我大步走了進去,赤髯那張讓人看了討厭的臉就在不遠處,就是他,是這個該死的傢伙將我愁天歌的士兵用來做實驗。

  赤髯一聲令下之後,房間裡的幾個妖道立刻念起了咒語想要施展法術,不過可惜的是我身旁站了一個名為步風塵的超級大神棍。

  「呵呵呵,膽敢闖入此地,爾等還真是不要命了,還不快快將小命拿來!」幾個妖道怪叫幾聲,紛紛施展法術攻擊了過來。

  「修行之人本不該插手凡塵朝廷之事,一身修為,得來不易,卻如此糟蹋,留有何用呢?」大神棍又在那裡講著大道理了。

  我明顯的聽到身旁穿山甲幸災樂禍的聲音,這個妖怪,肯定是知道步風塵要把這幾個妖道的修為給廢了,這會兒在這裡高興著呢。

  「屁!你又是何人,膽敢在此大放厥詞,納命來!」傑傑怪笑一聲,妖道徑直襲向步風塵,而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不思悔改,罪無可赦。」輕歎一聲,步風塵單手背負身後屹立原地不動,一手緩緩伸出,手掌面朝妖道等人,就在妖道等人襲來之際,步風塵的手掌宛如一道堅硬的城牆一般將妖道擋在了數米之外的地方,妖道彷彿是硬生生撞在了城牆上一樣轟然倒在了地上。

  「你……你究竟是何人!」幾個妖道面上露出驚慌之色,法術被步風塵輕鬆化解之後紛紛從地上起來變換了陣型,欲合力一搏。

  「 哦——還要打嗎?」你諷刺可不想給這幾個妖道機會,這一次直接就是一掌揮了出去,這房間頓時就猶如遭遇了地震一般搖擺不已,幾個妖道猛然哀嚎幾聲吐出幾口鮮血落在了地上。

  「罪過,罪過——我本不欲傷人,奈何爾等不聽勸告,為何總是要逼我出手呢?」步風塵故作憂傷的一歎,悲天憫人的模樣實在是讓我覺得這傢伙很欠揍。

  這個步風塵,揍人都揍得這麼有理有據,好像是被逼無奈一樣,罷了,反正他也是幫我,被逼無奈就被逼無奈吧,無奈一下也不會怎麼樣。

  一旁的穿山甲也是在暗暗翻白眼,可同時又更怕步風塵了,這幾個妖道的法力不低,可是在這個男人面前完全沒有一點反抗的餘地,這男人的修為實在讓人覺得可怖。

  沒了幾個妖道的護衛,赤髯就算武功再高也只有被抓的份,還沒等赤髯逃跑,這個老東西就已經中了步風塵的定身術乖乖坐在原地不動了,步風塵到一旁去看昏迷的小甜兒和青風兩個人。

  我走到了赤髯身前,輕輕笑了笑,拔出了男人腰間的長劍,長劍鋒利異常,輕輕挪到了赤髯下顎的地方,這老東西標誌性的紅鬍子就嘩嘩的掉了下去,見我割斷了他的鬍子,赤髯氣得吹鬍子瞪眼。

  哦,鬍子沒有了,現在赤髯也只能瞪瞪眼睛。

  「你們究竟是何人!」赤髯氣憤不已,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欠揍模樣。

  我笑了笑,手裡的長劍又移到了赤髯的眉毛處,這個看起來鎮定十分的老東西微微動了動眉毛。

  「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嗎,我是愁天歌啊,赤狗,這麼快就不記得主人了?」我一邊割著他的眉毛,一邊緩緩說道,「你以前見了本王可是像狗一樣跪在地上搖尾巴的,怎麼,如今見了本王連話都不會講了?」

  「你……你真的是……不!不可能!愁天歌早就死了!他早就死了!」一直鎮定自若的赤髯終於露出了幾分駭異,瞪得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驚駭與不可相信,大概是因為太過於震驚,這傢伙已經顧不得自己的鬍子眉毛被我剃光了。

  「本王這不是回來看你們了嗎?」我一腳將赤髯從椅子上踢了下來,自己坐在了太師椅子上,繼續用劍割著赤髯的頭髮,一邊翹著腳,一邊笑著說道,「看到了原來的主人不高興嗎?嘖嘖,這半年來頭髮長了不少啊,連腦袋頂上的刻字都被遮住了。」

  隨著赤髯腦袋上的頭髮被我割斷,這個老東西的腦袋頂上出現了一個字——狗。

  「可惜,就算遮住了,你也是一條狗,是不是,赤狗?」我笑著說道,赤髯的臉色已經完全煞白了。

  「你……要殺了我?」赤髯面色煞白,這個怕死的傢伙心裡只怕是早就充滿了恐懼,可外表還在強撐著。

  「殺你?」我搖了搖頭,笑道,「殺你只會髒了我的手,我要留著你這條狗,我要你知道,你今時今日所做的事情犯下了多大的罪孽,將來有一日我會從地獄回來將你們帶回去,一刀一刀的割下你們身上的肉,我要你回去告訴白河,告訴他做人不要做的太過火,告訴他我早晚有一天會回去找他!告訴他不要以為我放了他一次,就代表我這一次我不會殺了他!」

  狠狠一腳踹在了赤髯的臉上,長劍刺入地面,我冷冷說道:「我暫時留著你這條狗命,今後的日日夜夜你可得小心了,我可是隨時都會回來取了你的命!」

  「再用士兵作為屍毒的實驗,我可是會殺了你們所有人的,不惜一切代價,記得將死去的士兵好生安葬,」我恢復了微笑,說道,「小紅狗兒,你應該很明白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說了什麼,就一定會做到,我可是有很多辦法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說完這些以後,我一腳將赤髯給踢暈了過去。

  另外一邊,小甜兒和青風似乎並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步風塵沒有讓這兩個人清醒過來,大概是不想讓青風和小甜兒看到一些事情。

  化作人形的穿山甲小弟似的跟在步風塵身旁,面對步風塵的時候,穿山甲就弓著身子一副諂媚樣,面對幾個沒了反抗力的妖道時,穿山甲就挺直了腰一副神氣樣。

  見步風塵望著那幾個妖道似乎在想什麼,我問道:「要如何處置他們?」

  修行界似乎有他們自己的法則,對此我並不是很瞭解,具體來看還得讓步風塵他們自己來處理,我想做的都已經做好了,此時就等著步風塵了。

  「大仙,這幾個妖道的內丹可是好東西,不如把他們的內丹取出來好了!」穿山甲在旁邊出著主意。

  幾個妖道格外的安靜,臉上隱約露出幾分莫名的恐懼來。

  「嘿嘿嘿,剛剛叫的響亮,這會兒怎麼什麼聲音都沒有了,要取你們的內丹哦,這樣也不怕嗎?哈哈哈……」穿山甲頗有幾分「狗仗人勢」的痞子樣,我不禁有些覺得好玩,乾脆坐在一邊看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麼。

  「你們……為何如此安靜呢?」步風塵淡淡說了這麼一句。

  「技不如人,甘拜下風,有何好講的?」幾個妖道說著,可他們說謊話的功夫未免太差了,我一眼就看出來這話不是他們的真話。

  「說謊,說謊,我可是一眼就看出來了!」穿山甲在旁邊嘿嘿笑道,不無意外的被幾個妖道瞪了幾眼。

  步風塵淡淡說道:「我不想今日發生的事情洩露出去,你們既然已經覺察到了我的存在,可否能守住今日所見之事?」

  幾個妖道頓時瞪大了眼睛,爭先恐後的說道:「我們一定不會將今日的事情說出去,也不會跟任何人提起您的存在,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們吧,內丹的話若是有需要也請拿去,您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他們在說什麼,怎麼我有些聽不懂。

  就在此時,步風塵好似頭痛一般摀住了腦袋,這男人突然自言自語了起來:「留他們何用,既然已經知道了你我來到了人間,這些人就該永遠額閉上嘴巴!」

  「這不是你該出來之時,回去!」

  「出來了這麼久,該回去的人是你!」

  穿山甲在旁邊看呆了,怎麼明明是同一個人在說話,可是怎麼看起來像是兩個人在吵架一樣。

  我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難道是偽善那個傢伙又要跑出來了?

  「這,這是怎麼了?」穿山甲急急忙忙的跑到了旁邊,身體情不自禁的顫抖了起來,害怕的說道,「好可怕,好可怕的氣息……這不是人間應該存在的力量……」

  什麼氣息,怎麼我什麼都感覺不到,就只是看到一個人格分裂的步風塵在那裡自己跟自己吵架爭奪身體控制權,步風塵周邊的空氣似乎有些扭曲。

  「要是讓那群廢柴知道了你我來到了人間,他們定要囉嗦一番!」一陣沉聲低語之後,步風塵突然之間放開了他捂著腦袋的手,緩緩抬起了頭,眼裡多了幾分魔性,嘴角微微揚了起來,「慈悲何用,倒不如清理得乾乾淨淨。」

  代替偽聖出現的偽善朝著我看了一眼,微笑著說道:「你說,對不對呢?」步風塵四周的空氣又恢復了正常。

  幾乎就在同時,原本跌落在地上的幾個妖道猛然被一陣火焰完全包圍了起來,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卻很清楚他們已經沒活路了。     

 

 

  第二十九章-離別

  轉瞬之間,幾個妖道就已經徹底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穿山甲嚇得愣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一下,我清楚的聽到這個傢伙暗暗吞了口口水的聲音,穿山甲的害怕是應該的,畢竟我也不知道除了我以外還有幾個人看到過步風塵兩個人格變換的過程。

  「唔,果然是一隻千年穿山甲。」偽善輕輕瞥了眼站在我身後的穿山甲,談談的一聲卻讓穿山甲嚇得不輕。

  「我,我是您的僕人啊!仙人,我是您的僕人啊……」穿山甲一邊躲在我身後,一邊小聲的說著,若不是穿山甲確信就算逃了也會被抓回來的話,我估計著這個可憐的妖怪現在就想鑽進地裡藏起來。

  「僕人?」步風塵有些淡漠的輕哼了一聲,「帶了一隻千年穿山甲在身邊反而會容易引起注意,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帶了就帶了吧,竟然還打算放過這幾個礙眼的妖道,與其讓他霸著,還不如讓我出來。」

  「愁天歌,你說是與不是?」步風塵笑著看了我一眼。

  偽聖和我在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情不知道偽善知不知道,好像偽善雖然是一直沒有出現,但看樣子他也並不是什麼事情都不知道,或者應該說是有一些事情知道,有一些事情看起來不知道。

  我雙手一攤,說道:「我不管你們是誰出來,現在可以離開了吧?」忙了一個晚上,我也已經有些累了,凡人的身體可比不上步風塵這些修行之人耐勞。

  偽聖去了,偽善出來,步風塵的人格分裂我似乎已經漸漸接受了,這一次看到偽善出來也並沒有多大的驚訝感,人的適應力有時候真是無奈,只是不知道下一次等待偽聖出現的時候,又會過去多長時間。

  偽聖暫時消失了也好吧,也不需要待明天太陽出來時面對這個在不久之前與我共度巫山**的男人,雖說做都已經做過了,然而未免總有些尷尬。

  ……

  ……

  那天偽善出來之後,我們就一同離開了軍營府邸回到了峨山鎮裡,偽善似乎不想和小甜兒與青風做過多的糾纏,在將兩個人喚醒之後就自己一個人回到了房間裡,門一關,一個人都不見了。

  就算是最後青風和小甜兒想向步風塵道聲謝,步風塵都沒有把門打開,於是乎兩個小青年就只能在門外鞠躬道謝。

  「大伯,你和步先生接下來要去哪裡呢?」小甜兒和青風已經打算離開峨山鎮了,家人已經看

  望過了,凶屍也除去了,千年大穿山甲也不見了,昏迷之後的小甜兒和青風根本不記得他們有見過赤髯這個人。

  這等摻雜了朝廷紛爭的事情,他們越少這等越好。

  比起一些直來直往的鬼怪來,人的世界更為凶險而複雜,修行之人何嘗也不是為了避開這些紛繁複雜的世界才常年居住深山修煉呢?

  就像是雖然聖門裡也有一些勾心鬥角,可是和凡間集兇惡於一身的朝廷比起來,那可就差多了,簡直就是一些小孩之間無害的比較而已,聖門裡若不是沉迷於修煉非得要和天雷比一比誰更厲害的話,其實聖門也是個生活的好地方。

  「遊歷幾個地方之後就將回去繼續修行。」我輕輕拍了拍小甜兒的腦袋,和這個小姑娘共處了幾天,此時面臨分離之際未免也有幾分依依不捨。我愁天歌並沒有多少親人,生前雖然也曾因為政治利益而聯姻婚娶,可是一個孩子也沒有。

  若是能有一個如同田甜兒這般的小女兒,其實也不錯吧,雖然我知道我這輩子大概要孤單一生了。

  「我捨不得大伯。」田甜兒苦著一張臉。

  田甜兒和青風在峨山鎮的事情都處理完了,這兩個人也得回去尋他們的師傅三丘道人,而我和步風塵也將離開峨山鎮。

  「又不是以後不會再見面了。」我笑著拍了拍小甜兒的肩膀,說道,「好了,可不要哭鼻子,說不定我們不久以後就可以見面了呢。」

  「嗯!」田甜兒重重點了點頭,衝著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一定會和大伯再見面的,到時候大伯可要給小甜兒禮物。」

  「好,一定。」

  田甜兒和青風離開了峨山鎮,北上尋他們的師傅去了,好在田甜兒和青風並未看到過步風塵使出什麼特殊的法術來,否則的話也不知道偽善要怎麼對這兩個小青年,顯而易見的是,步風塵在凡間的時候都在隱藏自己的法力。

  田甜兒和青風走了,我們也不會繼續待在峨山鎮,回一雙人客棧嗎?突然之間也不是特別想要回去。

  去找白河問個究竟?罷了,身邊還有個偽善步風塵,我可不想惹出什麼太麻煩的事情來。

  回聖門了?這一回去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回來的機會。

  想來想去,還是去南國看一看我那八個舊部屬在那邊是否安定了下來比較好吧,順便也去南國境內轉一轉,幾年前去南國的時候都未有很好的領略一下這個與辰國紛爭了數百年的國家的風塵人情。

  向步風塵說了這件事情之後,步風塵倒是無所謂的輕輕鬆鬆的就答應了,這個男人也有趁著這個機會在凡間四處轉一轉的計劃,不同的是此去南國的路上,我和步風塵身邊多了一個僕人,一個穿山甲僕人,現在正在簾子前面充當車伕。

  我和步風塵坐在了馬車裡,得跑上好幾天的路才能從辰國進入到南國,儘管步風塵只需要一會兒就能飛到南國。

  春天已經過了大半,時進炎夏,天氣也變得越來越熱了,大大的太陽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現在也快下午了吧,在傍晚來臨之前,我們應該可以趕到下一個歇腳地了,從偽善醒來到現在的表現來看,偽善步風塵顯然不知道我身上還有一些藥物的殘餘毒性。

  不知道也好,我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裡熬一熬也就過了。

  儘管馬車外天氣炎熱,可是馬車裡卻很涼爽,究其原因,乃是此刻坐在我對面渾身都散發著寒氣的步……風……塵……

  「上次匆匆忙忙回了聖門,莫不是聖門裡出了什麼緊急的事情?」坐在馬車上,我放下了馬車窗簾,隨意的和步風塵說著話,以來緩解馬車裡這過分詭異而尷尬的氣氛,從上了馬車開始,步風塵就一直渾身冒寒氣,一話不說的盯著我看。

  步風塵還是看著我,用一種淡淡的,可是卻像針一樣想要刺穿我的眼神,他的這種眼神就好像是我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一樣,哎,瘋子,不管是偽聖還是偽善,活得太久了難免都會有一些瘋病。

 「我離開了一段時間了吧。」步風塵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好像在自言自語一樣的說著話。

  他繼續說道:「我不在的時候,這些天與他相處的如何呢?」

  我挑眉,步風塵這語氣聽起來怎麼怪怪的。

  「還不是那個樣子。」我閉上了眼睛靠在車廂裡休息,果然,每天傍晚一個人躲在房間裡抵抗藥性真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一次也就還好了,兩次也能接受,可若是每天如此連續個三四次下來,身體和精神都開始感到疲憊不堪了。

  可明明……明明那天在山裡的時候和偽聖那個了以後都不覺得累的。

  一想到這裡,腦袋裡就不禁浮現出那天草地上發生的一切,這天……果然還是天熱了吧,否則怎麼會突然覺得雙頰燙的厲害。

  「愁天歌。」步風塵的聲音。

  「嗯?」我閉著眼睛應了一聲,只是漸漸覺得有一些怪怪的感覺,哪裡不對勁似的,就像是……有人離我離得很近。

  我睜開了眼睛,步風塵放大的臉赫然出現在我面前。

  「你做什麼?」我試著把步風塵推開,後者卻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不放。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你們是不是做過了一些什麼事情,為何你比之前對我冷淡了許多。」步風塵沉著一張臉漸漸逼近,這張過分好看的臉過分放大,讓人看了有些頭暈。

  「什麼亂七八糟的,他不就是你,你不就是他!」我一腳直接踹了過去,別以為我愁天歌不打美人!

 


第一章-怒焰

  辰國和南國之間的關係可謂百轉千回,歷史上有過相親相愛的蜜月時間,也曾有過互相開戰的時期,只是不管有過多甜蜜或冰冷的過去,此時的和平也持續不了多長時間,兩個緊緊挨在一起的大國,注定是互相看不順眼,早晚有一天終究會爆發一場大戰,其中一個必將滅亡,其中一個必然崛起。

  只是不是這個時候,如今的辰國和南國在各自旁邊還有敵人的情景下都打不起大戰,更耗不起,他們大概都在互相祈禱著對方國內發生天災人禍吧。

  儘管南國和辰國此時的關係還算可以,不過進出兩國之間還是比較麻煩,我和步風塵等人走了「近路」避開兩國邊防直接從辰國來到了南國邊疆的一個小鎮,打算先在小鎮上住上一宿明天再趕路前往南國的皇城尋找趙紹。

  趕到小鎮客棧裡的時候剛好是傍晚,店小二開了房間以後我直接就跑進了房間,也顧不得附近的步風塵是怎麼看我的了,來到了南國小鎮時,我就已經開始隱隱覺得小腹那裡有些熱,好在還能忍住。

  可步風塵這個人眼睛尖的很,若是被他看到,也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事情,我現在是越來越覺得步風塵這個人,不管是偽善還是偽聖,都是一些人面獸心的傢伙,就連偽聖也一樣,平日裡一副不染紅塵的脫俗摸樣,他奶奶的到了床上就……

  罷了,總之這兩個人是絕對不能相信的。

  到了房間裡尋了個借口說身體不舒服把門緊緊一關,一路上忍得難受的我踉踉蹌蹌的就倒在了床上,深深吸了一口氣縮進了被子裡靠在了牆邊閉上眼睛,等待著這煎熬的半個時辰。

  過了這麼些天了,藥性也漸漸沒有一開始那麼猛烈,時間也沒有之前那麼長了,只是忍一忍的話也能過去,尤其是如果泡在冷水裡的話回更好受一些,還能找個洗澡的借口,只是這個時候我已經等不到讓店小二給我倒水了。

  一邊忍耐著藥性,我一邊暗暗咒罵著白河和青書那兩個混蛋,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在離開凡塵回到聖門之前我可得好好報復一下才可以,一定得讓白河和青書也嘗嘗這般被折磨的滋味。

  「愁天歌。」偏偏這個時候,步風塵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

  我裹著被子躺在床上,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回應步風塵一聲,還是乾脆就裝睡覺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

  「愁天歌,我知道你還醒著,不要裝死了。」步風塵繼續在門外說道,「這麼長時間沒有見面,你都不想多看我一會兒嗎?」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管你是偽聖還是偽善,還不是那張臉,每天都能看到的一張臉。

  「我困了,你不要煩我,讓我休息一會兒。」忍著幾乎要從喉嚨深處溢出來的甜膩,我強裝平日冷硬的聲音。

  「嗯——這麼早就休息了。」步風塵說這話,竟然就輕而易舉的把門推開了,「咯吱」一聲響,「砰——」又是一聲門被關起來的聲音,步風塵就這般擅自走進了屋子裡。

  該死,我剛剛明明鎖上了的!

  「很冷嗎,包裹得這麼嚴實,莫非是生病了?」前一會兒還在門外的聲音一下子就出現在了床榻邊,感覺到身旁有人坐了下來,我只能背對著男人,暗暗咬著牙在心裡把牛皮糖一樣纏人的步風塵給罵了一遍又一遍。

  趕快走啊,又沒有讓你進來,非得一天到晚的黏在我旁邊!

  比起偽聖來,偽善更是一個讓人防都防不住的傢伙,偽聖步風塵的話只要和他講一講,那偽聖就會禮貌的退下來,可偽善不一樣,偽善本身就是一個直接漠視一切規則的人,你讓他離開,他若是不願意,那是死也不會動一下。

  我覺得頭有些大……

  「生病的話,一個人待著怎麼可以呢?」感覺到身後一沉,步風塵竟然直接來到了床上,只是這個傢伙難得的沒有動手動腳,似乎就只是在我背後看著,不知是何種眼神的視線直直的刺在我的身後,異常難受。

  我覺得更熱了……身體,身體很想稍微動一動,可若是亂動的話又會被步風塵給全部看在眼裡,自己如今的這個樣子又是這種……

  「怎麼不說話了?」步風塵嘮嘮叨叨個不停,就像是幾百年都沒有和人聊過天一樣每天都要說好多好多的話,十句裡面九句都是廢話,不管是偽善還是偽聖,這也是我最近才覺察到的事情。

  隨著和步風塵的關係越來越詭異,這男人的話也越來也多,每天也像是牛皮糖一樣死死粘著不放,果然活得太久都會有些病。

  「愁天歌,你是因為我上一次突然的失蹤而生氣嗎?」步風塵的語氣聽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來,「唔——最近似乎都有一些冷淡,傍晚以後也總是刻意避開我,為何呢,難道你更喜歡那個他嗎?」

  鬼扯,我一個都不喜歡,自從遇到了你們以後就沒什麼好事情發生。

  久久得不到我的回應,步風塵突然加重了語氣:「愁天歌,我在與你說話。」

  突然間,步風塵就一把掀開了被我緊緊抱著的被子,在步風塵無法抗拒的力量下,我頓時就被這力道給隨之扯了過去,被子掉在了地上,我卻結結實實的撲進了步風塵的懷裡,他的懷抱很舒服……舒服的差一點就讓我想要投懷送抱了。

  可這是由於體內藥性的殘留!根本不是我的本意。

  「你做什麼,煩不煩,出去!」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我已經沒有辦法再裝下去了,儘管頭低的很低,我也能從步風塵異樣的眼神裡感覺到自己此刻是有多麼的狼狽不堪。

  「你……」步風塵微微一愣,而後突然一把摟住了我的腰,一下子將我壓在了床上,我的背重重撞到了床榻上,稍微有那麼一點點的疼,我剛想罵人的時候,抬頭就看到了步風塵更為陰冷寒森的眼神,這讓我有些愣住。

  原以為,步風塵會是和以往一樣露出帶著戲謔的眼神,可卻是這般的森寒,猶如萬丈冰山一般頓時將我壓得動彈不得,步風塵的氣勢壓迫讓我有些難受,以至於都不是那麼明顯的感覺到體內藥性的肆虐。

  「誰下的藥?」步風塵緊緊握住我的手腕,他捏得我的手腕都快要碎了似的陣陣發疼。

  胸口上下起伏,身體太難受了,以至於我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過來步風塵在說些什麼,誰下的藥嗎?

  步風塵問這個做什麼……

  「我問你,誰下的藥?」步風塵的聲音更沉了幾分。

  「步風塵……」我有些喘不過氣來,隨著身體漸漸適應了突然而來的壓迫感與疼痛,我竟然感覺到原本被壓制的藥性竟然又開始雀躍了起來,那些被步風塵或者壓著,或者握著的地方也有了奇怪的感覺。

  一種……深深的渴望……糟糕透頂!

  「從我身上起來!」很想狠狠踹步風塵一腳,可身體早就被他壓得動彈不得了,別說是伸腿踢人了,我覺得如果我能動的話我大概會忍不住把腿給張開來。

  步風塵似乎是冷著臉沉默了片刻,而後就放開了緊緊握著我手腕的手,可隨後這個男人又一下子將我擁入了懷裡,我感覺到了一陣陣的輕顫,或許是錯覺,或許其實是我在顫抖而不是步風塵。

  這就像是……一向冷漠無情的步風塵彷彿在因為一些事情而感到憤怒,因為壓抑不住的憤怒而讓身體都輕輕顫抖了。

  為了什麼,就因為知道了我被人下了藥?

  當初救了我的偽聖都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反應,可偽善的反應卻如此巨大,為何呢?難不成真的是喜歡上我了?

  「在生氣些什麼,讓我抱一抱,但是……不要亂動。」我緊緊抱住了步風塵,這會讓我更好受一些,如此明顯的感覺到步風塵的怒火,我竟然會覺得心裡舒服。

  「雖然被下了藥,可是我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被隨意擺弄的人吧……」明明這個時候備受藥性折磨的人是我,可為什麼反而要我來安慰壓在我身上的這個男人呢?

  不知為何,我竟然會想起偽聖,想起那人從未向我問過關於被下的藥,腳上的箭傷,想起了偽聖對我種種過於寵溺的關懷,想起了偽善有時候像是在吃醋一樣的行為,明明是一個步風塵,可表現出來的舉動總是相差巨大。

  這兩個人,我真的不動了。

  更不懂自己為何會一步一步的踏入這無底深淵裡……

 


  第二章-醋

  一捧清水灑在臉頰之上,頓時就驅趕了猶如瀰漫在夜色裡的薄霧,整個人的腦袋都變得清晰了起來,我靠在浴桶裡隨意清洗著身體四處,先才因藥性發作而被汗水浸濕的衣服正孤單單的掛在屏風上,偶爾因夜風而微微拂動。

  透過屏風可以隱隱約約看到一個男人的剪影,這人就像一棵梅花樹一樣透著摸不著的暗香陣陣。

  或許,也只有在看不到步風塵的樣子時,我才能如此深切的感覺到這身體裡藏著的截然不同的兩個靈魂。

  「我和他的關係,既是這個世界最瞭解彼此的存在,又是此生此世最大的敵人,我們無時無刻的不想著要將對方置之死地,每一天,每一年,都思考著讓對方消失的方法。」步風塵以平淡的語氣敘述著。

  「你知道我們都做了什麼嗎?呵呵……」步風塵輕笑了一聲,話語裡透著幾分抓不準的情緒,「最開始的時候,我們試圖通過增強自身修為來將體內的另外一個人消滅,可惜的是這並沒有成功,這種互相比較的瘋狂修行反而讓我們的修為突飛猛進,我的修為增進亦是他的修為增進,他的內功增進亦是我的內功增進。」

  「可笑吧?明明是最大的敵人,可最後卻由於彼此的這種關係讓步風塵這個人成了這個世間獨一無二的修行者。」步風塵淡淡說道。

  如此一來,倒也是有幾分好玩,我可以想像步風塵試圖將另一個自己消滅而瘋狂修煉的樣子,這兩個人可能為了這種競爭而埋頭修煉了許久,可結果卻是他們都變強了,誰也消滅不了誰,卻造就了一個聖門門主。

  步風塵繼續說道:「悠長而無盡的歲月已經足夠我和他尋找出不同對抗彼此的方法,這其中一個就是記憶。」步風塵頓了頓。

  「記憶?」我隱約之間覺得步風塵會講一些我感興趣的東西,例如為何有些關於偽聖的記憶偽善知道,有一些卻根本不知道。

  「簡單而言,就是我此時說經歷的一切,我可以選擇屏蔽一部分,一些我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情,就像是我不會讓他擁有我與你一起時的一些記憶。」步風塵說道。

  「聽起來還挺有趣。」步風塵這麼一說的話,我以前的疑問也就有了解釋,不過偽善是不會平白無故的突然告訴我這些事情的。

  「有趣嗎?呵呵。」步風塵輕笑一聲,屏風後的人影似乎動了一動,他朝著我這邊走了過來,聲音和步伐一樣的緩慢,「在我醒來之後,他留給我的記憶只有零零碎碎的一些關於峨山鎮裡發生的事情。」

  然後呢,步風塵想要說些什麼?

  一抹白影越過屏風,步風塵手裡拿著一條毛巾走了過來:「他隱藏了關於你的一些事情,像是你的武功盡失,像是你被人下了藥,這個人是誰?」他停在了我的身邊。

  「嘩!」的一聲,水花灑落地上,一把奪過步風塵手裡的毛巾,我從浴桶裡走了出來,隨便擦了擦身上的水珠之後拿過乾淨的裡衣披上,我想我大概知道為什麼偽聖沒有留給偽善任何關於藥的記憶。

  儘管我的確因白河所做過的事情而感到不舒服,可我若是真的要不顧一切的殺了白河,那當年也不會有跳懸崖的愁天歌了,我不是不會真的下手,只是如今的辰國不能亂,也不能突然少了一個皇帝。

 「為什麼?」背對著步風塵,我繫著腰間的帶子,「你為什麼想要知道,為了幫我報仇?」

  「我以為我所認識的步風塵,會是一個有仇必報,絕對不會讓欺負過他的人活在這個世間的男人,何時……竟然變得如此仁慈了呢?」步風塵漸漸走到了我的身後,伸手攬了上來。

  轉過身推開了步風塵,我深深看了眼眼前的男人,步風塵若是想要為我報仇的話,這份心意我領了,我不需要任何人來為我出頭,也不會蠢到覺得偽善這麼做是因為他愛我。

  伸手拍了拍步風塵的肩膀,我笑著說道:「這樣講的話,我最應該殺掉的人是你步風塵吧,而且只是遇到了一個壞蛋,他已經死了。」

  在我的心裡,白河已經成了過去,和死,也沒有多大區別。

  「罷了,你不想說就算了。」步風塵說話的時候突然眼神一動,而後緊緊盯在我胸口上掛著的流光珠,「他把這個給你了?」

  步風塵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而後就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了。

  這是怎麼了?我低頭望著自己胸口上躺著的流光,實在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

  ……

  那天步風塵看了偽聖送我的流光之後就莫名其妙的離開了,隔天的時候那個男人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態度比起之前明顯要冷淡了許多。

  以往走在路上的時候,偽善步風塵總會時不時的過來和我聊聊天,和他聊天的感覺其實不錯,步風塵不愧是活了很久的老妖怪,就學識方面而言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看來他並沒有把所有時間都花在想著如何消滅另一個自己身上。

  只是那天以後的隔天清晨開始,步風塵就一直極少說話,或者說,他就沒有主動和我說過一句話,步風塵不主動說話了,我也沒有主動過去與之交談,彷彿這主動過會讓我自己顯得廉價了似的。

  一個都不想讓步,有時候男人就是如此無聊。

  不,更無聊的是偽善步風塵,就因為我沒有告訴他是白河給我下了藥,就因為偽聖送了顆珠子給我,偽善竟然就好像生悶氣似的不理我了。

  果然啊果然,這些個超然物外的大聖人們都是性格奇怪的傢伙,現在會因為一些奇怪的理由而突然不理人了,若是萬一我愛上了這個男人,偽聖說不定會和上次一樣留封信就突然消失了,偽善也會突然之間就不理人了。

  這樣的大美人,大聖人,大男人,誰能吃得消呢?

  或許步風塵是如此優秀,可又有誰徹底掌控這樣強大的男人?

  可世界上就有這麼神奇的事情,在我疑惑很久為何步風塵這樣的男人出現在凡間居然沒有幾個人敢出手的時候,在南國,我終於看到了這樣勇敢的人。

  辰國北邊離南國最近的一個大城名為青城,顧名思義,青城內一片青嫩之色,城邊四周是植滿了樹木的低矮山丘,清澈湖水,城內是一棵棵百年大樹,風光秀美,景色迷人,宛如一顆明珠一般的南國青城。

  從南國邊疆小鎮離開之後,我們隨後就來到了青城,順著青城往南繼續走上一段路之後就能到達南國的皇城,南國皇城靠近北邊,究其原因,也是南國當年的皇帝為了對抗辰國才決心將皇城遷都北邊。

  「咯登咯登——」馬車緩緩行駛在青城小道上,從窗戶望出去一邊事臨街店舖,另外一邊則是岸邊種滿了青蔥樹木的湖,湖水在陽光的照射下如同一面鏡子一般閃著璀璨的光,當年來到南國途經青城的時候只是路過而已,青城的風光也未來得及仔細品味。

  這一次既然來到了青城,倒不如留在城裡幾天在繼續南下,反正南國皇城離青城也不是特別的遠,要去的話隨時都能去。

  「秋主人,我們往哪兒走啊?」穿山甲一邊駕著馬車,一邊在外面問道。

  這個千年老妖怪在山裡的時候是個霸主,出了山就是個土鱉,極少來到凡間的穿山甲根本就不知道青城哪裡有客棧,也不知道怎麼走,說白了,其實這馬車上的三個人在此之前就沒有一個是有過「做事」的經驗。

  穿山甲之前養了一群替他辦事的小妖怪,而我之前更不用動就有人把飯遞到面前來。

  不,或許步風塵不是,只是現在偽善還在裝啞巴,整天坐在馬車裡就是閉著眼睛打坐,對什麼事情都不聞不問。

  不說話就算了,最好一輩子都給我閉著嘴巴!

  「隨便走,看哪裡有客棧就停下。」我頓了頓,又小聲補充了一句,「青城不是山裡,你可不要隨意鬧事。」

  「嘿嘿嘿,知道的。」穿山甲傑傑怪笑了一陣,駕著馬車繼續在青城裡轉著。

  可沒過多久,就突然聽到一陣馬蹄聲從馬車後傳來,越來越近,伴隨著大聲的吆喝:「前面的馬車快快靠邊讓開!讓開!」

 

 

  第三章-大將軍的盛情

  一直跟死人似的步風塵終於睜開了眼睛,就像是有人欠了他幾十萬兩黃金似的臉色很臭,那些騎馬的人很不幸的在步風塵心情不好的時候蹦了出來,我幾乎不用想都能知道待會兒會發生些什麼事情。

  「哪裡的馬車,還不快讓開!」後方又是幾聲大喝。

  穿山甲在外邊兒慢悠悠的問道:「秋主人,步主人,我們要讓開嗎?」這穿山甲,雖然此時被迫成了僕人,可那是面對步風塵的時候他是僕人,讓穿山甲給幾個凡人讓路,這臭妖怪心裡其實是千萬個不願意。

  「不用讓了。」我說了一聲,就算衝過來也有步風塵擋著,偽善近來心情不好,就全當讓步風塵發發火好了。

  「嘿嘿,好。」臭妖怪樂呵呵的一笑,反而放慢了馬車的速度,故意將後面的幾匹馬給擋住了。

  這馬車上的三個,一個是千年臭妖怪,一個是七分邪氣的臭偽善,還有一個曾經被成為魔的男人,湊在一起,那可真是「絕佳」的組合。

  「可惡至極,沒長耳朵嗎?!」一聲大喝,離我們已經很近了的騎馬人已經不耐煩了,坐在馬車裡我也不知道那人是準備把馬車劈了呢還是砍了呢,但就只是聽到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痛呼聲,馬匹一陣嘶鳴,似乎是有人從馬上摔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

  「哎喲,我的腿——」

  「妖術,你們使了什麼妖術!」

  外面鬧哄哄一片,馬車漸漸被迫停了下來,穿山甲無奈的嘿嘿笑道:「嘿,有人擋了我們的路,主人,該怎麼辦呢?」

  「你們是哪裡來的人,不但當街阻擋了大將軍與武林盟主的路,還敢出手打人,還不快出來!」這聲音是從前面傳來的,看樣子好像是我們被包圍了。

  「步風塵,你還打算一句話都不說的坐在這裡?」我瞥了眼男人,暗歎我們的運氣怎麼會那麼好,偏偏就擋了大將軍的路,這個大將軍應該是南國的大將軍衛峰吧,說起來,由於辰國和南國特殊的地理關係,南國的大將軍衛峰可是一直居住在青城裡的樣子。

  還有一個……武林盟主?這個蕭正楠倒是全天下的到處跑,跑哪裡都能遇到。

  不想惹事,那現在就只能有兩個辦法,一是跑路,我這個廢人只能讓步風塵帶著,可若是步風塵沒有出聲的話就顯得尷尬了,還有另外一個辦法,也就只能利用利用蕭正楠了。

  罷了,我也不必什麼事請都靠步風塵,沒了他,我愁天歌也不是什麼事請都辦不成。

  我直接出聲喊道:「武林盟主?莫非是蕭正楠蕭大俠嗎?真是沒想到,蕭盟主我們又見面了。」而且還和上一次一樣是在大陸上因為不讓路而碰見的。

  「咦——這聲音是?」蕭正楠的聲音在馬車後不遠處響了起來。

 「蕭盟主,莫非你認識這馬車裡的人,呵呵,我看他們是聽到惹了不該惹的人,此刻在故弄玄虛罷了,就讓本將軍看一看,到底是誰有膽子敢在我青城裡放肆!」另一個年輕的有力聲音輕喝著,話音剛落,那人就似乎朝著馬車跳躍了過來,隱隱之間,我感到了一陣銳利的劍氣。

  說話的人應該是衛峰,衛峰應該是要把馬車劈了,說不定也順便把馬車裡的人也劈了。

  「衛將軍,劍下留人啊!」蕭正楠一下子想起了什麼,趕緊出聲喊道。

  只是大將軍的劍勢已出,哪裡會因為一個江湖人士喊停就停了下來,這個蕭正楠剛剛的猶豫明顯是裝出來的,我看他是巴之不得的想要看「好戲」,這傢伙肚子裡的黑水可不少,能爬到武林盟主這個位置的人可不只是靠武功。

  步風塵就算再生悶氣也不會任由他人動到他腦袋上來,就在南國大將軍衛峰一劍劈下來將馬車劈開了的時候,步風塵瞬間就站了起來,轉眼睛啊就不見了人影。

  馬車廂已經碎裂開來,車廂裡的一人一物都沒有受到任何的損傷,而步風塵已經站在了馬車背後的地上,食指與中指之間夾住了衛峰砍下來的劍,儘管心情不好,步風塵不願意在凡間過多展露實力的習慣卻還好好的。

  我原以為這被挫了面子的南國大將軍會惱羞成怒與步風塵一戰,可是這個在戰場上雄姿英發的男人此刻卻瞪著一雙眼睛傻愣愣的望著步風塵,那副模樣,就像是大白天的見了天仙似的……

  此時是大白天,可步風塵絕對不是什麼天仙。

  「一時魯莽,多有得罪,還望……還望閣下見諒,在下衛峰,不知閣下姓名?」衛峰竟然收起了劍,手一揮,命令四周將我們包圍起來的人速速退下,看到衛峰那副花癡到太明顯的摸樣,我有些反胃。

  「衛將軍,這位可是富可敵國的步風塵,布先生。」蕭正楠趕了過來,笑呵呵的介紹了起來,「哎呀,原來是步先生,我說步先生怎麼不在客棧裡,原來是到南國來了,莫不是又要在南國開客棧了?呵呵,大家都是朋友,誤會消了就好。」

  我不由挑眉,很好,我愁天歌被很好的遺忘了。

  「哎喲,秋掌櫃也在這裡啊!」過了好一會兒,蕭正楠才後知後覺的衝我喊了一聲。

  我盯著一直盯著步風塵的衛峰看了眼,那個大將軍還在為剛才的莽撞而向步風塵道歉。

  「步先生若是不嫌棄的話,可以到我將軍府裡一住,也好讓在下為剛才的魯莽道歉,還望步風塵千萬同意啊。」衛峰盛情邀請。

  我原以為步風塵大概會拒絕,或者是很酷的轉身離開一言不發,可這個男人竟然答應了。

  「盛情難卻,那就嘮叨了。」步風塵有禮貌的回道,這個和善的摸樣顯得是裝出來的,就像是他曾經裝失憶騙我一樣,都是裝出來的。

  我有些胸悶,不是很舒服。

  「秋老大,他們已經走了,我們是?」穿山甲小碎步的跑到了我身後。

  「走啊!」輕哼一聲,我不情不願的跟了上去。

  ……

  ……

  結果到了最後,還是去到了將軍府。

  南國大將軍的將軍府怎麼可能會是寒舍呢,看看那高高的圍牆喲,看看那大大的房間喲,看看那華麗的裝飾喲,一頭金獅子的雕塑是多麼的威武喲!

  大將軍衛峰一帶著我們來到了他的將軍府就十分客氣的帶著我和步風塵,不,應該說是帶著步風塵四處遊覽了起來,每每看到將軍府裡粉刷著的金漆,將軍府裡擺設的大金像我就暗暗發笑。

  步風塵你不是覺得金銀之物很俗嗎,這會兒還覺得俗不俗啊?

  逛完了將軍府之後,衛峰就特意帶我們去了將軍府裡的客房,我一個房間,步風塵一個房間,連穿山甲也是一個房間,整整三個房間,卻各在三個地方,一個沒有連著一個,我和穿山甲的房間得要走上一會兒,也不算是很遠。

  可是我和步風塵的房間卻得走過一個湖才能到,衛峰這個心思也未免太過明顯了一些。

  不過離得遠也好,省得每天都看到偽善步風塵那張臭臉,臭吧臭吧,最好有一天能把偽善自己給臭死更好。

  在將軍府裡一個小侍女的帶領下我獨自一個人去到了自己的房間,這是一個獨立的小院子,雖然不是特別大特別豪華,倒是也不錯,畢竟我只要想起步風塵那間又大又滿是金啊銀啊的房間,就頓時覺得我自己住這裡挺好。

  嗯,真的挺好。

  坐馬車坐了一天,也該好好洗一洗,洗一洗之後估計衛峰就會設宴款待一番。

  這衛峰好歹也是南國的大將軍,怎麼就見了步風塵以後跟個傻子似的,罷了,難得讓步風塵遇到這種問題,讓步風塵好好「享受」一下被愛的感覺也不錯,說不定偽善就會移情別戀了,不會一直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而我呢,在確定了幾個舊部屬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後……又該去哪裡呢?

  天下之大,總會有我愁天歌的安身之所。

 


  第四章-太子趙城

  洗過澡,換過衣服之後,衛峰大將軍已經在後院準備好了飯菜,這個時候吃飯雖然有些早,不過看看天色的話倒也挺好,至少可以在我藥性發作之前填飽肚子。

  大將軍親自設宴款待啊,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不去見識一下怎麼可以,要知道南國的大將軍不僅喜歡大金大銀,還很喜歡吃肉喝酒,我已經可以想像待會兒的飯桌上會有多少大魚大肉了。

  唔,步風塵好像是吃素的吧?

  當我們來到了後院的時候,步風塵還沒有出現,只是聽說衛大將軍已經親自去請了,飯桌旁邊就只是坐著武林盟主蕭正楠一個人,蕭正楠見了我之後就很快站了起來招呼起來。

  「秋公子,將軍去請步先生了,我們兩個人就先坐下來喝杯茶吧。」蕭正楠表現得挺彬彬有禮,一旁的將軍府侍女很快過來倒茶扇風。

  此時已近下午,雖然天氣已經沒有白天正午時那麼熱,可地上的熱氣未散,人就像是坐在蒸籠裡似的可以感覺到一陣陣的悶熱感。

  其實衛峰也大可以將請客的時間挪到月上枝頭的時候,不過那傢伙的性子終究是急了一些,瞎子也能感覺得到衛峰對步風塵有意思,步風塵長得雖然是不錯,可那頭銀白頭髮也不是白長的。

  罷了,反正那是步風塵自己的事情,我就只管填飽肚子就好。

  「秋公子和步先生丟下了客棧此次前來南國,是有什麼事請嗎?」蕭正楠和我聊了起來,見我只是一個人過來,又疑惑的問道,「咦,怎麼不見跟在二位身邊的那位小哥?」

  「他啊,一個下人,怎麼能上得了衛將軍的飯桌呢。」其實是穿山甲不喜歡和人湊在一起,早早的就說了不會過來。

  我喝了口涼茶,說道:「這次來南國就是隨便轉一轉而已,客棧的話有人照看,我們也就樂得做甩手掌櫃。」蕭正楠不過是一個江湖人士,我想白河還沒有蠢到會告訴蕭正楠我真實的身份,蕭正楠也自然是不知道我和白河之間發生了什麼事請。

  「蕭盟主貴人多事忙,不知道這一次來到南國又是為了什麼大事情呢,若是方便的話,可否告知在下一二?」我問道。

  蕭正楠其實不是辰國人,也不是南國人,而是來自一個島國,自從成了武林盟主以後蕭正楠就極少回去他那島國,倒是經常在大陸上的各國間溜躂,因為他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倒也和不同的國家之間都保持著還不錯的關係。

  說白了,蕭正楠這個武林盟主其實是沒有多少人會真正把他當一回事的。

  隨意恭維蕭正楠幾句,蕭正楠的臉色就很好看了,這男人笑呵呵的說道:「我哪裡是什麼貴人啊,秋公子過譽了,其實這一次我來到南國乃是應了南國太子殿下的邀約。」

  「哦,是太子殿下嗎?」我表現出很有興趣的問道,事實上我也挺有興趣的,尤其蕭正楠提到的人是南國太子。

  南國的太子時當今南國皇帝的第五個兒子,能從老五竄到太子這個位子上去,除了太子身後強有力的支持者之外,南國太子本身也是個能力相當不錯的人。

  當年我來到南國的時候曾經見過如今的南國太子,也是曾經的五皇子趙城,僅僅一面,這個年輕的皇子就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表面上裝傻充愣,可實際上卻是個心機城府都極為厲害的人物。

  雖然貴為皇子,可當年面對我故意的戲弄卻能夠裝傻的笑了過去,這份忍耐與心機,頓時就讓趙城的幾個兄長相形見絀,如果這樣的男人成了南國的皇帝,那白河以後可就多了一個強有力的對手了。

  此時聽到蕭正楠提到太子趙城,我頓時來了興趣,很想看一看這個在短短幾年裡就從一個被無視的皇子成為太子的男人又在策劃著什麼好事情,趙城可不會無聊到沒事找個武林盟主玩遊戲。

  見我變現得很有興趣,蕭正楠頓時擺正了身姿,朝著空中一抱拳,十分自豪的說道:「承蒙太子殿下看得起,在下這一次來到南國乃是為了幫助太子殿下舉行一次武林豪傑大會,意在為南國朝廷尋找勇武之才。」

  蕭正楠說道:「不問出聲,不問門第,不問過去,若是被太子殿下選中的話將來可是前途無量啊!」

  哦,明白了,太子這是打著為南國朝廷尋找人才的旗子給自己養棋子,大概過不了多久,甚至也不用太遠的某個時間點上,太子就會找著機會成為南國的皇帝吧。

  南國如今的皇帝才五十歲左右,就看南國皇帝這個身子骨再活個二十年也不是問題,我不相信太子趙城會願意等這麼久,眼看著白河都已經成了辰國的主人,趙城已經按耐不住了吧,否則也不會展露自己的實力成了太子。

  成為太子只是趙城的第一步,若是幸運的話,說不定我可以親眼看到一場沾染血腥的變革,不過從蕭正楠的反應看起來,這個武林盟主根本就是什麼事情都不知道,那大將軍衛峰呢?蕭正楠和大將軍衛峰在一起的話,衛峰也會參與到這一次的選撥活動裡來。

  將軍衛峰一直以來都是南國皇帝的親信,或者說衛家從古至今都是皇帝身邊最值得信賴的人,否則衛峰也不會年紀輕輕就成了大將軍,手裡更掌握重大兵權。

  南國皇帝如果真的完全相信太子趙城的話也不會故意將衛峰放在太子身邊了,也就是南國皇帝也在防著他這個突然崛起的兒子。

  這一家子倒也有趣,只是不知道衛峰是真的是南國皇帝的人,還是太子暗地裡的棋子,南國老皇帝是隻老狐狸,他的兒子也不是傻子,在某些裝傻充愣的方面,衛峰和趙城有一些相同的地方。

  不過一會兒,衛峰大將軍就與步風塵一同過來了。

  步風塵並不怎麼在意走在他身旁不遠處的衛峰大將軍,至少在過來的時候這個男人似乎一直在想著一些事情,根本就沒有回應過衛峰的只言半語。

  只是在來到了亭子裡的時候,步風塵抬頭深深看了我一眼,臉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來,我忍不住暗暗歎了口氣,不明白步風塵到底在氣些什麼。

  眾人落座之後,大將軍衛峰很快就讓旁邊的侍女開始上菜,這個大大咧咧的大將軍也開始和我們聊了起來,聊的事情也恰恰好是此次南國的武選大會。

  「其實三天之後就是南國的武選大會,到時候我們南國的太子殿下也將來到青城主持觀看武選大會,屆時會有來自八方的武林豪傑紛紛登場比武,不知道步先生和秋公子可有興趣一同觀看?」衛峰雖然是個武人,說話也不是想像中的那麼糟糕。

  或者也可以這樣講,在外面表現得像個無腦魯夫的衛峰,在他中意的某個男人面前不想變現得太過粗俗。

  我忍不住暗暗歎了起來,衛峰此時的言談舉止其實更像他自己吧。

  「那就麻煩衛將軍了。」步風塵淡淡答了一句,雖然答應是答應了,這男人可是根本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興趣。

  也是,聖門裡每年都有一重門席位之爭,步風塵估計早就看膩了,又哪裡會對什麼凡間的武林大會有興趣。

  這個時候侍女已經端著菜餚紛紛過來了,我一看,果然都還是一些大魚大肉,紅燒肘子,放眼望去就沒有幾個素菜可以下筷子,步風塵的臉色頓時就變得很難看。

  我早就已經餓了,正準備下筷子吃上一塊紅燒肘子的時候,步風塵就已經擺出一副十分厭惡的摸樣,偏過頭冷聲說道:「抱歉了將軍,在下吃素。」

  「哈,原來如此,來人啊,把這些肉都給倒了,上素菜!」衛峰爽快的一聲之下,侍女就迅速的撤走了桌上的大魚大肉,我這筷子還沒有下,紅燒肘子就已經飛走了。

  雖說將軍府裡的素菜也不錯,只是看著步風塵那明顯看著我微微一笑的臉,我就覺得礙眼,剛剛明明還是一副臭臉,怎麼了,一看我吃不上肉就高興成這樣?!

  時近傍晚,眼看著也沒有肉吃了,我隨便吃了一些素菜就找借口回房了。

 


  第五章-情亂

  一桶冷水能讓人在燥熱不堪時感覺稍微好一些,傍晚黃昏時分,熱氣已經漸漸散了去,關閉得嚴絲合縫的門窗吹不進一絲風來。

 「哈——」深深吸了口氣,我一頭悶進了冷水裡,整個人都沉在了水中,這讓我好受多了。

  忍耐藥性的折磨是糟糕的體驗,那種無法被滿足的渴望有時候就像是一潭無底黑水一般使勁拖著你往下沉,有時候會想乾脆放棄算了,有時候會覺得這世間過的是如此漫長,直至忍耐至藥性消失之後也還沒有結束。

  藥性已經過去了,可身體上的感覺依然是那麼糟糕,身體黏糊糊的滿是濕汗,儘管可以用冷水洗乾淨,可那種從骨子裡頭透出來的空虛卻始終纏繞在人的身上,那感覺,就像是整個世間就只剩下了你一個人。

 不知道明天該如何過下去,不知道後天該如何過下去,不知道這一生該如何一個人過下去。

  可怕的不僅僅是藥性帶來的身體上的空虛,更是深深紮在內心深處的孤獨和寂寞,這也是為何有幾次我總是喜歡抱著步風塵來抵抗藥性,至少那會讓我覺得沒有那麼的孤獨和寂寞。

  「呼——」

  從冰冷的浴桶裡出來,藥性已經退卻,身體卻開始有些覺得冷,明明知道此刻內心深處的灰暗和孤冷是由於藥性引發的,可人卻很難去對抗。

  最好的辦法,就是睡覺,一覺睡到明天的話就會好了,儘管明天,後天,大後天我還得遭受這般的折磨,算一算日子,竟然還剩下近十天藥性才能完全消失。

  我一頭栽進了被子裡,只想趕快睡著。

  ……

  ……

  大將軍府,庭院

  步風塵抬頭看了眼天色,此時天色漸暗,太陽已經落了下來,明亮的月掛在天際,愁天歌也已經回去快一個時辰了吧?

  「步先生?」衛峰輕聲喊了一聲,從剛才到現在,步風塵似乎就有一些在出神,很少和他們談話。

  步風塵回過神來,淡淡看了眼衛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先告辭了。」說罷,男人也就起身離開了。

  留下了還在喝酒的衛峰和蕭正楠面面相覷,大抵是知道步風塵這樣的人是這樣的性格,兩個人也並未阻攔,畢竟從剛才愁天歌離開以後,步風塵就幾乎沒有和他們說過一句話,只是一個人喝喝酒。

  衛峰倒了一杯酒一口飲盡,杯子重重砸在桌子上發出一聲讓人嚇到的聲響。

  見衛峰心情欠佳,蕭正楠訕訕笑道:「將軍,步先生就是這般冷淡的性格,您也不要太過於在意。」

  衛峰只是搖了搖頭,歎道:「我……並不是在為步先生的冷淡而生氣,而是氣我自己的癡心妄想。」

  望著步風塵離去的方向,衛峰出神的喃喃說道:「這般出眾的男子此生此世我或許都不會再遇到第二個,今日在街上第一次看到步先生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已經無可救藥了,可是步先生不但武功高強,還如你所言,富可敵國,呵呵……我拿什麼去讓步先生注意到呢?」

  衛峰忍不住搖頭歎道:「我是氣我自己的無能啊!」

  「衛大將軍何必如此妄自菲薄,您可是南國第一將軍,如此年輕英俊,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愛慕者您」,蕭正楠低聲說道,「步先生雖然性格冷了些,可也是一個男人,一個凡人,也有一顆跳動的心,也會去愛人。」

  「可他愛的是那姓秋的男子吧?」衛峰輕哼一聲,顯然是非常不樂意看到步風塵對愁天歌的在意,尤其是那姓秋的男人摸樣算不上多麼的英俊,體內毫無真氣也就罷了,竟然還是一個瘸子!一路上也完全不理會步風塵!

  若是他的身旁有如此優秀俊美的男人,衛峰可一定會好好珍惜。

  自從聽蕭正楠講了步風塵和愁天歌不但合開了一家名為「一雙人」的客棧,步風塵還一擲千金的送愁天歌禮物之後,衛峰就覺得怎麼看愁天歌怎麼看不順眼,不就是一個臭脾氣的臭瘸子,有什麼資格去得到一個那般優秀男人的寵愛?

  若是有機會的話,他早晚要將那姓秋的瘸子給支開,永遠支開。

  衛峰暗暗在心裡謀算了起來,此事不可操之過急,也不能讓步風塵覺察到什麼,最好讓愁天歌自己犯錯引發誤會是最好的了。

  ……

  ……

  睡不著……怎麼也睡不著……

  這樣的失眠已經有好些日子了,或者說,一個人躺在床上的空虛感像把錐子似的刺著我的脊樑骨,硬生生的讓人無法入眠。

  「誰在那裡……」眼眉一挑,我頓時從床上坐了起來,房間裡有些不對勁,剛剛是有人進來了?

  沒有任何一個人或者是什麼東西回應,房門和窗戶依然是緊緊關閉著,透不進一絲風來,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或許是我太過於敏感了?可我依然感覺有一個人就在房間裡,一個讓我感覺很熟悉的人。

  「步風塵,我知道你在屋子裡。」掀開了被子從床上走了下來,我朝著桌子上已經熄滅了的燭火走過去,想要讓屋子變得更明亮一些的時候,身旁就突然之間多了一個人,步風塵攔住了我。

  「我以為我隱藏的很好,」步風塵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很輕,很淡,卻透著一股道不明說不清的味道,這男人竟然喝酒了,而且還是不少的酒,「明明沒有任何的武功,可為何卻能得知我的存在呢?」

  「呵呵,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你要來我房間裡。」既然步風塵不打算點燃燈火,我就乾脆轉身回我的床上坐了下來,屋子裡很黑,但我還是可以看到步風塵根根分明的銀白長髮在黑暗中透著淡淡的光澤。

  我還以為步風塵打算這麼一直生氣下去,一直都不再和我講話了。

  步風塵緩緩走了過來,話語裡帶了那麼幾絲笑意:「怎麼,不想見我嗎?我以為你一個人在屋子裡獨自對抗藥性,應該是很難受的一件事情,應該是需要有人來陪你的。」

  我忍不住暗暗輕哼一聲,這藥性都過了,步風塵還過來說什麼風涼話,我已經很累了,不想和一個有些酒醉了的步風塵繼續東拉西扯。

  「不想,沒事的話你可以出去了。」我悶聲說著,重新躺回了床上。

  四周的空氣似乎有稍微變冷了一些,莫非是窗戶開了有風吹進來?我朝著被子挪了挪,伸手將被子蓋在了自己身上這樣就好多了。

  「愁天歌,這就是你對我的態度嗎?」步風塵似乎是站在了我的床邊,聲音裡透著與幾天前一樣的淡淡怒意。

  「步風塵,你要我對你什麼樣的態度呢?」我不甘示弱的與之針鋒相對,不管是偽聖還是偽善,我已經漸漸有些受不了我們彼此之間道不明說不清的關係了,到底是怎麼了,到底是怎麼發展到今天這一步的。

  我對步風塵的怒意,何嘗不是我自己對自己的怒意?

  人生頭一次的失控,是源於對內心深處某一種情感的無法控制,一開始的失-身也就算了,可現在竟然開始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某種情感,控制不住也就算了,可明明是兩個人,不同的兩個人,又該怎麼辦呢?

  這趟渾水,我連看都不想看一眼,現在卻濕了半身。

  偽善是你,偽聖也是你,你到底是步風塵還是誰?都已經成了這副樣子,步風塵你到底還要招惹我到何時才甘心?

  「你問我……我又去問誰呢?」步風塵淡淡說了一句。

  就在我以為步風塵會離開的時候,這個男人突然就一下子壓了過來。

  「愁天歌,告訴我,為何我會如此難受,為何我的心會如此煩亂,你到底是誰——」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話,這個男人竟然欺身而上。

  「步風塵,放開……你做什麼!」

  「住手——我讓你住手,你聽到沒有!別……別碰那裡……」

  「唔嗯——啊哈——混——混蛋——」

  聲音漸漸變得幾不可聞,直至最終淹沒在了茫茫夜色裡。

 

 

第六章-出門走走

  我還活著,我竟然還活著。

  身體好像已經快要散開了似的,像一張散開的面皮兒一樣攤在了床上,不知道腳在哪裡,也感覺不到自己的手是不是在動。

  「該死的步風塵……」從喉嚨裡發出來的聲音沙啞而低沉,我恨不得將步風塵給撕咬成碎片,那個混蛋,那個混蛋居然敢這樣對我。

 結果待我從昏睡中清醒過來之後,昨晚「折磨」了我許久的步風塵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怎麼會有這種毫無廉恥的男人活在這個世上,帶著醉意爽完了,清醒之後居然就給我跑了!

  也不知道在床上昏昏睡睡的趴了多久,身體實在是酸軟無力,也懶得起來,直到大太陽掛在了天上,炙熱的陽光已經透過窗戶照射了進來,穿山甲那好似太監似的聲音就在外邊兒響了起來。

  「秋老大,還沒起來呢?出來吃飯啦!吃飯啦!」穿山甲一邊敲著門,一邊在院子外邊兒喊著。

  頭暈,腳酸,腰疼,無力,不想動。

  「秋老大,秋老大!」這個笨蛋穿山甲還在喊個不停。

  我摀住了耳朵,縮在被子裡黯然神傷,愁天歌啊愁天歌,你究竟是造了什麼孽才會遇到步風塵這樣的人格分裂瘋子,你究竟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才會被步風塵欺壓至此!你究竟是怎麼了才會一直跟這個瘋子待在一起!

  再這樣繼續下去,我最後會落得個什麼樣的結局?我不由深深的感到一陣膽寒。

  「秋老大,秋老大!」穿山甲尖銳的嗓音像把劍似的一直在刺我的腦袋。

  「好了,好了!別喊了!出來了!」扯著嗓子大吼了一聲之後穿山甲才停了下來,我從床上艱難地爬了下來。

  隨便梳洗之後出來院子,跟著穿山甲去吃飯,遠遠的還沒有到吃飯地方的時候,我就聽到了幾個男人刺耳的笑聲,裡面有大將軍衛峰,也有一個名為步風塵的白-癡。

  昨天的時候步風塵還頂著一張比誰都還臭的臭臉,今天倒是好啊,笑得那麼開心,那麼意氣風發,那麼春風得意,看來昨天晚上是爽夠了吧。可我就是看不得步風塵那麼舒服愜意的模樣,憑什麼我愁天歌就得一臉菜色好像快掛了似的。

  「秋老大,怎麼不走了?」見我走著走著突然停了下來,穿山甲在旁邊喊了一聲。

  「你自己去吧,我胃口不好,出去城裡走一走。」遠遠的看了眼那滿面春風,意氣風發的步風塵,我轉身朝著大門方向走了去,眼不見心不煩。

  出了將軍府,就踩著一雙鞋在青城裡四處轉著,將軍府外邊兒就是一個河岸,河岸邊上栽種著楊柳青青,河水清澈迷人,偶爾有一些輕舟蕩漾在河水中央。

  「咕——」手捂著自己癟癟的肚子,我輕輕呼了口氣,真是糟糕透頂,昨天傍晚沒有吃多少就回了房間,昨晚「勞累」了一夜,直到現在也沒有吃上一口米,那回將軍府?哼,算了吧,回去也是吃素。

  我,要吃肉,不吃什麼素食。

  「我說,你跟在我後邊做什麼?」我停了下來,從剛才出了將軍府開始穿山甲就一直跟在我身後,我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就像是我的影子似的。

  「嘿嘿嘿……」穿山甲小步地蹭了過來,在我旁邊低著頭小聲笑道,「秋老大,我是你的護衛呀,保護你就是我的職責,這是步先生吩咐的,他不在的時候我可不能離您太遠,不然他可是會揍我的呢,嘿嘿嘿,您……您自己逛著就好,不用管我,就當我不存在就好了,嘿嘿嘿……」

  又「嘿嘿嘿」了幾聲,穿山甲小步的跑到了離我有一些距離的地方,等我轉過頭去的時候這個千年妖怪就不知道去了哪裡,看不到可不代表穿山甲不在,這只妖怪應該是在某個地方看著吧。

  步風塵步風塵,總是這個男人。

  搖了搖頭將腦袋裡的「步風塵」三個字給搖了個乾淨,我一邊在青城裡逛著,一邊四處找著哪裡有可以吃飯的地方。

  大約是因為三天後會在青城裡舉行南國武選的大會,青城的客棧酒樓簡直就是人滿為患,來來往往的武林豪傑在青城的四處遊蕩著,太子趙城的想法倒是不錯,一個武選就吸引了不少來自其他地方的武林豪傑,順便也讓青城裡做生意的賺了一筆。

  只是,開酒樓客棧的笑了,我卻找不到一個稍顯安靜的地方坐下來填肚子。

  路邊攤?算了吧,路邊攤上都是有不少人。

  其他的酒樓客棧也是塞滿了人,一想到那滿滿的汗臭味,我就有些反胃,那種人多的地方難免會互相碰到。

  一邊找一邊走,走著走著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不過還好,將軍府所在的區域都是有錢人聚集的地方,一般的江湖豪傑其實都是些窮鬼,腰上別著沉甸甸金銀的人並不多,一些太過於豪華的酒樓客棧,一般的江湖豪傑也進不去。

  我輕輕拍了拍自己懷裡的小錢袋,還好,出來的時候還有帶錢。

  抬頭看了看眼前的酒樓,裝修的倒也別緻,雖然比起一雙人客棧來還是差了不少,但至少這裡風景不錯,最重要的是人少。

  安靜的感覺真好,我抬腳走進了酒樓裡,剛剛走了進去,坐在一樓窗戶邊打瞌睡的店小二就一下子醒了過來,小碎步的跑了過來,一臉歉意的說道:「這位客官不好意思啊,本店已經被人給包了,這……」

  我挑了挑眉,被包了!被包了!我就這麼倒霉啊,出門走了一大段路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客棧,可是連一口熱飯都吃不上來。

  「他們出的多少錢,我給雙倍。」雙手抱在胸前,我輕聲問道。花步風塵的錢,我不心疼,我高興。

  「哎喲喂,客官,這……這個不行啊……」

  「三倍。」我說道。

  「三……三倍?!」店小二明顯吞了口口水。

  「呵呵,還不夠嗎?那五倍。」掀起衣擺往椅子上一座,我輕輕一拍桌子,冷聲說道,「我別的不多,就是錢多,五倍還不夠的話讓你們掌櫃的出來自己開!」

  「哎呀,這……這可不上錢的問題,客官,您先在這裡坐一坐,我這就上去請掌櫃。」店小二忙讓其他人過來倒茶,還送來了一些新鮮水果,隨後店小二自己就「蹬蹬蹬」地往樓上跑了去。

  「熱得很,來個人扇一扇。」我喝了口涼茶。

  等了一會兒之後,樓上響起了一陣腳步聲,看來不只有一個人下來,我背對著眾人也沒看到是誰下來了。

  「秋大哥,果然是你!」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身後響了起來,那人興高采烈的喊著,「我就說啊,怎麼會有人如此闊綽,下樓一看果然是秋大哥你!」

  我放下了茶杯站起來回過身望了過去,看到來人之後不由揚起了嘴角:「趙公子?」

  居然是前些日子替我辦事的趙紹,本來還想去皇城找這個傢伙,沒想到現在就出現在我面前,也省了我的力氣。

  「太好了!我正好有事情找你!」我大步跨了過去一把抓著趙紹的袖子就往樓上走,低聲在趙紹耳邊說道,「替我辦的事情怎麼樣了?」

  「秋大哥你放心吧,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經辦好了,你給了我那麼多的錢,那麼多的好處,要是這麼一點小事我都辦不好的話,我哪裡有臉活在這個世界上啊!秋大哥,那些人一來到南國以後就不見了,他們好厲害啊,到底是些什麼人呢?」趙紹也小聲的說著。

  「一些在辰國惹了事情的老朋友而已,這事你可有與別人說過?」聽到趙紹的話之後我稍微安心了一些。

  「嘿嘿,秋大哥你儘管放心,這件事情我可沒有跟別人講過。」趙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十分認真的說道。

  「秋大哥,你還沒吃飯呢吧,不如一起啊!咦,就你一個人啊,步先生呢?」趙紹一邊在我後邊兒找著什麼人,一邊疑惑的問道。

  「他死了。」我冷冷回了一句。

  「呵呵,誰死了啊?」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從樓上傳來,我抬頭一看,喲,這不是太子趙城嗎?

 

 

  第七章-離開不離開

  青城一點也不小,身居廟堂之上的太子殿下也不是經常會來到民間,客棧酒樓之中,可就是這麼的巧,我竟然就如此巧合的遇到了太子趙城。

  我突然覺得我的運氣實在是好,好到可以穿越重生,可以在那麼大的聖門裡遇到了一般聖門弟子一生都看不到一面的門主步風塵,可以在江城遇到成了皇帝的白河,還可以在青城遇到趙紹和趙城。

  運氣好歸好,我是已經餓了,太子請吃飯也罷,我可不會客氣。

  「五哥,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秋大哥秋天歌,他在辰國江城開的一雙人客棧那可是奢華無比,猶如仙境一般啊!」趙紹一邊介紹著,一邊悄悄給我使眼色。

  我朝著他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來趙紹不但沒有告訴趙城他幫我辦的事情,連我知道趙紹是南國小王爺身份這件事情也沒有告訴趙城,這也好,免得我還得向這個太子行禮。

  「在下秋天歌,雖然在辰國開了間客棧,不過現在還是喜歡瀏覽各地風光,沒想到來到了南國青城之後竟然會遇見二位。」我笑著對趙城說道。

  「啊哈哈,原來是小紹的朋友,秋公子是小紹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在下趙城,來來來,樓上請,秋公子不嫌棄的話就和我們一同坐下吃飯吧。」趙城表現出一副大咧咧的模樣,和趙紹倒是有幾分相像。

  不過這都是假象吧,這種大大咧咧的模樣的確會容易讓人放鬆警惕。

  我跟著趙城、趙紹兩兄弟來到了酒樓的上層,這裡不會很熱,風景視野也非常的好,飯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酒水,除了趙家兩兄弟以後這頓飯還有其他三個人,一男兩女。

  「這位是我的朋友秋天歌秋公子,秋大哥,我來跟你介紹,這位是青城少主,同時也是我的好友林少群,」趙紹主動介紹著飯桌上的人,「這兩位姑娘可是青城的兩朵名花,乃是才貌雙全的如花姑娘和似玉姑娘。」

  「秋公子。」林少群站了起來主動與我打招呼,看他那略顯諂媚恭維外帶疑惑的樣子,大概是誤會我和趙家兩兄弟是認識的,認識是認識,可是和林少群想的估計不太一樣。

  「原來是青城少主,果真是年少英才,久仰久仰。」我朝著作揖道。

  被我一番誇,青城少主臉上的笑容就更好看了。

  「秋公子。」嬌滴滴的幾聲,自然就是青城的兩朵名花,如花和似玉姑娘了。

  我現在發覺了一個與步風塵在久了以後的缺點,那就是看慣了步風塵那張臭臉以後再看其他的人,不管是名花如花還是什麼牡丹花,竟然都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好看的地方,哎……

  招呼也打過了,總算可以坐下來吃飯了。

  我很不客氣的夾了塊紅色肘子放進碗裡,昨天就沒吃上了,今天不啃上兩個怎麼行,早就餓了的我低頭吃著飯菜喝著美酒,也不太能聽清那兩位如花似玉姑娘在跟我說些什麼,就只是抬起頭來的時候看到如花似玉姑娘有些不爽的臉。

  「秋公子,慢一些吃,喝杯酒吧。」兩個姑娘給我敬起酒來。

  「不用,多謝。」大中午的喝什麼酒,被這兩個女人灌一灌,我待會兒可能都不知道該怎麼走路了。

  更何況,我也沒心情去顧及什麼美女的心情,兩個美女得了無趣就轉而伺候趙城和林少群去了。

  「秋大哥,你這是餓了多久啦!該不會是又和步先生吵架了,結果你就玩起來離家出走的遊戲吧?」趙紹這個小子見了我似乎挺開心,此刻看我吃的狼吞虎嚥,也不忘在旁邊插科打諢,繼承了在一雙人客棧時候的貧嘴,有事沒事就拿步風塵來開我玩笑。

  聽他一提步風塵,我的胃口就變差了。

  「秋大哥,看你這臉色果然是和步先生吵架了,哎呀,你們兩個人也真是的,有事沒事就天天吵架,步先生長得那麼美,對你也那麼好,秋大哥你就稍微對步先生也好一點唄!」一邊給我倒著酒,趙紹一邊笑嘻嘻的說著。

  一把奪過酒杯喝了一口,我瞪了眼趙紹,冷聲笑道:「他要是真的那麼好,那你去啊。」

  「額——步先生宛如天人,我這等凡夫俗子哪裡吃的下。」趙紹乾笑兩聲,估計是還沒忘記在一雙人客棧的時候是怎麼被步風塵給揍的。

  「那位步先生,是秋公子的愛人嗎?」一直在和林少群聊天的趙城突然插了一句。

  「不是。」我斬釘截鐵的說道。

  「是啊!」趙紹同時說道。

  我一邊喝著酒,一邊暗暗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趙紹一腳,趙紹這個笨蛋居然就喊了出來:「哎喲,秋大哥你踩我做什麼,你要不是和步先生一對兒,那怎麼客棧還起個『一雙人』這樣的名字。」

  「哈哈哈,男子和男子之間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南國的男風開放,秋公子也不必太過忌諱。」趙城又在那裡哈哈大笑著,就他這裝傻充愣的份兒在我眼裡就是個笨蛋,估計是在私底下,這個裝慣了笨蛋的太子殿下也就沒那麼用心裝傻了。
  
「就是,就是!」趙紹這個傢伙還在旁邊煽風點火,「呵呵,秋大哥,我們南國可是有過男人和男人成婚的事情呢!要是你和步先生要成。。。哎喲,知道了,我不說了還不行嗎,腳都快要被你踩壞了!」

「秋公子,兩天後青城裡將會舉行一次武選大會,屆時將有不少武林豪傑前來助陣,不知道秋公子可有什麼安排,若是沒什麼安排的花不如留下來看一看,畢竟這也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青城少女林少群笑著說道。

趙紹在旁邊附和道:「是啊,是啊!到時候可是會有不少高手來的,看他們打架也是不錯的事情啊,哈哈哈。。。。。不過秋大哥,好像步先生也會武功吧,到時候也讓步先生出來露兩手怎麼樣?」

趙紹不提步風塵會死嗎?

「聽聞秋公子與步先生可是富可敵國之人,要讓步先生出手的話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吧,不過若是有機會的話,也請讓步城認識一下步先生。」找城在旁邊微笑著說道,看他看語氣也並沒有怎麼在意,也就當做客套語罷了。

趙紹這個整體游手好閒的傢伙能認識什麼人呢?就算現在的我,看起來也美有什麼太過特別的地方,更何況還是半個瘸子。

趙城能接納趙紹這個弟弟,何嘗不是因為趙紹的「無能」呢?

當年辰國的老皇帝還在世的時候,那個老頭子就想著替他最愛的兒子鋪好登上皇帝的路,這條路上有阻擋力量的大臣不知道被老杭迪除掉了多少,那時候要不是老頭子也想把我給除了,我也不會站出來爭權奪勢。

能再皇宮裡生存的人,要麼是極為聰明,要麼就是極為愚笨,有時候笨一點或許會獲得更輕鬆一些,像趙紹這般拿著錢財四處玩了的人並不比皇帝來的不開心。

吃飽喝足之後,趙紹在後邊兒拉住了我,我有些不舒服甩開了這個傢伙的手,問道:「怎麼了?」

「秋大哥,你找到住得地方沒啊?青城裡現在人滿為患,好多客棧都已經滿了,你要是沒地方住的話不如跟我們一起去城主府裡住一住,嘿嘿,我那時候在一雙人也白吃白住了好一段日子,這次就當我趙紹的感恩回報了。」趙紹說道。

這小子還挺有人性的嘛!去城主府住嘛?這樣也好吧,反正步風塵可以住在將軍府裡,更何況如今我已經知道我拿幾個舊部屋已經沒有事情了,也沒有必要繼續南下皇城,不管是南國還是辰國還是哪裡,我現在都可以看隨心所欲的去。

如今在凡塵裡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牽掛,沒有什麼特別需要做得事情,或許也可以離開步風塵了把。

這也是一個機會,離開了,其實也沒必要回去了。

我不能在繼續拖拖拉拉了,必須得狠下心來徹底與步風塵做個了斷才行。

「好,那我暫時跟你們住在一起了。」我對趙紹說道。

到時候,就找個機會離開青城,也離開步風塵那個男人吧。

 

 

第八章——興趣

得了趙紹的邀請之後,我住進了城主府裡,城主府與將軍府的規模可謂不相上下,不過比起將軍府的粗礦來看還是比較精緻細膩一些,小橋流水,長廊壁畫,鮮花楊柳,處處無不透著青城一般的秀美精緻。

其他地方沒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回房間也美有什麼特別想做的,於是乎乾脆一個人慢慢散步在城主府專供貴客居住的別院裡。

離開青城,離開這裡。。。

活著尋找一個幽靜的小村子住下來,活著尋一個風景秀美的山谷住下來,也活著獨自一個人慢慢走遍這天下。

一個人,也只剩下一個人了。

活著最後孤獨的一個人死在田地裡無人知道,或者最後會因為太老而腳下不靈活滑落溪水裡被淹死,或者最後我會連一個墓碑都沒有。

「我在想些什麼。」從前的愁天歌可不是這般優柔寡斷的人,我根根用手指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明天的路會是什麼樣子也得今天過去了才知道,就算是我一個人的話也可以在這個世間活下來。

我是愁天歌啊,愁天歌啊,當年叱吒天下的魔王啊,就算現在想要翻身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我此刻究竟在這裡胡思亂想著一些什麼。

自從遇見了步風塵,就沒什麼好事情發生過。

想來想去,怎麼都覺得應該離步風塵遠遠的。

之前本來想著在聖門好好住下來,安安靜靜,一時平庸,可自從遇上了步風塵以後這一切都成了泡沫,就算以後回到了聖門,我也不覺得我可以過上我希望的那種生活,當初我就不應該摻和進偽聖和偽善的恩怨裡,結果弄得現在自己都快成瘋子了。

「誰在那裡?」不遠處突然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我停了下來,投過幾許花叢看到了站在湖邊的男子,是趙城。

趙城不是出去了嗎,這又是何時回來的?

「原來是秋公子。」見了我,趙城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大凡是皇族的人除非是長歪了,一般而言都不會長的太醜,趙城也一樣,平心而論,趙城也算是一個能夠讓一般女子動心的傑出男人了。

只是此刻我的注意力並不在趙城人感到如沐春風的笑臉上,而是他拿在手裡有一些眼熟的玉珮。

那個玉珮,怎麼看起來好眼熟,彷彿是在那裡看過一樣。。。。

「聽愚弟說,當初在拍賣行裡還是秋公子忍痛割愛將玉珮讓給了他。」趙城敏銳的察覺到了我的實現,他笑了笑,大方的將手裡的玉珮展露了出來,我一看,這不是我當初拿給趙紹做交換的麒麟玉珮嘛?

「這玉珮。。。原來是趙公子讓趙紹去辰國尋找的?」怎麼會在趙城手裡的,當初趙紹大砸錢買玉珮的時候我就有一些奇怪,趙紹看起來不像是愛好玉的人,而一般人也不會莫名其妙的去拿那麼多錢去買一塊被喻為「不祥之物」的玉珮。

如今麒麟玉珮居然出現了趙城手裡,怎麼看都像是趙誠摘個很難離開南國的太子讓趙紹那個四處遊蕩的小王爺去辰國找的。

趙誠點了點頭,似是極為愛惜的輕輕擦了擦麒麟玉珮,眼裡透著一些讓人感到疑惑的炎熱,他歎道:「與其說喜歡這玉珮,還不如說是欣賞這玉珮曾經的主人。」

欣賞我?我微微挑了挑眉頭,試探性的說道:「這玉珮的主人,在辰國可是一個人人避談的人物,趙公子欣賞他?」

「說起來,愁天歌的名字赫秋公子的也很象,僅僅是姓不同而已。」趙誠笑著說了一句,一邊低頭看著餓自己手裡的玉珮,一邊說道,「愁天歌在辰國是個禁忌似的人物,可在南國卻不是,愁天歌或許不是一個國家的英雄,卻是一個時代裡的鷲雄。」

趙誠說這話的時候,和他平時裝傻的某樣大相逕庭,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是真實的吧。

不過還真實沒想到,我眼前竟然就站了一個我的追求者,而且這個追求者還是南國的太子殿下趙城,以後將會是白河最大的敵人之一。

「只可惜,他最後卻敗在了白河的手裡。」趙城握緊了玉珮,彷彿是有話沒有說完,大概是覺察道了他在說我面前太過於表露了,趙城很快又恢復了一張笑臉,轉過身對我說道,「秋公子當初是如何想到買這玉珮的?」

「啊。。。。。只是他和我的名字比較相像而已。」我乾笑了兩聲,沒有太多和趙誠聊天的興致,匆匆赫趙誠告別之後就轉身離開了,趙城是太過於聰明的人,和他說了太多的話可不好,還好,看來他現在對我並沒有絲毫的注意。

鬆了口氣,我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心裡一直想著其他的事情,也沒有太注意道趙誠在我離開時略帶深意的眼神。

城主府,傍晚時分。

「那位秋公子呢,他不出來吃飯嗎?」將要到吃飯的時候,趙誠突然提到了愁天歌。

趙紹搖了搖頭,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是答道:「五哥,你受秋公子啊,他身體不舒服在房間裡休息呢,我已經讓人把飯菜送過去了。」

頓了頓,趙紹又說道:「五哥,秋大哥是我的好朋友,你說我要不要把我們的身份告訴他?」趙紹試探性的問了一下了。

  趙城瞪了眼趙紹,冷聲笑道:「你還用得著問我嗎?別以為我看不出來,那個秋天歌早就知道你我的身份了吧,不過他也不是一個簡單人,就算知道了我的身份也沒有再現出一絲慌張來。」回想起今天偶然在城主府遇到了愁天歌,趙城就越發覺得不對勁。

  可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他也一時半會兒沒有想起來。

  「嘿嘿,就知道騙不過五哥。」趙紹乾笑兩聲,埋頭喝了口酒避開了趙城的視線。

  「知道就知道了吧,聽你說,當初在辰國的時候就是他和你競爭麒麟玉珮的吧?」趙城坐了下來,看 似隨意的問了起來。

  「是啊。」趙紹有些覺得奇怪,他以前也提到過愁天歌和步風塵,不過那個時候趙城並沒有太在意,或者說並不是太感興趣,現在卻突然又有興趣了。

  「和我講一講吧。」趙城說道。

  「哦。」趙紹簡單的講一下他在江城是如何遇到愁天歌和步風塵,又是如何住進了一雙人客棧裡的事 情,當然,一些關鍵的地方還是被趙紹給隱去了,例如愁天歌將麒麟玉珮給他的事情被他改成了當時 是他買到的。

  「聽起來,這個愁天歌和步風塵不僅僅是富可敵國,還是修行之人?」趙紹瞇了瞇眼,手指輕輕敲著杯子的邊緣。

  「話是這麼說,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嘿嘿。」摸摸鼻子,趙紹低頭嘿嘿笑了兩聲,「不過那位步先生倒是仙人似的模樣,就是脾氣不好,除了對秋大哥好以外,對其他人是理都不理的,就不知道這次怎麼會秋大哥哥一個人出來了……」

  趙紹後面說了些什麼,趙城已經不太在意了,不過從今天趙紹的話裡面他又注意到了一個人,一個名為步風塵,似乎和愁天歌關係十分特殊的男人。

  趙紹這傢伙是個喳喳咧咧的人,看到什麼東西都喜歡誇大其詞,也正因為如此趙城對趙紹的話一般都不怎麼在意,不過這一次在看到了愁天歌以後趙城就有了一種說不清的微妙感覺,此刻又聽到趙紹不厭其煩的每次都提步風塵有多有趣,有多好看,這讓在看到了愁天歌之後的趙城也對步風塵有了些興趣。

  秋天歌,步風塵,聽起來似乎是有趣的人。

  趙城漸漸的對愁天歌和步風塵都產生了一些興趣,有一些事情是趙城沒有告訴趙紹的,例如他剛剛得到一個消息,衛峰的大將軍府裡似乎多了一位脾氣不怎麼好的客人,名字也剛剛好是叫做步風塵吧?

  過兩天的武選大會應該會是一場不錯的盛宴,沒想到除了武選大會以外還會遇到一些格外的有趣事情 。

  「趙紹,與我去一趟將軍府吧,既然來了青城,怎麼著也得和衛大將軍打個招呼才是。」趙城笑著說道。

 

 

  第九章-愛上步風塵

  掰著指頭數一數,也沒有多少天了,大概七天吧?

  好熱……每一次都感覺像是在蒸籠裡被烘烤著似的,熱,熱的要死,可明明已經把自己給浸在了灌滿冷水的水桶裡。

  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被烘烤著的烤鴨一樣掛在木桶邊上,慢慢等待著那份折磨人心的炙熱漸漸散去 。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院子的門關得緊緊的,房門也關得緊緊的,這裡又是城主府,應該不會有什麼人 在這種時候闖進來才是。

  可偏偏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房間裡就偏偏出現了一個我最不想看到的人。

  「步風塵,你娘沒有教你進來別人的房間之前要敲門嗎?」不用抬頭看我都知道是誰來到了房間裡,步風塵身上那淡淡的氣息似乎早已經深深刻印在了我的身體上,每一次他的接近,都能如此強烈的感覺到。

  「娘?」步風塵並沒有拉開簾子進來,只是坐在了房間的桌子旁,一別很自然的模樣和我聊了起來,口氣如此輕鬆自然,彷彿他就應該出現在我房間裡一樣。

  步風塵毫無感情的說道:「我沒有娘,印象裡似乎是個孤兒吧,時間太過久矣,已經記不太清了。」

  「哼——你是在博同情的?」雙手緊緊扣著浴桶的邊緣,才能防止這雙手不安分的往自己身上摸過去 。

  「不,我是來看你的,經過了一天的思考,我想我們之間有一些事情必須談一談。」步風塵淡淡說道 ,「你為何要離開跑到這裡?」

  「你是怎麼找來這裡的?」我更關心這個問題,至於步風塵要談的問題,我沒有多大興趣,也不太想 去聽。

  「唔——你不知道你脖子上戴著的流光珠是什麼嗎?」輕笑了一聲,步風塵起身走過來拉開了簾子,站在原地望著我,「他沒有告訴過你這顆珠子的來歷嗎?」

  「你問題很多嗎?要說的話就說,嗦嗦。」實在連瞪步風塵的力氣都沒有了,我乾脆低下頭避免與步風塵的視線相碰,不太想讓步風塵看到此時難以自控的愁天歌,一低頭,就看到了始終掛在脖子上 的白色瑩潤小珠子。

  這顆珠子,對步風塵很重要吧?

  「看來這藥性的確很折磨人,你這原本脾氣暴躁的男人此時此刻脾氣就更是暴躁了。」步風塵側身深深歎了起來,頗有幾分自嘲的味道,「天底下的人如此之多,真不知道,為何我會對你這樣模樣一般般,脾氣如此暴躁的男人感興趣。」

  「是嗎?呵呵,真是難為你這個大聖人了,我也不知道你是哪裡抽風了,偏偏要來盯上我這麼一個廢人,一個瘸子!」輕輕喘著氣,我對步風塵針鋒相對,大約也是藥性的影響,我的耐心比平常更為糟糕。

  「愁天歌,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十分苦惱。」步風塵竟然還如此堂而皇之的說著這樣的話。

  他繼續說道:「你可知道,在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對你有了興趣,只是那時候僅僅是感興趣於你的死而復生,可如今才發現……」步風塵頓了頓,眼神陰沉了幾分,「當知道你也與他發生過關係時 ,我竟會如此憤怒。」

 憤怒?和他發生過關係?偽善沒有偽聖這部分的記憶,是如何知道我和偽聖發生過關係的?

  步風塵捂著自己的左胸口,輕輕閉上了眼睛歎道:「這個地方……已經有很多很多年沒有跳動的如此劇烈了,無法控制下來。」

  「有時候,我甚至有一種想要將你殺死的衝動。」步風塵睜開眼睛看向了我,他那宛如沉溪一般幽深的眼底透著幾絲赤紅的光,「當我得知他將流光送給了你的時候,我真的……真的很想掐斷你的脖子 。」

  如果我此刻不是深受藥性折磨,我大概會給步風塵潑一盆冷水,這個瘋子。

  「呵呵,那你就過來掐斷我的脖子好了。」我笑了笑,說道。

  步風塵瞥了我一眼,語氣不屑的說道:「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玩笑話,倘若真的要殺你的話,你愁天歌都已經不知道投胎輪迴多少世了。」

  「我問你一句,你喜歡他嗎?你是不是愛上了他?」步風塵問道。

  感覺到藥性一點點的增強,我狠狠瞪了眼旁邊輕鬆談話的步風塵,沉聲道:「你們兩個瘋子,誰會喜歡你們。」

  「哦?」不過是一句話而已,步風塵就突然露出了如釋重負一般的笑容,他大步朝著我走了過來,「那就好。」

  那就好?好什麼好?

  「你過來做什麼,出去!」望著越來越接近我的步風塵,我下意識的感覺到了一絲不詳的預感,步風塵這是要做什麼?

  就在這麼想著的時候,步風塵就已經來到了浴桶旁,這男人似乎是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緊接著就伸手一下子將我從浴桶裡給抱了出來,我頓時就感到驚慌失措,在這個藥性發作的時候,步風塵的身體對我而言簡直就是如同毒藥一般致命而帶有強烈的吸引力。

  「步風塵!」這個男人,又要想做什麼?!

  「既然忍的那麼痛苦,又何必要忍耐呢?」步風塵將我放在了床上,這男人隨即壓了上來,如同昨天夜裡一般帶著讓人不容逃脫的力量,深深的,猶如巨大的天網一般徹底將人給籠罩了起來。
  
  「看看……本來就長得一般般,如今因為藥性的煎熬連帶著也瘦了不少,抱在懷裡都沒有第一次抱你的時候那麼舒服了。」這男人一邊鎮定自若的說著話,一邊就解開了他自己的衣服……

  「你給我滾開!」

  「唔……真的想要我滾開嗎?愁天歌,你以為招惹我了之後,我會有放了你的一天嗎?」

  「住……住手,步風塵!把你的手拿開——啊——」

  「很疼嗎?」

  「你——嗚嗚——啊——別——不,不行了,快住手……」

  「我的手可沒有在動……」

  ……

  ……

  一股鹹濕感瀰漫在了緊閉了門窗的房間裡,兩個男人緊緊貼在一起躺在了床上,如同溺水的魚一般貪婪的**著空氣。

  「你……夠了。」的確,獨自忍耐藥性與現在這種和他人在一起的感覺是截然相反的,一者是地獄般的折磨,一者是天堂一樣的享受。

  可過後的感覺卻非常糟糕,非常非常的糟糕。

  步風塵趴在了我的背上,他汗濕的銀髮纏繞著我的手臂,溫熱而不均勻的氣息噴灑在後頸上一陣陣的酥癢難耐。

  「愁天歌……」步風塵輕聲喊著我的名字,我已經沒有力氣去搭理這個男人了。

  步風塵的腦袋擱在我肩背上,他繼續喃喃說著:「留在我的身邊,我會好好待你的。」

  「有什麼區別嗎?」不管是偽善,其實都是一個步風塵而已,從開始到現在,我又離開過這個男人多久呢?

  偽善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我在說什麼。

  步風塵沉默了片刻,而後淡淡說道:「會有區別的。」他自我的背後握住了我的手,有幾分含笑的說道,「這個世間,沒有比我步風塵更為優秀的人,你自然應該留在我的身邊。」

 「真是一個自戀的混蛋。」我冷聲笑道,「你這般優秀的人如果被我拒絕了,會怎麼樣?」

  「你要拒絕我?」步風塵似是微微提高了聲音,「是因為一直以來都是我在強迫你嗎?」

  是啊,某一個人從前還說不會強迫我,要等著我投懷送抱呢,結果還不都是一些屁話,聖人的話最是不能相信。

  「呵呵呵……」一陣輕笑,步風塵在我耳邊輕聲說道,「你還真是一個鐵石心腸的男人,不過我會有辦法讓你愛上我步風塵的。」

  「哦……那你可以試試。」果然,被步風塵纏上了就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愛上步風塵?可是,步風塵不是有兩個靈魂嗎?

  若是真有那麼一天,我是會愛上步風塵的這個人,還是哪一個靈魂呢?

  愛?我暗暗搖了搖頭,實在是太過遙不可及了,我或許對步風塵有好感,有那麼一些喜歡,可是離「愛」這個字還太遠。

 

 

  第十章-過去,流光

  「趴夠了沒有?!」稍微休息了一會兒,漸漸恢復力氣之後一把推開了一直壓在自己身上的步風塵,我深吸了一口氣從床上起來坐在了床邊,屋子裡有些昏暗,這種密閉的壓抑感覺並不是那麼好。

  「這麼粗魯,」步風塵從我旁邊走了下來,這男人徑直走到了屏風後面,而後就聽到了一陣水花濺落的聲音,房間裡似乎有一道風吹過,桌子上的點火亮了起來,頓時照亮了昏暗的房間,隨之一直緊閉的窗戶也打開來。

  一陣陣的清風吹拂了進來,夾雜著雨後泥土的清新,沁人心脾。

  這是什麼時候下的雨?

  「不一起洗嗎?」屏風後傳來了步風塵的聲音,「若是你的話,我不會介意的。」

  「我介意。」冷冷回了一句,我隨意抓過一旁的單衣披了起來,不知為何,似乎每次辦完那種事情以後肚子都會有一些餓,城主府自然是不缺吃的,只是不管是城主府還是將軍府,畢竟不是自己的家裡,總有一些不方便。

  「洗完了就滾回去。」腦海裡浮現出今天中午看到的步風塵和衛峰在一起聊天的模樣,心裡就有一些不爽快。

  「你要留在這裡不成?」步風塵也不知道何時洗好了,更不知道何時就換好了衣服,一頭銀髮不帶一滴水的隨意束縛在身後,神清氣爽的邁著步子緩緩朝我走了過來,「那名為趙紹的人你已經見過了吧?」

  「與你何干。」步風塵是怎麼知道我和趙紹見過的,對了,我還不知道步風塵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就算他再神通廣大,這些事情也不會平白無故的就飄進了他的腦袋裡,步風塵肯定是用了什麼法子。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我緊跟著問道。

  「怎麼知道的?」步風塵輕笑了一聲,在我旁邊坐了下來,十分自然的就伸手摟住了我的腰,「你的任何事情都是瞞不過我之雙眼的。」

  推開了步風塵不安分的手,我挑了挑眉,腦海裡蹦出了一個醜醜的怪物:「是穿山甲吧?」記得我今天出來的時候,穿山甲就一直跟在我身後,雖然後來不見了,可穿山甲不會真的消失。

  比起我來,穿山甲明顯更怕我面前的這個男人。

  「是與不是有如何呢,愁天歌,你看……」步風塵伸出了他被我甩開的手,這男人的手不大不小,不厚不薄,剛剛好,又是好的那麼讓人賞心悅目。

  步風塵繼續說道:「這是什麼?」

  「有話請直說,我不玩猜謎遊戲。」我冷冷瞥了眼這個剛剛半強迫了我的男人,問題有些嚴重了,現在已經不像從前那麼會對步風塵的舉動而感到憤怒和生氣了。

  這不會是意味著我已經漸漸接受了這個男人,漸漸的習慣了步風塵吧?

 「真是一個無趣的男人。」這話從步風塵這個更為無趣的男人口中說出來未免太過可笑了。

  步風塵說道:「這是我的手,是你的天,你可是逃不出去的。」

  果然是個無聊透頂的男人,我乾笑兩聲:「步風塵,你是在山上待久了,整個人都快石化了,我說,你以前沒有追求過一個人吧?」

  「我……追求人嗎?」步風塵收回了手,那眼裡透出不可思議,那略顯高傲的態度都在步風塵的表現下顯得無比自然,步風塵這樣子自戀又自大,且體內裝有兩個靈魂的男人的確不太可能會愛上一個什麼,更何談去追求一個人。

  步風塵萬分的不屑的發出一聲輕哼:「我步風塵可能會去追求一個人。」頓了頓,這男人又頗為複雜的瞟了我一眼。

  「哈———」我一下子就笑了起來,重重拍了拍步風塵的大-腿,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來堂堂聖門門主是第一次追求人啊,該不會也是第一次和人發生關係吧?」話說完之後,我就覺得不對勁,步風塵那技術並不爛。

  「追求人確實是第一次,」步風塵大方的承認了,他又說道,「不過……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在你以前沒有接觸過任何人嗎?」

  還真是有一些不能想像以前步風塵碰過誰……

  「臉色不太好,試吃醋了嗎?」步風塵伸手輕輕捏了捏我的臉。

  「去你的。」怎麼可能吃醋。

  我剛剛說完了話,步風塵就拿過旁邊的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拉著我的手說道:「住在這些地方總是不太方便。」

  「不回去你的將軍府嗎?」我故意笑著說道。

  步風塵皺了皺眉頭,沉聲說道:「我怕自己一時忍不住將那酒肉將軍給宰了。」

  結果,這天夜裡我就和步風塵一同離開了城主府,也不會再回到將軍府,反正也不必擔心會得罪什麼人,也就乾脆什麼都沒有說就離開了。

  步風塵不知道用什麼辦法包下了青城了的一家客棧,我們就住了進去,晚上有些餓,於是坐在了臨街的樓旁望著青城夜裡人來人往的熱鬧大街,一邊品嚐著青城當地的美味,有葷有素,搭配得當,美味佳餚,引得人食慾大振。

  不知平時的青城在晚間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麼熱鬧,街道兩旁還有做生意的人,掛著的五綵燈籠照亮了這夜,來來往往的人們穿梭其間,歡聲笑語不斷。

  一塊紅燒肘子被夾進了我的碗裡,步風塵就坐在我的對面,這個男人平時吃的就不是很多,或者說簡直就是跟個小鳥似的隨便吃一點點就飽了,此時一桌子的菜他也根本未動絲毫,只是偶爾給彼此倒一倒酒,給我夾一些菜。

  「看著我作何,怎麼不吃呢?」步風塵放下了筷子,微笑著說道。

  「看你長得好看,想要吃了你。」隨意說了一句,我喝了口小酒,身子靠在欄杆旁望著樓下的人群,出了一些普通平民以外偶爾也能看到一些富貴人家的大轎子路過,看這方向似乎是朝著這條街的盡頭去的。

  不管是那裡都是會有一些**,青城這小橋流水的地方也不倒外,如今太子趙城召開的武選大會不僅給城裡的客棧酒樓帶來了不錯的生意,連帶著那些燈紅酒綠的地方也變得更為熱鬧了吧。

  一個四人轎子從客棧下平平穩穩的抬了過去,轎子旁邊四周還跟了幾個人,看樣子轎子裡面坐著的人應該是非富即貴吧。

  「哈?」等等,那人群裡的人是誰?

  「看到什麼人了?」步風塵順著我的視線望了過去,他沉吟片刻,說道,「那兩個人,不就是當初在江城拍賣會裡的人嗎,你認識他們?」

  我回頭看了眼步風塵,這男人的記憶力真是不錯。

  「認識,他們是我從前的部署。」我坦白的告訴了步風塵,看來這些個人是真的安全來到南國了,這麼巧的在青城裡遇到趙紹之後又看到了老四和老九。

  上次在江城看到他們的時候,老四和老九還在一個扮小白臉,一個扮粗壯富婆,現在這兩個人更誇張,乾脆男的扮起了女人,女的扮成了男人。

  在轎子過去了之後,喬裝打扮後的老四和老九就跟著出現了,不過他們的樣子似乎是在尾隨那轎子?轎子裡面坐了什麼特殊的人嗎?

  這幾個不聽話的,都說了今後要安安靜靜的好好過日子,現在怎麼又一副要惹事的模樣了……

  罷了,能為他們做的都已經做了,我該盡的情分也已經盡了,這之後的事情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與我,也就沒有多大關係了。

  飯後,在客棧裡喝了點小酒,和步風塵聊了起來。

  就是這麼的奇怪,明明步風塵是想讓我逃離的男人,可此時看來,也只有他能真的讓我敞開心扉來聊聊天了,這樣的人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還是現在都是只有他一個,或許,大概以後也會是這個樣子吧。

  「愁天歌……愁天歌……」儘管已經有一些醉意,步風塵還是坐的挺直,在很多方面其實的聖和偽善都是十分相像,像是都不吃葷菜,包括蔥姜蒜這些,還有就是無論什麼時候那腰都挺直的像一顆松樹似的。

  念了兩遍我的名字,步風塵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這個男人已經喝了足足兩壺酒了。

  放下酒杯,步風塵微瞇著眼睛看向了我,這略帶醉意的朦朧眼神就像是針似的能深深刺入人的心臟深處,不禁讓我有些無法抑制的悸動。

  「知道我今天與那將軍聊了一些什麼嗎?」步風塵淡淡問道。

  未等我回答,這個男人就自己答了出來:「你的過去,一個名為愁天歌的男人過去,在此之前,我也僅僅知道你是愁天歌,未曾在意過去你的過去。」

  「那你這個時候又怎麼在意好奇了?」偏著頭呷了一口酒,手指輕輕摩擦著酒杯的邊緣,步風塵要是真和衛峰聊到了我,那估計步風塵聽到的愁天歌也差不多就是我以前那個樣子了吧,畢竟衛峰雖然是個粗人,但到底是個將軍,又不是辰國人,評價我的話也不會偏差到哪裡。

  步風塵之前雖然從未問過關於我過去的絲毫,但我一直都知道不管是早還是晚,他都會知道的,知道一個名為愁天歌的人當年的一切,以及……他是如何跳下懸崖死的。

  步風塵嘴角微揚,這男人總是在無意之間流露魅惑人心的氣息,以前只是覺得步風塵好看,如今相處下來了,也發現了更多這男人不為人知的一面。

  步風塵輕輕的一笑,說道:「那你好奇我的過去嗎?」

  「哦?」我挑了挑眉,身子前傾,雙手杵在桌子上,「我知道你過去是個孤兒,不過都是那麼久以前的事情了,你還記得多少?」

  「不是很多。」步風塵的眼神凝聚在我脖子上掛著流光珠上,說道,「只記得你身上的這顆流光珠。」

  我低頭看了看我胸口的流光珠,說起來,我一直不知道這顆珠子到底是什麼,對步風塵又代表了什麼。

  「這是自我有意識以來一直都佩戴在身上的的唯一之物,可以說,這麼多年以來流光珠都陪伴在我身旁。」步風塵靠在欄杆上,微微閉上了朦朧醉眼,聲音輕柔而悠揚,彷彿來自於很多很多年以前一般。

  「一個孤兒,一個因體內蘊藏著靈魂而被拋棄的孤兒,我也依然記得那時候是如何活下來的,如不是被曾經的師傅救了下來,或許步風塵已經不存在在這個世間了。」步風塵的嘴角微微揚了起來。

  我靜靜聽著步風塵講述他久遠的過去。

  「愁天歌,你可聽過雙城國?」步風塵問道。

  「聽過,是很久以前統治了這片土地的國家,後來因為戰亂分裂了如今的各國。」說起來,聖門和雙城國在民間傳說中的時間似乎有一些令人注意的地方,例如聖門是在雙城國滅亡之後的多年裡出現的。

  難道步風塵是曾經活在雙城國的人?噴———還真是一個老古董!

  「那你知道雙城國的國寶是什麼嗎?」步風塵緩緩睜開了眼睛,問道。

  我想了想,說道:「傳說雙城國的國寶是一件能讓人長生不老的寶物,不過要是真的有這件寶物的話也不會有雙城國的歷代君主了。」

  不過聯想到此刻面前坐著的老古董,我有了一種無法抑制的奇怪想法:「難道雙城國真的有可以讓人長生不老的寶物?」

  步風塵伸手朝著我胸口的流光珠指了指,說道:「它就在你的身上,曾經的雙城國國寶,流光珠。」

  步風塵語氣平淡的說道:「當年我出生的時候一體兩魂,被國師預言將會帶來亡國之災,那時本是處死的命,不過生我那女子似乎是當時雙城國最美的女人,皇帝不忍傷女人的心,就允許那女人將我丟棄宮外。」

  「流光珠雖然被喻為雙城國國寶,能有讓人永生不老的神奇力量,不過多年以來都沒有一個人能將它的力量挖掘出來,那皇帝因喜愛那女人就將國寶送給了女人,那女人因覺得對不起孩子就將國寶送給了她的孩子。」就像是在講一個故事一樣,步風塵彷彿置身事外的以外人的語氣敘述著。

  聽了一會兒,我不禁皺起了眉頭,開口問道:「等等———你是說,你是雙城國皇帝的孩子?是雙城國在這個世間唯一的一個皇子,而我身上的這顆珠子就是雙城國的國寶流光珠?它能讓長生不老?」

  「唔,能看到你如此多表情的樣子也不錯。」步風塵絲毫就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關於雙城國亡國的傳聞我也有所耳聞,一個是當時雙城國國內勢力分割,還有一個就和眼前的步風塵有關了,不,應該說是和步風塵他娘有關,太過美麗的女子不但讓皇帝**了心神,甚至都讓其他一些人起了歹心。

  最後,一個美人帶來了雙城國的亡國。

  之後,有了辰國,也有了南國,還有了一個名為風月的國。

  「**,是叫步風月吧?」這娘兒倆的名字還真是一個賽一個的好玩,一個風月,一個風塵,倒也相配。

  「似乎是。」步風塵想了想,回答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那裡有似乎的,不過如果步風塵說的都是真的話那風月國豈不就是步風塵的親戚了?

  要知道當年雙城國亡國之後,最後是由一個男人搶了當時的天下第一美人步風月,因步風月想要看大海,那男人就帶著步風月離開了內陸去了海邊,也就是如今的風月國。以前就聽聞風月國的皇族個個俊美,原來也是有依據的。

  看看面前的步風月就知道了。

  「哈,那風月國的那些皇族不就都是你的親戚了?」發現了這麼好玩的一件事情,我突然之間很想去大海邊的風月國看一看,看一看風月國的後輩們都長什麼樣。

  「我早已與塵世間的人沒有任何關係了。」步風塵似乎對他的後輩們並沒有多大興趣,而是與我繼續講著流光珠。

  「流光珠於步風塵而言是最為珍貴的存在,伴隨了我們太多太多年,可他竟然將流光送給了你,哼———」步風塵不悅的哼了一哼,我以為偽善是怪偽聖把如此珍貴的寶物送給了我的時候,他又補充了一句,「在我之前。」

  我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不過聽了步風塵的敘述之後,也知道了這顆流光珠不僅僅是一個珍寶,同時對於步風塵而言也是如同父母一般的存在吧,畢竟,這顆珠子伴隨著步風塵也有很多年了,他們卻將它送給了我。

  未免———有些受寵若驚。

  「它……真的可以讓人長生不老?」怎麼看都覺得是一顆普通的珠子。

  步風塵說道:「如今還不是時候,待回到了聖門之後自然會教你如何借用這顆珠子來修行,除了與生俱來的天賦以外,我與他修煉的如此快速,原因之一也是因為我們在無意之間發現了使用這顆珠子力量的方法。若是你一個人的話,是無法使用的。」

  「現在,你知道流光珠的來歷了,也知道我的過去了,」步風塵滿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淺笑著說道,「除了你以外,我不想讓其他任何一個人知道這件事。」

  知道步風塵告訴我這些是開始打開他封閉了多年的心房,是在暗示我對他的與眾不同,是在拉近我與他的距離,可明明知道了對方的用意,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會跳了進去,畢竟,步風塵的過去實在是太過富有傳奇色彩了。

  「很快就是南國武選大會了,在看了武選大會之後我們去一趟風月國如何?」我深吸了一口氣,不僅僅是為了想看一看我未去過的風月國,還有就是……

  「我還沒有看過大海是什麼樣子的。」

  「嗯……」步風塵輕輕應了一句。

  就在我不由自主的沉浸在這種溫和融洽氣氛之中的時候,步風塵又補了一句話。

  「不過,晚上的時候你可得幫我暖床才是。」

  「行啊。」我笑著答道。

  這一次反而換做步風塵露出疑惑的趣味表情來,這男人微笑著說道:「放心吧,晚上會讓你好好休息的,畢竟———我也不是什麼無法控制自己的凡人。」

 


  
第十一章-巧遇

  背,很暖。

  透過窗戶斜射進來的晨光刺得剛剛睜開的雙眼有些刺痛,不舒服的瞇起了眼睛,下一刻,一片陰影遮擋了刺目的光線,投落模糊的銀白,不屬於自己的柔軟髮絲癢了鼻尖。

  「什麼時候醒的?」揉了揉有些癢癢的鼻尖,順手捋起散落在額前的頭髮,我撐起了身體靠在了床頭。

  「也不是很早。」步風塵披了一件月白色的單衣坐在旁邊,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已經起來好一會兒了。

  當場也不知道怎麼就糊里糊塗的和步風塵同床同榻了,不過,比起一個人的冰冷夜晚,能有人陪在身邊也是一種舒服的感覺,溫暖而踏實,如果僅僅是與步風塵同榻的話並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

  就算步風塵是個習慣早起的人,這男人也不會吵到我睡覺。

  「起來的時間剛剛好,今天恰恰好是南國武選的第一天,」我醒來之後步風塵就下了床,他一邊拿起衣服穿好,一邊說道,「穿好了衣服再吃些東西,其他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了。」

  「你們聖門在凡間有人嗎?」我低頭穿著鞋襪,問道。

  「感興趣?」

  「不能告訴我?」

  步風塵笑了笑,推開了窗戶說道:「自然不是。」

  沒了阻攔的陽光暖風頓時傾瀉而入,整個屋子都變得明亮而溫暖起來,步風塵站在一片逆光之中,說道:「愁天歌,知道天下的財富在哪裡嗎?」

  「民間。」我回道。

  天下之大,就算皇族再富也富不過一個國家的千萬子民,天下的財富在於天下,來源於民間。

  「那你可知道百姓權貴的錢又放在哪裡呢?」步風塵似乎在一步一步的故意用問題作為牽引讓我去想什麼,聯想到了昨夜步風塵透露出的一些關於他過去的事情,我的腦海裡漸漸有了一個模糊但是並不確定的答案。

  「通海錢莊。」如果答案真如我所想的那般,那麼我也明白了為何步風塵花錢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了。

  通海錢莊,存在了數百年的錢莊,不管這個世間是發生戰亂還是政亂,通海錢莊都能好好的將你存入的錢保管,也正是因為百年來的經營,如今在大陸上幾乎沒有一個其他的錢莊能與之匹敵,可是通海錢莊的老闆不是來自風月國的李家嗎?難道和步風塵這個聖門人有關?

  「你就不怕李家不聽你們聖門的話,有一天把通海錢莊給吞了?」與其直接問步風塵通海錢莊是不是聖門的,倒不如先假設錢莊就是聖門的,再來看一看步風塵的反應就知道答案是什麼了。

  還好,一些說話詢問的技巧我還沒有忘光。

  步風塵搖了搖頭,說道:「若是李家真有那般的野心,那李家也不必再繼續管理通海錢莊了,」話至此,步風塵瞇著眼睛看了我一眼,笑著說道,「愁天歌,我現在明白為何那麼多人想要你死了,若是有一天你真的成了某一個國家的王,其他人就慘了。」

  「如果這是誇獎的話,我就謝謝了。」

  洗漱之後在客棧裡隨便吃了一點東西填填肚子,這個時候在青城內舉行的武選活動應該已經開始有好一會兒了,反正也就是去湊個熱鬧看一看,我和步風塵也不急著趕過去,慢悠悠的吃完早飯之後上了馬車,再慢悠悠的過去。

  「除了通海錢莊之外,你們聖門在凡間還有其他的人吧?」坐在馬車上,我繼續套著步風塵的話。

  獨獨一個吸收了時間大半財富的通海錢莊就可以將天下攪得大亂,可聖門應該不僅僅在民間放置了這麼一個金庫,在其他的地方也應該有聖門的人,不然聖門如何從民間尋來修行資質好的修行者?

  這個聖門,看起來好像是完全不問世事,可實際上分明就已經暗中控制了這個世間的許多力量,若是聖門願意,若是步風塵有統治天下的念頭,我們這些在凡間爭權奪勢的凡人可都得靠邊站了。

  就像是現在的我,就算腦子裡有再多的機關算盤,到現在為止還不是被步風塵吃得死死的。步風塵這個人的優勢其實也就是他體內有兩個不同的靈魂,一個步風塵就已經夠可怕了,可步風塵其實還是兩個步風塵。

  當獨居於高山頂峰的強者放眼天下再無對手的時候,他會因無人比較而漸漸喪失了鬥志,喪失了前進的動力,可步風塵不一樣,正因為有兩個步風塵,偽聖和偽善都在無時無刻的不斷修煉,為的就是不落後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

  其結果,就是兩個可怕的步風塵每一天都不會停下修煉的腳步,而他們疊加在一起的力量往往讓人覺得恐懼。

  難以想像,偽聖和偽善居然過著這樣非人的生活那麼多那麼多年了。

  如此下去,他們早晚有一天也會瘋了吧?

  「還是那句話,等你哪一天投懷送抱了,我就告訴你。」步風塵微微笑了一聲。

  我望了過去,步風塵的容顏在陽光下顯得有一些不真實,或許是眼睛花了,我彷彿看到了兩個步風塵一樣。  

  偽聖和偽善還能忍受彼此的存在多久呢,以步風塵的聰明才智,他們早晚有一天會掙脫這個軀殼分成兩個人,到時候他們終究會走到面對面的時候吧?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的胸口竟然有些發悶。

  內心直覺的覺得,若是真有那麼一天,那這兩個人也到了解脫的時候了,所謂解脫,不也就是一個死字嗎?

  ……

  ……

  南國武選大會,吸引了萬萬千千來自南國各地,來自天下五湖四海的武林人士,身懷技藝,又有幾個 人不想建功立業成就一番屬於自己的天地,不想獲得「伯樂」的賞識,需知武林人士也是人,要吃飯 ,要住,要穿,還想要被人服侍的尊貴生活。

 這武林裡,除了一小部分是家世顯赫的人之外,其他大部分人的家境都不大好,平時又有一些端著武 林人的架子不願意去自薦,如今遇到了一個難得的機會,自然是大部分都跑過來了。

  反正他們是來參加武選的,是和武林同道人士切磋的,可不是為了要被南國太子選中才來的,這麼一 說的話,在面子上也說得過去了。

  還真是有夠自欺欺人的……我暗暗輕笑了一聲。

  下了馬車之後,就看到裡三層外三層的將青城內的湖給包了個嚴實,此次的武選活動,南國太子趙城 將地址選在了青城內的一個湖上,湖中心搭建了數個擂台,比武者落入湖中即為失敗。

  「老大,老大,這邊走。」穿山甲在前邊兒領著路,帶著我們來到了緊鄰湖邊的一個酒樓,酒樓高三 層,坐在最頂層的話視野倒是不錯,基本能將湖上所有的擂台比賽都盡收眼底,不過在走到酒樓旁的 時候就看到不少武林人士圍在了酒樓前面。

  「快把門打開!我們要進去!」一群人鬧哄哄的喊著。

  「不行的,這家酒樓已經被人給包下來了!你們……你們別鬧了啊,包這家酒樓的可是個大人物,不能讓你們進來的!」酒樓老闆躲在酒樓樓上,窗戶開了一個小縫,從裡面喊著話。

  「你包的?」我們在遠處望著。

  「嗯,要放他們進去?」步風塵淡淡問了句。

  「不。」我說道。

  步風塵嘴角略微揚起,伸手朝著穿山甲招了招,說道:「去處理一下。」

  「是!」得了令,前一刻面對著我們還低著頭的穿山甲一轉過身就仰起了腦袋,大步朝著那群鬧事的 人走了過去。

  「一群活得不耐煩的小兔崽子,要命的話還不快快讓開,敢擋我家主人的路,莫不是嫌這命長想要與 閻羅王喝酒吶!」穿山甲走了過去,一邊喊道,他的聲音不大,卻像是針一樣會刺進人的耳朵裡。

  就像是當初在山洞裡,這穿山甲就露了這麼一手功夫。

  果然,被穿山甲的「魔音」一陣摧殘,那些鬧事的人就紛紛捂著耳朵蹲在了地上,穿山甲一看搞定了 ,轉過身又低下了腦袋,一副諂媚模樣:「嘿嘿,主人,可以進去了。」

  「哎呀,這是什麼聲音,我耳朵好疼啊師兄!」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人群裡響了起來。

  走到半路的時候,我朝著聲音望了過去,嘿,就是這麼的巧,這兩個人不就是前不久才在峨山鎮分別的小侄女和小侄女的師兄青風嗎?

  「小甜兒!」我朝著那般喊了一聲。

 

 

  第十二章-登酒樓

  「大伯,步先生,你們也是來南國青城看比武的嗎?」一襲淡綠色輕衫,炎炎夏熱裡,田甜兒就像是一朵蓮花一般清新迷人,透著淡淡的女兒香。

  「嗯,小甜兒,你已經見過你們師傅了?」應了一聲,我帶著田甜兒與她的師兄青風一同上了酒樓,走在樓梯上的時候,青風彬彬有禮的朝著步風塵行了見面禮,若是偽聖的話自然會友好回禮,可異這時候的是偽善。

 偽善步風塵直接理都不理,看他那張臭臉,顯然是不喜歡有外人打擾,可是田甜兒可不是什麼外人,這小妮子是我的侄女兒,侄女兒的青梅竹馬未來老公也是一家人,青風的模樣挺俊俏,人也不錯,以前相處的時候就能看出來這男子對小甜兒也是呵護備至,但從沒有逾越禮數。

  「見過了!師傅還罵了我和師兄一頓,說我們是笨蛋,沒事兒去找什麼妖怪送死,他還說還好我們沒事,不然他就宰了那妖怪,將那妖怪剝皮抽筋,拿去練藥!」小甜兒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哈哈哈……」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一直跟在我們身後的穿山甲臉色變得跟步風塵一樣臭,看起來倒是頗為有趣。

  小甜兒和青風當初昏迷不醒,只知道妖怪被降服了,並不知道那妖怪是一隻穿山甲,而且此刻已經變成人形跟在我們身後。

  「秋大俠,此次我們是跟著師傅一起過來的,」一旁的青風早退已經離步風塵遠遠的,蹦到了我和小甜兒的旁邊,他說道,「這次南國的武林大會除了不少武林人士前來參加以外,也有一些修行人士過來湊熱鬧。」

  走到了頂樓,我們朝著觀看湖中心武遠視野最好的那一邊走去,那邊已經擺好了桌子,美酒佳餚,顯然是經過精心準備的。

  我笑著選了個位子坐了下來,說道:「哦,修行界的人也要來找一找有沒有資質好,適合修行的人嗎?」

  小甜兒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我的左邊位子上。

 「秋大俠果然聰明過人,原來您早就什麼都知道了。」青風正想坐到我右邊的時候,一股寒氣就不知從哪兒吹了過來,青風身子一僵,而後身子挪了挪,挪到了小甜兒的旁邊坐了下來。

  步風塵隨後就坐在了我的右邊。

  「大伯,下面好多人啊,我們要不要也讓他們上來呢?」小丫頭剛剛也是在四處找能夠坐下來看武選的地方,恰恰好就遇到了我和步風塵,此時見酒樓這麼大的卻只有四五個人,心裡就想著地方大,好浪費。

  只可惜,她大伯我不是俱什麼無私奉獻的人,而我旁邊坐著的這位「大聖人」就更不是什麼好人了,別說是偽善了,估計偽聖都不會怎麼同意。

  結果就是我們大家很自然的直接忽略了小甜兒的話。

  「女孩子不能喝酒,喝點花茶就好了。」我笑著說道。

  「哦。」小甜兒也不是笨蛋,見我們都不說話也就乖乖閉上嘴巴了,她喝著花茶,其他的男人們自然就是喝酒的。

  步風塵選的酒樓位置的確很好,估計除了趙城那些權貴所在的地方以外,就屬這裡的視野最好了。

  從酒樓上望下去,湖中心一共有五個擂台,在第一天的比賽裡所有人都會登上去,規則是什麼不太知道,我們就只管看就是了。

  「小甜兒,知道武選會持續多久嗎?」喝了口酒,我問道。

  田甜兒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聽師傅說,好像是一個月的樣子,大伯,如今修行的人越來越少了,師傅說修行界有不少人都在擔憂以後找不到傳人,然後就有很多修行的出山來了,大伯你看!」

  小甜兒纖纖細指一伸,指著湖邊停靠的一艘小船說道:「那艘船上的是我們師傅的朋友,他也是一個修行者。」

  我順著小甜兒所指的方向望過去,哦,人沒看到,船倒是看到了,真是好一艘小破船,好歹也是一個修行者,就不能打扮的稍微光鮮一些。

  這些年為何習武的人變多了,而修行的人變少了,其實也是有原因的。習武的人可以快意江湖,四處闖蕩,人生也更為有趣一些,而修行的話則顯得沉悶了不少,得要一年四季都悶在山裡遠離凡塵的侵擾。

  再加上修行者大部分都沒什麼錢,生活可謂清貧,這世界上已經沒有多少人願意過這般的生活了,畢竟這是幾十年的事情。

  不過我想這其中也和這麼多年來聖門的銷聲匿跡有關係,記得前十多年的時候世間還流傳著不少聖門的傳說,過了幾年以後就很少了,這個世界十年的時間就可以將許多事情所遺忘,足夠讓一代人換下一代人。

  我看了眼旁邊的步風塵,這男人自從小甜兒他們出現以後就基本上惜字如金了,見步風塵只是望著湖中央的開選,我低頭瞥了一眼,悄悄伸過腿在他腿邊蹭了蹭。

  瞇了瞇眼睛,剛剛還在望著湖中央的男人就轉過來輕輕瞥了我一眼,我朝著他笑了笑,這麼做,只是覺得有些好玩罷了。

  步風塵重新轉過身望著外邊,只是手卻伸進了桌子底下,我看似隨意的的朝著小甜兒的方向轉過了身,腳也側朝了小甜兒的方向,步風塵似乎是抓了一個空。

  「對了,大伯,步先生。」小甜兒並未發現什麼不同,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一邊捂著嘴笑,一邊說道,「咯咯咯!我師傅可好笑了,那天回去的時候我跟他講了你和步先生抓住妖怪救了我和師兄的事情,我那笨蛋師傅居然還想收你們為徒呢!」

  步風塵挑了挑眉,我看了臉色不大好的步風塵禁不住笑了起來,好啊,三丘道人要收步風塵做徒弟?

  「哦——是嗎?」我說道。

  小甜兒重重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不過我告訴他,你們都是很厲害的人,才不會拜他為師呢!」

  青風在旁邊說道:「其實這一次我們是和師傅一起過來的,剛剛……剛剛其實是他老人家讓我們找個看武選活動的好地方……」說到最後,青風就有一些不好意思了。

  大概是能看得出來我和步風塵是不喜歡被人打擾的人,青風說完這些話後就站了起來,抱拳說道:「秋大俠,步先生,我們還得回去找師傅,就不打擾二位了,告辭。」

  「大伯,我們和師傅住在城東的悅來客棧,記得來找我哦!小甜兒沒事兒就會過來這裡找大伯玩的。」小甜兒也站了起來。

  兩個人隨後就又離開了酒樓,畢竟,總不能讓他們的師傅也過來,我和步風塵都不是什麼喜歡客人的人,而且這位客人聽起來還可能有些難纏。

  小甜兒和青風離開之後,步風塵才終於開口說話了。

  「記得十多年前來到人世的時候,江湖裡尚有一些有名的人士,而今十年過去了,那些人要麼死,要麼老,要麼歸隱,如今放眼望去,這檯子上就沒有多少人能入得了眼的,」頓了頓,步風塵說道,「包括你那曾經的幾個部下,就是那一個女人似的男人,和男人似的女人。」

  「我的部下,哪裡?」聽步風塵一說,我朝著比武台上望了過去,在上面並沒有看到我曾經的舊部下,照步風塵的描述應該是老四和老九。

  「已經過了,」步風塵說道,「不過比起其他一些人來,也算是不錯的,但也僅僅是與這些凡夫俗子相比而已,世人修行本為逃脫凡塵苦楚,延長壽命,可這利來權往的世界裡,就算我有心脫離凡塵,也不一定有這力量。」

  說罷,步風塵搖了搖頭,說道:「就這些人的資質,還比不上你那小侄女高,愁天歌,你若是願意的話,我可以將你侄女帶入聖門。」

  「你可不要打我侄女兒的主意。」這個步風塵,不管是偽聖還是偽善,似乎都有意有收小甜兒進聖門,小女孩子家平平淡淡的充實生活,可比那孤單的修行生活好多了,生活就是要用來享受的,我不想小甜兒以後都過著修行的枯燥日子。

  否則壽命再長,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呢?

 


 
  第十三章-花街柳巷風流居

  傍晚從酒樓回到了客棧裡,心裡總是很難不去想今天步風塵說過的話,若是老四和老九真的也參加了這一次的南國武選,那麼這兩個人到底想要做什麼呢?

  莫非是老四和老九不甘於平淡的普通人生活,於是乎在聽到了這次南國武選的消息以後就打算重新選擇主人,在南國繼續生活下去?

  不,這不像。

  以我對老四和老九的瞭解,老四喜歡古玩,老九喜歡喝酒,這兩個傢伙更喜歡逍遙自在的生活,在以前的時候我就時常能聽到這兩個人最大的願望就是將來退休了就天下四處的轉,去尋找各種各樣的古玩,去尋找各地的美酒。

  如若讓他們放棄了最初的夢想重新回到爾虞我詐的朝廷,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這兩個人究竟想要做什麼呢?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來南國參加武選呢?

  我的腦海裡不禁浮現出那天夜裡,看到老四和老九在街道上路過朝著青城煙花之地而去的事情,他們似乎是跟著一架轎子過去的,莫非是在追尋什麼人?

  「已經傍晚了吧。」正獨自一個人深思的時候,房門就被人推開了,一襲白裳勝雪,銀白髮絲隨意披散在身後,步風塵顯然是剛剛沐浴了才過來的。

  在這種時候推開了我的房門,步風塵這個人,可不是什麼好人啊……

  我挑了換匯眉,直覺的感知到步風塵這個傢伙有什麼意思。

  「你進來做什麼?」我說道,看著步風塵將門又關了起來。

  步風塵理了理散落在胸前的銀白髮絲,他修長的蔥白手指在髮絲間滑過,最終繞到了身後背負起來,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帶著一絲讓人感到討厭的曖昧笑意。

  幾絲淺笑瀰漫唇間,步風塵眼眉裡都是含著笑的,明明中午的時候還是一副快要被太陽曬死的無聊模樣,怎麼一到傍晚就反而高興了起來,呵呵,這個男人啊這個男人,該不會是在想那種事情吧?

  「自然是來陪你的。」步風塵笑著說道。

  「你不覺得這樣很無恥嗎?」果然,步風塵這個超級大大大色魔,這哪裡是什麼聖人,分明就是一個因為禁慾多年而太過於飢渴的混蛋。

  不過若是步風塵都沒有辦法徹底將藥性排除的話,是不是也意味著步風塵自己如果中了這種藥,也是很難解掉的呢?

  步風塵搖了搖頭,又在那裡擺起了偽聖的聖潔模樣,一副大義凜然的說道:「此話怎講,我這不是為了不讓你忍受更多的痛苦嗎?愁天歌,你可不能這般想,需要知道,這天底下又有幾個人能值得我步風塵寬衣解帶的。」

  步風塵對著我說了一句極為無恥的話:「以你的外貌與性格,能有我在旁,不應該是莫大的榮幸嗎?」

  榮幸?榮幸你個頭——說的好像他多麼吃虧,我多麼佔便宜一樣。

  我狠狠瞪了步風塵一眼,冷笑道:「是啊,堂堂聖門門主啊,你這般的榮恩我哪裡受得起,還請門主趕緊離開,莫要讓我這個廢人凡人髒了你的身。」

  說罷,我轉過了身,偷偷深吸了一口氣壓抑開始有了反應的身體,冷聲說道:「還不快出去。」

  話剛剛說完,步風塵就一下子自身後抱了過來,我身體猛的一顫,一股說不清的酥麻瞬間穿透了四肢百骸,彷彿每一個毛孔都顫慄了起來。

 「能讓我步風塵寬衣解帶的……也只有你這個臭脾氣的凡人了。」說話之間,步風塵的手已經繞了過來,一下子就拉開了腰帶伸進了衣服裡,他的手有一些冰涼,讓人忍不住輕顫起來。

  「步風塵……放手!」明明說著這樣的話,人卻不知道怎麼的就滾到了床上,那張盛滿了我與他氣息的柔軟的床榻,就如同昨日,前日一樣……那份在夕陽下深深刻進了骨子裡的酥麻與難耐,再一次的燃燒在全身上下。

  於是乎,再一次不知不覺的沉淪了下去,人啊,果然都不是什麼貞潔烈士,尤其對一個死過一次,還被壓過很多次的男人而言。

  享受來自於肉體之上的**,卻又時常後悔於精神上的放鬆。

  「步風塵,起來!」

  「還要再來一次?」

  「滾你的——起來,陪我去個地方!」一腳踏在步風塵的身上,我從被子裡爬了出來,這一睡就有些睡久了,差點忘記了晚上應該去青城的煙花之地看看會不會遇到什麼人,有什麼消息可以得到。

  「何處?」

  「花街柳巷。」

  「唔——去那等污穢的地方作何,莫非是覺得還不滿足?」

  「……步風塵,你去不去?」

  「去,聽你的就是。」

  ……

  ……

  此時天色還不算太晚,街上的人也還是挺多的,由於最近來到青城的人比較多,也比較雜,因此這幾天以來青城都在實行宵禁,二更天以後就不許行人在路上繼續走動了,現在離二更天還早的很。

  馬車漸漸行駛到了青城的花街柳巷,花街柳巷也佔了青城不算小的一塊地,進到了這裡面就彷彿進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一樣,放眼望去,走在道路上的人都是形形色色的男人,以及形形色色的風流女。

  這個地方,是不允許平常普通女人家進來的;這個地方,更是女子進來了就難以出去的地方。

  除非被贖身,否則一個煙花女子是不能離開花街柳巷一步的。

  花街柳巷的門口更是大大的兩根柱子,柱子的上方掛著一個大牌匾——風流居。

  風流居就只有一條街,街道兩旁全都是酒樓紅院,酒樓紅院的後面則是兩條大河,河上也有一些輕舟畫舫,照這樣的地理位置,裡面的女子想要逃離是不容易的,逃離了又在外面生活下來更是難上加難。

  她們,已經離這個世界太遠太遠了。

  不過是籠中鳥,而已。

  話說起來,這些年由於男風盛行,一些花街柳巷裡面也開始有一些小倌出現在裡面,雖然大部分的小倌論及身份地位不及女子,不過若是有特別突出的小倌,那也能與女子花魁相比。

  馬車駛進了風流居內,看著那麼多的樓屋也不知道應該進去哪裡,乾脆就從馬車裡下來,在這花街柳巷中走一走,感受感受這脂粉瀰漫的氣息。

  剛剛與步風塵從馬車裡下來,呼啦啦就有好幾個人走了過來。

  「客官面生的很,是第一次到風流居來吧,要不要到我們春暉閣看一看,我們裡面的姑娘小伙,那可是美美的喲!」

  「客官真是好生英俊啊,這風流居裡就屬我們秋香樓最為華貴,最適合您這等高貴的客人啦!青城裡的達官貴人可是人人都來的呢!」

  這些傢伙的嘴巴一個比一個甜,只是一個個繞在旁邊也太煩了。

  我隨手招了秋香樓的人,那人立刻湊過來,一副洋洋得意的瞥了眼其他人,其他的人看到了也就繼續找其他客人去了。

  「秋香樓是吧?」我對那為問道,「你說青城裡的達官貴人都來秋香樓,那我問問你,都有哪些人會過來,你可要老實回答。」

  我從懷裡拿出一錠銀子,那人眼睛一亮,伸手悄悄拿了過去,恭敬的小聲說道:「不瞞您說,這青城裡的貴人們可都是衝著我們秋香樓的兩大花魁來的,青城裡的衛峰大將軍,還有……還有一位比大將軍更尊貴的客人。」

  我又把手伸進了懷裡,秋香樓拉客人的那傢伙頓時笑**了起來,只是這一次我拿出的不是銀子,而是當初住進城主府的時候趙紹給我進出城主府的令牌。

  那人眼睛一瞪,頓時將銀子還了過來:「原來……原來是太子殿下的客人,您請,您趕快裡邊兒請。」

  哦,原來太子殿下之前也來過啊,看來趙紹給我的令牌還是挺管用的。

  「這銀子你就收著吧,就當我賞給你的,我問你一些這裡的事情。」我說道。

  「大人您儘管問,小的一定知無不答!」

  「這前天,風流居可有發生什麼事情?」我問道。

 


  第十四章-花魁晚秋

  「這前天,風流居可有發生什麼事情?」我問道。

  「額——這個事情——小,小的不大方便講。」那人畏畏縮縮的。

  「蠢貨!太子的事情豈能是我當面問的,你難道還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嗎?!」我試著嚇了嚇這個秋香樓的人,雖然我也不知道那事情是不是和太子趙城有關係,不過有些事情只要嚇一嚇,對方也就能說出來了。

  這人沒見過什麼世面,就算見過了世面也禁不住我這麼一嚇,立刻就將前天的事情和盤托出了。

  原來前天的時候太子的一個女人跑到了風流居大鬧,聲稱要將那秋香樓的兩個花魁給打死,那天在風流居裡風流快活的太子從秋香樓裡出來以後就狠狠打了那女人一巴掌,鬧來鬧去的,最後也就鬧回去了。

  茲事體大,這件事情被勒令任何人都不能說出去,否則就是滿門滅族之災。

  這秋香樓的人見我拿著城主府的令牌,又一口說出了與太子有關,就自以為我是太子派來的,當天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告訴我了。

  太子的女人,太子的女人不少,可是敢鬧事的人並不少,這太子的女人又是誰呢?此事不能問這個拉客的傢伙,要問,那就要問秋香樓的兩大花魁。

  這秋香樓的兩大花魁,一男一女,也有艷絕風流居之稱,正是因為有兩大花魁助陣秋香樓,秋香樓才能成為風流居一等一的花樓。

  花魁與普通煙花男女的最大不同之處就在於,花魁可以憑自己的意願挑選客人,而不像其他低賤的煙花男女,很多時候要陪什麼客人都是由不得自己的,可就算是花魁,也得要陪人喝酒,陪人做那些事情……

  「怎麼從剛才起就冷著一張臉?」我手肘碰了碰步風塵,低聲笑道:「聖門裡可沒有這些瀰漫胭脂粉氣的地方,難得來到這裡,放鬆一點,好好玩一下啊。」

  步風塵輕輕皺了皺眉頭,低聲說道:「不必了,此等地方有礙修行,少來比較好,最好是不來,愁天歌,你想來這裡找回你失落的男人自尊嗎?」

  ……這個毒舌的步風塵!

  「不用找回,我男人的自尊一直都在這裡!」拽什麼拽,我愁天歌早晚要壓了你這個步風塵,早晚有一天!

  進了秋香樓,我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我們要見花魁。」

  那人有一些為難的低聲問道:「不知兩位貴客想要見哪一位花魁?」

  「兩個,兩個都要見。」我笑著說道。

  那人臉上的為難之色更深了幾分,低聲說道:「這……這可是有一些難啊,風流居有規定,除非花魁願意,否則我們也沒有辦法逼迫花魁見您,而且王不見王,兩位花魁雖然同在秋香樓,但基本上是互相避開的,這一點,還望您見諒。」

  「這樣啊……那一個一個來好了。」我想了想,不知道應該先看一看女的那一個呢,還是先看一看男的那一個。

  我對步風塵小聲詢問道:「這位風塵大師,你有何看法,想要先看一看哪位花魁呢?」

  步風塵對秋香樓那人問道:「這二人,各自精通何種樂器?」

  「花魁晚秋,最是彈得一手好琴,風流居內無人匹敵,青城內更是難得尋找到一個比他彈琴彈得更好的人;花魁落香,一曲笛音,動人心魄,聞者三日內不覺肉味,青城裡的大家閨秀都比之不得!」那人侃侃而談了起來。

  步風塵回頭問我:「你喜歡聽琴還是聽笛子?」

  「先聽一聽古琴好了。」我說道,「不知晚秋公子要如何才能見客人呢?」

  「二位貴客請先上樓一坐,小的立刻去通報一聲,二位這邊請。」

  很快,我與步風塵就在帶領之下來到了秋香樓樓上的一間鄰河房中,房間一面是全部敞開的,僅有簾子與扶手遮攔,若是有人想要逃離秋香樓的話直接從這裡就可以跳下去,不過下面是黑乎乎的一片河,跳下去能不能活著回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裡風景倒是不錯。」我和步風塵坐了下來,秋香樓的人很快過來倒上美酒,端上果盤瓜子,燃起紫金瑞獸香爐內的麝香,這裡雖然是花街柳巷之地,但看這樓中裝飾可一點都不顯得俗氣,反而別有一番高雅之感。

  「裝飾的再華美,也不過一副包裹腐爛的軀殼罷了。」步風塵一針見血,毫不留情的說了出來。

  我笑了笑,問道:「你不問我為何要來這裡嗎?」

  「嗯,你為何要來這裡?」步風塵拿起水晶杯喝了一口上好的葡萄美酒,似乎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酒不錯。」

  「為了尋回我男人的尊嚴啊……」奪過了步風塵的酒杯,我喝了他剩下的葡萄美酒,酸甜可口,別有一番味道,我讚道:「唔,的確不錯!」

  步風塵瞇了瞇眼,緩緩沉聲道:「愁天歌,想我現在就將你就地正法了嗎?」

  「咳咳——」我差一點被嗆到。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秋香樓的女子推開了房門,淡妝素雅,十分耐看,只是臉上卻有一種高傲之色,見了我與步風塵,那女子的眼神視線不禁在步風塵臉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微微一愣之後,臉上的高傲之色頓時就消失的一乾二淨,反而有一些惶恐之色。
      
  嘖嘖嘖,步大美人的魅力就是這麼大啊。

  話說回來,除了那不是太過敏感的衛峰大將軍,從步風塵來到凡間至此,人們雖然知這男人極美,可又有幾個人敢過來多說一句話的?

  「二位大人若是想要見晚秋公子的話只怕是不行了,晚秋公子進來身體不舒服,不方便見客。」這女子低聲說道。

  失去了氣勢之後,連說謊都說的這麼顯而易見,大約是知道自己失了態,女子的臉上頓時一片緋紅,顯得有些慌張不安。

  「晚秋公子得的是什麼病?」我放下了酒杯,對女子說道,「還真是巧了,我身旁這位朋友就是一個能醫百病的神醫,平日裡的脾氣可是大的很,若是他不樂意,皇帝的病他也可以不醫。」

  「這……」女子抬頭看了步風塵一眼,被步風塵輕輕一瞥,女子頓時又低下頭不敢再看了。「那……那小女子就再去通報一聲,請二位大人稍等片刻。」

  得,還要等。

  女子走後,步風塵開口說道:「這花魁還真是好大的架子。」聽他的語氣已經有一些不悅了,畢竟能讓步風塵等的人,估計也沒多少吧。

  這一次倒是快,不過一會兒,剛剛那個小姑娘就回來了。

  「請二位這邊走。」

  離開了等待的房間,我與步風塵跟隨著小姑娘來到了秋香樓左邊的最高層,獨獨屬於花魁晚秋的一個樓層,一個鳥籠。

  剛剛踏上樓的時候,就聽得一陣陣悠揚的琴音傳來,暗藏哀愁,悲悲慼戚。

  「琴倒是彈的不錯。」步風塵難得說了一句人話。

  我挑了挑眉,輕聲哼道:「也不過如此罷了,太過哀愁的琴音,猶如隔入死角一般讓人覺得煩悶,琴音,應是能開闊人心,讓聽者脫離這備受束縛的世間,讓琴音如溪流一般緩緩流入聽者的心,這琴音雖然好聽,可是卻少了入心之處。」

  話畢,就聽得不遠處的琴音一滯,一個悅耳磁性的男子聲音響了起來。

  「這位大人,似乎也是愛琴之人,不知可否也讓晚秋聽一聽閣下的琴音呢?」冷冷冰冰的聲音,高傲的語氣,和步風塵是多麼的像啊,就是這冰冷浮於表面,不像步風塵那樣是發自心底的冰寒。

  「呵呵,好啊,只是許久未有彈琴。生疏之處還望晚秋公子見諒了。」這琴啊,自從我重生以後就沒有碰過,想一想,竟然已經快一年沒有彈琴了。

  都已經,這麼久了。

  琴音依然在心裡,可聽琴的人卻已經變了。

  我不由得望向了一旁的步風塵,曾幾何時,站在我身旁的人是遠在他方的白河。

  此時,就聽得晚秋公子說道:「玉兒,上琴。」

 


  第十五章-贖身大事

  琴弦,細,韌,冷。

  恍惚之間,竟是數百日未能觸及這能割斷愁緒的琴弦,竟是一年的歲月裡未曾將一生的情仇抒發而出。

  當年在那金戈鐵馬的戰場上揮灑一曲豪壯琴曲,那時的心高氣傲,那時睥睨天下的豪情壯志,那時的美人如月,視如今,都已經是昨日的夢,碎了一地的蒼茫,殘月落花,人也斷腸。

  十指輕揮,琴音似玉石落了泉水,清清冷冷,悅耳動人,無一絲雜音的純淨之聲,不禁令旁人為之屏息。

  「好琴!」我不禁讚歎一聲。

  雙目微沉,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只想讓雙手指下的琴弦纏進了心裡去,琴音起,浮現於腦海中的是那一年慶生之際白河送給我的一個大禮,名為背叛,那一時之間的怒意橫生,琴聲濤濤!

  生死之際,懸崖之邊,是心冷心恨之餘的釋然,縱身一躍,是誰也不能踩踐的自我堅持,縱然一死,也是不曾改變的愁天歌,這一份桀驁,可有人知?

  是絕望的死路,也是意外下的生路。

  這浮現於腦海裡的,是那一天的傍晚夕陽下,一片桃花林裡的驚慌奔跑,跌落花海,那逆光之下溫柔的男子看不清面容,只記得那人的銀髮飄飄,在落日餘輝的照射下變得半透明,銀白裡透著迷人的碎金。

  斑駁的陰影下,是永遠也無法忘記的,無法忘記的男人。

  他的髮絲,若琴弦一般,冷,細,韌。

  「繃——」琴弦轟然斷裂,我的手指尖禁不住微微顫抖,如同我因無名恐懼而顫抖的心。

  步風塵,怎麼會是步風塵。

  那在一瞬間就進了我西湖深處的畫面,是在聖門第一次遇見步風塵的時候,那個時候的步風塵,是偽聖吧?

  為何如此,慌亂呢?

  一陣無言的靜謐,各自不同的深思。

  「晚秋實在是太過愚笨無知了,自以為琴藝高超,可是在大人面前,晚秋的琴音似顯得如此不堪入耳,」簾子掀開,淡青色的長衫曳地,清美的男子徐徐走了出來,行了一禮,柔聲問道,「不知晚秋可有與交換姓名的榮幸?」

  「天歌。」我答道,心中的慌亂不曾減少絲毫。

  「天歌,好名字,大氣而美,天,為誰而歌,又為誰而春呢?」淡淡一笑,晚秋看向了一旁的步風塵,分明是意有所指。

  「晚秋見過二位先生。」

  天為誰歌?

  天為誰春?

  此時面對身旁的步風塵,我混亂了,亂的一塌糊塗,以至於都忘了我今日來到風流局是為了什麼事情。

 剛剛那浮於心頭的一切,是否預示著步風塵其實早在一開始的時候就跑進了我的心裡,可若真是這般,那我心裡存在的步風塵是偽聖還是偽善?若只是偽聖,那偽善對於我而言是什麼?

  越想越頭疼,還不如不想!

  「彈得一手好琴,之前怎麼從未聽你提到過,愁天歌,你還藏了多少秘密?」進了晚秋招待貴客的房間,我與步風塵坐在下來。

  「想知道嗎?」我笑了笑,學著步風塵的語氣說道,「等你投懷送抱了,我就告訴你。」

  說笑之餘,我盯著步風塵看了又看,雖然是一樣的皮囊,但靈魂不同的話彷彿面容也有一些變化。

  偽聖更柔和清美一些,偽善更凌厲和冷銳一些。

  「被我迷住了?」見我一直盯著他看,步風塵瞇著眼睛笑了笑。

  不管是偽聖還是偽善,骨子裡都是自戀的男人,只是偽善表現的更直接一些,偽聖則是個十足的悶裡騷。

  談笑之餘,晚秋已經換了衣服進來,看起來也是經過精心打扮之後才出來的,直到此時我才開始真正的打量起這位風流居赫赫有名的男花魁,晚秋給人的感覺輕輕淡淡,恰如他的名字一般,像一朵晚秋時節的白蓮花,乾淨卻帶著凋謝的淡淡哀傷。

  也正是這一份出淤泥而不染的氣質,這份淡淡的哀傷,讓人對這個男人第一眼就有了好感,也有那麼幾絲想要呵護起來的感覺。

  「晚秋公子,真是不好意思剛才弄斷了你的琴弦。」只是這樣的男子並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太過於柔弱了。

  「晚秋能聽秋先生一曲琴音已是莫大的榮幸,區區斷弦又怎麼會放在心中?」笑得柔美動人,晚秋的步伐姿態顯然是經人訓練過的,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卻不會讓人覺得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細腰,長-腿,白膚,淡粉唇,配著一襲帶了薄紗的飄然長衫,真乃是仙界下來的仙子一般輕靈美麗。

  只是這份清然的美,若是與某一個男人比起來的話就頓時遜色了不少,尤其是和偽聖步風塵相比,就更是能感覺的出來這其間的區別。用比喻來講的話,偽聖步風塵是懸掛在九天之上的清冷明月,而晚秋則是一池潭水裡的蓮花,這光輝,難以相比。

  頭疼——雖然步風塵就是一個人而已,可實際上我算是與兩個人都發生了一些關係吧?

  我們在晚秋這裡喝了些酒,也聊了聊,其間聊到了關於晚秋的身世。

  晚秋是個孤兒,十多年前所在的村子出現饑荒,一家人顛沛流離出來尋活路,不巧父母因染瘟疫去世,後來晚秋孤身一個來到了青城被人賣到了風流居秋香樓,那時候他也想過逃跑,可是逃出去卻發現什麼都做不了,也無處可去。

  最終還是回來了,成了如今秋香樓的兩大花魁之一,風流居最美的男人。

  是個男人,可到頭來卻也要服侍其他的男人。

  「真是抱歉,不知不覺的就說了這麼多。」輕輕搖了搖頭,晚秋替我與步風塵倒滿了葡萄美酒,笑著說道,「秋先生,步先生,若是喜歡這葡萄美酒的話記得時常過來晚秋這裡喝一杯,晚秋沒什麼朋友,也出不了這風流居,難得遇到知音,還請二位先生千萬不要忘了晚秋。」

  「葡萄美酒夜光杯,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這葡萄酒應該是從風月國引進來的,是南國權貴才能喝的起的美酒吧。」一直寡言少語的步風塵說了一句。

  「是啊……」晚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南國裡也時常會有一些權貴會來晚秋這裡,我喜歡喝這葡萄酒,他們也就會帶一些過來。」

  講到此處,晚秋神情不由得略顯黯然。

  「晚秋公子沒想過贖身嗎?」我問道。

  「我這樣的人,出去了又能做什麼?」晚秋搖了搖頭,慘然笑道,「更何況,又有誰願意替我這個骯髒的男子花那麼多錢贖身呢?」

  「我願意。」我說道。

  「秋公子……你,你不嫌棄晚秋這髒……」晚秋一下子變得結巴了起來,猶豫的看了看一旁的步風塵,男子頓時眼神黯淡了下來,低聲苦笑道,「秋公子不要逗弄我了,您已經有了如此優秀的愛人,晚秋……晚秋是一點都比不上的。」

  敢情晚秋以為我要贖他是為了將他當「小妾」呢?就算我願意,我身邊這個「正妻」可是個吃醋的狂人,步風塵還不得宰了我。

 「晚秋公子誤會了,我並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覺得晚秋也與天歌一樣喜愛琴音,先才一聊覺得晚秋公子實在是在下的知音,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了,互相幫忙不是很正常的嗎?晚秋公子,若是你覺得我天歌是朋友,就千萬不要說我是在開玩笑,我從來都不開玩笑。」我正色說道。

  過了好一會兒,晚秋才彷彿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歎道:「秋先生,晚秋……晚秋活了這麼多年,也遇到了許許多多的人,其間不只一個人聲稱要贖我,可最後都是不了了之,只有你不貪圖晚秋這個人,只有你是一個真正的朋友。」

  「你就不怕我也是說說就算了的?」我笑著說道。

  晚秋搖了搖頭,正色道:「不,晚秋閱人無數,一看就知道秋先生您與那些酒色之徒是完全不同的人,雖然不知道您的身份,可我卻感覺的出來,您是個不凡之人,比之前我所見過的人,沒有一個人能與您比肩。」

  「秋先生,你的好意晚秋心領了,既然您認為我是你的朋友,晚秋也就直言不諱了,其實這麼多年以來沒有人敢贖我,還有一個原因是當今的南國太子殿下,說來好笑,太子是自然不能將一個花街柳巷的男人帶回去的,否則就會壞了他的名聲。」講到此處,晚秋一陣怡然,苦笑著說道,「他說他喜歡我,可卻不帶我離開這裡。」

  「其實我知道,他是怕我這個來自花街柳巷的男子壞了他的名聲,壞了他這個未來南國國君的名聲,他說待他成了皇帝之後就會帶我離開這裡,呵呵——」晚秋自覺地十分嘲諷的笑了起來,「只怕到那時,他早已經將我忘了,我也可能會死了。」

  「誰敢讓你死?」敏銳的捕捉到晚秋的話裡藏了什麼,我問道。

  晚秋已然沉浸在悲苦之中,因先前對我的信任,不知不覺的就說了出來:「其實在前天的時候太子就過來我這裡,只是沒想到後來有一個女人闖進了風流居,那女人應該是太子的人,不過聽人講那女人現在並沒有名份,是一個從辰國逃亡出來的女子。」

晚秋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說起來,那女子曾經的丈夫也與天歌先生的名字有些相似。」

  我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從辰國逃出來的,曾經的男人和我名字相似?

  「似乎是叫……愁天歌。」晚秋說道。

  「愁天歌?」步風塵突然說了一句話,那眼神冰冷的快要把人給凍死了一樣。

  「咳咳——呵呵,名字的確很像。」我從前的女人,難不成是因政治而聯姻,可是除了新婚之夜看過一眼之後就徹底忘在了某個不知名角落裡的女人,曾經的大臣之女,叫什麼來著……好像,好像是叫心蓮?

  雖然知道我從前認識的人可能會因為我的失敗而遭殃,不過還真是沒想到,心蓮居然跑到了南國,還和太子有了那麼一腿。

  見我表情有異,晚秋輕聲問道:「天歌先生認識那位女子嗎?」

  「只是聽過,並不認識。」我起身說道,「晚秋,你儘管放心好了,我天歌最不缺的就是錢,贖你的錢是綽綽有餘,出了這風流居以外你大可以去另的地方經營一些自己喜歡的生意,重新生活,至於太子那裡,你也放心。」

  我朝著一旁面色不定的步風塵一指,笑著說道:「我這位朋友來頭大的很,太子那裡絕對沒問題的。」

  「天歌先生,步先生……」晚秋一時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

  ……

  沒有留在秋香樓過夜,在宵禁這前我與步風塵離開了風流居朝著客棧坐馬車回去。

  我想我知道為何老四和老九會出現在青城裡了,那天從客棧下路過的轎子裡面坐著的應該就是心蓮,那女子如今跟了太子趙城,此事應該是被來到南國的老四和老九知道了,這兩個蠢貨,只怕是想要教訓教訓那女子吧,更糟糕的就是他們兩個想要投靠太子趙城,以後去找白河報仇。

  哎,盡給我惹麻煩。

  「愁天歌……你之前還結過婚?」步風塵瞇著眼睛冷冷說道。

  「不過是形式上的而已。」我可不是什麼人都會去碰的,不過步風塵這是在吃醋嗎?

  「哦——」步風塵的臉色頓時就緩和了不少,「待在青城怕時間也夠久了,何時離開,你不是要去風月國嗎?說起來,我也有很多很多年沒去過了。」

  「不,暫時還不離開,」我朝著步風塵一笑,說道,「你得幫我一個忙才行。」

  「為那男子贖身?」步風塵挑了挑眉。

  「這是其一,」我拍了拍步風塵的肩膀,笑著說道,「既然有了武選大會,你也去參加一下如何?」

  「不可能。」步風塵一口就回絕了我,他不些不屑的輕哼道,「讓我去與那些凡人比武,愁天歌,你不覺得這是一件十分好笑的事情嗎?」

  步風塵念叨了起來:「你可知,在聖門並不是人人都能見到我,若是想讓我與之對決,那至少也要極好天賦的人修煉上個千把年還差不多!這等凡夫俗子,做我的對手,簡直就是荒唐之極!」

  「說來說去,意思就是你不願意了?」我冷冷望著步風塵,「步風塵……」

  「其他的事情我可以答應你,這個不行。」步風塵說道,「愁天歌,你若是要將那男子贖身,我自有辦法,你若是想要保你兩個屬下的安全,倒不如直接廢了他們的記憶將他們丟到一個小村子裡去,你若是不喜歡那南國太子……」

  「你就殺了他?」我挑眉問道。

  步風塵略微遲疑了一下,說道:「直接出手不行,會引來一群很麻煩的人,不過若是間接的話,我可以讓他死的乾乾淨淨,不留痕跡。」

  「停——我就問你,你願意還是不願意?」我自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步風塵扳著臉看了看我,似是考慮了一會兒以後瞇眼說道:「是不是我不願意,你晚上就不讓我進你房間了?」

  深吸了一口氣,我微笑著對他說道:「如果你打算讓我討厭你一輩子的話,你也可以闖進屋子裡。」

  步風塵瞥了我一眼,淡淡說道:「等這事情結束了以後,我會讓你好好賠我的。」

  呵呵,那也得等這事情結束了以後再說。

  ……

  ……

  南國的武選打著招攬人才的標語,雖說是來自五湖四海的武林人士都可以前來參加比賽,但是也得提前報名,再由抽籤決定比武的順序。

  報名,那是早就結束了的。

  不過沒關係,我們可以走後門。

  嗯,趙紹在哪裡呢?

  「哎呀,秋大哥,你這幾天跑哪裡去了,怎麼突然就消失了,雖然您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可是離開的時候好歹也要給我打聲招呼嘛,你這樣突然消失,我可是會很傷心的!」

  「什麼,需要我幫個忙?秋大哥你儘管說,只要我趙紹能幫得到的,我一定赴湯蹈火,不辭辛勞,為您服務!」

  「什麼!秋大哥你要參加武選,可是秋大哥你現在不是功力全無,而且腿還有點……咦,秋大哥你的腿似乎好了呀!」

  「什麼——!不是秋大哥你要參加武選,是步先生要參加武選——!秋——秋大哥,你……你沒有說錯吧,你是說步先生?步先生居然要參加武選?哎喲喂,你們這是來攪局的吧,有步先生在這裡,其他人還不得都玩泥巴去啊!」

  「不過秋大哥你放心好了,這插隊上擂台的事情就交給我了,只是前幾天你一聲不響的就離開我了,我五哥可是問了我好久呢,對了,我告訴你我五哥是太子的事情他也知道了,我五哥想和你多認識一下呢……」

  這趙紹,每一次見面話都那麼多,差一點就噴我一臉口水。

  解決了這插隊的事情,自然就是看戲的時候了,我承認,讓步風塵參加比武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故意的,我就是故意楊看一看步風塵和人比武。

  其實天下之大,高手更是數不勝數,雖然可能達不到步風塵那種境界,可若是真的有高手出現,那場面一定很精彩。

  畢竟,步風塵也是一直藏著掖著的沒有將真實實力展現出來。

  我回到了步風塵包下的酒樓,步風塵倚在欄杆旁邊喝著從秋香樓帶回來的葡萄酒,那一臉的臭表情,顯然就是萬分不願意從一個看客成為一個被人看的比賽者。

  「步先生,這世間就沒有人能入的了你的法眼,與你一決高下之人嗎?」我走了過去,說道,「人間的凡夫俗子裡,可是不乏高手的。」

  步風塵瞇著眼睛看著我,只是冷冷說道:「今日傍晚的時候,我定要讓你明天連床都走不下來。」

  這個混蛋——

  我嘴角微微有些抽搐,瞪了步風塵一眼不再說話。

  沒過一會兒,就聽到下面有人在報挑戰者的名字。

  「嗯……下一位挑戰者,自成一派者——步風塵!」

 


第十六章-倉皇落敗

  「步風塵?」茶杯已經遞到了嘴邊,卻在聽到這個有些熟悉名字的時候硬生生停頓了下來,太子趙城頓時就瞪向了坐在不遠處的越紹。

  「趙紹,你剛剛是去了哪裡呢?」趙城放下了茶杯,他是這個武選的總負責人,自然是知道整個比賽的流程應該是什麼樣的,這本應該出現的下一位挑戰者絕對不是步風塵,他早已經在賽前就看過了比賽人員名單。

  名冊裡確確實實的沒有一個名為「步風塵」的人,而若是步風塵想要參與到這一次的武選中的話,那必然需要人從中做一些手腳,聯想到與步風塵認識的人裡有誰,毫無疑問,這事情是趙紹弄出來的。

  趙紹低著頭嘿嘿兩聲,無辜的說道:「五哥,我……我這也是剛剛才知道他們還在青城,而且還要參加武選的,你也知道的,我這人能瞞得了你什麼啊。」

  見趙城的臉色不是很好,趙紹心虛的低著頭心裡暗暗苦歎,上次愁天歌和步風塵同時從城主府和將軍府消失,恰好那天趙城去將軍府想去見一見步風塵,結果撲了個空,回來的時候也發現愁天歌不見了。

  想趙城堂堂南國太子,不管是何方神聖見了他也得客氣三分,可是沒有想到步風塵和愁天歌竟然是這種一聲不響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人,那天趙城的確是有些心情不好。

  這個時候,愁天歌和步風塵竟然又出現了,而且還是在趙城毫無所知的情況下,對於任何一個強者而言,不可掌控的局面與人都是他們所不願意看到的,而於此同時,他們又是極為渴望想要用自己的能力去掌控這一切。

  「哎!五哥,你看——是步風塵!」眼尖的瞥見了一抹從天而降的白影,趙紹立刻指著遠處大喊一聲,以此來轉移趙城對他的注意。

  果然,趙紹這麼一喊,趙城就立刻轉了過去,趙紹暗暗鬆了一口氣,沒事兒,偷偷看了看四周,趙紹就又悄悄跑了出去。

  「哎喲喂,那是什麼,難道是九天之間上的仙人降世了?」

  「好厲害的輕功!這到底是什麼人?」

  「步風塵?怎麼從來都沒有聽過這麼一號人物?」

  陽光絢爛刺目,陣陣清風怡人,逆光之下,是一個個仰望天空遠處看不清那白影是什麼的看客,在眾人的一陣驚呼之中,就只看到一個模糊的白影從天而降,腳底似是踩了風一般緩緩滑落而來。

  白衣飄飄,銀髮飛揚,絕世的身姿,不可一世的冷傲囂狂之態。

  輕輕落地,未發出一絲聲響,四周的眾人卻彷彿感到了一陣冰冷的風拂面而來,禁不住的身心一震。

  趙城低頭看了眼他放在桌上的茶杯,茶水一陣陣的顫動,水面上一條條的波紋,就算他握住了杯子,那波紋也未曾消失,趙城不禁皺起了眉頭抬頭望向此時已經站在了比武台上背對著他們這一面的步風塵。

  步風塵,步風塵……原來這人就是步風塵嗎?

  「主人——您請坐!」一陣尖細的喊聲從台底下發出來,隨後就有一個男子指著椅子跑了上來。

  大概是步風塵的登場太過於震撼人心了,以至於都沒有人出來阻止這個突然跑上比武台的穿山甲,穿山甲屁顛屁顛的抬著椅子放在了步風塵的旁邊,用袖子細心的擦了擦。

  撩起衣擺,步風塵轉過身坐在了村子上,穿山甲又在一旁挺直了腰撐起了紙傘替男人遮住了曬人的太陽。

  見了男子的面容,趙城不禁微微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趙紹說的竟是真的,這男子果然是不一般的人,他閱人無數,卻還未見過有如此美貌的男人,雖美,卻不會讓人感到一絲女氣,只是這個美,太過於冰寒,也太過於讓人不敢接近。

  「這步風塵,還真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男子,連參加比武都是如此特別,帶了家僕不說,還搬了椅子。」趙城不禁笑著搖了搖頭,他聲音一沉,說道,「看來,今日我會欣賞到一場終生難忘的比武啊!」

  ……

  ……

  「讓一讓,讓一讓!」這個步風塵和穿山甲,他們倒是有武功了,一個個的從酒樓上就跳了下去,可惜我這個如今武功盡失的人只能小跑著從樓上下來,又擠來擠去的才擠到位湖邊。

  雖說在酒樓上看看也不錯,不錯還是離得近一些看得更舒服一點,或者說,如果步風塵一個發瘋,我也好歹能制止一下。

  「秋大哥!秋大哥!在這邊!」不遠處傳來趙紹的聲音,這小子正拚命的朝著我揮手。

  「上次我就那麼一聲不響的走了,你的五哥若是見了我,該不會讓人將我抓起來痛打二十大板吧?」我跑了過去,趙紹很快就帶著我朝層層包圍的權貴看台走了去,既然要選一個看戲的好地方,毫無疑問,趙城這些皇族坐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地方。

  趙紹一聽,立刻就垮了臉,苦笑著說道:「秋大哥,你這次可不能再一聲不吭的走掉,不然我五哥非得宰了我不可。」

  談笑之餘,趙紹已經帶著我來到了看台的一個空位處,離趙城他們只隔著很短的距離,還未坐下來,趙城果然就朝著我們這邊看了過來,不過這太子沒有生氣,只是笑容可掬的朝著我們笑了笑,點頭示意了一下。

  「唔,看起來倒是沒事了。」趙紹在旁鬆了一口氣的說道。

  誰管趙城是不是在生氣呢,我稍微朝著他那邊瞄了一下,瞥見了一個有些熟悉的女子就坐在趙城的身後右側,雖然不是很能看得清模樣,不過應該是心蓮沒錯了。

  看來晚秋說的沒有錯,心蓮如今已經成了趙城身邊的女人。

  輕輕瞥了趙城那邊一眼之後,我很快將目光定在了比武台上,這個位置真是好,不但能清楚的看到台上的一舉一動,還能很清晰的聽到台上的人在講話。

  「您……您就是步風塵吧?」負責監督比武的人輕輕喊了一聲,看那樣子明顯是被嚇到了,此次南國武選來了不少人,其中自然不會少了一些氣質格外突出的高手,雖然已經有過預料,可還是沒有想到真正遇到時竟會如此可怕。

  步風塵只是淡淡瞥了眼那負責監督比武的人。

  「額……比,比武開始!」匆匆忙忙的喊了一聲就退了下來, 這人都已經被嚇到有些腿軟了,這怎麼一個眼神都要快殺了人似的可怕!

  誰讓,這時候的步風塵心情不是那麼好呢?

  南國武選的規則是一個人若是可以連續戰勝三人就能進入下一局的比賽,此時步風塵所在的比武台上的武者已經連續贏了兩場,只要再贏一場就能直接進入下一局,雖然因對手的氣勢而有些心虛,可這個時候就只有兩條路能選擇了。

  要麼放棄,要麼打。

  反正比賽有規定不能打死人,他也不怕,搏一搏也好!

  「泰山派秦穹!」武者抱拳說道,聲音猶如洪鐘,震得四周的人隔膜發疼。

  回答武者的是一陣沉默,步風塵連氣都沒有吭一聲,就只是坐在椅子上,翹著腳,不知道從哪兒拿了把扇子一扇一扇的,這男人自己本身就是塊冰塊,還扇。

  武者可能沒想到對方雖然生得儀表堂堂,可竟然會如此無禮傲慢,莫說是回話了,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你……」武者羞憤不已,遭受到如此大的蔑視,心裡一陣怒意橫生。

  一旁的泰山派弟子也紛紛在台下湖邊大聲喊了起來:「大師兄!揍他一頓,讓他看看我們泰山派的厲害!」

  「泰山派在江湖裡是個什麼樣的地位?」對江湖不是特別瞭解,我問了身旁的趙紹。

  趙紹沒事兒就喜歡四處遊蕩,對於各門各派也有一些瞭解,他很樂意的解釋了起來:「秋大哥,泰山派來自南國的北部,算不得什麼大門派,也就是近幾年才興起來的,像泰山派這樣的門派可多得是了。」

  「那大的門派都有哪一些?」我剛剛問完的時候,就聽得四週一陣驚歎聲。

  比武台上,那剛才站在步風塵對面的泰山派弟子竟然雙腿跪在了台上,渾身止不住的顫抖,那頭低得不能再低了,彷彿是籠罩在一片恐懼中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這聽到趙城帶著疑惑的問了一句。

  還能是怎麼回事呢,有一些人就算用眼神也能殺人了……步風塵算是一個吧。

  因定力不夠,被步風塵所散發的氣勢完全壓倒,泰山派弟子不戰而敗,倉皇退下。

 


  第十七章-舊愛?舊情?

  「百承派山三石元!指教了」

  巨大的錘子揮來舞去,好似都砸得天空都顫動了似的,只是這男子在還未跑出兩步的時候就被正在喝茶的步風塵丟出的杯蓋給砸中了胸口,百承派弟子頓時連聲音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來就朝後飛了去,轟然落在了湖水裡。

  「師兄!」

  「師兄你沒事吧!」

  其他的百承派弟子紛紛跳下水去將武者給撈了起來,雖然是不省人事,不過看樣子並沒有大礙,步風塵還是稍微留了些力氣。

  「呼——還好,我真怕步先生把人給打死了呢,不過看起來步風塵還是很善良的。」趙紹拍了拍胸口,在一旁說道。

  我不禁抽了抽嘴角,步風塵?這個偽善會善良?都已經是偽善了哪可能還會善良,步風塵分明是覺得對付這些小蝦兵不需要使出全力來,或者說,步風塵的心裡一定是覺得殺了這些人只會弄髒了他的手。

  沒錯,步風塵絕對是這樣高傲到一種境界的人,和善良完全扯不到一絲關係。

  「第三局,勝者步風塵!」

  在繼剛才先是用眼神打敗了第一個人,用一聲輕喝打敗了第二個人,用一個茶杯蓋子砸暈了第三個挑戰者,步風塵已經輕輕鬆鬆的連贏三局順利晉級。

  「恭喜步大俠,您已經成功晉級了,可以下去好好休息了。」負責比武場監督的人笑得和藹。

  「不用了。」自來到比武場之後,步風塵還是第一次開了口說話,男人漫不經心的緩緩說道,「繼續。」

  「可是……可是您已經連續比賽三場了,是不是應該休息一下比較好?」估計這人說話的時候心都是虛的,步風塵雖然連續比賽三場,可是還沒有從椅子上起來過一次,身旁有穿山甲給打傘擋著太陽,還時常有人送酒水、果盤、點心上去,那可是比下面曬著太陽的看客還要輕鬆愜意上幾分。

  「不需要,」步風塵理了理搭在胸前的長髮,聲音不大,卻能讓每個人都聽到,「若有自信者能與我一鬥,可上台來一比,若是沒有,那武選的第一名就應該是我了吧?」

  看的出來,步風塵顯然是不想明天還坐在這裡比武,這男人想要速戰速決,直接就跟所有人下了挑戰書,就是得看有沒有人敢接招了。

  「太子殿下,這……這好像不合乎比武規則啊!」坐在不遠處的青城少主有些猶豫的開口問道,看這個場面他也做不了主,真正能做主的還是太子趙城,規則這種東西,還不是被人寫出來的,要改的話,太子一句話就能改掉。

  所謂規則,是強者用來約束弱者,而他自己卻從來都不放在眼裡的東西。

  太子只是擺了擺手,示意沒有什麼問題,得了太子的令,青城少主也放了心,心裡大概有了個把握,青城少主立刻就站了起來,大聲說道:「今日,若是能有人挑戰步先生成功者就能獲得本次武的第一名,不但有黃金十萬兩相送,更可以進青城城主寶庫隨意挑選一件寶物,若是無人能戰勝步先生,那這一切就歸步先生了。」

  青城少主的話音剛剛落下,底下頓時一片嘩然。

  這原本預定要舉行一個月的武選,怎麼在第二天就得要決出第一名來了,聽了青城少主的喊話,不少人都蠢蠢欲動,十萬兩黃金外加青城城主府內寶庫隨意挑選寶物一件,這樣的誘惑力也太大了。

  「趙紹,你剛剛還未告訴我當今武林江湖裡最厲害的門派是哪些呢。」趁著這空檔,我又問了一遍。

  「秋大哥,估計這幾個大的門派待會兒都會上去,到時候我一個一個給你介紹。」趙紹回道。

  如此大的誘惑,就算不少人見步風塵武功高強,可想必還是會有人上去試一試的,尤其是對一些心思狡猾的人而言,他們可能更會使出一些謀略來。當著太子趙城的面那些人可能不敢耍詐,可總有其他一些辦法。

 若是我想的沒錯的話,應該會有一些人使出車輪戰的法子來,試圖消耗步風塵的精力,最後趁著步風塵虛弱的時候趁機出手,這個辦法雖然笨,可也是目前看起來最有效的一個辦法了。

  果不其然,就在青城少主宣佈了新的比賽規則之後,就有人跳上了比武台,看那個樣子也就是個一般般的武林人士。

  「在下崆峒派弟子XXX,指教了!」那人說道。

  「崆峒派也是個小門派,不足一提。」趙紹似乎是來了興致,開始在我旁邊講解了起來,「不過崆峒派背後卻是當今江湖裡的四大門派之一,莊雅門!秋大哥,莊雅門是我們南國最大的一個門派,族下弟子遍佈南國各地,南國境內也有不少小門派是依附在莊雅門存活的,這個崆峒派就是其中之一。」

  趙紹輕哼一聲,頗為氣憤的說道:「這些個名門大派,是打算派小弟出來打頭陣,等耗盡了步先生的力氣之後再自己上場。」

  看來趙紹也看出來了,既然連趙紹都看出來了,那在場的不少人也看出來了。

  只可惜,就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句話。

  趙紹繼續說道:「秋大哥,其實這些名門大派不缺錢,雖然說十萬兩黃金也很吸引人,但實際上他們都是衝著青城城主府的寶庫去的。」

  「哦,寶庫裡有什麼特別的寶貝嗎?」我挑了挑眉,問道。

  能讓幾大門派競相追逐的寶物,可不會是什麼簡單的寶物,我不禁暗暗猜測了起來,莫不是什麼神秘的武林秘籍,還是稀世寶貝。

  沒料到,趙紹的回答卻讓我大吃一驚,大失所望!

  趙紹神秘兮兮的都在我耳旁,低聲說道:「傳說是數百年前聖門門主來到南國時留下來的一根頭髮!」

 「什麼?步……不會吧,竟然是聖門門主留下來的頭髮?」我差一點懷疑我剛剛是不是聽錯了,趙紹說什麼,這個讓四大門派競相追逐的寶物竟然是步風塵那傢伙留下來的一根頭髮?!

  就步風塵那頭髮,有幾次在爭執的時候我都記得我不小心給拔下來了幾根,沒想到竟然還是如此如此寶貴的寶物。

  「是啊!」見我說話太大聲,趙紹趕緊比了個小聲的動作,還在那裡神秘兮兮的說道,「秋大哥,小聲一點,你想讓所有人都聽到啊!」

  我不禁苦笑著說道:「趙紹,你確定沒有說錯?一個傳說中的門派,一個傳說中的人物,你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存在,就為了一根頭髮,值得這麼多人去搶?」

  趙紹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說道:「秋大哥你有所不知,其實我們南國有一個流傳下來的故事,當年聖門門主偶然來到了南國,據說——只是據說啊,據說是和我們南國的一個老祖宗有了一些不尋常的關係,就給我們老祖宗留了一根頭髮,說將來可以用頭髮作為信物,為持有頭髮的人做一件事情。」

  不尋常的……關係?

  步風塵和南國的老祖宗發生過不尋常的關係?!

  我突然想到那時候偽聖在給我流光的時候,也扯下了他的一根頭髮作為鏈子串起了流光珠,而這顆珠子,這根頭髮,現在就在我身上。

  「秋大哥,你怎麼了,臉色一下子變得那麼難看,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該不會是太陽太曬,中暑了吧?」趙紹突然緊張的說道。

  我乾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沒……沒什麼。」

  「趙紹,你知道你那位南國老祖宗是誰嗎?」我悄聲對他問道,「你告訴我,我不告訴別人。」

  「聽說……是我們祖上的一個太子,後來因為太子繼承了皇位不能離開人間吧,所以聖門的門主就離開了。」趙紹扼腕歎息,說道,「可惜啊可惜,這是一段多麼讓人感到傷感的戀情,不過若是那位聖門門主知道我那祖宗在很多年後也一直思念著他,而且還畫了一幅聖門門主畫像日夜思念的話,不知道聖門門主會不會覺得後悔,當年沒有留在凡間。」

  「秋大哥,你說是不是?」趙紹轉了過來,問道。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步風塵啊步風塵,還真是風流啊,不錯啊,多情啊,頭髮真是多啊!

  「是……當然是了。」一陣陣冷笑。

  等等——

  趙紹剛剛說什麼,那南國皇帝還畫了步風塵的畫像?

  「你是說,南國有聖門門主本人的畫像?」

  若是南國有聖門門主的畫像,那怎麼趙紹一副不認識步風塵的樣子?

 


  第十八章-前輩?後輩?

  南國有聖門門主本人的畫像,如果那幅畫像真的存在的話,如果那幅畫像上的人真的是步風塵的話,那怎麼趙紹和趙城他們見了步風塵會什麼反應都沒有呢?

  按理說,步風塵好歹也是傳說中的聖門門主,若是太子趙城知道聖門門主就在他面前的話,這個男子早就會極盡一切能力的去拉攏接近步風塵。

  認識聖門門主,這件事情對於一個想要盡早繼承皇位的人而言無疑是一個很大的籌碼,對太子趙城是有天大的好處,絕無一點壞處。

  可趙紹在辰國江城時看到步風塵沒多大特別的反應,此時的趙城也沒有,答案只有兩個,要麼是那幅畫是假的,要麼就是趙紹和趙城沒有看到過那幅南國祖先留下來的畫卷,於是也就不知道聖門門主上什麼樣子,自然也不會認出步風塵來。

  心中萬千思緒飛快的掠過,我大致上已經確定了趙紹和趙城是絕對不知道此時在比武台上的步風塵就是聖門門主。

  「傳說是有。」聽了我的問,趙紹回答的有一些好玩。

  「傳說?」我不禁挑眉,果然,趙紹沒有看到過那幅南國皇帝留下來的畫像。

  趙紹低頭嘿嘿笑了一聲,說道:「是啊,我就只是聽人講的。」猶豫了一下,趙紹又低著頭小聲的說道,「其實我是聽皇上講的,可我想看看聖門門主長什麼樣子的,皇上又不給我看,他說只有歷代皇帝才能看。」

  「聖門門主的畫像藏在皇宮裡,具體在哪裡我也不知道,不過皇上說了,只有當了皇上的人才能看,我想啊,肯定是被藏到了只有皇帝才知道的地方,所以我說,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聖門,聖門門主還真的來到過我們南國。」

  趙紹洋洋得意的說道:「以後若是發生戰亂了,說不定那聖門門主念在往日舊情的情分上還會下界來幫幫我們呢。」

  情分啊?呵呵——的確是很大的情分!

  抱著雙手靠在椅子上,我遠遠望向了此時還在比武台上坐著的步風塵,步風塵還是那麼悠然自得的坐著,一個個的挑戰者如過江之鯽一般絡繹不絕,一個失敗了就再上一個,雜七雜八的門派一大堆,基本上都是一些蝦兵蟹將。

  這些人果然是想用人海戰術將步風塵給打累了,可從始至終,步風塵都安安穩穩的坐在椅子上未曾起身,有時候步風塵只需要一個眼神,或者是仍一個手裡的雜物過去,那些挑戰者都得趴下。

  可就算是這樣,蒼蠅多了還會覺得煩呢!步風塵的臉色不大好,顯然是已經有些被煩的不耐煩了。

  「啪——」轟然一聲響,眾人不由得被嚇了一跳。

  只看到原來安然坐在椅子上的步風塵突然之間就站了起來,剛剛這男人似乎是略帶怒意的拍了椅子一下,就在步風塵站起來之後,那椅子頓時就轟然倒塌,這或許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椅子就在人們眼前由一把完整的椅子瞬間就碎成了不屑,用「支離破碎」一詞來形容是毫不為過。

  若是剛剛這一掌是拍在人的身上呢?自己是不是能夠擋得了這一掌?還是會和這把椅子一樣變得支離破碎……

  如此可怕的內功,足以讓人膽寒。

  場內頓時一片沉默的安靜,耳邊只聽得到人的呼吸與心跳聲,偶爾有飛鳥在空中劃過,留下一條條無言的沉默白痕。

  步風塵就這般冷冷掃視了四週一眼,開口用他那冰冷堅硬的聲音撕碎了這一片沉默:「這就是爾等的水平嗎?這就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的水平嗎?如同蒼蠅一般煩人又弱小,嗡嗡嗡叫個不停,是想挑戰我的耐心,讓我一掌將你們這些蒼蠅全部拍死嗎!」

  人就站在那裡,不曾移動絲毫,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卻如同山嶽一般壓在了每一個人的胸口上,一些內功薄弱,自控力差的人都已經禁不住瑟瑟發抖了起來。

  發了一頓火,步風塵沉聲說道:「還有人再上來嗎?」聲音似刀刃劃過冰面。

  剩下的話,步風塵沒有打算再說下去了,但只要是聰明人就能看的出來此時的步風塵和剛才是有一些不一樣了,這一次,這個男人可不會再手下留情了,什麼意思呢?就是說如果再上來一隻蒼鷹的話,步風塵可是會毫不猶豫的就把他們拍死的。

  「嘖嘖嘖——」雙手抱在胸前,我不禁搖了搖頭,輕笑了一聲,歎道,「慘了慘了,步風塵若是生氣的話可是會真的動手殺人的,趙紹,要是不想在這裡出什麼事情的話,你也得讓那些不知死活的門派稍微收斂一下啊。」

  「啊?步先生還好殺人嗎?」趙紹一臉不可思議的望著比武台上的步風塵,支支吾吾的說道,「不會吧,步先生……步先生會殺人?」

  「有什麼不可能的。」我瞥了眼趙城那邊,趙城剛剛好像是跟一個手下對了對眼,看樣子這個聰明的太子已經知道剛剛的那些人的確觸動了步風塵的底線,在接下來若是繼續冒險的話,可是會釀成大禍的。

  我還沒有見過步風塵發火的模樣,這是第一次,我也不知道這個男人要是發起火來會是什麼樣,估計那情景不會太好。

  雖然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點想要看到步風塵發火的模樣,不過現在還不是把事情鬧大的時候,步風塵啊步風塵,等武選結束了,我可還有一些事情想要探探你的口風。究竟還有多少秘密是你瞞著我的?

  步風塵聲音落下了一會兒,四週一片安靜無人應答,也沒有炮灰再敢往武選檯子上跑了,炮灰既然不能再上了,那接下來的人總該是真正的武林高手了吧?

  「凡夫俗子?」聲音輕悠悠宛如從四周傳來,一鬚髮盡白的老者宛如鴻雁一般飄然落下,那身姿真是有如從聖門裡跑出來的一樣,白頭髮見白頭髮,可一者是滿臉皺紋,一者卻是俊美如斯,大大的不同。

  白髮老者飄下,一手負背,一手捋著自己的長鬚,宛若仙界裡的老人家似的,輕淡淡的說道:「閣下難道不也是這凡間的一者,這凡人中的一者嗎?」

  步風塵只是冷冷望著這白髮老頭子,輕哼一聲,撇過頭說道:「要麼打,要麼自己跳下水裡去,講廢話的話,你可以閉嘴了。」

  「好個狂妄的人!」

  「你可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誰啊!」

  低下一陣陣的有人喊著,我朝著聲源望過去,卻發現找不到說話的人,這些個縮頭烏龜,敢說話卻不敢露面,著實可笑的很。

  「年輕人,你雖然武功高深,也需要知道一山還有一山高,你今日的猖狂與目中無人,可知道日後會給你帶來多大的麻煩那?」那白髮老者一副長輩的模樣訓斥起了步風塵。

  我頓時就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看模樣那白頭髮的老頭子是比步風塵要老上起碼四五十歲,可是步風塵的實際年齡估計都足夠做那白髮老頭子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了吧!可是現在,這個白頭髮老頭子居然還在訓斥步風塵?

  一個活了差不多有千年的老怪物被一個活了不到百歲的老頭子訓斥?哈哈哈——我不用看都能知道步風塵此刻的臉色有多差。

  步風塵可是聖門門主啊,堂堂聖門門主啊,平日裡聖門弟子頂禮膜拜的男人,誰也不敢講一句閒話的聖門門主,向來只有步風塵教訓別人的份,此刻就在凡間的比武台上被一個白髮老頭子當面教育了起來。

  「呵呵——能給我步風塵惹麻煩的人只有他,」在我暗暗捂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趙紹看的一愣一愣的時候,步風塵就朝著我這邊一指,冷漠的對那白髮老者說道,「除此之外,這普天之下,這五湖四海之內,還沒有一個能入的了我眼的人。」

  步風塵簡簡單單的一指,不少人就「嘩——」一下的朝著我望了過來,也包括太子趙城他們,看著他們好奇又複雜的眼神,我不由暗暗苦笑,我是給步風塵惹麻煩的人,步風塵也時刻不忘記給我惹麻煩,大家也就彼此彼此。

 

 

  第十九章-師傅?徒弟?

  「年輕人?哈哈哈——」步風塵仰頭一陣冷笑,不屑的冷哼道,「我步風塵行走與世間的時候,你這蠢人還不知道在哪一世為豬為驢,而今成了兩條腿走路的東西,也敢妄想成為我的前輩?」

  「你——實在是口出狂言!」這白髮老者何時被如此辱-罵過,氣的吹鬍子瞪眼,剛剛的仙氣兒頓時就變得煙消雲散了。

  這老頭子,比步風塵這個神棍差遠了。

  「慘了慘了,他們是要打起來了?」趙紹在一旁嘀嘀咕咕的,好像是在他上面比武一樣比誰都緊張。

  「趙紹,這老頭子什麼來歷?」我問道。

  「這是白眉大師!」趙紹提高了聲音,神情激動,「步先生也太過放肆了,白眉大師是江湖裡赫赫有名的高手,德高望重,不少人都十分仰慕他,而且白眉大師也是一個修行之人,和不少修行者關係都很好,步先生不僅惹了白眉大師,也等於是惹了白眉大師身後的弟子和朋友啊!」

  趙紹焦急的說道:「遭了,遭了,秋大哥你怎麼還在笑啊,要知道白眉大師武功高強,深不可測,朋友弟子遍天下,你們若是惹了他,將來可是會有大麻煩的!不過沒關係,你們可以來南國皇宮,他們雖然厲害,可也會給我們皇族一些面子的。」

  我笑著搖了搖頭,開什麼玩笑呢,比弟子,步風塵可是有整整一個聖門,聖門裡有整整九個部分,每一個人都是頂尖高手!這天底下還有誰比步風塵更有本錢的?沒有,還真的是一個都沒有!

  「放心吧,這姓步的神棍可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拿過酒杯品了一口葡萄美酒,我說道,「步風塵……也是一個修行者啊。」

  場上,一言不合的步風塵和白眉大師已經站在了對立面,暫時的平靜下是即將爆發的一場大戰。

  有人盼著白眉大師的出現能改變此時步風塵一人獨霸的局面,也有人盼著這神秘的步風塵能打敗這位享譽江湖已久的白眉大師。

  什麼大師,若真是品德高尚,那剛剛步風塵被一堆蒼蠅煩的時候怎麼不見這白眉大師跳出來叫兩聲「不公平啊不公平」,可偏偏是在蒼蠅退下了之後才跑上台來,一跑上來就裝前輩一樣的訓斥步風塵。

  「莫讓他人覺得我欺負小輩,你先出手吧。」這次步風塵搶了先說話,就怕這個白頭髮的老頭子再佔他口頭上的便宜。

  步風塵一副瀟灑的前輩模樣,長袖一揮,淡然而立,飄飄然就是一個天然神棍。

  白眉大師只是呵呵一笑,笑得尷尬,笑得僵硬,笑得不自在,強裝大度的說道:「那就不要怪老朽欺負人了。」

  呵呵——誰欺負誰還不知道呢?

  我抱著雙手在遠處看戲,等著看步風塵欺負這位鬚髮全白的晚輩。

  「來吧。」輕輕一笑,步風塵眼裡劃過幾絲讓人感到膽寒的笑意。

  「喝——」輕喝一聲,白眉大師身形變換,雖然已經是老骨頭一把,但是那動作比一個年輕小伙子還靈活,咻咻咻——好似化作了一道道白影似的朝著步風塵攻擊了過去,手裡的拂塵似一條條鞭子一般抽了下去。

  步風塵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絲毫,一些人已經摀住了眼睛不敢看一個活生生的大美人被人打成什麼樣,就覺得步風塵這次是遭殃了。

  可惜,還未等白眉大師笑開顏,還未等支持白眉大師的人呼喚出聲,那原本站在原地,本應該被拂塵所打到的男人卻消失了,就在眾人眼前,當拂塵打下去的時候,步風塵竟然變成了一道幻影。

  這不是幻影,僅僅是步風塵移動的速度太快,以至於凡人的肉眼都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步風塵的本尊去了哪裡。

  「咦?」白眉大師一聲驚呼,猛然感覺到身後不對勁,一股刺骨的危機感讓這個老江湖頓時就硬生生的拔地而起,以違反了常人能力的辦法飛離了地面。

 就在白眉大師剛剛飛開的時候,步風塵就出現在了白眉大師剛剛在的地方,從眾人的方向望過去,以為是白眉大師輕輕鬆鬆的躲開了步風塵的攻擊,可只有在比武台上的白眉大師才知道,若是他剛剛不是因為多年來在江湖裡歷練出對危機的本能反應,那可能他剛剛就已經死了。

  在步風塵的面前,白眉大師清楚的看到他剛剛站立的地方空氣已經在扭曲了,儘管並不明顯,可若是這人能將空氣都扭曲掉,那這人的功力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更超出了他所看到過的所有人,所有修行者的極限。

  如此可怕——怎麼會如此可怕!

  這人,到底是誰?!

  白眉畢竟是個老江湖,不像一些年輕人盛氣凌人,骨子硬,白眉可是還想過幾年輕輕鬆鬆的愜意生活,不想因一時衝動就死了,在思考了一番之後,雖然不知道步風塵是何方神聖,也大概知道了這人可能是隱居某處的神秘修行者,也相信了步風塵剛剛說的話,這人雖然看起來比他年輕,可說不定已經是以為得道修行者,才能保持容顏不老。

  「這位先生,也是修行者吧?」看清了形式,白眉大師立刻就丟下了拂塵,一副老鄉見老鄉,惺惺惜惺惺的模樣,和藹可親又客氣的朝著步風塵拜了一拜,畢恭畢敬的彎腰說道,「小子白眉,剛剛實在是愚笨至極,還望前輩不要見諒。」

  好一個峰迴路轉的戲碼,剛剛還一副前輩模樣訓斥人的白眉大師,現在居然畢恭畢敬的朝著步風塵行禮,更稱呼對方為「前輩」。

  在場的人無不是看的目瞪口呆,可惜,步風塵這個傢伙的年齡也暴露了。

  對手都已經主動認錯了,低頭了,還叫起「前輩」了!步風塵這個聖門門主哪裡還會繼續動手,明明知道這個老油條是故意的,可是也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繼續揍人家,不然就顯得步風塵沒氣度了,步風塵還是要面子的。

  「前輩,小子先才冒犯了,還望前輩能大人有大量,不要見諒,」那白眉老頭子說道,「不知道前輩是在何處修行?」

  「這不是你能知道的事情,下去吧。」沒打夠,步風塵有些不爽的說道。

  白眉大師都已經自動認輸退下了,這接下來還有誰敢上台比試?要是贏了那是名聲大噪,還能贏得寶物與十萬兩黃金!

  可要是輸了呢,那簡直就是把臉都給丟到哪兒去了。

  哪一些更愛面子的大門派高手一個個的安靜了,喝茶的喝茶,扇風的扇風,發呆的發呆,淡定的不得了。

  比賽就這麼結束了?步風塵就是第一名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一些熟悉的聲音。

  「師傅,你要去哪裡啊!師兄,快拉住師傅啊!」

  「師傅——師傅——」

  這聲音,似乎是田甜兒和她的師兄青風的。

  那他們的師傅,也就是三丘道人了吧?

  「呀呀呀呀——你就是步風塵吧?果然厲害,資質不錯,要不要做我三丘道人的徒弟啊!我可以教你很好的法術啊!」行,前腳走了一個「前輩」,這後腳就來了一個「師傅」,步風塵今天的運氣真好。

  聲音似洪鐘一般震得四周人耳膜發痛,這自稱三丘道人的可比剛才的白眉大師靠譜多了,這或許才是真正的修行者吧。

  坐下一個大葫蘆,只見一個滿臉鬍渣,袒胸露乳的中年邋遢男人一邊喝著酒,一邊哈哈大笑的朝著這邊連人帶葫蘆的飛了過來,的確是用飛的。

  「是修行者!」

  「原來是三丘道人啊!」

  似乎不少人都認識三丘道人,包括離我不遠的趙城都頓時變得兩眼放光,差一點就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看起來這位三丘道人的確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步風塵只是雙手背負在身後,望著三丘道人騎著葫蘆落在了地上,淡淡的說道:「你想成為我的徒弟?」

  「呀呀呀——不是!不是!你怎麼聽不懂呢,是你要成為我三丘道人的徒弟!」三丘道人坐在葫蘆上說道,一邊喝了一大口酒。

  「真臭。」步風塵皺了皺眉頭,往後退了一些拉開了與三丘道人的距離,搖頭說道,「你太老,太醜,太臭,做不了我的徒弟。」

  「不是!不是!是我要做你的師傅,你才是我的徒弟,我很臭嗎?這是男人味!」

  這兩個人……到底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啊!     

 

 

  第二十章-聖門?天歌?

  步風塵淡定自若,雙手背負身後,對三丘道人的話是充耳不聞,不理不睬,此時的兩個人簡直就是各說各話,完全扯不到一邊上。

  我瞅著步風塵這這副沒有將三丘道人放在心上,有又不像剛剛那般生氣的樣子,不由心中想到,只怕步風塵應該是知道這個人間的修行者。聖門並不是真的就超然物外,能在凡間開錢莊,也就能收集凡間的一些信息,既然同為修行者,也就自然會關注一下這些在凡間的同道中人了。

  「呀呀呸!」三丘道人啐了一口,看起來也是實在被步風塵的不理不睬給弄的有些心煩意亂,他張嘴就很是不解的說道,「這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排著隊想做我三丘道人的徒弟,你這人怎麼就不開竅!怎麼就不願意做我的徒弟?!」

  應著三丘道人的話步風塵又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這天底下有萬萬千千的人想成為我門下弟子,你還不夠格,差的遠了,不管是三丘還是四丘都趕快離去吧,莫要再吵鬧不堪了。」

  三丘道人氣的仰頭就拿酒壺往自己嘴裡倒酒,狂喝一陣之後,酒壺一扔,大聲喊道:「來來來!讓道人我試試你的武功,讓你輸的心服口服,好乖乖做我徒弟!」

  「若是我贏了呢?」步風塵這個活成精的傢伙可是不會輕易接受對他沒好處的條件。

  「贏我?哈哈哈,你這小子口氣倒是很大,要是我贏了,你就乖乖做我徒弟,要是你贏了,我就做你徒弟,怎麼樣!」三丘道人說道。

  步風塵卻是搖了搖頭,說道:「不是說了,你還不配成為我的徒弟,這這條件於我不公平,這樣好了,如若是我贏了,你就得當我步風塵的一名僕人,如何?」

  「小子,竟然想讓我三丘道人做你僕人!你還真是吃了豹子膽了!」道人一時驚詫,瞪大了眼睛的說道。

  輕哼一聲,步風塵冷笑著說道:「怎麼,怕了?若是不敢,儘管離開就是了,我也不會笑話你。」

  「好好好!好一個步風塵,我三丘道人今日就試一試,看看你這高傲是從哪裡來的!」大人大喝一聲,說道,「你出的條件我接受了!」

  「好!」步風塵緊跟一句,徹底將三丘道人逼上了死路,「我步風塵與道人的約定,眾人作證,若是我輸了,我自願成為三丘道人的徒弟,若是我贏了,三丘道人就得成為我的一名奴僕,隨時聽候使喚。」如此一來,到時候三丘道人想要反悔都難了。

  「秋大哥,這三丘道人可是傳說中的人物,號稱人間最厲害的修行者之一,步先生能行嗎?趙紹在一旁擔憂的說道。

  「步先生真乃絕世高人,道人又是聞名已久,結局不可預料。」說話的人是太子趙城,他朝著我們這邊看了過來,微笑著說道:「看秋先生如此淡定,毫不擔心,想必步先生還藏了不少絕招吧。」

  「三丘道人做奴僕,聽起來似乎不錯。」我笑了笑,步風塵把事情鬧的越大越好,最好把讓步風塵都有些不想看到的某一些人都引出來,鬧他個雞飛狗跳!至於步風塵藏的絕招,那可是有許多我都沒有看過的。

  比武台上,三丘道人收起了先才的放鬆姿態,雖說是個邋遢的酒鬼,不過認真起來的樣子倒是頗有幾分威嚴霸氣。

  三丘道人舉起凝神,大葫蘆半漂浮在比武台上,那樣子就像是畫裡的神仙,雖然邋遢,卻渾身仙氣繚繞,氣勢凌人,不怒自威,這般的氣勢頓時將四周的人壓的喘不過氣來。

  即使是我們這一邊有太子的人護衛著,也難免受到一些波及,不少不會武功的人都有些面色難看,包括我這個武功盡失的半個廢人。

  「步風塵,要打就快點打!」我衝著步風塵喊了一聲,總覺得這兩個人若是真的打了起來,都不知道太子趙城身邊這些謀士武將能不能很好的將我們這些人保護好,可不要待會兒受到了波及就好笑了。

  「你在旁邊看戲就是了。」步風塵長袖一揮,冷聲說道。

  步風塵話音剛剛落下,就聽得不遠處傳來一個男人的吼聲:「讓開!我衛峰來保護太子!」一個雄武的男人腳下踏著風飛速的跑了過來,腳尖落在水上蕩起層層波紋,蜻蜓點水的絕世武功看的眾人一愣一愣的。

  雖然是個看起來粗魯的武將,可武功去不錯,那麼大一個人跑起來比燕子還要快一些。

  「砰——」一聲,衛峰就跳在了太子趙城等人與比武台的中間,就像是一根柱子似的牢牢站在那裡:「有我衛峰保護太子,太子儘管放心!」

  說罷,這個衛峰還不得太子趙城說話呢,衛峰就轉了過去朝著步風塵笑了起來:「步先生,上次不辭而別,我衛峰看你來了!」

  我很清晰的看到步風塵有些不舒服的挑了挑眉頭,步風塵這樣好看的男人被人追求不是什麼稀奇事情,不過如果追求的人是衛峰的話……步風塵可能就會覺得有些稀奇了,稀奇得不舒服。

  步風塵乾脆漠視了衛峰,直面三丘道人,說了今天第一個顯得有禮貌的字:「請——」步風塵這樣高傲到了九天之上的男人能如此有禮貌,也能看的出來步風塵此刻是真的將三丘道人當做他的對手,一個能讓他真正看得起的對手。
  
  「來啦——!」大喝一聲,三丘道人頓時就騎著大葫蘆朝步風塵衝了過去,一邊唸唸有詞的說道,「吃我一招,乾坤無敵葫蘆寶,帶你九天之上任遨遊啊!」

  雙手背負身後,步風塵腳尖一點地上,整個人就往後飛了出去避開了三丘道人的大葫蘆,淡淡的說著,竟然是評價指點了起來:「不錯不錯,看起來雖然愚笨遲鈍,動起來的速度卻不慢,只是對我而言,還是太慢,太慢了!」

  步風塵早已經沒有了玩樂的心態,幾句話說完之後整個人就頓時變了氣質,宛如泰山壓頂一般瞬間凌厲而威壓可怕,從普通人的角度望過去,這個漂浮在半空中的白衣銀髮男人就宛如九天之上落下來的神一樣讓人不敢直視。

  這般的氣勢壓迫,三丘道人也有所感受。

  「哈——小子果然有兩招!」三丘道人剛剛說完話,就突然臉色一變,隨即整個人就從葫蘆上跳了下了,也不管那姿勢有多狼狽不堪。

  就在眾人紛紛不解為何三丘道人要從葫蘆上跳下來的時候,那葫蘆就瞬間崩碎了,這一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回憶起剛剛步風塵往椅子上的一拍,那椅子也是和這個葫蘆一樣瞬間變得支離破碎。

  「好狠的手法,好快的速度!」三丘道人望向了他剛剛所在的地方,就在大葫蘆崩碎之後,一個模糊的影子漸漸出現在那裡,隨著影子變得越來越清晰,人們才發現原來那是步風塵,只是因為速度太快,以至於都將空氣都扭曲了。

  三丘道人的臉色變了又變,望著步風塵的眼神也開始有了一些疑惑。

  只是容不得他疑惑,步風塵再一次的動了起來,只是這一次步風塵沒有再選擇身形變換,而是漂浮在半空中伸出了手,在他的手掌心上閃著淡淡的一些碎光,普通人的眼睛望過去以為大概是陽光在閃爍。

  只有我知道,這是步風塵曾經示範給我看過的一些法術,化氣凝水,以水結冰,以冰為刃,萬千數發,那被攻擊的人可是有被刺成馬蜂窩的危險。

  臉色略帶笑容,步風塵的聲音緩慢而低沉,彷彿帶著回音一樣飄蕩在四周:「三丘道人,這凡間能讓我步風塵出招三招以上者,還未曾出現,因而我會在這一次將你打倒,雖然會有一些痛,但要不了你的命。」

  這臭屁的男人,在打人之前還要在那裡說一番。

  聲音還未落下,步風塵就手做撒種子一樣的姿勢,輕輕的將什麼給灑了出去,站在遠處的三丘道人頓時瞪大了眼睛,口中急唸咒語,就在他的面前,一道道水牆轟然出現築起,不僅僅如此,連著泥土也被他用來作為防衛的牆在他的身體四周築了起來。

  一片片幾乎無形的冰刃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美麗的光,眾人就只看到宛如流星一般的碎光落向了三丘道人,一道道水牆土牆紛紛被擊碎,也不知道裡面三丘道人的生死如何。

  「師傅——」岸邊一聲焦急的呼喊,田甜兒不顧青風拉扯的跑了過來。

  「小甜兒,別過來!」看到了田甜兒了,我頓時就站了起來,不由大喊了一聲,剛剛步風塵攻擊的方向算是刻意將我們這邊避開來,可是卻也正好面對著小甜兒他們那邊,這個亂跑的小丫頭,雖然平日裡老是跟我講她師傅的壞話,這個時候卻也命也不要的跑了過來。

  「小甜兒,停下來!」或許是因為自己已經沒有了親人,或許是因為小甜兒總是一口一個「大伯」的叫,看著她有危險,我也就跑了出去。

  「秋大哥——」趙紹焦急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步風塵!還不快停手!」我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說起來由於皇族的看台離比武台更近一些,雖然小甜兒比我先跑了出來,可她剛剛跑到半路的時候我就已經最先跑到比武台上了,那個攔在比武台和看台之間的衛峰是看也不看的就任由我跑過去了。

  哈,這個破將軍是想看著我掛嗎?

  呸——我愁天歌福大命大,跳懸崖都沒有死,怎麼可能會死在步風塵手上!

  「愁天歌……」大概是一時緊張,步風塵竟然直接就喊出了我的名字,不是秋天歌,而是愁……愁天歌……

  步風塵做向下一抓的動作,那些波光粼粼的碎冰就頓時化作了柔軟的雪花,白白的,軟軟的,瞬間由能殺人的冰刃,成了美麗的雪花,一朵朵的飄落了下來。

  步風塵落在了我的面前,我一下子沒有及時停住,身體慣性的就朝著步風塵直接撞了過去,正正的撞在了男人的懷裡,結實而溫暖。

  「跑什麼跑。」一手扶住了我的肩膀,步風塵一手就順勢摟了上來,聲音裡帶著一些清淺的笑意,剛剛的怒意與威嚴似乎都是浮雲,風一吹,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師傅!師傅!」小甜兒也跑到了比武台上,焦急不已的拍打著還未完全被冰刃擊碎的最後一堵土牆,剛才若不是小甜兒突然跑來出來,我也不會突然跑到了比武台上,步風塵也不會就此收手。

  「沒死。」步風塵望著那邊,只是淡淡說了一句。
  

 


第二十一章-理智與情感

  窗外,月明星稀,寧靜怡人。

  「我不知道這個向來被你看不起的凡間裡,也會有被步風塵所忌憚的人。」真的是想讓我明天下不了床了,胡來一通,弄的人都已經沒了什麼力氣,掰著指頭算一算,也就那麼三四天的時間藥性就該完全過去了。

  到時候,也不會給步風塵找到機會胡來了。

  「忌憚?呵呵——」輕哼了一聲,躺在了我身後的男人半是支撐著身體,總是喜歡玩弄我的頭髮。

  步風塵輕輕順著我的頭髮,一邊語氣輕鬆的說道:「何來我忌憚之人呢?只是——這個世間有太多太多煩人的東西了,總是一個個的自以為是,卻不知道他們根本什麼都不是,這樣的人又不能全都殺了,乾脆離他們遠一些。」

  步風塵舉了一個很壞的例子,他說道:「就像是那地上的牛糞,就算你不喜歡他,也不會去碰他,離開的遠遠的就是了。」

  「那要是那些牛糞過來要砸你呢?」我問道。

  步風塵俯下身緊緊從後面抱了上來,呢喃著說道:「那就……怪不得我了。」

  「哦——聖門的聖者們,也會胡亂殺人嗎?」我挑了挑眉,一邊問著,一邊拉開了步風塵在被子裡的手。

  這聖人不但會殺人,還會說謊騙人,趙紹沒理由會騙我,趙紹那老爹也不會沒事兒給他兒子編故事,若是南國真的有一幅畫了步風塵摸樣的畫卷,還有一根能讓步風塵幫忙做一件事情的銀髮,那說謊的人就只能是步風塵。

  我緩緩閉上了眼睛,背上是從步風塵胸膛處傳來的溫暖,真的,真的很舒服,甚至都已經快要讓人的理智斷裂,讓人不顧一切的投入身後這男人的懷裡,不管是偽善還是偽聖。對任何人而言都有著巨大的吸引力。

  可是一旦陷進去了還能出來嗎?誰也不知道那一天會怎麼樣……

  就像是我也不確定自己到了那個時候,彌足深陷之時,是否還有毅然決然抽身離開的勇氣於能力。

  「知道修行者在一開始修行的時候最需要拋卻的是什麼嗎?」步風塵自問自答的說道,「是七情六慾,是凡塵裡割不斷的紛擾擔憂,對於一個拋卻了七情六慾的人,凡人是否還在妄想他的身上有與眾不同的『善良』呢?可笑至極。」

  「即使是偽聖?」一不留神,就把給兩個步風塵起的外號說出了口,收回去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偽聖?」步風塵聲音一揚,帶了幾分笑意的說道,「呵呵,你指的是他吧?等等,愁天歌,你難道給我也起了一個外號,說出來聽聽。」

  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有氣無力的說道:「偽善,很適合你不是?」

  「的確。」聲音略有些低沉,步風塵一個手掌就重重拍在了我的屁股上,我回頭瞪了他一眼,這個小氣的男人,一個外號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再說了,兩個步風塵,總得稍微區分一下吧。

  「我剛剛所說的拋棄七情六慾,是作為一個剛踏入修行之門的修行者必須要踏出的第一步,不過在修行漸有成果之後若是要再精進,就需要重新拾起七情六慾。」步風塵敘述道,「拋卻七情六慾很難,在變成了一個麻木冷漠的人之後要再重新拾起七情六慾則是難上加難,這個世間的修行者,能做到第一步的人不過半數而已,而能走到第二步的人則需要機緣,需要下山重新來到凡間歷練,尋回他們丟失的情感。」

  「真是自虐。」我總結了一句,修行的人都是一群沒事兒找自虐的人,人生雖然短暫,但總有人活得精彩,修行之人為長生又是拋卻七情六慾又是重新撿起七情六慾,一會兒還得遭雷劈,劈了一步小心就掛了,這一生也就沒了。

  「呵呵,的確有那麼一些。」步風塵繼續講了下去,大概是提到了與修行相關的事情,這位修行大師也很有興趣將這些與修行相關的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情說出來,我想,在聖門的時候步風塵一定找不到什麼可以說話的人。

 「修行的第二步是重新拾回七情六慾,在重新拾回了七情六慾之後,就到了如今我……偽聖與我的修為境界。」步風塵頓了一頓,也不再稱呼偽聖為「他」,乾脆用起了我起的外號來。

  「你起的外號倒也貼切,偽聖的確是個虛偽的聖人,就如我從來都不曾善良過,他也不曾將自己視為聖人。」步風塵淡淡說道,「所謂修行最高境界,是訓找內心的平靜,到了這個境界的人,如我,如他,已經能夠很好的控制自我的情感,自我的理智。」

  一個理智到了極限的人,不是很可怕嗎?

  我不由暗暗苦笑,正因為步風塵是一個捆有了絕對理智的男人,他才能在床上說停就停,而不改色。

 這樣的男人,又怎麼可能會陷入所謂的情愛之中?在這一點上,我自認為不是他們的對手。

  「步風塵。」我喊了這男人一聲,算是摸到了規律,雖然步風塵是一個極為理智的人,但很多時候如非必要這個男人也並不是會極力要求自己,經常也會任由我胡來,不過或許是因為這些事情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明天的時候去赴太子趙城的宴,我已經答應他了,替你答應。」我轉過了身,望著步風塵笑了笑,伸手輕輕捋了捋他的一頭銀髮,「知道你吃素,已經讓他們準備齋菜了。」

  「唔——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體貼了,是愛上我了?」瞇了瞇眼睛,步風塵湊了上來,一雙狹長的鳳眼裡透著蠱惑人心,手溫柔的觸碰著我的臉頰,低下頭在唇上留下了輕輕的一個吻。

  愛一個人,哪裡有如此簡單。

  ……

  ……

  那日比賽結束之後,步風塵的名字就成了如今青城裡人們每天談論的最多的一個名字,不管是平日裡只關心柴米油鹽的百姓,還是聚集在青城裡的武林人士或者名流權貴,他們更關心的是步風塵身後的省份——聖門。

  聖門,一個近十年來都沒有被提起過的神秘地方,一個幾乎被如今的人們淡忘,甚至遺忘到了腦海之後的神秘地方,一個不曾被證實是否真的存在地方的神秘地方,如今再一次的出現在了人們的視野裡。

  因為三丘道人的幾句話,再加上步風塵那日可怕得離譜的武功,當日親眼看到了步風塵身姿的人幾乎對步風塵來自聖門的身份深信不疑。

  聽說,前些日子因為門下沒有傳人而頗為苦惱的修行者最近可是樂壞了,這步風塵一出現,就有不少練武的人想要轉而走修行之路。

  毫無疑問的是,步風塵那天所展現的可怕實力就如同一把火一樣點燃了所有習武之人內心對於高深武學的深深慾望,幾乎每一個人每天都在夢裡夢想著自己也能有一天使出那等高深的武藝。

  這些人本想爭著去拜步風塵為師,不過後來有人就講了,連三丘道人都只能做步風塵的奴僕,這些個看了三丘道人都要跑的蝦兵蟹將們哪裡有資格讓步風塵看一眼?就算是他們想要見步風塵也見不到,太子趙城早已經十分周到的派人守衛起步風塵所在客棧的清淨,不讓閒雜人等打擾聖者的休息。

  只是每天客棧外面還有很多靜靜等待的人,等著那位進了客棧就不出來的聖人露面。

  只可惜,他們沒有等到步風塵出來,倒是等到了太子趙城和青城少主等人的車馬浩浩蕩蕩的駛了過來,觀者不無驚訝,連太子這等高貴的人都親自上門來了,可見那位步風塵定是聖門的人了。

  後來還有人看到,那天比武失敗的三丘道人也跟著一起來了。而且臉色很難看。

  「師傅,你如果成了步先生的奴僕,那我和師兄也就成步風塵先生的奴僕,我們是不是也要去聖門?師傅,師傅,我大伯和步先生關係很好的,我和大伯說的話,大伯一定不會讓我們變成奴僕的。」田甜兒和青風也跟在三丘道人的後面。

  「師傅,不如……不如我們走吧。」 青風悄悄在後面說了一句。

  三丘道人板著一張臉,回頭瞪了兩個徒弟一眼,哼道:「我三丘道人何時是那不守信用的人,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了我和那個姓步的賭約,我若是反悔了,還不得被天下人笑話死!」

  咬了咬牙,三丘道人抬腿走進了客棧。

  田甜兒低著頭吐了吐舌頭,和青風一同跟著三丘道人也一起進去了。

 


  第二十二章-秋與愁

  本來原先說好的是城主府赴宴,沒想到太子趙城等人親自登門造訪,「聖門」這兩個字對趙城的吸引力的確很大。

  一行人已然入座,步風塵,太子趙城,小王爺趙紹,青城少主林少群還有像個大媳婦兒似的大將軍衛峰。

  這個衛峰,以前見了步風塵就跟見了蜜糖似的不要臉的拚命粘上來,現在倒好,由一頭打老虎搖身一變成惡來個羞澀有窘迫的大媳婦似的,尷尬的都不敢怎麼看步風塵。

  「小甜兒,你們也坐下來啊。」同來的人還有三丘道人以及他的兩個徒兒,我的小侄女田甜兒和她的青梅竹馬師兄青風。

  太子趙城他們都已經坐下來了,這奇奇怪怪的師徒三人組還杵在旁邊跟雕塑似的站著,那感覺別提有多奇怪了。

  尤其是三丘道人,前幾天看著還是仙風道骨瀟灑的很,今天就兩手垂在身側。腆這個大肚子站在旁邊,臉色很臭,就像是在場的人都欠了他百八十萬一樣,那個姿勢和神態實在是好玩的很。

  三丘道人站著,田甜兒和青風也不敢坐,兩個人分別站在三丘道人旁邊,跟三個守衛似的,就是穿了一身的修行道服。

  「額,是啊,道人也請坐下來吧。」青城少主林少群開口說道,這幾個人杵在旁邊,吃飯都覺得彆扭。

  田甜兒搖了搖頭,說道:「大伯,不行的,師傅說了,我們現在是步先生的奴僕,奴僕是不能和主人一起坐下來的。」這小丫頭哪裡會願意做什麼奴僕,一邊說著話,一邊瞅了瞅神態安然的步風塵。

  「哼——」三丘道人輕哼了一聲,悶聲道,「我三丘道人雖然討厭聖門裡虛偽的傢伙,但說話算話,輸了就會履行之前定下的約定,是你步風塵的奴僕就是你步風塵的奴僕,不會找理由推脫!」

  「作為奴僕,主人沒讓你講話,你就乖乖的閉嘴就是了。」步風塵不急不緩的說著,一邊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酒,一邊說道,「至於你的兩個徒兒,他們不再約定之內,不需要成為我的奴僕。」

  三丘道人冷哼一聲就杵在旁邊不講話,不過這傢伙也還算是關心自己的徒弟,瞪了田甜兒和青風兩眼,讓著兩個人到一邊坐著去了,自己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我找來穿山甲,讓他幫田甜兒和青風到一旁的桌上重新上菜,估計他們坐在我們這一桌也不會好受。

  坐定之後,太子趙城很快就開門見山的說了今日來到客棧的目的。

  「按著那日比武的規定,步先生作為勝者可以得到十萬兩黃金,這十萬兩黃金我已經吩咐屬下抬到了客棧裡。」太子趙城微笑著說道,「除此之外,步先生還能在青城城主府的寶庫裡隨意拿去一件寶物,不知道步先生什麼時候有空,可以的話還望步先生能夠親自去一趟城主府,趙城一定親自過來迎接。」

  一開始,趙城隻字不提「聖門」,不過我可不信這男人會如此單純的就親自過來了,步風塵「聖門」的背景,可是對趙城有太多的好處。

  「不必了。」哪知,步風塵竟然一口就拒絕了。

  這讓我都有一些吃驚,畢竟青城的城主府寶庫我也是很感興趣的,最重要的還是我對那根傳說中屬於步風塵的頭髮很是好奇。

  那頭髮,是否和我脖頸上的一模一樣?

  趙城等人也不禁微微一愣,青城少主凌少群微笑著說道:「比起聖門的寶物來,我青城的寶物自然是入不了步先生的法眼了。」這個賊兮兮的少主,一聽說自己的寶庫不用被人選東西,眼裡立馬就歡快起來了。

  太子趙城緊接著說道:「如果步先生不想在寶庫裡挑選寶物的話,那我趙城可以在此保證,若是步風塵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事情,請一定說出來,我就算是赴湯蹈火,也一定會幫先生做到的。」

  步風塵微微一笑,眼一瞇,說道:「正好,步某的確有一件事情需要拜託太子殿下。」

  「哦?不知道是什麼事情,還請步先生明講。」太子趙城不怕步風塵提出什麼很難辦到的事情來,最怕的還是步風塵什麼事情都不用他做,否則的話,他還能用什麼辦法和步風塵扯上關係。

  「花魁晚秋。」我插了一句。

  一個風流居的男人對太子趙城有多大的影響呢?結果是沒有,那一天,趙城幾乎是想也沒想的就答應了我提出來的要求,替花魁晚秋贖身,放了晚秋,從此不再為難那苦命的男子。

  我知道太子趙城這樣的人,一個晚秋對他而言,在利益面前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東西,美人再美,也美不過趙城眼裡的天下,萬里江山,千秋萬代。

  當天晚上,太子趙城就下萬命令將花魁晚秋從風流居裡帶出來,考慮到那男子出了風流居就沒有地方可去了,就讓晚秋暫時住在了客棧裡,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有幾個人會在今天晚上來到客棧裡。

  ……

  ……

  載著太子趙城,少主林少群等人的馬車晃晃蕩蕩的離開了客棧,小王爺趙紹死皮賴臉的留在了客棧裡,趙城也沒有阻止,讓他這個弟弟和步風塵他們拉好關係對他而言也是有益無害的一件事情。

  「那位步先生應該是來自聖門之人,只是看那步風塵的性格有些奇怪,不易接近,傳聞聖門裡寶物堆積如山,我們若是想要用普通的錢財拉攏他,只怕是天方夜潭,那位步風塵看起來又不是愛名利權勢的人」馬車上,林少群皺著眉頭低聲說逼,「太子,我們曾經遇到的修行者,總能用錢財或者美色權利拉攏,可這位來自聖門的步風塵,好像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啊……要拉攏他,只怕是難上加難。」

  太子趙城只是笑著搖了搖頭,抬頭望著窗外明亮的月完,語氣輕鬆的說道:「小林,莫忘了,就算是聖人那也是人,只要是個人就有他的弱點。」

  「莫非太子已經知道了那位步先生的弱點?」林少群問道。

  趙城點了點頭,回過身說道:「你們可還記得今天與我們同一桌的另外一個男人?」

  「記得!」同在馬車裡的還有大將軍衛峰,只是此時的衛峰和平時不太一樣,全然沒有了白天的傻和沖,眼裡透著幾分深沉,「殿下,屬下已經暗暗觀察過了那名秋天歌的男人,他的體內不但沒有一絲真氣,連一絲武功的根基都被人給毀了,現在完全就是一個十足的廢人。」

  「會不會是因為以前與人發生過什麼大戰,導致武功根基被毀了?」林少群回憶著那男人,皺眉說道,「對於那人,我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那人雖然極少說話,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可就是隱隱的透著一種讓人忌憚的感覺。」

  「這個男人也不是尋常人,可是屬下覺得他和步風塵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那秋天歌一定不是聖門的人,奇怪的是他們兩個人的關係看起來挺好,也有一些奇怪。」衛峰分析了起來。

  聽了兩個屬下的話,太子趙城點了點頭,笑道:「不錯,看來你們也發現了,這秋天歌雖然不是聖門的人,可是和步風塵的關係卻很好,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步風塵都會聽取一些秋天歌的話。」

  「要想得到步風塵的幫助,我們就必須從秋天歌這個男人身上入手。」微微皺了皺眉,太子趙城頓了片刻之後,說道,「那天你們可有聽到步風塵叫這個男人的時候,喊的是什麼?」

  衛峰和林少群互相看了一眼,異口同聲的說道:「愁天歌?」

  「可是……愁天歌不是已經死了嗎?」青城少主說道。

  「而且這男人和愁天歌的模樣也不一樣,看起來也不像是易容。」衛峰說道。

  趙城並未說話,只是暗暗抹了抹他別在腰間的麒麟玉珮,眼底多了幾分深沉。

  秋天歌,愁天歌,相差的僅僅是一個字而已。

  那天的確沒有聽錯,步風塵的確喊的是愁天歌……

  愁天歌啊愁天歌,你果然沒有死!

 

 

  第二十三章-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你要我做的,我都已經做了,晚秋已經被贖了出來,比賽也結束了,我們何時離開?」趙城他們剛走,步風塵就又提到了離開的事情。

  這個男人,怎麼就如此急著離開呢?

  「怎麼了,這是有什麼事,還是什麼人讓你覺得不舒服了,如此急著離開?」呵呵呵,你個步風塵,難道是怕我知道你曾經和南國的皇帝有一腿,於是就擅自做主不去城主府寶庫怕被我看到你的破頭髮?

  「只是不喜歡摻和進這些凡人的權勢之爭裡」步風塵又是那副高傲冷漠的不屑模樣。「那太子的意思我早已經看出來了,他是想藉著我的幫忙登上皇位,可我步風塵有豈是能被他們這群凡夫俗子利用的。」

  步風塵說話的時候,我回頭看了看一直在房間裡杵著,跟柱子一樣的三丘道人,田甜兒和青風已經被三丘道人趕回去了,他自己就一個人留了下來,就算是聽到了我和步風塵的談話,也是一副柱子模樣一動不動。

  現在好了,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僕人,以後難道要一直帶著三丘道人四處走?

  「他怎麼辦?」我輕聲問道。

  步風塵望向了三丘道人,當著人家的面直接說道:「老了一些,資質還可以,修為也不錯,就是醜了點,胖了一點,要想在修為上有太大的精進已經很難了,他連修行者最基本的第一步,放棄七情六慾都沒有達到。」

  「哼——」三丘道人輕哼一聲,吹鬍子瞪眼的。

  「僕人,不要站在這裡礙眼,下去好好的和穿山甲學一學作為奴僕應該怎麼做。」步風塵剛剛說完,穿山甲就蹦了出來。

  「嘿嘿嘿,老頭兒,走!」穿山甲蹦了出來。

  三丘道人冷冷瞥了眼穿山甲,直接轉身就離開了。

  「你要留他做什麼?」有了一個聽話的穿山甲就可以了,現在還把三丘道人也給留了下來,步風塵是怎樣,想要組建奴僕大軍?

  「總會有用處的。」步風塵只是輕輕丟了一句話出來。

  估計等那些人來到客棧還有一會兒時間,我先去了屋子裡洗澡,好好的洗了一個舒服的澡,換上了特意在青城定做的上好綢緞衣服,月白的絲綢衣,點綴幾許青衣花紋,淡雅又不失華貴。

  真是奇怪了,以往的時候步風塵不管什麼時候都會有事沒事的過來蹭著,今天怎麼直到洗完了也不見那男人。

  倒也不是想念步風塵,只是有些奇怪而已。

  出了房間,在走廊上走了一會兒之後就聽到了一陣悠揚的琴音從不遠處傳來,我順著琴音走了過去,走了一會兒之後就在拐角的地方看到了院子裡一個男人在一片月光之下彈奏琴弦,長髮如水,美人似玉。

  彈琴的人,是晚秋;聽琴的人,是步風塵。

  晚秋彈的一手好琴,畢竟也是曾經的秋香樓花魁,要樣貌有樣貌,要才氣也有才氣,若不是此刻聽了琴音,我差一點都忘記了晚秋已經被接到秋香樓裡來了。

  雖然是我提議贖的這男人,但其實是出自真心,更多的不過是為了利用這個男人引出其他一些人而已。

  善良嗎?偽善自然是沒有的,其實我也差不多。

  就算如今變得比從前淡定也看得開了,可很多時候人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那些殘留在我骨子裡的冷漠和殘酷也依然沒有消失過,就算我此刻不再為了江山權勢而有所謀算,可為了自己想要達到的目的,也依然做著和從前一樣的事情。

  一曲琴音停,我拍手鼓掌,喝彩道:「彈的真好。」

  「天歌公子。」晚秋很快就佔了起來。朝我行了一禮,「比起天歌公子的琴曲,晚秋那裡能算好呢。天歌公子真是說笑了。」

  我笑了笑,瞥了眼坐在亭子裡的步風塵,對晚秋說道:「晚秋公子,休息的如何了?」

  「多謝天歌先生關心,晚秋休息的很好。」晚秋低頭微微一笑,那抹風情,倒也真的是美,隱約只間,男子似乎偶爾在偷偷看著步風塵。

  好吧,反正本來就是個壞人,這個壞人就由我來當好了。

  「既然晚秋公子休息好了,那就請晚秋公子收拾好東西離開吧。」我微笑著,說著讓晚秋臉色頓時難看下來的話,「車馬我已經讓人準備好了,晚秋公子今天晚上就可以離開青城,至於城門那裡,我也已經辦好了,可以直接出去無人阻止。」

  「天歌先生……」晚秋一時語塞,大概沒有想到看起來是個好人的我,竟然會在他剛剛來到客棧的時候就要把他給趕走。

  「天歌先生誤會了,我……我與步先生並沒有什麼,晚秋自知出身卑賤,不敢妄想,」男子苦笑一聲,頗為楚楚動人,「不好意思,是晚秋的錯,晚秋這就離開,不打擾天歌先生與步先生了。」

  這在風流居裡的人,有幾個單純的人?能夠從小倌爬上花魁位置的人,又有幾個是真的天真之人?

  晚秋或許不壞,可見了步風塵這樣的男人難免不想放開,這青樓裡的人啊,總是以為男人們都能被他們操控在手裡,總是渴望所謂的愛情。

  這不曾被他們所看到的世界裡,卻有太多他們不懂的殘酷。

  晚秋看了步風塵一眼,步風塵卻只是依然喝他的酒,男子未免有些傷感,步履蹣跚的跑著出去了。

「人被我趕走了,你不嫌我壞了你的興致?」站在走廊上,我望著步風塵笑著說道。

步風塵抬起頭朝我微微一笑,招了招手,說道:「要坐下來一起喝一杯嗎?」

「不必了。」瞥了男人一眼,我轉身離開,卻似乎聽到了步風塵淺淺笑聲。

  這個自戀的男人,莫非是以為我因為嫉妒才將晚秋趕走的?被步風塵如此誤會,真是糟糕啊……

  晚秋從秋香樓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收拾好行李,此時也沒有好再收的,幾乎是在穿山甲的促使下匆匆忙忙的將行李搬上了馬車,連口氣都沒有喘上,晚秋也被趕上了馬車。

「等等——天歌先生,能……能讓我再見步先生一面嗎?」這花魁依依不捨的說道,眼裡含淚,楚楚動人。對我沒有什麼用,再說了,其實不久以後晚秋也還能再看到步風塵。

  我笑得和藹,衝著晚秋揮了揮手:「晚秋,保重啊。」說罷,就讓穿山甲把晚秋推了上來,鞭子一抽,馬車一跑,很快就離開了客棧朝著城門而去。

「哼,真是個狠心的男人,讓人家見一面又不會怎麼樣。」三丘道人在一旁哼唧了起來。

「堂堂修行者要在這裡搬行李,味道是不是不太好?」我瞅了三丘道人一眼,笑著說道,「那麼喜歡人家,要不要把那男人送給你?」

  「你……你……」三丘道人一時氣得臉紅,轉身就氣呼呼的離開了,嘴裡還一邊念叨著,「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等等,你走什麼呢,幫我牽一匹馬出來。」我沖三丘道人喊道。

「你要馬做什麼?」嘴裡一邊哼哼著,三丘道人還是不情不願的去找了一匹馬出來。

  我抬頭看了看天色,若是我猜得不錯的話,大概等馬車過了城門以後就會有人去找晚秋的麻煩。螳螂捕蟬,那黃雀還在後。我一個翻身騎上了馬:「駕——」

「哎,你這小子要去哪裡!」三丘道人在後面大聲喊了一聲。

駿馬奔騰,我大聲回了一句:「告訴步風塵,酒喝夠了就給我出來!」

  步風塵的破藥酒的確很有效,以前的腿傷的都快壞了,如今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好的差不多了,腿好了,騎著馬也要舒服許多。緊跟著馬車走過的路,我追了上去。跑了一會兒之後就出了城門,往城門外走了一段路之後就再一個路口看到了晚秋他們的馬車,四處一片狼藉,晚秋他們已經不見了蹤影。

  仔細聽的話,好像樹林裡發生了一些聲響。我跑下了馬,朝著樹林走了過去,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把她的臉給我劃了!」

「不要!不要——啊——」一聲慘烈的叫聲,是晚秋。我躲在了旁邊,靜靜等待著我要等的人出現,雖固然有一些冷漠,可這個時候還不是出去救人的時候。這時,突然出現了幾聲異響。


  這時,突然出現了幾聲異響。「誰——誰在那裡!」女人輕喝了一聲。

「要你命的人,呵呵呵……」

 

 


  第二十四章——送你江山又有何不何?

  「你們是誰?!莫非是來救這賤人的,呵呵,你們可救不了他!」女人說道。

  「不是說了,我們是來要你的命的。」一個聲音有些柔軟的男子說了話。

  「老四,跟她廢話什麼,趕快解決了就走。」一個聲音有些粗的女人說了話。

  「哈哈,想殺我?可沒有那麼容易。」這女人就是投靠了太子的心蓮,幾聲輕笑之後,心蓮身旁的幾個高手就將女子給圍了起來,看起來又是一場大戰。

  這時候不是我出手的時機,讓我出手也沒有那本事,還不如就藏在旁邊好好的看看,不過我不出手不代表我不會讓人出手。

  「穿山甲,除了那個娘娘腔赫男人似得女的,其他的人都殺了。」之前趕馬車送晚秋出來的穿山甲一直就在旁邊偷偷看著。

 「秋老大,;連那個花了臉的花魁也殺不?」一聽到殺人,穿山甲就迫不及待的蹦了出來。

  「暫時留著好了。」差點忘了還有一個晚秋。

  「嘿嘿嘿……知道!」說了一聲之後,穿山甲一下子消失了。

  樹林裡,月色斑駁,血光陣陣,幾聲淒厲的慘叫聲之後,一切就又變得安靜了下來。

  「嘿嘿嘿……老大,已經好了!」穿山甲在林子裡喊了一聲。

  我從樹背後走了過去,穿山甲的手腳果然利索,除了已經昏迷過去的晚秋和被綁著的老四老九,其他人都已經沒了氣,看得出來,都是一掐致命。

  嘖嘖嘖,差點忘記了,穿山甲還是個千年老妖怪,殺人就跟捏螞蟻似的簡單,就算沒了內丹,也是一匹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武功底子在那裡。

  「去把屍體處理一下。」

  「嘿嘿嘿,好的。」穿山甲匹屁顛屁顛的跑開了。

  我回頭尋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望著被綁在了樹上的老四和老九,不禁暗暗搖頭,還真是被我算到了,就是這兩個人。

  「你們怎麼不說話,不怕我殺了你們?」我笑著問道。

  上次雖然也見過他們,但並沒有講上一句話,許久沒有和他們談話了,難免也有一些想念的味道。

  「呵呵呵,我們知道閣下是聖門的人,武林比我高度哦了,如今我們想殺的人已經死了,我們也沒有什麼遺憾了,閣下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老四倒是顯得輕鬆,臉色完全沒有一絲驚詫之色。

  「哦——都想死了?」我笑著說道,「那你們的天下美酒,天下古玩都不要了嗎?」

  我話一剛出,這兩個人就頓時瞪大了眼睛望向了我。

  「自己是誰花了那麼大力氣將你們從辰國弄倒南國來的嘛?」明明都已經告訴你們要好好活下去了,還要鬧事,耳朵是長在哪裡,不會聽話是嗎?我訓斥道,就像是我從前訓斥他們一樣。

  聽到了熟悉的語氣赫語句,兩個人的眼光就瞪得更大了。

  「你……你是誰?」

  「我是一個已經死了得人。」我緩緩對他們說道,記住「愁天歌已經死了,你們不需要再為他報什麼仇,該怎麼去生活就怎麼去,今天我就放了你們。」

  「王爺!」兩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

  「記住我今天說的話。」我轉身離開了林子,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們了,從此以後是死是活,我都不會再管你們了。

  出了林子以後,就看到了我剛剛騎著的馬上坐了一個人,是步風塵。

  「是不是覺得我也很殘酷,明明知道是陷阱,還是把晚秋給推出來?」我緩緩走了過去,一邊微笑著說道。

  「知道你不會無緣無故的救一個人。」步風塵朝我伸出手來,淡淡笑道,「上來。」

  望著步風塵伸過來的手,我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身子一下子就被拉了上去,與他一同騎在馬上。

  晚秋只是暈了過去,臉色的傷也不要緊,我那裡還有步風塵的藥,到時候給那男人一些就是了,我這不算是太過無情了吧?

  「雖然是個冷酷的男人,但是為了自己曾經的屬下,不也是盡心盡力嗎?」步風塵從後面摟了上來,聲音與夜風一般的清冷,「再冷酷的人,也有屬於自己的弱點……愁天歌你的弱點是什麼??」

  「在你自己和舊部署之間選擇的話,你應該是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自己吧?」步風塵一針見血的就點了出來。

  我笑了笑,說道:「那麼在我和你自己的利益之間,你會選擇哪一者呢?」不知為何,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步風塵只是笑了笑,他的回是為答就在我的預料之中。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在青城裡,該做的事情說起來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就還差一件,最後一件事情,不需要步風塵幫忙。也不能讓步風塵幫忙。

  因為我要坐的事情,和步風塵這個人有關。

  那晚回到了客棧,隔天的時候就收到了太子趙城的請柬,特別邀請我與步風塵道城主府裡一敘,步風塵這人自然是不喜歡的,而且從昨晚夜裡開始他似乎就又一些顯得奇怪,像是在刻意壓制什麼。

  莫非是偽聖又要蹦出來了?

  就我所知,以前的時候步風塵也有兩個靈魂,兩個靈魂輪流支配身體,但是這個時間跨度最短也是數月之久,一般而言一個靈魂支配身體會長達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時間,可是現在也未免太頻繁了些,

  幾乎每隔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另一個就會蹦出來,相互競賽似得打來打去,吵來吵去。

  今天步風塵就獨自留在了客棧裡,我則坐在馬車去到了城主府。

  一路上的青城赫往日一樣熱鬧,望著一個個臉帶笑容的百姓,我不由想到了昨夜城外的腥風血雨,這些人都不知道太子的女人昨晚已經死了。

  心蓮的死,想必太子早已經知道了吧,而且還知道是誰做的,比較晚秋是從我和步風塵居住的客棧裡出去的。

  太子趙城今天找我,可不會是喝茶那麼簡單,只是我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再一見面就將所有事情都刨開來講。

  馬車到了城主府,剛剛下來馬車就看到了太子趙誠,也只是看到了他一個人,身邊沒有一個護衛,也沒有以住陪在他身邊的幾個屬下,諸如青城少主等人。

  「太子殿下。」

  「我在想,我應該稱呼先生為秋先生,還是……王爺?」太子趙誠背著雙手站在一旁,臉色掛著淡淡的笑容,一雙眼裡透著清明。

  我微微挑了挑眉,笑道:「太子是打算給我個王爺當當?」

  「何須我給呢,愁天歌難道不就是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的魔王,辰國有名的王爺嗎?」一邊說著,太子趙誠一邊從腰上解下來曾經屬於我的麒麟玉珮,「現在我知道了,為何當初在辰國的時候你會那麼想要這快玉珮。」

 「王爺,大家都是聰明人,就不必遮遮掩掩了,開門見山,把話都說開了比較好,」趙城繼續說道,「昨夜你為了你曾經的幾個舊部署殺了心蓮,此事我並沒有什麼意思嗎,那女人本來就是你的,你要她死她活,那是您的權利,我不想這件事情影響到我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太子,我不知道我們二人之間有何關係?」就算趙誠知道了我的身份,他也不能對我怎麼樣,至少在步風塵還需要我的時候。

  「自然有了,我要成為南國的皇帝,而王爺你……難道不想報仇嘛?」趙誠朝著我走進了一步,聲音,低了幾分,「王爺,辰國本應該屬於你,而不是白河那個人,難道你就忘了你是被誰背叛,又是被誰逼到了死到了死路上的嗎?」

  「若是我們二人聯手,天下絕對會在我們二人手中。」趙誠如此坦然,坦然道直接告訴了我他心裡的慾望,報仇的事情不是沒有想過,可那個代價太大了一些。

  我不由笑了出來,「太子,你不會以為我是三歲小小兒吧?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你會願意與我分享你的天下?」

  「如果是你的,又有何不可呢?」趙誠緊著著說了讓人感到詫異的話,「若是王爺的,莫說是分享天下,就算是將天下送你又有何不可?」

  趙誠這話……是什麼意思?

 


  第二十五章-那一個人

  莫說是分享天下,就算是將天下送你又有何不可?

  呵呵……我沒有聽錯吧,趙城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願意將天下親手送給我不成?若他說的話是真的,那這個男人莫非是瘋了?

  趙城如果知道我就是愁天歌,那他就不會傻到以為我會相信他所說的話,那他說了這樣的話,是為了什麼,還是要從中透露出一些想要告訴我的事情呢?

  「太子,你這話,我不是很懂啊。」

  趙城手一伸做了個「請」的動作:「上次王爺來到城主府的時候趙城還未能夠親自帶著王爺四處轉一轉,趁著這個機會,不如一邊走一邊談吧。」

  城主府裡的人今天似乎都消失了一樣,空蕩蕩的看不到一個人影,靜幽幽一片,好似只有我與趙城兩個人。

  看來趙城是提前就清空了閒雜人等,好和我談事情。

  「論謀略,論手段,論智慧,普天之下又有誰能與王爺比肩?若是王爺願意,莫說是辰國了,這天下都會到你的手裡。」趙城很是大方的對我一番誇獎。

  我不由挑眉,輕聲笑道:「太子過譽了,我若是真有你說的那麼好,今天就不會以這副樣貌站在這裡,對於天下人而言,愁天歌只是一個謀反不成被逼得走投無路,跳落懸崖,而又死無葬身之地的失敗者而已。」

  「一個失敗者,連辰國都得不到,何來掌控天下呢?」踏上了湖上的木橋,望著木橋下流淌著的潺潺河水,河水裡是游來游去的五彩魚兒,我淡淡說道,「太子,你的欣賞我心領了,對這個世間而言愁天歌已經死了,一個死人,還爭奪什麼天下呢?」

  太子趙城突然就停了下來,他緊緊盯著我的背,怔怔開口說道:「原來你真的是愁天歌……」

  「原來你剛才是在試探我嗎?」我笑著轉過身,見了太子眼裡的種種複雜情緒,有驚詫,有驚喜,更有抑制不住的激動。

  我有些看不懂這個藏得太深的太子,他這又是怎麼了?就算他知道了我是愁天歌,也不會真的就對天下人喊一聲,哎呀,愁天歌還沒死呢,還活著呢,就算他喊了,對我也沒有多大的影響。

  畢竟,這個天下間見過愁天歌的人就沒有多少,更何況我現在連樣子都變了。

  「愁天歌沒有死。」太子說了一句篤定的話語,望著我的眼裡藏著難以抑制的激動,他垂在身側的雙手都已經微微握拳了,似乎是在壓抑忍耐著內心深處的某種情感,或者情緒,他的這句話裡含著太多我不是很明白的意思。

  「王爺,其實從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只是那時候還不太明白,如今經過了這麼多事情以後我已經可以確定你就是愁天歌了,不過……真的是太神奇了。」太子趙城一臉驚歎的上下看著我,這傢伙在幹嘛?

  「太子,你在說什麼?」被人這樣子看可不太舒服。

  太子露出一絲微笑,對我說道:「王爺,我想讓你見一個人,。」

  我挑了挑眉,讓我見一個人?

  「一個睡了很久很久的男人……」難得的,這個平日裡習慣了裝模作樣的太子眼裡流露出幾絲柔情來,可是這份柔情卻讓人感到背脊一涼,雞皮疙瘩落了一地,他嘴裡分明說著的是那個男人,可眼睛卻是望著我的。

  等等,這個太子該不會是暗戀我吧?若是如此,也未免太過於讓人無法理解了。

  我愁天歌怎麼突然之間就有那麼多人喜歡了,真是受寵若驚,我不由暗暗咋舌,只希望剛剛是我看錯了。

  末了,這男人又補了一句出來:「我就知道,你怎麼會死呢,怎麼會……就那麼輕易的離開了人世。」

  「雖然不知道為何你會成了如今的模樣,但我想或許應該是與你那聖門中人有關係吧?」先是幾分疑惑,後是幾分釋然,太子趙城輕輕搖了搖頭,歎道,「王爺,希望你待會兒看到那個人的時候不要太過於驚訝了,跟我來。」

  趙城口中的那個人是誰?聽起來似乎是和我有很大的關係一樣。

  懷揣著幾分好奇,我跟上了太子趙城。

  ……

  ……

  「步風塵……」

  「嗯?」

  「你已經活了很久了吧?」靠坐在床榻上,我望著不遠處浸泡在浴桶裡的男人。

  和步風塵做那種親密的事情,自從中了藥以後隨著次數的增多也就漸漸的習慣了,很多時候心裡也是在想著,反正也就那麼幾天的時間了,藥性過了以後就不會再讓步風塵得逞,除此以外其實心裡還有一些小想法。

  就像是,其實這個身體並不是真的就屬於原來的愁天歌。

  「嗯……」步風塵背靠著浴桶,我看不見他的臉。

  「一直以來,既然都想和偽聖分開,那麼多年過去了,以你們的聰明才智不會還沒有找到如何將靈魂分離的辦法吧?」之前雖然步風塵與我表現的也還算是親密,可我還沒有傻到會相信這個偽善的話。

  當初步風塵說接近我是覺得我這個借屍還魂的男人很新奇,若是他們想要從我身上尋找到靈魂分離的辦法,那為何相處這麼久以來都不見步風塵問過我什麼,或者是刻意在我身上尋找什麼。     

「所以?」步風塵反問道。

「接近我是為了什麼?」我問道。

「是一個有趣的男人。」步風塵轉過頭來,嘴角揚起一絲弧度,「非常……非常有趣的男人,你以為我接近你是圖什麼呢,沒權沒勢,也沒有好看的外表,性格也不好,暴躁又偏執……」說完,步風塵又轉了回去。

步風塵輕笑著歎道:「你問我,我又問誰呢?若是我說喜歡你,也不知道你會不會相信。」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好像的確是那樣,不過步風塵,你也不需要把我說的那麼糟糕吧?」我瞪了男人一眼,哼道,「你除了一張臉有點姿色,脾氣和性格都是我見過最糟糕的一個,哦,還是自戀狂。」

說著說著怎麼就說到這裡了,我今天要問的可不是這些。

「呵呵呵……這也是人的魅力啊,凡間不是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嗎,男人愛壞男人?哈哈!」步風塵一個人在那裡笑了起來。

「步風塵,講認真的,如果你和偽聖真的分開了,要分到哪裡?身體畢竟只有一個,誰又願意去到另外一個武功不如現在的步風塵身上呢?」我猜,這才是如今困擾著偽聖和偽善的一個問題。

「有的時候,你聰明的讓人感到危險。」步風塵從浴桶裡站了起來,**的走了出來,「正如你所言,其實靈魂分離之法我們早已經找到,如今缺少的只是一個軀體。」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上的流光珠,想到今天在城主府裡看到的一切,不由一陣陣的發愣。

披上了衣服,步風塵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床榻邊,他坐了下來,伸手扶住了我的肩膀:「愁天歌,若是有那麼一天我和偽聖成了真真實實的兩個人,你會跟著我,還是跟著他與我作對呢?」

「這個問題也太久遠了吧,說不定那一天我已經化作灰了,或者是老到連話都講不清了。」都過了那麼多年了步風塵也還是一個人,我可不以為他們現在就能找到另一個能夠與此時的步風塵相匹配的身體。

步風塵只是笑了笑並未多言,他湊了過來,我微微往後一躲卻還是被他給抓住了。

「跑哪裡去?」步風塵輕輕蹭了蹭我的臉頰,抱住我歎道,「真想看一看你這個愁天歌原本長的是什麼樣子。」

「愁天歌,若是有那麼一天你跟著偽聖跑了,我可是會把你抓回來打屁股的。」

「滾你的。」我頓時翻了個白眼,一腳就朝著步風塵踹了過去,「去——自己一個人隔壁睡去!」

「唔……沒了我的話,晚上一個人會睡的不安穩吧?」步風塵死皮賴臉就蹭了上來,乾脆死死抱著不放了。

 


第二十六章-沉睡的男人

  「唔……」

  呼吸,有一些困難。

  「醒了嗎?」

  熟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步風塵?」睜開了眼睛,一個男人的容顏映入了視野之中,依然是那張清美的面容,依然是浮在眼底的溫柔如斯。

  重重閉了閉眼睛,再一次睜開,確定自己不是做夢,確認自己沒有看錯,這偽善昨天才提起偽聖來,很好,這才隔了一夜的功夫偽聖就真的出來了。

  來來去去,去去來來,這步風塵也不嫌累。

  見我醒來之後,步風塵就下了床坐到了鏡台前梳理著他的頭髮,動作嫻熟的將一頭銀髮挽了起來,再用玉簪固定好。

  偽善和偽聖的一個顯著區別就是,偽善只喜歡用簡單的髮帶隨意將長髮束縛在身後,而偽聖總是將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猶如他這個人一樣,總是一絲不苟。

  「愁天歌,與我回聖門。」梳洗好之後,偽聖就開口說道。

  「立刻?」懶懶從床上下來,其實我有些好奇在偽善的這些日子裡,有多收事情偽聖知道的,當他睜開眼睛發現他和我躺在同一張床上的時候,這個男人的心裡又在想些什麼事情。

  我朝著步風塵走了過去。

  「是。」步風塵輕輕一歎,「你們惹了不小的麻煩。」

  「哦?」我站在了他的背後,彎腰伸手從後面保住了步風塵的脖頸,輕聲笑道,「這麼久不見我,有沒有想我?」

  望著鏡子裡映出的他和我,步風塵淡淡說道:「你與他相處的不錯。」

  「吃醋了?」我不由笑了起來,低頭在步風塵的耳邊留下輕輕淺淺的吻,呢喃道,「剛剛我睡著的時候,你有在偷偷吻我吧?」

  步風塵拉住了我的手,緩緩閉上了眼睛輕輕將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臉頰上,溫柔的說道:「我不想讓你摻和進我與他之間的糾葛之中。」

  「哦?」我笑了,還真是一個讓人感動的偽聖,我指頭動了動,狠狠在步風塵臉上捏了一把,這男人立刻就有些無奈的瞪了我一眼。

  「跟你回聖門我就不會摻和進你和他之間的糾葛了?」雙手杵在步風塵肩膀上,我笑著說道,「難道不是應該把我放走,讓我一個人流浪在凡間更好嗎?」

  步風塵說的倒是好玩,聖門就是偽聖和偽善的基地了,他們兩個人要是鬧事情估計也是在聖門吧,我要是就在聖門了,怎麼可能不會被牽扯進去,更何況,我不認為就以現在這樣複雜的關係繼續下去之後,我就能置身事外。

  「你想要離開嗎?」步風塵反問了一句。

  「你會讓我離開嗎?」我又問道。

  步風塵望著鏡子裡的我,說道:「愁天歌,一個人流浪於凡間不覺得太寂寞了嗎?這個時間,對你而言充滿了太多的危險。聖門是個安全的地方,就算我與他發生了什麼事請也不會波及到你,前提是……你只需要在旁邊看著就可以了。」

  「說得好像你和他隨時都會打起來一樣。」我笑著拍了拍步風塵的背,說道,「可你們現在頂多也就是自己揍自己而已。」

  步風塵笑了笑,說道:「愁天歌,一起去外面走一走吧。」

  清晨,陽光明媚而溫柔,露水尚掛在枝頭搖搖欲墜,清風怡人,佳人在旁。

  「愁天歌,你覺得我與他是什麼樣的人?」走在院子裡的碎石小道上,步風塵一邊走著,一邊問了我一個問題。

  「你和他嗎?」我想了想,回道,「一個惡得有原則,一個善良裡透著殘忍,骨子裡都是理智得讓人感到害怕的男人。」

  「哦?」步風塵輕笑一聲,頗為趣味的回頭望著我,說道,「你覺得我是殘忍的人?」

  「你不是嗎?」我反問道。

  步風塵笑出了聲,他搖了搖頭,看了我一眼,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來。」步風塵朝我伸出了手。

  低頭一看他的手,想了想,手伸了過去搭在了他的手掌心上,步風塵隨即就緊緊握住了,那份力道與溫度順著手傳遞到了身體,就在這一瞬間,我突然有了一種一輩子都掙脫不開的錯覺。

  噢,糟糕透頂的錯覺。

  ……

  ……

  「王爺,一夜的時間是否考慮好了呢?」

  「你是怎麼拿到的?」我從來都沒有過如此奇怪的感覺,以往是在鏡子裡看到自己,而今卻在旁邊看到了「自己」。

  一個躺在了被冰封了的白色棺材裡的自己,一個名為愁天歌的男人。

  這就是趙城讓我看的那個人,那個人原來就是我自己,從前的,真正的愁天歌。

  一個密閉的小房間裡,四周都是堆滿了從他出拉運來的冰塊,整個房間裡都是冰,冰做的桌子,冰雕成的椅子,冰刻成的書櫃,看起來就是一個挺別緻的小房間,只是房間裡的一切都是冰。

  包括一個放在冰床上的冰棺材。

  「一條河的下游。」趙城走上前來,向我遞上來一件溫暖的狐裘披風,「這裡很冷,王爺還是穿上這個比較好。」

  今天再一次看到躺在冰床上的「自己」已經比昨天好多了,昨天僅僅是看了一眼,就已經不想再看下去了,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雖然身上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傷,但是發現的時候已經沒了氣了。」趙城淡淡說道。

  「呵呵,你沒有解剖過吧?」我走上前去,手放在了冰棺材上,試著用力推了推,冰蓋子發出刺耳的「咯吱」聲,漸漸的被我推開了。

  「自然是沒有的。」趙城說道。

  那他當然也就不知道我在跳崖的時候有瞧瞧咬碎了藏在牙裡的毒藥,我可不想在摔在地上的時候還清醒著,那種支離破碎的感覺可不好。

  不過目前看起來還挺幸運,那時候是掉進了水裡,可就算我沒有服毒,估計也會淹死的。

  我伸手輕輕碰了碰這個已經在冰棺材裡睡了半年多的「自己」,身體並沒有腐爛,也沒有任何的氣息,的的確確是一個被保存得很好的屍體。

  「你還給我換了衣服啊。」我記得那時候跳崖穿的可不是現在這件月白色的衣服,上面還點綴著些許桃花的圖案。

  趙城低頭輕聲一笑,說道:「王爺莫要誤會,趙城可不是什麼有特殊癖好的人,只是那時候王爺的衣服已經髒破了。」

  最好如此,不然我一定更讓你死的支離破碎。

  稍微翻了翻,確定自己當初掛掉以後沒有被人碰過才稍微鬆了口氣,不過這個趙城也算是變-態了,人明明已經死了也不入土為安,還一直用冰塊與藥物保存著身體,嘖嘖……不管怎麼想都覺得是個變-態。

  一陣陣熱流在胸口處瀰漫,當手觸及到「自己」的時候,恍惚之間彷彿有一種要被吸進去的感覺。

  我輕輕按住了藏在衣服下的流光,重新蓋好了冰蓋子。

  「不愧是王爺,就算是看到了自己也顯得如此鎮定,難道王爺不想回到從前的樣子嗎?」出了藏在城主府裡的密室,趙城似是試探的說了一句。

  「就怕變不回去,人就死了。」我笑著說道,抬頭望著天空中刺眼的陽光。

  怎麼會不想呢?怎麼會不想回到原來自己的身體裡呢?偶爾,也會有一些大膽的,冒險的想法躥進腦袋裡。

  「聖門的那位步先生,難道也沒有辦法嗎?」趙城在旁邊說了一句。

  「先不談此事,太子殿下,這裡藏著的人是不是只有你知道?」我問道。

  「自然,當初挖密室的人我已經處決了,每一次有人進去換了冰的人我也已經……」趙城做了個殺的動作。

  嘖嘖,我真是造孽了。

  「太子殿下,你就那麼相信,就算我看到了我從前的身體,我就會答應你與你聯手嗎?」我笑著說道,「這世間的紛紛擾擾我早已受夠了,聖門是天下人都嚮往的地方,你難道不覺得我會與步風塵回到聖門?」

  「因為你是愁天歌,就我所指,愁天歌是一個不喜歡被束縛,不喜歡被他人壓制的人。」趙城一字一句的說道,「王爺,你理應得到你應該得到的。」

  我理應得到的,是什麼?

  是這天下嗎?

  「太子殿下,我可以幫你奪得皇位。」我說道,「僅僅為謝你替我保存屍身,至於你將來會不會真的如你所言將天下分我,那就無所謂了。」

  「王爺,我趙城也會讓你相信我所說過的話。」

 


  第二十七章-辰國一遊

  趙城所謂表達誠意的第一步,就是在我還沒有真的表示要幫他奪得皇位之前就親手交出了「愁天歌的身體」,既然如此,我也就收下了。

  「身體需要被放在冰冷的環境下才能繼續保持完好,不過我想王爺應該是會好好照顧您自己的。」說了一番話之後,趙城就讓人幫忙將冰棺材搬上了我叫來的馬車上。

  罪過了,那幾個替我幫棺材的估計待會兒也得上西天。

  倆開了城主府,坐在裝有冰棺材的馬車上,就這樣面對面的望著自己,趙城突然這麼來了一出,實在是大大的打亂了我的計劃。

  如果我現在再死一次,是會回到原來的身體裡還是會真的就走入輪迴去了呢?

  手放在了冰冷的半透明棺材蓋上,不由輕輕歎氣,人都說死後應該入土為安,可我還坐在這裡呢,怎麼也不可能就自己把自己給埋了。

  「王爺,我們要往哪裡去?」坐在外面趕馬車的是老四和老九。

  雖說我是希望他們能歸隱好好過日子,不過我這個老大有需要,還是得好好利用一下這些個不聽話的傢伙。

  「你們離開青城往東邊去找老十,讓他給我找個地方好好的將棺材保存起來,這一路上你們要小心行事,」我想了想,說道,「你們當初來到南國的時候,其他幾個人去哪裡了?」

  「嘿嘿,不知道。」老四在外邊兒低聲一笑,說道,「王爺,您也不是不知道,我們幾個人雖然都是為您辦事的,可是平時極少有交集,他們幾個跑的速度又快,有幾個剛剛進了南國就消失不見了。」

  「行了行了。」想了想,我說道,「單單你們兩個人我不放心,還得叫上老六和老七和你們一起去找老十,你們就只管往東面走,一路上若是遇到了南國的城門守衛,就把這個令牌拿出來就可以了。」

  從懷裡拿出一塊趙城給的令牌,我丟給了老四。

  老四在外邊兒發出一聲奸笑:「嘿嘿,王爺,您可真有本事,什麼時候都把南國太子都釣上了。」

  「廢話少說,待會兒你們就離開南國。」誰會願意和那個南國太子勾搭勾搭的,趙城要做他的皇帝就讓他做去,這天下我還不願意要了。

  不過這個時候得了趙城的幫助,總不能中途反悔。

  「那王爺您呢?」老九問道。

  「我去南國皇城轉一轉,回頭再去老十那裡。」說完,我低頭望著冰棺材,想了想,又輕輕推開了棺材,從脖子上面解下了步風塵交給我的流光珠,替躺在棺材裡的自己戴上了。

  突然之間,一直沉悶著的流光珠就流露出一絲絲細小的銀線來,不仔細看的話還真的是看不清楚,細小的銀線如同溪流一般滲透進了被冰凍的皮膚裡,那原本蒼老一片的臉頰似乎是稍微紅潤了一些。

  我伸手輕輕碰了碰,依然是沒有任何的氣息,和一個死人無異,只是皮膚和頭髮卻像個活人一樣保持著光澤。
  莫非這個流光珠還有保存屍身不腐的能力?
  「哎……」輕輕一歎,伸手將流光珠塞進了衣服裡,反正這珠子是步風塵送我的,就算是戴在「我」的身上也很正常吧?

  唔,果然,不管怎麼看還是「愁天歌」本人更順眼一些。

  蓋好了冰蓋,靠在了馬車上輕輕閉上了眼睛,我不由去想,若是有一天我以從前的樣子,以愁天歌的身份站在了步風塵的面前,會是什麼樣子呢?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的話,我絕對不會讓步風塵再有機會壓我的!

  ……

  ……

  「步風塵,幫我一個忙如何?」我肚子一個人回到了客棧,今天出去的時候穿山甲並麼有跟在旁邊,早上離開的時候我就已經說過了,再讓人跟在我後邊兒,我回來就給步風塵唱一首「一剪梅」。

  要是穿山甲跟在了後邊兒,回頭準會什麼事請都跟步風塵抖出來。

  「嗯?」正在客棧小花園修剪花花草草的步風塵回頭看了我一眼,眼裡是幾分無奈的笑意,「你開口的話,總是沒有什麼好事情。」

  「那你幫是不幫?」靠在亭子的柱子旁,我雙手抱在胸口笑著說道。

  「何事呢?」步風塵停下了手裡的活,走到一旁洗了洗手。

  「帶我去一趟辰國皇宮。」我話一說完,步風塵彎著的身體就頓了一頓。

  「去那裡做什麼?」擦了手,步風塵轉過身朝著我這邊走了過來。

  「這你就不用管了,你就帶我過去就可以了。」我微笑著說道。

  步風塵走到了我的身前一步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微微皺了皺眉,像是在和我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的無奈歎道:「我是不是對你太過於放-縱了?」

  「還用不上放-縱這個詞吧?」不由咧嘴一笑,我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步風塵的肩膀,輕輕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靠了上去,「放心吧,我又不會讓你傷害辰國皇宮裡的人,更不會讓你宰了白河。」

  「不會鬧事?」步風塵的聲音溫柔了幾分,聽起來更像是在和情人談話一般,充滿了寵-溺。

  「不會。」我保證的說道。

  「何時?」步風塵又問道,他伸手摟住了我的腰,輕輕一攬就抱了過來,越來越緊,直至完完全全的將彼此貼在了一起。

  「現在。」靠在他的肩膀上,我說道。

  步風塵頓時就一愣,聲音沉了幾分,說道:「很快就要到傍晚了,愁天歌,你在打的什麼壞主意?」

  「我能有上面壞主意,不要亂說,我可是一個很善良的男人。」輕輕一笑,我抬頭瞇著眼睛望向了步風塵,拍了拍男人的背,說道,「速去速回不就可以了,反正你可以飛,應該很快就能回來的。」

  步風塵的表情明顯是不相信我的話,嘖嘖,真是一個讓人感到傷心的男人。

 被我盯了一陣,步風塵終於是無奈的一歎,我知道他這個表情就算是無奈的答應我了,很多時候我都在想,步風塵對我的縱容已經到了一定的程度,這種縱容的背後是他的何種感情呢?

  這個複雜的問題以後在想,現在,我們該去辰國了。

  ……

  ……

  白河有一個習慣,就是在接近傍晚的時候會在房間裡小睡一會兒,起來之後洗個澡,然後才會吃飯。

  現在這個時候,白河應該是在皇宮裡小憩片刻,大概快要醒了吧,時間正好。

  「步風塵,能不驚到任何人就進到那邊的殿裡嗎?」我知道皇宮裡守衛森嚴,除此以外還有國師坐鎮,並不想真的就在辰國裡擾亂,我只想安安靜靜,不被人任何人發現的和白河見一面,把一些話說清楚。

  「愁天歌,抱好了。」一片夕陽的雲霞之中,步風塵踩在了浮雲之上,一手攬住了我的腰,一手就摀住了我的眼睛。

  「你做什麼?」眼前突然一片黑暗,讓人有些不適應。

  「帶你下去。」步風塵話剛剛說完,我就頓時感覺到身體在急速的往下沉,這感覺和當初跳崖的時候差不多,甚至比跳崖的速度還要更快一些,步風塵不讓我睜開眼睛,是怕我感到害怕嗎?

  真是個體貼溫柔的男人。

  「到了。」腳輕輕的落在了地上,耳邊是步風塵輕柔的聲音。

  步風塵放開了遮在我眼睛上的手,我放開了他睜開雙眼,卻赫然發現我們已經到了白河的房間裡,或者說,這曾將是屬於我的房間。

  「你是怎麼進來的?」我回頭看了步風塵一眼,步風塵卻是望著另外一個方向。

  我尋著步風塵看著的方向望了過去,正正對上了一雙清澈而略帶疲憊的雙眼,白河似乎是被我們給弄醒了。

  「白河,我來看你了,見了老朋友怎麼也不笑一笑呢?還是你打算叫人進來,把我趕出去?」我朝著房間裡的男子微微一笑。

  「你是來殺我的嗎?」白河望著我,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的床邊還堆著一些奏折。

  「我要是想殺你,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在嗎?」我不由笑著說道。

 


  第二十八章-報復

  「能夠不知不覺的就進入到皇宮中來,步先生果然如傳聞中的那般是來自聖門,只是如果朕沒有記錯的話,聖門向來是一個不問世事的地方,此次卻唐突闖入,不知所謂何事?」沒有喊人,也沒有把我們趕走,白河鎮定自若的站在原地。

  我手一揚阻止了步風塵說話,微笑著說道:「和他沒有什麼關係,不過是我單方面的要求他帶我過來的。」

  「天歌……」白河望向了我,時而又神色複雜的看了眼坐在我的身後不遠處獨自喝茶的步風塵。

  白河的這眼神我喜歡,感到嫉妒了嗎?嘖嘖——不管你是真的愛我,或者僅僅是因為被人奪去了你想要的人而難過,這種難過就是我想要看到的。

  趙城說的對,我沒有辦法,也不可能將被白河背叛過又傷害過的事情就此遺忘在腦後,愁天歌就是這樣一個心胸狹窄,愛憎分明,更是十分記仇的男人。只是報復的方法有很多,不僅僅只有殺死人這一種。

  殺人,是最快,但也是最為下等的報復方法。

 「我來這裡只是想要問你一件事情,一個問題,白河,你必須要老老實實的,沒有欺瞞的告訴我,可否?」我緩緩走向了男子,白河只是望著我一步步的接近,沒有前進,也沒有後退。

  「我以為你不會再見我了。」白河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問吧,你想要知道什麼?」

  我走到了白河的面前,很近,近到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吐露出的溫暖氣息,身上淡淡的清香,看到他眼底的幾絲疲憊與青色,看來這個皇帝果然不是那麼好當的啊。

  「那些事情是你指使的嗎?」我緩緩朝著白河伸出手,輕輕的拉住了他的頭髮,這男子的睫毛微微輕顫了起來,我亦感覺到後背上是來自於步風塵突然盯過來的視線。

  「天歌,你問的是何事?」白河的聲音微微有些發緊,或許是因為我靠的太近了一些?還是因為……我的手背碰了他光-滑的臉頰。

  「峨山鎮。」輕輕歎了一聲,我的手放在了白河的肩膀上,緩緩說道,「那個上面來著沒有跟你講嗎?唔……想起來了,叫赤髯。」

  「你果然是為了那事過來的,」白河低頭一歎,苦笑道,「如果我說,那件事與我無關,你會相信嗎?」

  「你想讓我相信你嗎?」我反問道,笑著重新拉開了我與拔河之間的距離。

  有時候有些事情是我不能理解的,像是我雖然依然是我,可摸樣畢竟也是變了的,為何白河見了我還是會有一些變化呢?

  我曾經想過,如果步風塵變的美歐現在那麼好看了,我是絕對不會他靠近我一步,更別說是做那種事情了,或許是因為我對步風塵的感情還沒有那麼的執著,那麼的刻骨銘心,不過於理智,何嘗不是一種淡漠呢?

  不過話說回來,白河的這種過於執著的感情對人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天歌,我知道你對我已經失望之極,只是作為一個國家的王,我還不至於做的那麼絕,那麼狠心。」白河一聲苦笑,說道,「我能說的也只有這些,只是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這一次,天歌……」

  話卡在喉嚨間,白河似是有很多話要說,不過大概是由於步風塵在旁邊的原因,白河並沒有把這麼話說出來。

  「好了,我都已經明白了。」手一抬,我對白河說道,「這國家是你的,你愛怎麼治理就怎麼治理,只是這其中也有一份屬於我曾經的心血,若是你真的要對我趕盡殺絕,要一個個的剷除曾經在我門下的人,那我想……你也可以把這半壁江山給毀了。」

  白河面色微凝,並未說什麼。

  「我來這裡還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情,內鬥總該會是有的,可也別鬥著鬥著就忘了自己真正的敵人是誰,不久以後南國就會發生一件大事,以你的聰明才智應該能明白我的話,現在不明白的話也不怕,回去想一想,你就知道了。」

 我說著話,一邊朝著窗外看了看,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而我也已經忍耐了一段時間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扶著一旁的桌子坐了下來,每次藥性來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燥熱,酥麻,還有一些疲憊的想睡覺,可是又不能真的睡著。

  「天歌?」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白河很快就走了上來。

  「別過來!」我突然厲聲喊道,白河一時就定在了原地沒有再過來一步,只是神色複雜的望著我。

  看出來了嗎?你曾經給我下的藥直到現在可都還在蔓延著,想要知道這一個月以來我都是怎麼熬過來得嗎?

  這樣的答案,會是你想要看到的嗎,白河?

  「回去吧。」步風塵已經走到了我的身後,伸手拉著我的臂膀將我拉了起來,我順勢就倒在了步風塵的懷裡,男人也就摟了上來。

  「回去哪兒?」我輕笑一聲,抱著步風塵說道,「我可是忍不到等你帶著我回到南國了,步風塵,知道嗎?這裡曾經是我的房間,這裡的一切曾經都是屬於我愁天歌的,可是現在呢,屬於我的什麼都沒有了。」

  「愁天歌。」步風塵似是微微皺了皺眉,稍微摟緊了我一些。

  儘管我沒有回頭,卻能想像的出來此時白河的臉色有多難看。

  「你們走吧!」白河沉聲說道。

  走?為什麼要走呢?白河,你以為我今天來這裡就只是為了告訴你那些事情嗎?

 不,除了這些以外,我還想要告訴你,在這一個月裡誰在替我每一天解除藥性帶來的痛苦。

  你不是愛我嗎?你不是費盡心機的想要摧毀我的一切將我留下來,留在你的身邊做一個乖乖的男人嗎?你不是想要抱我嗎?

  現在,我就當著你的面,讓你看一看我是如何讓與他人享受魚水之歡的……

  「帶我……帶我到床上。」

  步風塵並未說話,只是沉默了片刻,白河在一旁卻已經沉不住氣了。

  「愁天歌,夠了!如果你想要折磨我,報復我,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這裡是皇宮,你們私自闖進來還不夠,還想……還想要做什麼!」白河的聲音裡帶著難以控制的顫抖與怒意,「步風塵,你不會把他留下來的,是不是?」

  步風塵若是會把我留下來,當初就不會回來帶我離開了。

  我轉身繞過白河來到了我曾經躺過的,白河剛剛躺在的床上,換了主人的床還是那一張床,只是今天躺在上面的人卻不再是白河和我愁天歌了,輕輕解開了腰帶,我坐在了床榻上,望著步風塵輕輕一笑。

  「為什麼要這麼做?」步風塵緩緩走了過來,眼裡流露出幾分無奈,剛剛還站在那般的白河已經被步風塵點了睡穴暈倒了在桌旁。

  「誰讓他當初逼我喝藥,我就是想要他看一看,他的藥給他帶來的是什麼而已。」瞥了眼不遠處已經暈過去的白河,我笑了笑往後爬,白河暈了過去也好,只要目的達到就可以了,畢竟,我也不喜歡在別人面前表演真人秀。

  我伸手拉住了步風塵,兩個人頓時就沉在了床榻上。

  「我想……我們今天得要快一些了。」我輕輕歎道。

  「愁天歌,你的這種報復可真是幼稚。」說了一句之後,步風塵就一下子壓了下來,說我幼稚,如此配合我的步風塵大聖人你又是怎麼回事?剛剛的時候,步風塵也大可以強行就帶著我離開。

  步風塵,何嘗不是在順水推舟的告訴白河,此時的愁天歌是誰的人呢?

  也不知道待白河醒來之後看到一床的狼藉,會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又會是何種的心情,我想那一定非常的好吧。

  就像此刻的我,感覺也挺好的。

  那夜到了後來似乎是睡著了,也不知道是何時被步風塵帶了回來,只記得隱約之間已經是回到了南國青城的客棧裡,身邊躺著的是步風塵。

  這樣的一夜,也應該算是一種荒唐了吧。

  報復雖幼稚,卻也效果最好。

 

 

  第二十九章-一個請求

  【太子殿下,作為你對我給予信任的回禮,我善意的給你一個提醒,我聽說城主府的寶庫裡有一間為許多江湖人士所追逐的寶物,不知道太子是否知道這寶物的來歷?】

  【我以為趙紹都已經與你說過了的。】

  【他說了什麼我可不知道,不過太子殿下,既然聖門真的存在,你又想要得到來自於聖門的支持,難道你不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契機嗎?】

  【話雖如此,只是那不過是南國祖上傳下來的一個傳說,歷史上也不只是一個皇帝曾經對著那根聖門門主留下來的髮絲許願,可是什麼事請都沒有發生。而且,就算是真的步先生能否答應還是一個疑問……】

  【不管是真是假,太子不如去試一試,能就好,不能的話也不會對太子有任何的損失。】
  趙城還不知道步風塵其實就是聖門門主,儘管步風塵的頭髮也是白的,不過一般人的話是絕對不會僅僅因為「頭髮都是白的」這種理由,就認為聖門門主閒著沒事兒跑到了人間玩起了武選。

  大部分的人應該與我一樣,固有的印象裡都是認為聖門的門主是個老到不能再老的老妖怪了,絕對不可能年輕得跟什麼一樣,步風塵的確是個老妖怪,可是除了年齡以外,步風塵其他地方比誰都要年輕的要死要活。

  幫不幫趙城登上皇位和我倒是沒有多大的關係,我只是想要知道,趙紹告訴我的那些關於聖門門主與南國皇帝的事跡是不是真的,步風塵又是不是真的會為了一根頭髮就幫趙城登上皇位。

  步風塵,你的答案又是什麼呢?

  步風塵是個聰明的男人,只需要稍微露出一點破綻來就難逃這男人的眼睛,為了保證不被步風塵覺察到我事先就和趙城通過氣,這天趙城邀請我與步風塵前去城主府的時候我就找個歌理由留在了客棧裡。

  「不去嗎?」步風塵問道。

  去趙城的城主府裡做客是我答應下來的事情,若是步風塵的話估計十有八九會回絕掉,如今我不去了,步風塵也一副不想出去的摸樣。

  「不去了,身體不舒服。」往床上一躺,歎幾聲,裝個虛弱的摸樣。

  「哪裡不舒服?」說著,步風塵就要伸手過來一探。

  「肚子,只是肚子不舒服而已。」探就探吧,我躺著任由步風塵給我把脈,演戲就要演真一點,不然怎麼能騙得了這個看起來一副菩薩心腸,實則心腸百轉千折的步風塵。

  「那好好躺一會兒吧。」

  「步風塵,去了城主府的寶庫記得給我帶一些好東西,你要是兩手空空的回來,我可得揍你!」我這句話說的是真的。

  無奈的搖了搖頭,步風塵苦笑著問道:「你想要什麼?」

 「聽說城主府的寶庫裡有不少寶物,有值錢的,也有不值錢的,可往往那些不值錢的裡面藏了一些很值錢但是沒有被人發現的,若是你的話不管怎麼樣也能輕易看出來什麼是真正的好東西吧?」我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步風塵,說道,「你就帶個裡面最值錢的回來,不用客氣。」

  ……

  ……

  挑一樣最值錢的寶物?

  什麼樣的寶物聖門裡沒有呢,那個男人還想要什麼寶物呢?

  緩緩走在金碧輝煌的寶庫之中,步風塵有些出神的望著四周放在架子上琳琅滿目的寶物,有名家畫卷,有武林秘籍,也有玉石瓷器。

  名家字畫?罷了,還不如自己畫一幅送給愁天歌還來得實際一些。

  武林秘籍?算了……

  玉石瓷器?不堪入目……

  愁天歌會喜歡什麼呢?那男人看似愛財,可實際上卻不屑一顧。

  就在步風塵思索之際,趙城在旁邊輕聲喊道:「步先生……步先生?」

  「嗯?太子殿下何事?」回過神來,步風塵應了一聲。

  「在下想給步先生看一樣祖上流傳下來的寶物,這件寶物也與聖門有些關係,步風塵是聖門中人,或許也能夠給在下解惑。」恭敬的說著,趙城帶著步風塵走向一處不怎麼起眼的檀木架子。

 快要走到架子前的時候,步風塵的視線一下子被一柄蒙上了灰塵的匕首吸引了過去,感覺到步風塵的停頓,趙城也很快的停了下來,走到了男人身旁說道:「步先生對這匕首有興趣?」

  趙城拿起了匕首恭敬的遞給了步風塵,微笑著說道:「此匕首已經在此地蒙塵已久,今日能得先生眷顧是它的幸運,與其留在此地蒙塵,不如讓其在先生的手中發輝其最大的光輝,還望步先生收下。」

  「太子殿下,這匕首是從何處得來的?」步風塵接過了匕首,眼裡流露幾分輕柔的喜悅,這匕首從外表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蒙了一層灰,看起來銹跡斑斑的樣子,拿在手裡卻還是有一些重量的。

 「這個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從城主府寶庫存在的時候,這匕首就一直在這裡了,我曾經試著想要將匕首從刀鞘裡拔出來,可是不管用多大的力氣都拔不出來,這麼多年以來都沒有人成功將其拔出來過。」趙城笑著說道,「陛下曾經還因為拔不出來這匕首一時生氣想要將它毀了,可是這匕首雖然看起來銹跡斑斑,但是卻火燒不壞,不管用什麼重物砸都完好如初。」

  「雖然是一件真寶物,但是卻不知道它到底是個什麼樣子。」趙城話剛剛說完,人就愣在了原地,有些不可思議的望著步風塵手裡的匕首。

  步風塵只是輕輕吹了一口氣,匕首上的塵灰與銹跡很快就飄散了去,露出了匕首原本的摸樣,在灰色的塵灰與銹跡之下是全身純白的身軀,在手柄的地方有一個圓形凹槽,看起來是缺了一顆寶石的樣子。

  一柄純白如雪的匕首就這般出現在了趙城眼下。

  趙城不禁暗暗心歎,他記得有人試圖將匕首清洗乾淨,可還是不管怎麼擦都是銹跡斑斑好似廢鐵,可如今步風塵只是輕輕吹了一口氣這匕首就變得這般漂亮。

  渾身雪白的匕首,趙城還是第一次看到。

  「雪刃,許多年前來自於風月國的一件物品,倒也不是什麼特別的寶物。」步風塵一手握住了刀鞘,一手握住了刀柄,輕輕的一拔,刀鞘與刀身就立刻分開了,這匕首的刀刃竟然也是白如雪。

  趙城頓時有一種折匕首和步風塵很像的錯覺。

  「那步風塵就多謝太子饋贈了。」將匕首往袖子裡一塞,步風塵收下了這柄匕首,他想,他已經找到了最適合愁天歌的寶物。

  「不知太子殿下剛剛想要讓在下看什麼?」步風塵問道。

  「啊……步先生這邊請。」趙城很快就不再去想那柄匕首,反正那匕首他又拔不出來,拿著也沒有用。

  更何況,此刻趙城的心裡還藏著更重要的事情。

  趙城倒是不知道愁天歌心裡的那些小心思,這個男人的心裡早已經認為愁天歌既然讓他這麼做了,就是步風塵一定會幫他,可從來都沒有想過愁天歌其實也是趁著這個機會來看看步風塵會如何選擇的。

  走到了架子的角落,趙城踮著腳從上層小心翼翼的拿下了一個錦盒,輕輕吹了吹盒子上的灰,趙城轉過身將錦盒遞給了步風塵。

  「步先生,這盒子是我南國的祖傳之物,關於盒子裡的寶物也有一個傳說……」趙城望著步風塵將盒子打開來,他緊緊盯著步風塵臉上的變化,只是步風塵在打開了盒子看到了裡面的物品也依然是一副古井無波的摸樣。

  趙城心裡不禁有些忐忑下來,他繼續說道:「這個傳說是……」

  話還沒有說完,步風塵就插話說道:「太子殿下,你讓我看此物,是想要我為你辦一件事情,是嗎?」

  趙城臉色一變,不由得心裡歡喜,他點了點頭,說道:「看來步先生也知道這物品的來歷,既然如此,我也就開門見山不必拐彎抹角了,在下希望步先生能助我登上皇位。」

  「太子殿下,我只能替你做一件事情,你確定……要讓我幫你登上皇位嗎?」步風塵似是有些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趙城看著步風塵淡漠的摸樣,以為步風塵只是隨便問問,並未去深想什麼,幾乎是脫口而出的就說道:「不錯!還望步先生能夠答應!」

  「既然如此,我就答應你。」步風塵從錦盒裡將一根髮絲取了出來,淡淡說道,「不過這頭髮我就必須收回去了。」

 

 

  第三十章-始亂終棄

  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今天過了以後,折磨了我整整一個月的藥性也將會隨之消亡。

  和步風塵,也將會是最後一次了。

 「步風塵,今天是藥性發作的最後一天了,明天可不許再隨隨便便的就跑進我房間裡來。」

  步風塵回到客棧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這男人一聲不吭的就進了房間做了他該做又不應該做的事情,和我。

  「肚子還疼嗎?」手放在了我的肚子上,步風塵輕輕揉了起來,有些癢。

  「已經沒事了。」推開了步風塵的手,從床上跳下來的時候差一點腿軟,這整整一個月以來我過的都是些什麼可怕的生活,從以前根本不喜歡被人碰一根手指頭到現在可以隨便被步風塵折騰來折騰去的。

  這還是我愁天歌嗎?自己的身體雖然已經找到了,也完好如初,可是如今根本就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就算可以,那方法是什麼?

  向步風塵請教回到自己身體上又復活的方法?嘖嘖——還是算了,我直覺的認為那會斷了我唯一的後路。

  「有沒有從城主府的寶庫裡找到什麼好東西?」帶著一身的汗水粘稠,緩緩跨進了盛滿溫水的浴桶裡,溫水瀰漫全身,帶走了一身的汗濕,背靠在浴桶邊上,我仰頭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所謂滿足之後的舒服,竟然和自己在上面的時候沒有多大的區別。

  沒有聽到任何的腳步聲,也不曾回過頭去,可我就是能夠感覺到步風塵在漸漸的接近我,直至走到了我的身後。

 一隻手繞到了我的面前,隨即出現的則是一把十分奇特的雪白匕首,從外表望過去,這匕首的刀鞘與刀柄都是純白如雪,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製成的,表面上還雕刻著精美的複雜花紋。

  「好匕首。」從匕首上散發出的淡淡氣息有一種讓我感到熟悉的異常感覺,本能的讓我覺得這是一把好匕首,要說像的話……

  「這匕首怎麼和你有些相像?」一樣的冰冷,一樣的透著淡漠,一樣的白如雪,清高孤傲,與這個世間的格格不入如此強烈。

  我拿過了步風塵手裡的匕首把玩起來,有一些份量,手感不錯,握在手中的時候會讓人有一種靜下心來的感覺,不知道打開刀鞘之後裡面又會是什麼樣子的。

  「這把匕首名為雪刃,它是——」不知為何,步風塵的話語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嚨裡,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我拔開了刀鞘,驚歎道:「雪刃?真是個好名字,簡單,卻也體貼。」這匕首裡裡外外竟然都是雪白色的,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鋒利的刀刃彷彿能夠割破這世間的一切,儘管它僅僅是一把小匕首。

  久久沒有聽到步風塵的聲音,我回頭看了眼男人,卻發現步風塵的眼睛一直盯著被我拔了出來的匕首。

  「怎麼了,我不能動它?」不明白,步風塵這眼神是什麼意思,帶了一些驚詫,又有一些疑惑,而後漸漸成了釋然。

  「不……它是你的了。」微微揚起了嘴角,步風塵柔聲說道。

  「看來你的眼光不錯。」我自然是不客氣的收了下來,拿在手上都有些不捨得放下,若是步風塵不送給我,我估計都得搶過來。

  見我一直在把玩匕首,坐在一旁的步風塵問道:「你很喜歡它嗎?」

  「或許我和它有緣分也不一定,從你將它拿出來的時候,我就有一種似乎與它認識的感覺,」我望著手裡的匕首,喃喃說道,「一種很熟悉的感覺,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匕首。」

  「是嗎……挺好的。」步風塵有些奇怪的發出了一些輕笑聲。

  在我把玩匕首的時候,步風塵又開口說道:「今日與南國太子去了城主府寶庫,除了匕首以外還看到了其他的一些東西。」

  我不禁微微挑眉,是了,趙城今天請步風塵過去可不是為了喝茶的。

  我轉過頭去,看到步風塵正從懷裡拿出一個小小的錦盒,他打開了錦盒,從裡面拿出了一根銀色的頭髮,莫非這就是趙紹曾經與我提過的,很多年前步風塵曾經留在南國的一根銀髮?

  果然是……真的嗎?

  「那是什麼?」我裝傻的問了一句,突然有一種用匕首把步風塵的那頭銀色頭髮給割斷的衝動。

  「頭髮。」步風塵輕輕一捏,那根銀髮瞬間就化為了灰燼,他補充了一句,「我的一根頭髮。」

  這麼快就坦白了?不太像步風塵的風格啊?

  「你的頭髮怎麼會在這個盒子裡?」我繼續問了下去。

  「很多年前留下來的,沒想到會在此地發現。」步風塵放下錦盒,抬頭看向了我,微笑著說道,「愁天歌,你怎麼臉色不太好?」

  「剛剛被一頭豬給拱了,臉色能好嗎?」瞥了那臭男人一眼,我回過頭繼續把玩手裡的匕首,步風塵,你有膽子就繼續講下去好了。

  我問道:「你的頭髮怎麼會留在凡間,梳頭髮的時候掉下來的?」

  「除了被你扯斷以外,還沒有掉落過。」步風塵輕笑著說道,「關於這根頭髮的事情還要回溯到數百年以前,細細講起來的話就複雜了,你若是想知道的話以後的日子裡我可以慢慢告訴你。」

  「是什麼事情那麼複雜?不會是你留給誰的定情之物吧?」步風塵想要逃避不成?關乎感情的事情,自然是複雜的了,哪裡還會有簡單的。

  原以為步風塵聽了我的話至少會有一些反應,哪知道這個淡漠過度的男人竟然是以平常的語氣,臉不紅心不跳的緩緩說道:「愁天歌,你可有見過這世間有誰與他人定情是送一根頭髮的?」

  「說不定就是你了。」我淡淡回了一句,手裡的匕首閃著森森寒光。

  「呵呵——」步風塵卻不以為然的輕笑了一聲,說道,「與定情無關,卻與約定有關,當年我曾留下這根頭髮與一個約定,他日持有這根頭髮的人若是見到了我,可以向我提出一個要求,要求我替他辦一件事情。」

  「只是……我沒有想到當這麼多年過去之後,趙城竟然會用這根頭發來讓我幫他登上皇位。」步風塵語氣一沉,轉而歎道,「當年的那些人早已經輪迴轉世,歲月流逝,他們也已經忘了我當年說過的話,還是就不曾明白當年我留下這根頭髮的含義。」

  留下頭髮還有什麼含義,該不會是步風塵暗示南國某位仙逝的皇帝用這根頭髮讓步風塵留下來,結果那位南國皇帝卻沒有反應過來,於是一段大好姻緣就從無疾而終。

  這步風塵問個什麼勁兒,喜歡人家就明說唄。

  我哼道:「那你當時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不告訴他你留給他一根頭髮,這根頭髮還可以讓你辦一件事情的真實意思,非得要捉迷藏似的藏著掖著,都是大男人了,還跟少女似的玩什麼纏綿,哼——」

  「或許這就是命運吧。」步風塵深深歎了一聲,「該來的,總該會來。」

  什麼叫做該來的總該會來,步風塵你分明就是個始亂終棄的傢伙,當初能留下一根頭髮把一個南國皇帝給棄了,說不定如今也會留下一顆流光珠啊,一根頭髮啊,一把匕首啊之類的把我給……

  不對,我可還沒有和步風塵真正的好過,哪裡來拋棄一說。

  說不定哪天我和這傢伙好了,就該到了他始亂終棄的時候了,看來,還是不能好。

  「那你答應趙城了?」心裡五味雜瓶,我隨意的問了一句。

  「是。」沒有多餘的話語,步風塵的回答簡單明瞭。

  「你要怎麼幫他登上皇位?」雖然已經猜到這個結局,但沒有想到步風塵真的會因為一個百年前的約定就答應了趙城的要求,答應了之後,這個男人又會怎麼去幫趙城呢?奪取皇位可不是單單憑武功高就能達成的一件事情。

  步風塵竟然朝我一笑,說道:「聽聞愁天歌就是一個以臣子身份把持朝政的魔王,那想必在這方面更有見地才是。」

  「讓我幫忙?呵呵——你答應了別人的事情不要拉上我,想都不要想!」你留給你老情人的債自己去還,還想拉上我?步風塵你真的是想死了!

  「玩笑話罷了,不必放在心上,你就算是想幫忙,我不會讓你插手的。」步風塵淡淡說道,「過兩天我們就起程離開青城,本想就此帶著你回到聖門,不過看來必須得先幫趙城登上皇位才可以。」

 

【第三卷完結】

 


 第一章 皇城路上的刺殺

  步風塵是一個人,體內卻有兩個靈魂,那曾經和南國皇帝勾搭上的是哪一個?

  偽聖的嫌疑很大,這男人甚至考慮都沒有考慮的就答應了幫助趙城登上皇位這件事情,可偽善也不是吃素的,說不定他們兩個人都喝南國皇帝有那麼一二三四五幾條腿的……

  沒錯,絕對是這樣的。

  「停一下。」

  「秋老大,有啥事兒嗎?」在外面趕著馬車的穿山甲問了一聲。

  「我要下去,讓人都停下來休息片刻再走。」瞥了眼馬車角落裡獨自閉眼打坐的步風塵,我近來越來越覺得步風塵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哎,好勒,您等一下!」穿山甲這邊剛小聲說完話,回頭就吼了一聲,「停停停!停下來休息一下!」

  車隊很快就漸漸放慢了速度,直至停了下來。

  「愁天歌。」步風塵睜開了眼睛喊了我一聲,我頭也不回的就很快從馬車裡跳了出來,刺眼的陽光弄的人眼睛都有些睜不開,時至正午,也該到了休息吃飯的時候了。

  「累了嗎,再過一會兒就會路過一個小鎮,到了那裡再歇息也不遲。」太子趙城騎著馬跑了過來,說著話,男子就輕身一躍從馬上跳了下來。

  朝著路邊的小河大樹蔭下一指,我說道:「太子殿下,去那邊乘個涼吧。」

  「請。」趙城微微一笑。

  挑了個舒服的地方席地而坐,有些涼意的河水蜿蜒著向前流淌,幾許被磨得光滑的小石頭在水裡靜靜躺著。

  撿起一顆石子往水裡一扔,一道道波紋蕩起。

  趙城坐在了我的旁邊,伸了個懶腰,男子說道:「過了萬物復甦的春天,就該到了這炎熱的夏季了,王爺一年裡最喜歡什麼季節呢?」

  「你還是稱呼我為秋先生吧,」我隨便扯了根野草把玩在手心,說道,「最不喜歡的就是這夏天,天氣悶熱的快要讓人窒息,太子殿下,這夏天裡好似著了火一樣的風,時而會讓我想起戰場之上的風,一樣的帶著讓人窒息的灼熱感。」

  「秋先生是在說,這夏天是一個殺戮之夏嗎?」從前與趙城的接觸不算多,而今這幾天接觸下來,這男子的智慧在青年一代裡實屬佼佼者。

  可惜的是,如今的南國老皇帝更喜歡他那小兒子,而不是此刻坐在我旁邊的太子趙城。

  「聞到了嗎?」扯斷了手裡的雜草,我偏頭微笑著說道,「太子,這空氣裡有血的味道,看來我們這一路上已經遇到了不少客人啊。」

  「回皇城的路上我們總會遇到不少阻礙,總是有人不希望我回去的。」趙城輕笑一聲,從我旁邊站了起來,遙望著遠方,輕輕歎道,「秋先生,你知道我的大皇兄,也是曾經的太子,如今的廢太子趙棋嗎?」

  「就我所知,南國皇帝一共有十三個兒女,其中皇子七個,皇女六個,趙棋是大皇子,也是曾經的太子,如今已經被拋棄的廢太子。能夠與你爭奪皇位的皇子,除去死的死,發配的發配,」我想了想,說道,「只剩下最受南國老皇帝寵愛如今只有八歲的十三皇子,不甘心被廢的大皇子趙棋,以及如今最受百官擁戴的五皇子殿下您了。」

 「秋先生果然是聰明過人,那依你看,誰又最有可能成為下一個南國皇帝呢?」趙城問道。

  「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先猜一下,太子殿下忍辱負重那麼多年,卻突然之間排除萬難登上了太子之位,這其中有一半是你心中渴望的,還有一半……應該是你父皇逼你的吧?」從河邊站了起來,瞥了眼河水裡偶爾摻雜其間的腥紅,我回頭對趙城笑著說道,「你的父皇對你的十三弟可真是好啊。」

  趙城苦笑一聲,歎道:「皇家裡……何來情分呢?」

  趙城有一個笨了一些的大皇兄,但對南國皇帝而言卻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至少廢太子趙棋只會想到是趙城奪去了他的太子之位,近來更是深受皇帝的喜愛,卻不曾去想,這不過是老皇帝使的招。

  讓趙城和趙棋兩敗俱傷,失去了奪取皇位的能力,才能保證多年以後的十三皇子安然登上皇位,老皇帝想的可真是早啊。

  這是一場父與子,兄與弟之間的爭鬥。

  趙棋雖然笨,但趙棋的身後有外戚支持;皇帝雖然老,可畢竟是一個把持了朝政多年的老狐狸;趙城雖然聰明,然而卻只是一個宮女所生的孩子,儘管多年來也積累了不少力量,和趙棋與老皇帝這些個有家底的相比終究還是少了幾分底氣。

  倘若真的硬碰硬的打起來,誰生誰死還不一定,這不是他們三個人的爭鬥,更是他們身後利益團體的一場博弈之爭,不管是官場上的誰,在許久以來在看不清形勢的時候都是在等待著,中立著,直至一個意外出現。

  一個大大的意外徹底動搖了這個曾經穩穩的三角之戰,這個意外就是步風塵,一個傳說來自於聖門的男人加入到了太子趙城的陣營當中。

  此刻在皇城裡慌張不已的不只有廢太子趙棋,還有那個坐在黃椅上更加忐忑不安的老皇帝,有時候人太老太精了,反而會被自己給害死的。
  
  就像多年前的辰國老皇帝,如若那時候不是老皇帝打算提前出手將愁天歌給滅了,又怎麼會逼得我非造反不可呢?

  不過從青城到皇城的路上,應該會很熱鬧吧,不管是老皇帝還是廢太子,他們想要殺的人不僅僅有太子趙城,還有坐在馬車裡的某位聖門之人。

  膽子,真夠大的。

  「敢對步風塵下手,他們就沒有想過萬一把聖門惹惱了會出大麻煩嗎?」我問道。

  趙城搖了搖頭,說道:「聖門一直都極少出現在人間,誰也不曾親眼見過聖門,人們一直都在講聖門是不會插手凡間事,更不會對皇族出手,這幾乎就是所有人都相信的事情。更何況秋先生你以為一個連皇位都不守的人還會去在乎這些事情嗎?」

話語一頓,趙城緊接著問了一句:「秋先生,聖門的人……是不是真的不能對皇族出手呢?」

  「這個就要問制定聖門門規的門主了,若是真有這樣一個規定,我想……門主應該不在規則之內的。」我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趙城的肩膀,說道,「太子殿下,有馬車裡的那個傢伙幫你,你大可以放心往前走了。」

  說道這裡的時候,我就感覺到有人在看我,回過頭一看恰好對上了已經從馬車裡下來的步風塵。

  「還真是說什麼,什麼就到,步風……」正想朝著步風塵打招呼的時候,那男人突然之間就消失在了原地,不到一眨眼的功夫瞬間出現在了我和趙城身邊,這速度我早已經見識過,身旁的趙城卻難免露出驚訝之色。

  只是讓我們更為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面。

  「突突突——」一陣陣揪得人心扭在一起的可怕聲響刺破了炙熱的風,帶著鮮血的味道在人們耳邊響起。

  「砰——」一柄足有手臂粗的弩箭如閃電一般刺穿了步風塵剛剛乘坐過的馬車,我清晰的聽到了木頭炸裂的聲響。

  「竟然是弩箭!」趙城的臉色白了幾分,也冷了幾分,他的心想也必沉了幾分,弩箭這等凶器若不是皇帝下令,誰能從軍機處得到呢?

  剛剛說的那些都沒有錯,很多人都想要置我們於死地,如果一個高手可以同時躲避開十柄弩箭,那如果同時有百柄千柄的弩箭射過來呢,還有誰能有那本事活下來呢?

  看看這地勢,附近是便於敵人躲藏的山丘,山丘之外是寥寥可數的幾棵大樹,就憑著這幾棵大樹就想要躲避弩箭的攻勢嗎?嘖嘖——太難了,正因為難,敵人才選擇了這個地方進行一場不願意輸的刺殺。

  「保護太子!」衛兵們嘶吼著,在第一支弩箭射下之後就紛紛從馬上跳了下來,不斷的朝著我們這一邊聚攏了過來,試圖圍成一堵堵人牆將我們保護在其中。

  未等他們全部靠過來,天空似乎就暗了一些。

  「卡卡卡——」是無數扳機扣下的聲響。

  「突突突——」是無數弩箭離弦而出的聲響。

  一瞬間,四面八方,滿滿的都是朝著我們飛來的弩箭。

  不會就這麼完了吧?這樣想的時候,卻感到有人拉住了我的手,低頭一看,一邊是拉著了我手腕的太子趙城,一邊是握住了我手的步風塵。

  看來,這事情完不了。

 


  第二章-飛到皇城

  手腕那麼粗的弩箭,已經足夠將一艘堅固的鐵築大船刺成篩子了,更何況是凡人那脆弱的身軀呢?

  只不過,誰讓我們中間有一個人不是凡人呢?儘管只有一個,但卻已經足夠了。

  「莫非要死在這裡?」包圍的人牆之中有人悄悄歎了一句,或許這是在場所有人都會想到的一句話,包括看似鎮定的趙城,這男子拉著我的手腕,手心裡都是一層薄薄的冷汗,呵呵,原來趙城也會怕,我以為這男了早已經胸有成竹了。

  不得不說,趙城的膽子真夠大的,也只有擁有用生命去冒險的勇氣,這樣的男人才能成為一個國家的統治者。

  「放寬心,死不了。」掙脫開了趙城的手,我輕聲在男子耳邊說著安慰的話,一邊輕輕拍了拍趙城的背。

  一股視線凝聚在我身旁,儘管只有那麼一瞬間我還是感覺到了,當我掙脫開了趙城握住我手的時候,步風塵有在悄悄看了我一眼,嘖嘖,這個男人莫非是愛上我了不成?有時候太過於理智,反而會看不清自己的心。

  天空昏暗了一片,漫天的弩箭似閃電一般朝著我們的方向飛射而來,不少人早已經緊緊閉上了眼睛等待著脆弱軀體被貫穿,被撕碎的瞬間。

  儘管趙城也有些怕,但這個男子還是死硬的撐了下來,與我們一樣睜著雙眼望著那幾乎要刺進我們眼裡的弩箭飛射而來。

  我的輕鬆自在,是因為身旁有個握著我手的步風塵,是因為我已經死過一次,是因為有時候我都在想如果我此刻死了,下一刻靈魂會不會就回到原來的身體裡。

  而步風塵的輕鬆自在,是源於他的強大已經足以讓他蔑視這世間的一切,足以讓他對待任何看似危險的事物都不會多一拍多餘的心跳。

  低頭微微一歎,這一輩子我都是無法達到步風塵這身武功修為了,也就是在這短短的一歎的瞬間,四周安靜了,那原本早就應該貫穿我們的弩箭並沒有貫穿我們的身體。

  「怎……怎麼回事?」已經有人感覺到不對勁睜開了眼睛。

 耳邊,是趙城細不可聞的輕輕一歎,看來這個剛剛繃的很緊的男人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了。

  身旁不斷有人發出一陣陣驚歎聲,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弩箭朝著我們射了過來,此刻,所有的人也都看到了這些弩箭在我們的四周,如同一張可怕而長滿了獠牙的巨網將我們包圍了起來,只是這張網卻奇怪的停在了四周,如同時間的流水已然暫停,所有的弩箭都停在了半空中動也不動。

  「呼——」步風塵長袖輕輕一甩,擊打得風都在獵獵作響。

  髮絲飛舞的瞬間,那一根根弩箭頓時就朝著相反的方向飛了過來,一聲聲驚呼聲在四周山丘裡響噹噹起,進而就是機簧碎裂的聲響。

  從第一根弩箭出現到此刻敵方的全軍潰散,也不過幾個呼吸之間的事情,來得快,去的也快,這心臟卻好似經歷了鬼門關一般時上時下。

  「結……結束了?」有人帶著疑問輕輕說了一聲。

  「我們繼續趕路吧。」危機已經過去了,步風塵還是拉著我的手沒有放,只是若有所思的說道,「馬車已經壞了一輛,從這裡到皇城還有一天的路程,這一路上只怕還會不斷有人出來阻撓。」

  「步先生若是不介意的話可以乘坐我的馬車。」趙城苦笑一聲,歎道,「不過既然有人不想我與步先生回到皇城,這一路上只怕還需要步先生的幫忙。」

  「不。」步風塵手一抬,神色冷淡的說道,「這樣未免太過於麻煩了一些。」

  看了眼四周的人,步風塵繼續說道:「要保護這麼多人的話會分散我的精力,他們的目標不過是我們三個人,太子殿下,若是你不介意的話可以與隊伍分開,和我們一同先回到皇城,人的屬下也會更安全一些。」

  若是平時有人說了這種話,估計太子的這些屬下都會忿忿不平的跳出來,明明他們是保護太子的,怎麼反倒還需要別人保護了?

  可是經歷了剛剛的事情,所有人都在此刻乖乖閉上了嘴巴,他們很清楚,有步風塵面前他們的確只有被保護的份兒,而這對於一個護衛來而言實在是太過於羞恥了。

  雖然羞恥,但也是事實。

  「好,那就麻煩步先生了。」趙城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同意了步風塵提出來的主意,步風塵其實說的沒有錯,按著這車馬的速度回到皇城還需要一天的時間,這一天的時間裡我們有太多可以被襲擊的機會。

  步風塵也總不能日日夜夜,時時刻刻的守著,偽聖雖然比偽善更會照顧周圍人一些,但終究是個偽的,是個聖門門主,哪裡有那麼多的心思給人擔當保鏢,步風塵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保住趙城的命,幫助趙城登上皇位,僅此而已。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步風塵要怎麼帶我和趙城離開隊伍,單獨回到皇城裡去。

  步風塵的武功是高,可是自從來到凡間以後他就一直在處處隱藏,在青城的一戰都已經算是步風塵顯露出來最多的一次了,但那也僅僅是冰山一角而已。

  用飛的?很難吧,步風塵幾乎都是能不用飛的就不用,儘管這是回到南國皇城最快也最安全最不受打擾的方法。

  不過顯而易見的是,我低估了那根臭頭髮所定下的約定對步風塵的影響,這個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都極少極少極少飛的男人,竟然還真的就打算直接飛到皇城了!

  「你留在隊伍裡與他們一同回到皇城。」步風塵對穿山甲說道。

  「那我呢?!」這個說話的人是已經被我給完全遺忘了的三丘道人。

  步風塵看了看三丘道人,看來這男人也是把三丘道人給忘記了,三丘道人一時憋的臉紅,掐著腰站在一旁。

  「你也留在這裡。」步風塵話剛剛說完,三丘道人就氣的回到隊伍裡去了。

  「步先生,那我們何時離開?」趙城問道。

  「現在。」步風塵說完之後,就讓穿山甲拿來了一根銀白色的細線,將其中一頭遞給了趙城,說道,「將這線栓在身上,記住了,不能鬆開。」

  雖然有些不明白,趙城還是照著步風塵的話做了。

  「那我呢?」步風塵就只給了趙塵,線的另外一頭步風塵自己拿著了,我可是空著兩隻手呢。

  步風塵抬起了他一直拉著我的手,淡淡一笑:「這樣就可以了,不過待會兒你可得抱好了,不要掉下去。」

  我頓時不由得挑眉,抱抱抱,抱你個大頭鬼,就為了一個百年前定下的約定,步風塵你真的是有夠盡心盡力的。

  「掉下去不是挺好嗎?」我輕哼了一句。

  步風塵微微一笑並未再說什麼,對一旁的趙城說道:「太子,栓好了嗎?」

  「好了。」趙城點了點頭,似是不經意間的瞥了眼我和步風塵拉著的手。

  「走吧。」話一說完,步風塵就一下子拉緊了我的手,男子腳下騰空一蹬,我們三個人頓時就朝著天空中飛昇了上去。

 底下一片驚呼聲,那些人與聲音離我們越來越遠,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到了雲端之上,白雲在腳下讓人有一種踩在十分柔軟地面的感覺,這樣站著的話也不會覺得太過於身體不穩了。

  我偏頭看了眼趙城,那男子的臉上隱隱露出幾分興奮的喜悅,看得出來,雖然是第一次飛到這麼高的地方,不過一想到步風塵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趙城內心的興奮早已將他的惶恐遠遠拋在了後面。

  可以想像,當我人減個人似神仙一般飛到皇城的時候,城裡的人該有多麼的震驚了。

  步風塵這麼做,其實也是幫趙城投靠聲勢。

  如神仙一般從天而降,身後有聖門的支持,趙城就算得不到朝廷勢力的支持,也能贏得南國大部分百姓的擁戴。

  平民百姓,永遠都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被糊弄的一個群體。

  我只是依然有些不明白,那根髮絲所代表的約定,對步風塵而言真的如此大的影響力嗎?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步風塵甘願許諾,即使是過了這麼多年,步風塵也願意遵守當年許下的承諾,願意違反聖門的門規插手凡間之事。

  趙紹所說的話我依然記得,只是冷靜下來仔細分析一下的話,似乎其中又有哪裡有些不對勁。

  或許,我應該與步風塵好好談一談……

 


  第三章-我喜歡你

  傍晚時分,出門在外的人們行路匆匆,在大街上穿梭來去,這個時候是回家的時間,辛勞了一天之後就即將迎來夜的寧靜。

  火紅燦金的晚霞映得天際一片光芒,遠處,恢弘的南國皇宮在晚霞裡透著一股蒼涼悲壯的味道,這空氣裡彷彿是夾雜了血的味道似的,有一點腥,有一點澀。

  晚風拂過,吹落了挑扁擔行人的草帽,草帽在空中溜了一圈之後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行人放下了扁擔急匆匆的彎下腰去撿他掉落的草帽,彈了彈灰,正準備戴上的時候卻被一道金燦燦的霞光刺得眼睛有些睜不開。

  行人微微睜開被霞光刺得有些睜不開的眼睛,突然之間目瞪口呆,手裡的草帽一下子又落在了地上,風一吹,朝著他身後歡快的跑了。

  層層雲霧之上,燦金的逆光之睛,那飄忽的天際隱約是三個人的影子。

  從天而降,朝著皇宮的方向。

  「仙人!天上有仙人下凡啦!大家快看啊,天上有人飛下來啦!」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原本打算趕路回家的行人們紛紛調轉了方向,朝著皇宮的方向跑了過去,追逐著那一抹模糊不可尋的光影,渴望得到九天下凡仙人的賜福。

  南國,皇宮

  「皇上!皇上!太子——太子殿下回來了!從天上飛下來啦!陛下您快看啊,是太子殿下!」小太監德茗匆匆忙忙的跑進了御書房,一邊急聲喊著。

  天空裡的三個人影直接朝著皇宮而來,仔細一看,三個人當中竟然有一個是太子趙城,而另外兩個人卻不知為何四周圍繞著層層白霧,身影模糊,讓人看不到白霧裡的是什麼人。

  「是……城兒啊?」書桌前,身著龍袍的中年男人微微瞇了瞇眼睛,抬頭透過窗戶望向了天空中那三個人影,其中一個,確確實實是他的太子趙城。

  「父皇,父皇,那是五哥哥嗎?十三也想飛到天上去!」中年男人的身旁,是一個年僅八歲大的孩子。

  這一天,皇城裡的夜注定是不安穩的,僅僅是一夜之間,關於太子趙城在城外遇刺差點喪命,和九天仙人所救的事情就已經傳遍了皇城內外,成了人們津津樂道的事情,更有人因此說太子趙城是上天挑選的人,是南國將來的真命天子……

  趙城是不是真命天子那是以後的事情,不過如今回到了皇城之後,趙城倒是真的去見如今的真命天子,也是南國皇帝去了。

  說好聽一些是父子重逢相聚,說難聽一點是父與子之間的互相博弈,可惜了,不能跟著趙城去看看那個老皇帝是不是快死了。

  將趙城送到皇宮之後,步風塵就帶著我離開了皇宮,也不理會太子趙城安排的屬下直接尋了個客棧暫時先住了下來。

  若是我記得不錯,多年前我來到南國皇城的時候也是這個炎熱的夏季,那時候是代表辰國前來參加南國老皇帝的壽辰,順便用老皇帝的私**要挾了一下,喝了喝酒啊,談了談事情啊之類的。

  待我第二次來到南國皇城時,沒想到也是這樣的一個季節,只不過不知道這次南國老皇帝的壽辰能不能過的開心,能不能過得過去,不知道是壽辰,還是死期,是南國更換皇帝的時候到了。

  「步風塵,」吞嚥了口中的食物,我喝了口涼茶,說道,「你之前總是在刻意避開使用聖門的開瞄,刻意隱藏實力就是為了不讓別人發現,如今你帶著趙城飛到了南國皇宮,只怕是隔天的時候全天下人都會知道有這麼一件事情了吧。」

  「應該吧。」步風塵似乎並沒有怎麼將今天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這個反應倒是讓我的好奇心更增添了幾分。

  「你們聖門不是萬事都求低調,還怕在人間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你現在與將來在南國皇城的所作所為必然會引起你不想引起的那些人注意,步風塵,你的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我問道。

  「你在擔心我嗎?」露出淺淺一笑,步風塵抬頭對我說道,「愁天歌,似乎從我告訴你我要幫助趙城登上皇位,你就一直在試探我,你在憂慮什麼?」

  既然知道我在試探你,你就不能你的那些該死的秘密一次性說出來?每次都憋著掖著藏著的煩不煩人!

  未等我答話,步風塵起身站了起來,他走到了窗戶旁,望著遠處的皇宮,說道:「因百年前的約定,這是我不得不去做的一件事情。」

  「即使引起你不想看到的一些人注意?」我挑了挑眉,望著男人的背影說道,「呵呵,步風塵,直是看不出來你這個冷情的人也會如此深情。」

  「深情?」一聲疑問,步風塵轉過身來望向了我,眼裡帶了幾分笑意,「愁天枳,你口中的『深情』指的是什麼?」

  好你個步風塵,到了現在還給我裝傻是不是?

  放下了筷子,我冷笑一聲,說道:「這可就要問你了,步風塵……步大情聖。」

  步風塵的表情顯得更奇怪了,他微微皺起了眉頭,搖頭說道:「愁天歌,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神色間難掩笑意。

  「我誤會了嗎?」輕笑一聲,我剛剛準備大大的將步風塵諷刺一番之時突然想起了我之前的疑問,不對啊,這件事情看起來和我聽到的那些關於步風塵和南國皇帝的舊情很吻合,可是細想起來又有諸多疑點。

  臉色一凝,我問道:「步風塵,你就告訴我你為何會在百年前與南國皇帝定下約定,那根髮絲又能代表了什麼?」

  「雖然不知道你聽到了什麼,但從此刻看來,你的確是有一些誤會了。」步風塵轉身關了窗戶,而後緩緩朝我走了過來,說道,「那都是數百年前的一些恩怨了,當年在場的人的確是有南國的一個皇帝,但是除了他以外還有其他一些人。」

  「誰?」我問道。

  聽步風塵的語氣「南國的一個皇帝」,倒不像是在稱呼老情人的樣子。

  「我不在的時候,他已經告訴過你我與他身世的事情,此事若是細講下來未免太過繁瑣,」步風塵想了想,說道,「我現在只能告訴你,關於髮絲的約定與風月國有一些關係,與我之生母有關係,當年徹底斬斷七情六慾之前,我曾經留下三根頭髮作為信物交予風月國,只需拿著一根髮絲就能讓我為他做一件事情,三根髮絲即三件事情。」

  「那這不是比你遇到南國的那個皇帝還要早上好多年?」搞了半天,原來我從趙紹那裡聽來的竟然是假的嗎?!

  步風塵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起初,風月國以第一根髮絲請我做了一件事情,我答應了,在此後的很多年我都沒有再來到凡間,直至百年前風月國發生大亂,第二根髮絲,我幫助他們平定了下來。」

  「可是這與南國皇帝有什麼關係?」我不解的問道。

  「當時的幾個皇帝曾經聯手以了風月國想要奪取國寶流光,只是流光在我這裡他們自然沒有得到,但卻給風月國帶去了不小的麻煩,」步風塵回想片刻,說道,「那時南國皇帝也在其中,此後我就離開了,只是不知道為何最後一要髮絲會從風月國來到了南國,只怕是當時的南國皇帝從風月國偷了回來。」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笑了笑,點了點頭,那些個關於步風塵的歷史我懶得去深究,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離我也很遙遠。

  「那你有沒有和南國皇帝有一腿?」歪著腦袋,我輕笑著問了一句。

  「愁天歌。」步風塵總是喜歡連名帶姓的叫我名字。

  「嗯?」這男人似乎是有話要對我講。

  「我並非對每一個人都如對你這般寬容、放縱、乃至寵溺。」說著話的時候,步風塵伸手過來握住了我的手,「愁天歌,你所對我提出過的要求,我可曾拒絕過你?」

  我搖了搖頭。

  仔細想想,好像我提出過的要求步風塵的確沒有回絕過……

  抱著望著步風塵緊緊握住我的手,不知是何原因,我的胸口有些一陣陣的發疼,是因為心跳得太厲害了?

  「我喜歡你,愁天歌。」

  「哈?」步風塵剛剛說了什麼?

 

 

  第四章-我徘徊,我猶豫

  不愧是面癱之神步風塵,即使是跟人表白的時候都沒有表現出來那以一點點激動,或者是害羞,緊張的表情來,依然頂著一張清美卻稍顯冰冷淡漠的臉,嘴裡說著「我喜歡你」這樣類似於表白的話。

  不是沒有被人表白過,只是就不能稍微正常一點嗎?

  步風塵表白的時候跟平時講話就沒有任何的分別,不像在表達心意,更像是闡述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白河呢?那男人簡直就是想把我囚禁在籠子裡一輩子都不放我出去,這種表白又顯得太過於可怕與極端。

  還有誰來著,趙城算嗎?一開口就是「啊,江山送你都是無所謂的啊!」,可問題是你現在連個南國皇帝都不是呢,就想著要送我江山了。

  這個世界……就沒有稍微正常一點的人嗎?

  我愁天歌,就非得被這些個奇奇怪怪的人喜歡嗎?

  「沒聽懂嗎?」見我只是啊了一聲就沒說話了,步風塵又重複了一遍,眼神淡然,語氣堅決,面無表情,「我喜歡你,愁天歌。」

 「所以?」我挑了挑眉,慢慢咀嚼回味著步風塵口中所說的「喜歡」二字代表了什麼意思。

  臉色漸漸變得緩和了起來,步風塵嘴角微揚拉起了我的手在他與我之間,微笑著緩緩說道:「凡間紛擾,人世多波折,在趙城登上皇位之後與我一起回到聖門,我亦會如在凡間這般好好待你。」

  「步風塵,等等——」步風塵這話聽起來怎麼有些不是滋味,好吧,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也很高興你能喜歡我,不過有個問題。

  「我還沒說我是不是喜歡你,你怎麼就確定我會跟你回聖門?」都還沒有回答,步風塵就一副確定我會跟他回去的樣子,我瞇眼說道,「聖門那地方又沒什麼好玩的,我還不如留在凡間拿一筆大錢好吃好喝,為何要與你一同回到聖門去?」

  「愁天歌。」步風塵又喚了我的名字,我從來都沒有感覺到他喊我名字的時候,會如此的讓人感到心煩意亂!

  「除了我,你可曾主動與他人牽手?」步風塵握了握的手,柔聲問道。

  我搖了搖頭,別說牽手了,敢把手伸過來我就剁了他的豬蹄!

  「除了我,你可曾主動擁入他人懷抱?」步風塵微笑著繼續問了下去。

  遲疑片刻,我輕輕搖了搖頭,話雖如此,可有時候……有時候擁抱步風塵也是在一些不得已的情況下才發生的。

  「除了我,你可曾主動雌伏他人身下?」步風塵問道。

  雌伏?一個瞪眼,我連忙出身喝道:「好了,別說了!和你……和你做那檔子事情還不是因為中了迷藥的原因,這個不能算是我主動的。」

  雖然已經解釋過了,然而步風塵卻擺出了一幅別有所思的含笑模樣,真是恨不得讓人一個拳頭就揍過去!

  「那我換個說法好了,若是他人向我那般對你,你在清醒之後可會繼續與他在一起?」步風塵的問就好像是一根針一樣重重刺在了我的弱點上,如此尖銳,又如此的準確無誤。

  的確,或許我是因為藥性才與步風塵發生關係的,可清醒之後的第二天總是跟沒事人一樣繼續溜躂,起初雖然也有不舒服,不高興,但卻從來都沒有真的想到要把步風塵給殺了,那種恨,從未出現。

  步風塵這一系列問下來,我頓時才發現自己對步風塵這個男人有那麼多的「特殊」對待。

  「呵呵,你不會以為問了我這幾個問題,就能讓我相信我其實是喜歡你的吧?」瞇眼看了看步風塵握著我的手,我用另外一隻手輕輕拍了拍步風塵的手,對男人微微一笑,說道,「步風塵步大門主,你可不要忘了,我不僅僅是對你一個人特殊的。」

  身子往前一探,我打量著步風塵這張好看到過分的臉,柔聲說道:「還有他,另外一個在你身體裡的他。」

  「步風塵,或許我的確是對你有不一樣的感覺,更甚者進一步講,我的確是喜歡,喜歡步風塵。」微笑著,我伸手捧住了步風塵的臉頰,一字一句說道,「可是步風塵只有一個嗎?不,步風塵有兩個,你可不是唯一的那一個。」

  「你說,我應該怎麼選擇呢,我該怎麼去面對你和他,我又該……如何去面對內心深處的這份喜歡,究竟是你,還是他。」

  步風塵沉著一張臉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無言的望著我,眼裡一片古井無波。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看了眼窗外漸深的夜色,我笑著伸手把步風塵給拉了起來,一邊輕輕的抱著,一邊小步的往門邊挪,「步風塵,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選擇呢,是選擇偽聖的那一個,還是偽善的那一個?」

  「若我是你?」步風塵輕輕皺著眉頭,跟著我的步伐不知不覺的往外挪,直至最後被我壓在了房門邊上。

  「是啊,若你是我,你會選擇喜歡哪一個步風塵呢?」腳步停了下來,我瞥了眼半開著的房門,雙手往男人身上一抓,一推,在步風塵開口之前就一把將這他給推出了門外邊兒。

  「砰!」一聲,毫不猶豫的把門緊緊關了起來。

  「愁天歌?」門外,步風塵喊了一聲。

  「步風塵,步大門主,你今晚就一個人好好休息吧!」背靠在門上,我的嘴角不由得揚了起來,步風塵向我告白啊,呵呵,呵呵,呵呵呵!

  我還以為步風塵已經活得太久了,估計連喜怒哀樂都分不清,沒想到還會說一些蠱惑人心的話來,還會……告白啊!

  「一個人……睡得安穩嗎?」步風塵的聲音從房門與窗戶的縫隙中傳了進來。

  「安穩,怎麼會不安穩呢?」我吹滅了房間裡的燈火,屋內頓時一片昏暗。

  隔著門,隔著窗,隱約可以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徘徊在外。

  步風塵啊步風塵,你能不能不要再動搖我的心了?

  往床上一倒,被子一蓋,面朝牆壁,不再去看那動搖了人心的人影。

  喜歡……的確是喜歡著的……

  在步風塵的步步緊逼之下我已然感覺到了自己對步風塵的感情並不是那麼的簡單,只是有時候這感情太過於複雜,複雜得讓人不敢直面正視,複雜得連我自己都看不清楚,步風塵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我喜歡的,是偽聖,還是偽善?

  這輩子我最怕的就是梳理感情問題,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可如今難以分清的情況卻讓我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了。

  複雜的問題,還是留給明天去解決吧,路在腳下,走一步是一步,我從來都不會去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

  這一夜,還是整整一個月以來的獨眠。

  其實還不錯!

  ……

  ……

  太子一去了皇宮就沒有人影了,我還沒有見過趙城或者是聽到趙城哪裡傳來什麼消息,就聽步風塵說,太子最近沒什麼事情,讓我們好好在皇城裡玩一玩,轉一轉。

  奇怪了,怎麼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就讓你步風塵知道呢?

  莫非趙城只和你說了這些事情?

  「自然不是,」步風塵回道,「重要的人物只需要在重要的時候出現,我們此刻不用幫忙,也不必幫忙。」

  好吧,既然不用幫忙那就不用幫忙了,樂得清閒,樂得輕鬆,樂得快活。

  「秋大哥,步先生,你們到了這裡那可得讓我來!我從小就是在這裡長大的,哪裡有好玩的,好吃的,好喝的,我可是都知道!」趙紹是從哪裡蹦出來的?

  「找人帶路比較好,雖然我多年前也曾來過南國皇城,只是時間久遠,許多地方已經變了。」原來是步風塵找來的。

  好吧,既然要遊玩,那去哪裡比較好呢?

  「秋大哥,步先生,我們今天去城南轉轉怎麼樣?那裡……嘿嘿,最近開了一家不錯的賭坊,不知道二位……」

  「賭坊啊,好!」我可是很久沒去了。
     

 

  第五章-通海錢莊

  富貴賭坊是南國最大的賭坊,沒有之一。

  想來我從回到凡間到現在,客棧住了不少,自己還開了一個,酒樓去過不少,風流居那些煙花之地也曾是去過的,花魁也見了,酒也喝了,卻還沒有踏進賭坊一步。

 南國比之辰國最大的一個不同之處就在於,南國的民風更為開放一些,玩樂的地方更多一些,朝廷管的也不是那麼嚴,換句話說,南國內有很多**,賭坊酒樓的背後都有朝廷的影子。

  這是一部分不為大部分人所知的灰色收入,說白了,這可都是南國皇帝的零花錢啊,這其中的油水可是大的很。

  又能討皇帝開心,又能讓自己的錢包變得鼓鼓的,這種事情誰不願意做呢?

  「步風塵,等等!你要去哪裡?」

  「不是約好了去賭坊嗎?」一身月白絲綢衣,一頭銀白髮絲梳理得一絲不苟,步風塵看起來可不像是去賭坊玩的,倒像是去踢場子的。

  「你這身裝扮也未免太過於顯眼了一些。」拉著步風塵往房間裡一推,我伸手開始解男人的衣服扣子,一邊說道,「去賭坊要玩的盡興的話,怎麼著你也得換身衣服吧,老是穿一身寬鬆道袍似的衣服,怕人家不知道你是修行的?」

  嘖嘖嘖,看看這衣服的料子,皇帝老兒的衣服料子也不過如此,滑的跟什麼似的,拿在手裡輕飄飄的好似蟬翼一般,難怪穿起來一副仙氣飄飄的模樣,可是這般仙人氣質哪裡會去賭坊啊。

  扒下了步風塵的外衣,我回頭翻了翻衣服,從中翻出了我的一件衣服,畢竟步風塵的衣服都是那種道袍一樣的寬鬆樣,翻來找去的尋了件玄色的衣服,看起來倒是不錯,總比步風塵那身道袍似的衣服好多了。

  「把這件穿上。」順便拿了一條腰帶,我拿著衣服轉過身準備遞給步風塵,卻看到了不該的……

  「步風塵!我沒讓你把衣服都脫光了!」眼神,不自覺的就會往下飄,嘖嘖……嘖嘖嘖……嘖嘖嘖嘖……真是個讓人討厭的傢伙。

  「好了,把衣服穿上。」輕咳兩聲,我轉過身去把衣服往後一丟,眼神一飄,卻發現屋子裡的鏡子正好能讓我看到身後正在換衣服的步風塵。

  我可沒有故意要偷看,這不是鏡子放在那裡,我不得不看嗎?

  哼——這個步風塵,平時包裹的嚴實,一身寬鬆長袍也顯不出身材來,脫了衣服就是個讓男人都嫉妒的人,不過和我從前的身體比起來可沒有贏上一分一毫,甚至還輸了那麼幾分的樣子。

  一個真正的男人,出來這身上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贅肉以外,除了有結實的胸膛和腹部以外,除了有兩條又直又長的腿以外,除了有柔韌的腰以外,那可還不夠,還得有屬於男人的疤痕,屬於男人的膚色。

  看看那步風塵,白的跟什麼似的,雪白雪白的,白的還瑩潤透亮,還透著健康的淡粉色,比一個水靈靈的女子還要美上幾分,除此以外,那身上還連一丁點兒的疤痕也沒有,你有見過這樣的男人嗎?

  哪裡像我愁天歌啊,身材好,膚色那是跟麥子似的好看,胸口和背上也有一些曾經在戰場上留下來的小傷痕,這才叫真正的男人!

  「好了。」身後傳來步風塵的聲音。

  從思緒中清醒過來,我一轉身想要看看步風塵換了衣服是不是會好了一些,結果卻一頭撞到了步風塵的身上。

  「你靠我那麼近做什麼。」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男人,我不由得挑了挑眉,呵呵,這個步風塵換了衣服以後還真的是……有夠該死的迷人。

  之前的三分正氣,七分邪氣,已經在衣服的襯托下變得正邪難分,這般的氣質,可是連我這個男人看了都會忍不住多看一眼……兩眼……或者稍微再多一點點。

  「嗯——看起來倒是挺不錯的。」挑了挑眉,我伸手重重拍了拍步風塵的胸膛,結實的讓人有些受不了。

  「喜歡?」嘴角微揚,步風塵伸手就自然而然的摟了上來。

  「喜歡你這身打扮。」輕輕一笑,我推開了步風塵,說道,「換好了衣服就走吧,還想在這裡互相看上一天呢?」

  「我不介意。」剛剛轉過了身,就聽到步風塵在我身後說了一句。

  「我……介意。」那男人腰帶一系,整個人的身材就表現的獨一無二了,步風塵這種人不管去到哪裡都是很難不被人注意到的吧。

  輕輕搖了搖頭,我苦笑著推門離開了房間。

  ……

  去賭坊最重要的是什麼?是錢。

  錢從哪裡來呢?當然是通海錢莊了!

  「小王爺你先在外面等等,我們去錢莊取一些銀兩出來。」坐著馬車路過通海錢莊的時候,我對同坐一輛馬車的趙紹說道。

  「秋大哥,這怎麼行呢!你和步先生可是我們南國的貴賓,怎麼能我請兩位去賭坊玩,兩位還自己出錢呢!」趙紹表情誇張,一副我們取了錢就是深深傷害了他一樣,「秋大哥,你這可是看不起我趙紹啊!」

  「行了,行了!」我連忙喊停,湊到趙紹耳邊小聲說道,「呵呵,小王爺,我們取錢還有別的用處,你就別阻撓了,啊!」     

  拍了拍趙紹的肩膀,我轉身拉著步風塵就下了馬車。

  通海錢莊可不僅僅是南國境內最大的錢莊,也是這天下間最大的錢莊,眾人只知道錢莊莊主姓李,卻不知道錢莊的背後是個「聖」字。

  雖然是大名鼎鼎的百年錢莊,不過通海錢莊的店面並不是特別顯眼,有像其他有的錢莊一般大而豪華氣派,這種作風仔細看起來倒是和步風塵這個人挺像的。

  「我不記得……我們需要到這裡取錢。」步風塵停在了門口。

  「當然需要了,我們需要錢啊。」往步風塵身邊一靠,我笑著輕輕拍了拍男人的背,說道,「萬一將來有一天我跟你在一起了,這錢莊也是我的了,嘖嘖嘖,這話雖然說起來有些奇怪,不過或許也有那一天啊。」

  「走啊,別乾站著!」把步風塵一推,我們大步往錢莊裡走了進去。

  步風塵走在我身旁,小聲呢喃了一句:「愁天歌,你可還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一句話?」

  「嗯?」步風塵對我說過的話多了去了。

  在跨入錢莊之前,步風塵突然嘴巴貼在了我的身邊:「我可以娶你。」

  娶……娶你個頭啊娶!

  冷冷一笑,我瞥了眼一臉認真的步風塵,突然又有一種笑不出來的感覺,偽聖的話很多時候都不是玩笑話。

  「真要負責的話,我娶你成不成啊?」我笑著說道,「這通海錢莊啊,聖門啊,就勉勉強強做你的嫁妝吧。」

  「呵呵……好啊。」步風塵笑出聲來,十分爽快的答應了我的條件。

  真要是有步風塵的錢莊和聖門做嫁妝那也挺好,就怕這一娶,我可就把自己一輩子都給賣出去了,還不能退貨。

  談笑之餘,我們已經進了通海錢莊。

  我曾經也進過通海錢莊,不過那時候並不知道這大錢莊的背後是聖門,通海錢莊在天下間有著非同凡響的聲譽,若用舉例子的話,那是連皇家的一部分錢都是放在錢莊裡的,一個國家可以倒下,通海錢莊卻絕對不會倒下。

  這就是通海錢莊,天下的錢倉。

  「兩位客人,請問能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錢莊裡的一個清秀小青年迎了上來,態度不卑不亢,讓人覺得親切。

  「我們要取一些現錢。」我掃了眼錢莊,裡面沒有擺放著特別顯眼的與「錢」有關的飾物,倒是牆上掛了不少字畫,屋子裡也透著一股淡淡的茶香。

  「這邊請,不知道二位要多少現銀?」青年十分客氣,說話之餘已經有人端上來了兩杯香茗。

  「那要看你們這裡能取出來的現銀有多少了。」拿過茶杯輕輕一飲,茶香瀰漫,清然飄香,怡人心脾。

  青年一愣,而後微笑著說道:「還請二位先生將銀票拿給在下看一看,莊裡是否有足夠的現銀。」

  銀票啊,我身上可沒有,就算有也不能拿出來,那可是我自己的錢。

  「步風塵,銀票?」扭過頭,我瞅了眼身邊安然喝著茶的男人。

  哪知道步風塵竟然搖了搖頭,簡簡單單,平平靜靜的說了兩個字:「沒有。」

 


第六章-一步一陷阱

騙人呢,沒銀票你平時花的大把大把的錢從哪裡來的,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啊?

「二位是不是忘記帶了?」錢莊小青年並沒有為難人,聽了我和步風塵沒有帶銀票的話也沒有表現出一絲不耐煩來。

「步風塵……」我瞪了這傢伙一眼。

步風塵從懷裡摸出一塊黑色的令牌遞給了小青年:「拿給你們莊主。」

「請二位稍等。」青年小心翼翼的接過了令牌,自己低頭稍微看了一眼,眼裡透著幾許不明白的疑惑,這個青年大概也是第一次見過這令牌,也不知道這令牌有什麼用,青年很快就帶著令牌進了錢莊更裡面的房間。

我想,那一定就是步風塵用來從通海錢莊取錢的憑證吧,如果是步風塵所擁有的令牌,是不是就等於能借用令牌從通海錢莊取得……很多很多錢呢?甚至是可以擁有通海錢莊的命令權利。

「那令牌……」我湊到了步風塵身邊,我話才剛剛說了個開頭,那錢莊的老闆就匆匆忙忙的跑了出來。

「二位請稍等,在下立刻就將錢莊裡面所有能調的現銀全部調出來!」沒有多問一句,沒有多說一句,錢莊老闆僅僅是上前將步風塵剛剛給的黑色令牌雙手奉還,命令手下迅速去準備銀兩。

「老闆,這現銀……」跟在旁邊的青年似乎有了被驚到,在通海錢莊這麼多年來,這個青年大概還沒有看到過自家老闆會如此積極,更不顧錢莊的存銀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說,只是看了令牌一眼就下令將所有現銀調出來。

這等權利,可是連通海錢莊的總當家都沒有這個能耐啊!

那黑色令牌到底是什麼?

「噓!」老闆給了青年一個噓聲的動作,沉聲說道,「只管照著吩咐去做,不要問,也不要多說一句話。」

「是。」青年低頭說道。

「不必。」步風塵收下了令牌,將令牌往懷裡一塞,出聲道,「錢莊總得留一些現銀以備周轉之需,你們且準備一萬兩白銀即可。」

錢莊老闆只是點頭說是。

……

……

「看到了?」出了錢莊以後,步風塵微笑著往前走著,一邊輕聲說道。

看到了,我自然是看到了,看到了步風塵是用什麼方法從錢莊裡拿錢的,只看令牌不看人,這是不是意味著那令牌不管到了誰的手裡,都能用呢?

「呵呵,看到了。」我點了點頭,這錢莊裡一走,我是推手,步風塵也是十分的配合,自然而然的讓我看了那些本不會看到的。

「送你。」

嗯?步風塵說話的同時,我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被男人一抓一握,一塊有些硬而冰涼的令牌被塞進了我的手裡,我不客氣的握住了。

「這算什麼,聘禮還是嫁妝啊?」既然送給我,那我就不客氣了。笑了笑,我低頭看了看手裡的令牌,純黑色的一塊,上面雕刻著一些我所看不懂的複雜花紋,唯一能看懂的,也就是令牌上有一朵淡粉色的桃花,在一片醇黑之下透著迷人而神秘的味道。

「愁天歌,收下了也就不能退還回來了。」輕悠悠的說了一句,步風塵這句話差點讓我把手裡的這塊「燙手山芋」給丟掉。

「呵呵……呵呵呵……」嘴角抽搐,我拉過步風塵的手正準備把這塊燙死人的令牌塞給男人時,趙紹就從馬車裡探出個腦袋來,眼睛瞅了瞅我和步風塵拉著的手,低頭嘿嘿一笑,不懷好意的說道:「哎喲,步先生,秋大哥,這大庭廣眾的需要這麼秀恩愛嗎?」

「去你的,別亂講!」朝多話的趙紹瞪了一眼,哪知道這時候步風塵就一下子離開我跑回了馬車了,這手裡的令牌也沒有能送回去。

嘖嘖,哪裡有這樣強買強賣的,回頭找機會一定和塞回去,這通海錢莊裡的錢雖然多,我可沒有這個福氣去享受,別到了最後沒享受到還把自己給賠進去了。

步風塵對我是很好,可如今一想到步風塵對我的表白,我就開始覺得這些「好」的背後都是一個個陷阱啊!一不小心踏進去了,可是會被那個外表一臉清聖的傢伙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果然吧,再聰明的人也很難和步風塵作對,步風塵是個聰明的人,而且是個活了很久的聰明人,我也不知道和步風塵這個人玩遊戲,玩到最後到底誰會贏。

思緒飄飛之餘,馬車已經到了富貴賭坊的門口。

「秋大哥,步先生,到了,我們下去吧。」趙紹說道。

「不,你自己先下去,我們轉一圈再過來。」步風塵難得的說了句話,或者說,這男人難得的有了自主決定,不是步風塵不是一個有主見的男人,而是很多時候他都不在乎,而但凡是他在乎的事情,他做出的決定,就沒有人能夠去改變。

就像是現在,步風塵的一句話就頓時讓趙紹不敢說話了,明明這裡是南國,是趙紹小王爺的地盤。

「都到了門口了,怎麼還要轉一圈才過來啊?」我說道,總感覺這轉一圈的時候會有危險危險的感覺。

「與小王爺一同進去,他人必定會猜測你我身份,又如何能玩的盡興呢?」微微一笑,步風塵的話語裡卻是有一種讓人無法違抗的氣勢。

「這樣也對,那我就先下去了!」說完這句話,趙紹就跳下馬車開始跑路了。

「等等,先讓我下去……」我喊了一聲。

「走。」步風塵說了一個字,馬車就再次跑了起來,這些個人就根本不聽我的話。

「與我一起回來就是了。」步風塵總是笑得溫柔,這溫柔的笑看的多了,就越發讓人發現裡面的溫柔有時候能把人給溺死。

「呵呵……」乾笑兩聲,我把剛剛的黑色令牌丟給了步風塵,「你好好拿著吧,我現在還不打算娶你呢。」

「送出去的東西,如何能夠收回來?」步風塵說著話的時候又把令牌丟給了我,在我又丟回去給他的時候,男人開口說道,「愁天歌,你已經收了我許多東西,都已經退不回來了,你何不再多收一樣。」

「這話的意思……是不是說不管我願意不願意,我以後都得在你身邊了?」說實話,以前我只是無條件的接受來自於步風塵的照顧,可從來都沒有想到過這些背後的深層意思,我一直都覺得像步風塵這樣的人是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的,包括我。

不過現在看起來,步風塵的內心並不如外表看起來的那麼冷漠無情。

「不能這樣講。」步凡塵搖了搖頭,一本正經的說道,「我雖然不會勉強你留下來,只是愁天歌你作為一個凡人已經知道了太多關於聖門的秘密,身為聖門門主,我不會任你留在凡間。」
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姓步的,臉皮不要這麼厚。」瞪了眼步風塵,我冷哼了兩聲。

「不管你喜歡的是哪一個重重步風塵,步風塵都在這裡。」淡淡說了一句,步風塵依然是笑的溫柔。

「停。」馬車停了下來,步風塵朝我伸過手來,「我們走過去吧。」

我們一起下了馬車,漫步走在南國皇城的街道上,步風塵低頭看了眼,微笑著說道:「腳已經好了吧。」

「是啊,多虧你的藥了。」重重踩了踩地面,想像著腳下是這個又溫柔又霸道的步風塵,踩死,踩承啊!

「愁天歌,我能照顧好你的傷,也能照顧好你的人生。」嘴裡說著這等肉麻兮兮的話,步風塵是面色不敢。

我都感覺到自己一身雞皮疙瘩掉滿地了,這步風塵,說的什麼話,照顧我的人生?嘖嘖嘖——人的一生啊,是這麼容易照顧的嗎?

我愁天歌啊,還沒有到需要被人照顧一生的地步吧。

「呵呵……呵呵……呵呵呵……」冷笑兩聲,我指著不遠處的賭坊說道,「啊,我們到了,到了啊,走進去吧。」

「愁天歌,我說的是認真的。」

沒聽見啊沒聽見……

 

 

第七章-一雙**手

我大步朝著賭坊往前走,手卻突然被步風塵緊緊一抓,身前一陣晃影閃過,步風塵已經走到了面前攔住了我的去路。

這大庭廣眾之下,可是有很多人看著的。

「你做什麼呢?」步風塵緊緊抓著我的手不放,試著甩了甩也沒有甩開。

「愁天歌,你在逃什麼?」步風塵緩緩說道,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偽聖強硬起來和偽善也是不相上下的。

「我沒有在逃。」笑了笑,我說道,「我只是……不想和你談這些事情。」

「我不明白。」步風塵還是緊抓著我的手不放。

「不明白什麼?」輕聲一笑,我晃了晃被步風塵緊緊抓著的手,說道,「不明白你堂堂步風塵,長得英俊瀟灑舉世無雙,武功天下第一,身後有天下財富,人是聖門的門主,可以說這天底下沒有人能夠與你比肩而立,可是我這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卻偏偏拒絕了約,你覺得不可思議,很不明白,是嗎?」

搖了搖頭,我說道:「步風塵,我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一句話好嗎?我不需要你的負責,真的不需要,如果你覺得不舒服,你可以現在就把我踢到一邊。」

看了我一會兒,步風塵輕輕一歎,拉著我往賭坊裡走:「我們進去吧。」整個人就是故意不去理會我剛剛說的話。

剛剛的話,也不知道步風塵到底聽進去沒有。

步風塵是很好,非常非常好的一個人,可一個名為愁天歌的男人卻沒有辦法往前踏出一步,將他的一生一世都給交出去。

這樣下去,或許真的不是辦法。

……

……

這步風塵,突然變得如此主動執著,實在是讓我這個普通的小凡人受寵若驚了。

從現在來看,步風塵剛剛的確有聽了我的話,也聽明白了我的話,他的答案也很明顯,現在不會強迫我,但也不會就些放棄。

有時候我也在想,我現在的這些舉動,算不算是因為明白步風塵對我有一些特殊的感情,因而就「恃寵而驕」了呢?

「哎呀呀!又贏了!」

「真厲害啊,都贏了快二十把了吧,嘿嘿嘿,今天難得看到莊家輸了那麼多錢。」

「那人是誰,怎麼從來都沒有在賭坊裡見過?」

「該不會是來踢館的吧?」

那些原本散在賭坊各處賭博玩樂的人已經有很大一部分被吸引到了二樓的一桌旁,眾人紛紛探頭望著,看著,交談著。

有羨慕的,有好奇的,也有等著看好戲的。

「哎……」輕輕歎了口氣,我瞥了眼坐在桌旁玩骰子的步風塵,這個傢伙自從坐下去之後就一直贏,一直贏,整整贏了二十把都沒有輸過。

那臉色,說好聽了是淡定自若,說不好聽了,那就是一個冷若冰霜。

看來我剛剛的那一席話已經讓步風塵心裡有些不舒服了,那男人沒有來找我談話,倒是一進來賭坊就坐著玩去了,玩的越來越大,贏的越來越多,直到讓賭桌上的莊家都面如土灰,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流。

「大,」淡淡一句話,步風塵隨後就把他剛剛所有贏來的錢押了上去。

「買定離手!」輕喝一聲,莊家氣喘如牛,拿著骰子就開始左右上下的搖晃了起來,那手勢動作別提有多花哨了,看的四周旁人紛紛盯著看來看去,只有步風塵一直淡淡盯著莊家的眼睛一動不動。

我看那莊家都快暈過去了吧。

「大!」

「大——」

「大——!」

四周的看客一聲又一聲的喊了起來。

一滴滴豆大的汗水流了下來,莊家重重將骰子投了下來,這傢伙在剛剛放下去的時候有微微動了動小手指,看來是輸不起,準備動手腳了吧?

面色發青的莊家咧起了嘴角抽笑兩陣,看來剛剛的手腳是動的成功了,莊家粗吼一聲,氣勢恢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喊道:「開!」

「哇——大!果然是大!」觀眾群裡爆出一陣喝彩聲。

莊家的臉色頓時青了白,白了紅,紅了又青幾番變換之後才勉強看清局面,這人一進接受不了,指著步風塵就喊道:「你……你出老千!出老千!」

步風塵一個眼神望過去,那莊家頓時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出老千,有證據嗎?可不要輸了就甩賴啊,好歹也是人大賭坊,連這麼一點點的錢都輸不起嗎?」所謂的一點點錢,是整整一萬兩白銀,對於一個賭坊而言,這麼大一筆可是他們輸得起,卻輸的痛徹心扉的錢。

推開人群,我走了過去站到了步風塵的身後,胳膊肘往男人肩膀上一放,瞅了眼快斷氣的莊家,笑道:「放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明白嗎?既然開的是賭坊,贏的起,更要輸的起,嗯?」

幾句話下去,那莊家看了看我和步風塵,又朝著某個方向看了看,似乎是得了負責人的旨意,莊家朝著我和步風塵低頭道歉。

「抱歉,還望二位客人原諒。」說完這句話,莊家就轉身離開了。

「既然要玩,就玩個夠好了,你們這富貴賭坊最多能玩多大的?」在步風塵身邊坐了下來,我輕輕看了眼步風塵這人,一邊說道。

步風塵回看了我一眼,稍微湊過來一些,低聲說道:「愁天歌,我可以慢慢等你,等你想明白了,想通了。」

「謝謝,那麻煩你慢慢等吧。」笑了笑,我說道。

這時,一個看似賭坊負責人的中年男人朝著我們走了過來。

「我們富貴賭坊是沒有設最高賭金的,不知道二位要賭多大的?」八字鬍,精瘦樣,胸有成竹,氣勢滿滿,富貴賭坊是派了一個老賭鬼出來了,打算用賭術把我們給全面擊垮?

萬一要是贏的話,應該會惹出不少麻煩來吧。

「十萬兩黃金。」淡淡一句,步風塵隨口就是拋出讓那氣勢滿滿的中年八字鬍男人,頓時就洩了氣的話。

十萬兩黃金,整個賭坊也不值這麼多錢!

「二位……你們是來踢館的嗎?」嘴角微微抽搐,中年八字鬍男人的話裡藏著幾分陰狠。

其實,我們只是過來玩的,其實我也不知道步風塵現在的所作所為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僅僅是心情不好嗎?看起來沒有如此單純。

「不,是合作。」低頭望了望今天所贏的銀兩,步風塵簡簡單單的拋出一句話就把這些錢給送了出去。

「這些作為第一次見面的禮物,還望貴賭坊收下。」步風塵站了起來,淡漠的說道,「後天我還會再過來,若是貴賭坊的主人有意與我合作的話……後天再見。」

留下一桌子白花花的銀兩,步風塵轉過身往前走了兩步,腳步一停,又回來抓著我的手往前繼續走了去。

「你來賭坊不是單單來玩的吧?」

「哦?」步風塵微微一笑。

「富貴賭坊的背後,可是南國的皇權啊……」

……

……

那天在富貴賭坊的那麼一鬧,把當時在場又不敢跑出來和我與步風塵相認的趙紹驚了又驚。

富貴賭坊的背後是什麼,可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有錢人,而是南國皇城裡某些有權人的搖錢樹啊。

【這個有權人是誰?】

【大皇子……大皇子趙棋他娘家人,可是這富貴賭坊背後的靠山。】趙紹一幅神秘兮兮的模樣說著。

哦,原來是大皇子趙棋背後的人啊。

「步風塵,我說你早說知道富貴賭坊的背景了吧?」

不然這男人怎麼可能會沒事兒的就去找人合夥賺錢,還沒開始呢,就早早的把白花花的銀子送給人家了,步風塵難道就不怕趙棋拿了錢不認人嗎?

客棧裡,步風塵又換上了一套華服,裡面是薄如蟬翼的透氣長衫,一根腰帶襯得男人高挑修長,外套薄薄的特製紗衣,高貴又不失典雅。

穿這麼漂亮,今天要去哪兒溜躂呢?

「聽說今日在皇城內有一聲拍賣會,一起去嗎?」就沒有回答我的問,步風塵微笑著對我說道。

「拍賣會?」眼眉一挑,我想起了當初在江城的時候也有過一次拍賣會,拍賣會都是有錢人玩的遊戲,莫非步風塵是玩上癮了?

無聊的日子裡總該有一些事情去做一做,玩一玩,今天不去賭坊了,那就去拍賣會,去就去吧,說不定也有挺好的東西能買回來。

只是……步風塵該不會又擅自買下了東西送過來,然後說一句——不能退貨!

那可就是頭疼了。

如今知道了步風塵這些好的背後所蘊含的深意,就不能像從前一樣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大方收下對方的禮物。

天底下,真沒有白吃的午餐。

以前收了步風塵給的禮物,結果是什麼呢?是整整一個月份的恩怨纏綿,雖說那事情和步風塵沒有直接關係,卻有後續的麻煩連帶。

現在再收步風塵的東西,說不定以後就真的要被步風塵給吃乾淨給吞進去了!

拍賣會,我還是和步風塵一起去了。

真的是有緣了,負責南國皇城拍賣會的人竟然還是之前在江城遇到過的小草姑娘,清新漂亮又大氣的小草姑娘又來了,在進入拍賣場的時候小草姑娘見了我和步風塵,連忙就親自迎了過來左問候右問候,熱情的將我和步風塵帶入了場內。

「步先生,不坐包間嗎?」聽到我和步風塵要坐在普通席位裡,小草姑娘一副驚訝的模樣,連連說道,「像步先生這般尊貴的客人,怎麼能坐在這裡呢?」

說著,小草姑娘就要幫步風塵安排包間,這個姑娘很是恰當的把我給遺忘了。

「不必了,我們坐在此處就好。」步風塵委婉的回絕了小草姑娘的好意,小草姑娘也沒有繼續堅持,向步風塵介紹了今日拍賣會有特別的幾項拍賣品之後就依依不捨的離開,繼續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我和步風塵被小草姑娘熱情的接待,這事情很快給了旁邊一些人一個信息,我和步風塵很有錢,拍賣會裡的小草姑娘在平時可是不會親自主動接待客人的,除非是非常非常尊貴的客人。

如同步風塵,如同……那一些坐在包間裡的皇族貴族之人。

這一次在南國皇城裡舉行的拍賣會比之上一次在辰國江城的,要好上許多,也要大上許多,想必拍賣品也會多上很多吧。

  此次拍賣會的場會佈置和在辰國的倒是相差不多,一樓是拍賣台和普通客人的席位,二樓則是尊貴客人所在包間。

  我與步風塵坐在了一樓,正正的面對拍賣台,這個位置在一樓來講也算是最好的一個位置了。

  「步風塵……」在拍賣會開始之前,我湊了過去在男人身邊悄聲說道,「今天的拍賣會不要幫我付錢,我自己帶了,要買什麼的話,我自己會買的。」

  既然已經有了不再收步風塵東西的打算,就不能只是在心裡想一想,雖然之前我就收了不少。

  啊,那都是之前,之前步風塵還吃了我一次又一次。

  步風塵瞇著眼睛望了我一眼,嘴角含笑,並沒有繼續再說什麼。

  這就算是明白了我的話,答應了不再幫我出錢了?嗯——我還以為步風塵還會繼續廢話些什麼的。

  既然這樣,那就這樣了吧。

  ……

  拍賣會很快開始,一件件的拍賣品被搬了出來。

  儘管人口販賣是被嚴厲禁止的,但是在這裡,依然有大把的美人被綁了上來進行拍賣,依然有人出價購買。

  所謂的法,所謂的規則,都是為有錢有勢的人服務的。

  這裡的有權有勢,指的是真正位於權利頂端的人,而不是那些散落底層的炮灰。

  一開始的拍賣品裡並沒有什麼能讓我感興趣的,而且價格也實在是高的讓人咋舌,既然沒有要買的物品,我也就看著他人競拍玩了。

  現在這件拍賣品算是這次拍賣會的第一個小高潮,這件拍賣品名為「方天」,是一把古劍,傳說是當年南國皇帝騎在戰馬上征戰四方留下來的好劍,意為——一劍劈下,既是一方天地,大有征服天下的意味在裡面。

  一樓的客人對此物並沒有多大興趣,二樓的客人們卻競爭的厲害,尤其是五號房和一號房,一個賽一個的把價格推上去。

  一把破劍而已,就算拿到了手上也不一定就可以得到天下,用他人的劍來劈開天下,還不如用自己的刀劈開一片天地,真是可笑,可笑啊……

  「八千兩!八千兩白銀!五號廂的客人出到了八千兩白銀!」

  「一萬兩!一號廂的客人出一萬兩買方天劍!」

  「一萬兩,還有人出更高的價嗎?一萬兩一次,一萬兩兩次,一萬兩三次!恭喜一號廂尊貴的客人贏得方天之劍!」

  錘子往下重重一敲,一號廂的客人成功贏得了一把破劍,以一萬兩的銀子。

  「這大皇子是敗定了,」搖了搖頭,我輕聲歎道,「將奪得天下的寄予在一把破劍上,這樣的人還能有什麼作為呢?呵呵——」

  這個時侯,下一件拍賣品被推了出來,當小草姑娘上前將遮蓋的絲巾拉開的時候,全場不由得一聲驚歎,不過最應該驚歎的人是我才對。

  因為那件拍賣品不是別的,就是我愁天歌,我愁天歌當年到南國時候穿過的一雙棉鞋,不過……挺好穿的,不過現在居然出現在這裡,未免也太太太太太好笑了吧!

  全場的客人驚歎是正常的,估計他們也沒有想到會有一件拍賣品是雙男人的鞋子,雖然這鞋子看起來做工很好,乾淨又好看,可是也還沒有到得花大價錢買的地步吧?

  眼眉微微一挑,我突然之間明白了五號廂坐著的客人是誰了,除了那個五皇子趙城,也沒有誰會願意買一雙男人鞋了。

  也虧得大皇子趙棋會有那個閒心把我當年不見了的鞋子找出來,故意在拍賣會上逗逗五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趙城了。

  「這雙鞋子……額,是一雙做工非常好的鞋子,也很乾淨,底價一百兩,請在座的各位出價。」小草姑娘大概也沒有想到,在這種場合裡還得讓她來負責拍賣一雙男人的鞋子,而且明顯是被穿過的。

  可是這穿過鞋子的人是誰,如今在場的人卻是一個也不知道,不,或許應該說只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太子趙城,一個是大皇子趙棋。

  大皇子趙棋比我想像中的更要瞭解趙城一些,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可有時候也是一件好事情。

  「一千兩」五號廂的客人先喊了價,一下子就是底價的整整十倍,一千兩雖然和其他拍賣品的價格比起來不算多,卻是足夠讓在場的人頭暈目眩了。

  這個世界是怎麼了,怎麼連一雙鞋子都搶著有人要,這不,一號廂的客人開始喊價了。

  「五千兩。」短短三個字,竟然一下子喊道了五千兩的高價。

  趙棋這個壞蛋,知道太子趙城對「愁天歌」十分有興趣,竟然故意故意的把價格抬高,真是個十足的壞蛋啊!

  「六千兩!」太子趙城不甘落後,繼續喊價。

  「八千兩!」一號廂的客人和五號廂的太子槓上了,一個一號,一個五號,連包廂的位子都坐得那麼準,多好玩的兩兄弟啊。

  「一萬兩。」五號廂的某位太子殿下啊,要不要這麼執著啊,不就是一雙鞋子嗎?不就是那麼最多值幾百兩的鞋子嗎,我人就在這裡,你需不需要花那麼打的價錢又是買玉珮,又是買鞋子的啊?

  我愁天歌,可是擔當不起的。

  步風塵在旁邊只是喝著茶有些疑惑的望了望那雙被激烈競爭這的鞋,他自然是不知道那雙鞋子曾經是我的了,也不知道為何一雙鞋子會被拍的這麼狠。

  這拍賣會,整個就是一場鬧劇啊。

  「十萬兩。」鬧劇的最後,以五號廂的十萬兩買下一雙鞋子告終。

  我的胃,有點疼。

  台上的小草姑娘,笑得眼睛都望不見了。

 


  
第八章 鞋落誰手

  「十萬兩!十萬兩第一次!十萬兩第二次——」十萬兩的價格,已經算是趙城所能承受的最高價了,大皇子趙棋也應該明白十萬兩白銀是趙城的底線,如若繼續抬價,只怕最後得趙棋自己吃進去一雙鞋子了。

 這是什麼拍賣會啊,拍賣一塊玉珮還能說得過去,一雙鞋子也能拿出來,真的是瘋了不成?

  「十萬兩第三……」小草姑娘已經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就在眾人以為五號廂的客人已經成功拍下了一雙鞋子的時候,我身邊多事的步風塵竟然抬了一下手。

  「二十萬」一出口,就是整整雙倍的價格,如此高的價格頓時讓在場所有人的下巴都掉在的地上,附近都能聽到許多人紛紛議論的聲音。

  「二十萬兩買雙鞋子!那鞋子是誰的啊,是什麼做的啊,難道裡面藏了什麼寶貝不成?」

  「那人是誰,從來都沒有在城裡見過,花二十萬兩買雙鞋,瘋了啊?」

  「真是瘋了?!」望向了步風塵,我情不自禁的提高了聲音,二十萬兩白銀買一雙鞋子,有那麼值錢嗎?得,我腳上還有一雙呢,拿去啊,不要二十萬兩,就一千兩我就賣了!除了鞋子,我還有不少衣服來著,誰要,拿去!

  「步風塵,你錢多了沒地方花是吧,花二十萬兩買一雙鞋子?」不只有我的胃在痛,現在連肝都在痛的發顫了。

  一群瘋子,真是一群瘋子!

  大皇子出價是為了訛太子趙城口袋裡的錢,趙城是腦袋瓜子有毛病才會出價,步風塵呢?這個男人根本就不知道台上那雙擺放的整齊的鞋是誰的,竟然張口就是二十萬兩。

  雖然已經猜到步風塵是為了引起大皇子趙棋的注意,不過這……這舉動也太讓人一時侯接受不下來。

  「二……二十萬兩!」一時著急,小草姑娘竟然連一二三次的話也忘記了,直接錘子一敲就喊道,「成交!」

  就算小草姑娘喊了一二三次,想必也沒有人再抬價了,二十萬兩,可不是普通人能夠拿的出來的的銀兩,就算是二樓貴賓室裡的那幾位,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那麼多錢來吧?

  「二十萬兩?那位朋友是喊著玩的吧,我可不相信有人肯出二十萬兩白銀買下一雙鞋子,小草姑娘,你們拍賣會可得好好查一查這人存放在後面的銀兩,可有二十萬兩?」不遠處,一個官府模樣的人物冷哼了幾聲。

  這人就算不是五皇子的人也會是大皇子身邊的人,看了有人出來打亂了趙城和趙棋的瘋狂舉動,總有一些人會自作聰明的跳出來,這人穿了尋常人的衣服,但舉手投足的姿態與傲慢的神態卻是十足的官府做派。

  只是說實話,我們剛剛來的實話並沒有往拍賣會裡存銀兩,兩袖清風,就往席間一座,開口就是二十萬兩。

  「這……」小草姑娘一時語塞,柔聲道,「這位先生是我曾經見過的,以先生的財力,二十萬兩也不過是小小數字。」

  小草姑娘主動為步風塵講了起來,在辰國江城見識過了步風塵揮金如土的事情,又知道那裡一雙人客棧是步風塵開的,小草姑娘心裡是毫無保留的相信二十萬兩對於步風塵而言的確不是什麼大數目。

  不過為了平息那官府中人咄咄逼人的質問,小草姑娘也只能詢問了旁邊助手步風塵是否有在拍賣會了存放銀兩。

  「回小草姑娘,那位先生並沒有存放銀兩在拍賣會裡。」

  助手話一說完,官府模樣的人就得意洋洋的揚起了腦袋,冷笑著哼道:「連最基本的保證金都沒有存放,有什麼資格在此處大放厥詞,張口就是二十萬兩,你以為錢莊是你開的啊!哈哈哈哈……我看這人就是個騙子!」

  「不是的,先生不是騙子,小草可以在此作證。」這小草姑娘的靠山估計挺大,也不在乎對方是不是官府了的人,當面就挺了步風塵,不過礙於拍賣會規則,小草姑娘還是只能看向步風塵,柔聲說道,「不知道先生身上可有什麼銀票或者一些貴重物品,可以拿出來作為拍賣保證金的?」

  如果步風塵要表現他的財力,這時候可是個好時機,步風塵身上的確有一些好東西,只不過他願不願意拿出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想,步風塵就算想要幫趙城,也還沒有到必須拿出他不想拿出來的寶物。

  場內一片安靜,步風塵也不說話,悠然自得的喝茶,這讓小草姑娘有一些尷尬。

  就在小草姑娘正準備問第二遍的時候,拍賣會二樓三號廂裡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通海錢莊可為先生擔保,二十萬兩的現銀隨時都可以運到拍賣會來。」

  頓了一頓,名為肖雲的男子繼續說道:「莫說是二十萬兩,就算是一百萬兩,一千萬兩,只要是步先生一句話,我們通海錢莊也能拿出來。」

  「原來是通海錢莊的肖雲公子。」小草姑娘眼眉含笑,捂嘴說道,「這二十萬兩何必再運來拍賣會呢,我們這拍賣會的銀兩還不是得運動通海錢莊去,既然有通海錢莊擔保,那此次拍賣會的一雙鞋就成交了,恭喜步先生。」
  
  聽這個聲音,肖雲應該就是昨天我和步風塵在通海錢莊遇到的青年了,也不知道怎麼就和步風塵裡應外合的串通好了。

  ……

  ……

  拍了那雙鞋子以後,步風塵就不再開口喊價競拍任何物品了,畢竟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在肖雲現身證實了步風塵身後的財力以後,二樓就來了人邀請步風塵往二樓一走。

 「你先回去。」說了這句話以後,步風塵就扔下我一個人,他自己跟著那名隨從去了二樓。

  這都算是什麼跟什麼啊?罷了,如果步風塵是不想讓我摻和進南國權勢的爭鬥裡,那我也就在這裡好好的待著好了。

  更何況,我也的確不想再趟一身皇權爭端的渾水,可步風塵就這麼跑了,最後還得讓我去拿那二十萬兩拍下來的鞋子,輾轉幾次,最後竟然還是落在了我的手裡。

  有了通海錢莊的保證,我很順利的就從拍賣會那裡拿到了那雙鞋子。

  「這算什麼呀?」竟然還是被步風塵給買了下來,雖說是陰差陽錯的事情,可怎麼就這麼巧,偏偏每一次都讓步風塵給買了下來?

  顯而易見的是,某一個原本想要拍下這雙鞋的人也是懷了差不多的心思。

  離開拍賣會場準備坐馬車回去的時候,就有一輛馬車攔住了我的面前,簾子被掀開,裡面坐著的人是太子趙城,他今天什麼都沒有拍到。

  「秋先生。」笑得儒雅,趙城在我面前已經不再戴上平日對他人的假面具,說話之餘,趙城瞥了眼我手裡拿著的一雙鞋,「鞋子的話,與其拿在手上不如穿在腳上。」

  「秋老大,我們回去了?」身後,穿山甲坐在馬車上朝我喊了一聲。

  步風塵如今有兩個奴僕,穿山甲總是跟在我後面,三丘道人則每天在客棧裡看家,兩個都是只聽步風塵的話的傢伙。

  「你先回去吧。」朝穿山甲說了一聲,我跳上了趙城的馬車。

 「秋老大!秋老大!你可別走啊,步先生讓你不要到處亂走啊!」穿山甲著急的喊了起來。

  趙城低頭微微一笑,歎道:「步先生很是關心你。」

  腳長在我身上,我去哪裡還得步風塵批准不成?這個步風塵,管得也未免太多了一些,他倒是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怎麼連我也管了起來。

  這天底下,還沒有人能拴住我愁天歌的雙腳。

  「我這算亂走嗎?」瞪了可憐兮兮的穿山甲一眼,我沉聲說道,「轉一圈就回來了,你在這裡等我就是。」

  穿山甲還是一副我快殺了他的模樣,苦哈哈著一張醜臉,說道:「秋老大,我會被步先生給殺了的。」

  「行了!行了!你跟在後面總可以了吧?!」忍不住朝穿山甲吼了一聲。

  「行!」穿山甲立馬喜笑顏開。

 

 

  第九章-自由的鷹,束縛的心

  「殿下,我們是回宮還是?」車伕在外輕聲問道。

  「去城東的河岸邊轉一轉就行了。」

  馬車滴滴答答的在石板路上奔跑了起來,馬蹄聲陣陣,偶有清風透過窗戶吹拂了進來,帶著陣陣的悶熱。

  天氣悶熱,人就像是一個大蒸籠裡的包子似的被烘烤著,看著天氣,估計傍晚的時候就會下雨吧,下雨也好,沖刷一下這太過於悶熱的天。

  「剛剛在一號包廂裡與太子殿下您一同競拍的人,應該是大皇子趙琪吧?」隨手把一雙價值二十萬兩的破-鞋子往旁邊一扔,我拿過一把馬車裡放著的扇子扇了起來,「你奪了他的太子之位,他應該是恨極了你。」

  「呵呵。」趙城低頭輕笑了兩聲,笑聲裡透著幾分無奈和豁達,看起來趙城並不是很在意那個處處與他作對的大哥。

  對於趙城的印象,最初只有當年來到南國時的幾面而已,雖然只有幾面之緣,可當時卻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那時候的趙城還只是一個裝傻的,不受寵的,低調的五皇子,在眾多皇子皇女之中顯得安靜而低調,彷彿被人們遺忘了一般總是一個人安靜的隱藏在茫茫人海之中。

  意外的是,那時候我一次在酒席外不小心與趙城撞到了一起,這男子酒杯裡的酒灑在了我衣服上,趙城當時所表現出來的歉意與細心舉動,可不像是一個笨蛋皇子應有的舉動,也就是在那次的時候,我換了一雙鞋而已。

  回來再去找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了,以後丟失了,結果在多年後的今天竟然又看到了,當初灑在鞋子上的酒漬也不見了,應該是被人給洗乾淨了吧。

  「大皇兄對我有些誤會而已。」趙城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把他和大皇子之間的恩怨給帶了過去,若是誤會,那這誤會可有夠深的了。

  「不怕步風塵臨陣倒戈,轉而幫助趙琪嗎?」我笑著問道,心裡卻盤算著另外一個問題,趙琪是怎麼知道趙城會花大錢買那些關於「愁天歌」的貼身物件的。

  輕輕低頭一瞥,我不無意外的看到了那塊依然掛在趙城腰上的麒麟玉珮。

  「我相信步先生的為人,他是一個說得出就做得出的人。」說著話的時候,趙城突然轉過身坐到了我這一邊,隨後彎身打開了馬車裡的一個暗格,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用布縫起來的袋子,「南國悶熱潮濕的天氣王爺不太適應吧?這裡有個冰袋,王爺可以稍微解解熱。」

  說話的同時,趙城就將冰袋遞給了我,這冰袋子抱著倒是挺涼挺舒服的。

  「太子殿下真懂得享受。」

  趙城又坐回了他原來的位置,很好的保持著他與我之間的距離,不遠不近,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

  「我已經習慣了這南國的天氣,這個特別做的冰袋子是為王爺準備的。」直白的說了出來,趙城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不好意思的地方,微笑著對我說道,「若是夜裡覺得熱睡不著的話,王爺可以將冰袋子放在身邊,不過隔夜就得丟了去。」

  「若是王爺覺得還能用上一用,我明天再讓人送過來。」趙城說道。

  還真是個溫柔體貼的男子。

  「那就勞煩太子殿下了。」瞥了眼馬車裡的那雙鞋,我問道,「太子殿下,這雙鞋怎麼又跑出來了,我記得那時候是丟失了。」

  「不瞞王爺,其實是被我藏起來了。」趙城坦誠的說道,「那年王爺出來南國,趙城第一眼就被王爺的風姿所吸引,趙城時常在想,以我當時的處境很難與位高權重的王爺說上一句話的,但又想或許王爺離開南國之後就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再與王爺一見。」

  「等等……」眼眉一挑,我輕聲笑著問道,「太子殿下,那時候在花園裡散步撞到了你,該不會是你故意的吧?」

  趙城只是莞爾,我也已經知道了答案,趙城也真是夠有心的了。

  的確,以當時趙城隱藏實力的樣子看起來,他當時定然不能再大庭廣眾之下與我交談,就算是談話了也得裝著愚笨無知的模樣,從某種心態來看,趙城應該是不希望在我面前第一次就留下不好的印象。

  「那鞋子怎麼又被拿出來拍賣了?」不去想趙城這古怪的,愛收藏人家貼身之物的癖好,我倒是很好奇既然趙城那麼費心裡的偷了我的鞋,怎麼又給弄丟了呢?

  以趙城這麼聰明人,可不會傻到把一雙鞋都給弄丟了,答案似乎只有一個了。

  「太子殿下看來是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與步風塵有著不小的聯繫吧?」在趙城回答之前,我就率先說出了心裡的猜測著的答案,這次的拍賣會不過是趙城和步風塵事先套好的圈套,等著大皇子趙琪跳下去。

  「王爺不要生氣,這雙鞋的確是我故意弄丟了讓大皇兄撿到的,也的確是我與步先生商量好的事情,」趙城解釋的說道,「步先生沒有讓王爺知道此事,想必也是不想讓王爺牽扯進其中的紛繁複雜裡。」

  趙城繼續說了下去:「這次拍賣會確實是我與步先生事先討好的,讓我大皇兄拍賣一件他確信我會花大錢去買的物品,讓我大皇兄親眼看到步先生的財力,這也才能讓步先生順利與我大皇兄接觸到。」格格屋

  「你大皇兄怎麼會就知道你會花大價錢買這些東西?」這些東西可都是和我有關的。

  「無意之間被大皇兄知道的,」趙城看了我一眼,無奈的笑道,「王爺,此事並不在我的算計之中,的確是因為我四處搜尋王爺的物品才被大皇兄覺察到的。」

  好吧,暫且相信趙城的話了。

  這該死的步風塵,果然是個演戲的高手,竟然把我也給騙的死死的,還以為步風塵也不知道那雙鞋子是我的。

  「王爺,步先生並不知道這雙鞋是愁天歌的,他只是讓我找一件我最喜歡而大皇兄也知道的物品出來。」趙城突然又補了一句出來。

  步風塵也不知道趙城拿出來的最喜歡的物品,其實是我的一雙鞋?這些事情也真是夠複雜的了。

  「王爺……」趙城的語調突然變了,變得有些像此刻馬車外的天氣,風漸漸涼了,透著一股淡淡的悲愁雨味。

  「嗯?」窗外響起了一陣漸漸瀝瀝的聲音,竟是下雨了,我掀開了簾子一看,我們已經到了城東的河邊,雨水打在河面上濺起水花朵朵。

  趙城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王爺以後會留下來,還是會與步先生一同離開呢?」

  「太子問這問題做什麼?」放下了簾子,我回過身望向了趙城。

  「因為我希望王爺能夠留下來,不管是南國還是哪裡,只要是這片我能踏上的土地就可以了,」苦澀一笑,趙城捂著自己的左胸口柔聲說道,「可若是王爺與步先生一同離開了這裡,回到了聖門的話,趙城的心會很疼的。」

  「王爺,喜歡步先生嗎?喜歡聖門的生活嗎?」未等我會答,趙城就淡淡說了起來,他的聲音在一陣漸瀝瀝的雨聲裡顯得格外清晰,「我覺得……王爺與步先生並不適合,這句話並不是因為我也喜歡王爺,而是我的一種感覺。」

  「王爺,是天上的鷹,是不會受到任何人的束縛,也是不能被囚禁的鷹,只是……聖門對於王爺而言卻是一個格格不入的牢籠吧。」

  趙城繼續講了下去,聲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飄渺,卻準準的刺中了紅心。

  「王爺與步先生在一起的時候,會不會有一種無法呼吸的感覺呢?」

  簡簡單單的一個問,不管趙城是真心還是假意,他的話都刺到了我的胸口,讓我清楚地看到了這麼久以來為何我都很難接受步風塵的原因。

  怕自己動情,怕自己受傷,害怕被步風塵這個人給壓制到窒息。

  步風塵太強了,他是我所遇到最強大的一個男人,超乎想像的強大,以至於讓我這個曾經高傲慣了的愁天歌都難以適應了。

  愁天歌雖然已經放棄了曾經的野心,但也還是一隻不願意被束縛的鷹,怕心被束縛,怕翅膀被折斷,怕從懸崖上掉下去摔得再也無法飛上天空,怕鑽入一處名為「步風塵」的大山裡就再也飛不出來。

  深深吸了一口空氣,在雨水沖刷下的悶熱空氣已經變得如此冰涼了,我微笑著對趙城說道:「太子殿下,多謝你把我的鞋給找了回來,天色晚了,我也該回去了。」

 

 

  第十章-無所適從

  淅瀝瀝的小雨,紛紛飄落在了白天被太陽烘烤的火熱的地面上,河岸兩邊的柳樹彎著腰彷彿是在慢慢梳洗著她們的青絲縷縷。

  「在這裡聽一下。」

  「秋老大,外面下著雨呢。」穿山甲說道。

  「剛剛和趙城拿了把傘,我去下面走一走。」馬車停在了綿延不見底的河岸邊,油紙傘撐起一片無雨的天地,鞋子踩在積蓄雨水的地上,涼風拂面,分外冰寒。

  看了看積蓄雨水的地,又回頭看了看那雙擺放的好好的鞋,我回到馬車上換了那雙二十萬兩的鞋子,反正是鞋子,都是用來走路的,用來踩的,沾一點雨水也沒什麼關係。

  南國的天氣,不下雨的時候是個火爐,一下起雨來就是個冰冷的冬天。

  天空裡落下的雨滴,滴在了手心,一滴滴的破碎,一滴滴的凝聚成小水灣,在手心裡倒映出漸漸灰暗的天色,烏雲密佈的天,遮擋了往日的彩霞萬千,只剩下了一片又一片濃厚不見天的烏雲。

  緩緩漫步河岸邊,任這冷風拂面,任這下雨拍打。

  路就在腳下,路又通往何方呢?

  踩著這雙曾經榻上過南國土地的鞋,莫名的連心也有了些許變化,當年踩著這雙鞋來到南國時,心裡裝著的還是稱霸辰國的一顆勃勃野心,還是高傲冷酷的愁天歌。

  而今,不過數年的時光就已經是物是人非了,再一次來到南國的我已經沒有了當初的勃勃野心,卻被一顆纏滿了絲線的心給**了。

  趙城說的沒有錯,和步風塵在一起的時候會時而感到一種無法呼吸的感覺,那種被逼迫的窒息感時而讓人無處躲藏,步風塵的身上無時無刻都透著讓人難以抗拒的壓迫感,一次又一次的試圖摧毀放在我與他之間的一堵牆。

  這堵牆,能被摧毀嗎?

  低著頭,望著腳落在潮濕的泥土上落下一個個的腳印,不曾抬頭去看遠方的路,只想著這雙鞋會把我帶到哪裡呢?

  而今以後的路,又該怎麼走呢?

  沾染了雨水的小草,潮濕的地面,耳邊是漸漸變大的雨聲,這一把油紙傘已經無法在為我撐起一片無雨的天地,風吹過,雨傾斜,吹在了身上,弄濕了衣擺,弄髒了鞋子。

  「這算什麼,我要走的路竟然是絕路嗎?」腳步停頓,視線下的前路已然斷絕,河岸在腳尖前斷了,前方已經是一片茫茫大河,再往前走上那麼一步,就應該要掉下去了。

  搖頭苦笑,不由歎息,這雙破-鞋子就這麼把我帶到了絕路上,那麼多的路,那麼多的方向,可偏偏就是走了這樣的一條斷路。

  「狗-屁的命運!」忍不住的罵了一聲,一時不爽使勁踩跺地上的泥巴,爛-泥巴頓時就把鞋子給弄得更髒了。

  「二十萬兩的鞋,你就這麼給弄髒了啊……」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一時心驚的回頭,剛剛往下踩的腳就不小心踩滑了,這爛-泥巴也真是有夠滑的。

  心裡暗罵了一句,身體已經失去了平衡朝著大河落了下去。

  手裡的油紙傘,輕飄飄的落到了河裡,隨著河流飄向了未知的遠方,漸漸的,被河水所吞沒,直至消失了最後一片身影。

  「這麼不小心,差一點就掉河裡了吧。」最後一刻的時候,被突然出現的男子給拉住了,免於落水之難。

  「步風塵?」可這個男人,竟然又是步風塵。

  身旁一片溫暖,這不是我的幻覺,而是確確實實的溫暖,步風塵沒有打著傘,雨水卻並沒有落在他的身上,身體四周蕩著一層薄薄的白霧,這男人是用真氣將他四周的雨水都給擋在了外面,連著我身邊的雨水。

  又是……又是步風塵,總是他,一直都是他,每每在最關鍵的時候,總是步風塵會出現。

  「怎麼又是你?」如果這是命運的安排,是不是意味著我這輩子不管走到哪裡都會遇到步風塵這個人,若是當初我在懸崖邊的時候沒有選擇跳入懸崖,而是等待著援兵到來,那如今辰國的主宰者依然是我,我也不會莫名其妙的去聖門,不會在聖門裡遇到步風塵。

  也不會,有了那之後的恩怨纏綿。

  命運,是這樣安排的嗎?

  我命中注定要遇到的剋星,是不是就是眼前這個男人呢?

  「這是對待恩人應有的態度嗎?」淡淡一笑,步風塵還在摟著我的腰,男子的眼裡總是透著無盡的溫柔,這與我初見他的時候一點都不一樣。

  在聖門的桃花林裡,步風塵儘管也是溫和的,卻透著一股讓人無法接近的冰寒,那是從心底就透出來的冰寒,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如今,不知不覺的,步風塵的眼底竟然都是這般的溫柔與溫暖了。

  而我呢,是不是也已經在這男人的溫柔與強勢裡變了呢?

  「請……暫且原諒我的放肆。」輕輕一歎,步風塵雙手緊緊摟住了我,整個人的都被他給擁入懷裡緊緊擁抱著。

  「哎,你……」這人,是怎麼了?步風塵的放肆,可不是只有這麼一次而已,這個男子只會得寸進尺。

  輕輕推了推幾乎把我給抱得有些胸口發疼的步風塵,男人的聲音又在耳邊響了起來。

  「不要推來我,讓我抱一抱你。」輕輕的在我頸邊蹭了蹭,我清晰的聽到了步風塵發出的微微歎息聲。

  「輕一點……」再緊一點的話,我就應該被憋死了。

  「愁天歌,告訴我好嗎?為何……我會如此想念擁抱你的溫暖呢?要怎麼做,我才能讓你接受我呢?」似是有些依依不捨的漸漸放開了,面對我的漠然,步風塵只是苦笑著伸手輕輕捋了捋我的發,「好了,我們回去吧,你的衣服都已經濕了一半了。」

  離開了男人懷抱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很冷,很空虛,胸口彷彿是被人挖了一個大洞一般疼得厲害。

  「步風塵……」忍不住,喊了這男人一聲。

  「嗯?」步風塵的眼睛似乎是一亮,帶了些期許的望向了我,這眼神讓我頓時有些不敢直視。

  「沒什麼……回去吧。」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忍住了。

  生活裡無所畏懼的愁天歌,在感情上永遠是,一直都是個膽小的男人,真是有夠可笑的吧?還是沒有辦法跨出這一步。

  因為不知道一旦將感情給了偽聖之後,當我面對偽善時,又應該怎麼辦。

  步風塵,你怎麼就會有兩個靈魂呢?

  我到底應該愛你哪一個?

  迷茫的往前走,心裡雜亂一片。

  「愁天歌,路在這邊。」手被人一抓,回頭就望見了面帶苦笑的步風塵。

  「啊,知道了。」原來是走錯路了,轉過身往回走,路又被步風塵給擋住了,我不解的望向了這男人,「怎麼了?」不是要回去嗎,怎麼又不走了呢?

  「若是自己沒有辦法跨出這一步的話,讓我幫你。」步風塵緊緊盯著我說了好像看透著我心思的話,幫我?這個男人想要做什麼?

  心臟是失去了控制一樣加速跳動,脊背一陣陣的滲出冷汗,明明感覺到了前面所未有的危險,腦袋卻空空一片,連接著控制四肢的理智也不知道去了哪裡,眼睜睜的望著步風塵一步步的接近,一步步的擁入懷中,直至眼瞳裡滿滿的都是步風塵這個人的模樣……

  「不要再逃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河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男人溫柔而低沉的聲音裡透著無法抓在手心的蠱-惑,似那絲絲縷縷的纏綿緊緊繞緊了人的身體,最終化作一個蠶繭,將我牢牢包裹其間。

  眼前一陣黑暗,是步風塵用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唇間一片溫柔,是誰在將致命的毒液沾染我的唇舌……

  「步風塵……住手……」心慌至此,心亂如麻,如此清晰的感覺到那堵橫在我與步風塵之中的牆,正在一點點的碎裂,一點點的裂開,那些讓我無法修復的裂痕正在被步風塵親手撕扯著,彷彿只需要瞬間就能傾然倒下。

  總是一步步的想要後退,想要拉開與步風塵的距離,太近了,近得讓人感到惶恐,感到無所適從,如此深刻的感覺到來自於這擁抱著自己男人的熱情與氣息。

  步風塵……步風塵這個人就像是波濤洶湧的大海一般想要將我這艘飄拂在海面上的大船給捲入漩渦之中,那些破碎了的甲板,那些破了的帆,搖搖欲墜的舵,失靈了的指南針已經尋找不到了方向。

  想要在大海裡尋找到出路,卻不曾想到步風塵原來就是這載著船的大海。

 

 

第十一章 無處可逃

這般死死的堅持,還能有多久?

心裡其實比誰都要清楚明白,愁天歌已經喜歡上了步風塵,愁天歌早晚有一天會在步風塵的溫柔與強勢之下失守。

那年寧願跳入懸崖也不願意妥協的氣勢,在步風塵的面前都已經統統化為了虛無縹緲的白煙,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步風塵——夠了——放開我!」失控的怒吼,記憶深處,何時有如同現在這般的內心充滿惶恐與不知所措,何時有如同現在這般的苦苦哀求,只因為惶恐已如劇毒入心,再拉不開彼此之間的距離,只怕就沒的救了。

大概真的是慌了,怕了,不顧一切的就狠狠咬住了步風塵的脖頸,想著這個男人能夠因此而後退一步。

「不能放開你,」聲音依舊是溫柔如水,步風塵的雙手卻如同鐵鉗一般死死扣著不放,甚至都抱的死緊讓我連後退一步的能力都沒有。

「一放開,你又要逃到天涯海角去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一次把你抓住,愁天歌,面對現實,面對自己的內心,我要讓你清清楚楚的明白,你其實是離不開我的,你是喜歡我的。」步風塵快要將我給揉進了他的身體一般,不管我如何掙扎,如何踩他咬他,都不曾動搖一絲一毫。

口中瀰漫淡淡的清甜,竟是讓我給咬破了步風塵的脖頸,清晰的牙齒印就像是一朵桃花一樣印在了男人雪白的脖頸上,過分的美麗。

而步風塵,依然是感覺不到痛一樣的屹立在原地未曾動彈絲毫,更沒有後退半步。

都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掙扎了。

「步風塵……你想要把我逼死嗎?我很累……我真的已經很累很累了,快要倒下了,知道嗎?步風塵,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對抗你了,快要窒息了。」已經累了,沒力氣了,往後一步,就要該要倒在你的懷裡了……連著我的身體,我的心,一起墜落。

「靠著我的肩膀,就不會累了。」輕聲說著,步風塵伸手輕輕按著我的腦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天空那麼廣闊,你只需要往前走一步就能看到天空與陽光,愁天歌,不要再把自己封鎖得那麼緊,那麼累。」

「若你願意,可以飛到任何一個地方,我不是束縛住你的枷鎖,明白嗎?」輕輕在頸間落下淡淡的一吻,男人的聲音縈繞在耳邊,「若你是翱翔的鷹,我就是那片沒有邊界的蒼穹,若你是遨遊的帆船,我就是那片承載著你的海洋……」

本以為,可以繼續過著迷迷糊糊的感情生活;

本以為,可以繼續鴕鳥一樣的逃避著步風塵的追逐;

本以為,可以繼續糊弄下去不去面對現實與未來。

到頭來,還是生生的被步風塵撕開了現實,逼得我不得不去面對,不得不去選擇,不得不去如此真實的感受自己疲憊不堪的身心。

不是不會愛,只是曾經沒有遇到過;

不是不想愛,只是害怕愛上了就無處藏身。

而今,早已經是被逼得無處可逃了。

「愁天歌,看著我。」所謂的溫柔,所謂的強勢,如同兩隻手一樣死死扣住了我的身體,讓我無法動彈,無法逃脫。

這最無助,最脆弱的一面怎麼都讓他給都看到了呢?怎麼他的話就如同魔咒一般控制了我的身體。

望向了步風塵,我看到了男人專注的臉龐。

「許你一生一世的承諾,今生今世不管發生何事,步風塵都不會離開你的身邊,愁天歌,若你願意留在我的身邊,願意與我相伴一生,就抱住我,若你依然不願意,可以放開我,我不會再勉強你,不會再糾纏於你。」深深望著我的眼睛,步風塵說了這樣的話,輕輕的,他放開了對我的桎梏。

是不是,如果我一旦放開了步風塵,這男人就不會再回頭,不會再糾纏於我,也不會再為一個名為愁天歌的男人停下腳步呢?

猶豫,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若是沒有人逼我,或許我會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如同今天這般做出一個選擇,在戰場與朝廷上我或許是一個能呼風喚雨的人,可是在感情的問題上,有時候連自己都覺得我什麼都不懂,這般謹慎,以至於都不敢邁出第一步。

這一次,還要再逃避下去嗎?

腳步,總是不知不覺的就想要往後邁出一步,無法鼓足勇氣去穿透眼前的無形牆壁,怕什麼呢?怕一旦愛上了,就會受傷。

身體上的傷,尚能痊癒,感情上的傷,我卻還從未嘗試過。

與白河的那些日子,或者說是白河的背叛,都沒有給我實質上的傷害。

可是步風塵不一樣,我深深的感覺到這個男人是這麼的危險,如果有一天他如白河一般背叛了我,我想,我或許就不會像面對白河的時候那麼輕鬆了。

步風塵是一個可以徹底把我撕碎,把我摧毀的男人……

「我……如果我現在還是後退了,放開了你,你就會在幫助趙城之後回到聖門,永遠都不再會回到凡間了是嗎?」微微抬起的腳,還是沒有能夠往後落下去。

回答我的,只有步風塵淺淺淡淡的微笑,這男人就是不說話,折磨著我,一定要讓我自己去想明白了才可以。

就算我逃到了天涯海角,也逃不了自己的心網,不是嗎?

愁天歌,你怎麼那麼膽小敏感呢?

反正都已經死過一次了,將來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大不了拉著步風塵一起死好了,雖然我不覺得我能把步風塵給掐死。

深深吸了一口氣,懷著赴死一般的心情,踩著那雙沾滿了泥巴的鞋,我終究還是往前踏了一步投入了男人的懷裡,緊緊的,抱住了步風塵。

其實,在真正跨出了這一步的時候我也沒有覺得有多麼的困難,也沒有感覺到如我想像中的那般無法呼吸,或者是懷有太過於複雜的心情。

相反的是在做出了選擇之後整個人都徹底輕鬆了,不再感到困擾,不再感到窒息,不再感到壓迫,不再如鴕鳥一般總是欺騙自己,步風塵的懷抱,真的很令人迷戀。

或許我的確害怕因步風塵而受到傷害,若是不選擇的話的確就沒有受到傷害的可能性,但若是步風塵就此離開的話,我想……我也會感到心痛難受的。

「抱緊我……」埋入了男人的懷裡,我這只鴕鳥終究是被步風塵給強行拉起來面對現實了,的的確確的愛上了步風塵,不僅僅是喜歡那麼簡單而已。

愁天歌,你今天到底是做了一件勇敢無比的事情,還是做了一個愚蠢無比的決定呢?

「我會抱的緊緊的,不會放開,永遠都不會放開愁天歌。」再一次的擁抱,依然是溫柔而強勢得讓人無法掙脫開,原來看起來像個冰疙瘩的步風塵也是會講這些肉麻的話,我也會因為這些話而感到高興。

在突然的日子裡,毫無前兆,毫無準備,在步風塵的強勢逼迫之下終於面對了自己的感情,終於如此清楚的知道愁天歌已經愛上了步風塵。

……

……

多年以後,突然想起了這一天步風塵所表現出來的強硬與堅決,我好奇的問了這男人一個問題,一個縈繞困惑了我多年的疑問。

【若是我當初拒絕了,猶豫了,跑開了,退後了,沒有伸手抱住你,你是不是就真的不會再停下腳步等我,如你所說的那般離開我,回到聖門後就不會再回到凡間了?】

【這……我會離開凡間回到聖門,只不過不會離開你,大概會帶上像一隻鴕鳥似得你回到聖門,直到你答應我的那一天才會放開你。】

步風塵的回答,並沒有出乎我的意料。

可就算是答應你了,也不見你放開絲毫啊……所謂的聖門門主,其實就是這樣一個狡猾多端又讓人無法迴避的男人,不管怎麼逃,都會掉入你一步步鋪好的陷阱裡。

還好,我早已經習慣被你這片天這片海所包圍著的感覺,早已經習慣了在你的手心無處可逃的生活。

 

 

  第十二章-恩恩愛愛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清晰明朗的天氣總是倦怠著人的心,慵懶的窩在溫暖的床上不想要起來。

  習慣,總是這麼的可怕。

  大概一年前的時候我可沒有賴床的習慣,每天都是天微微亮的時候就起來了,那時候為了怕床太溫暖讓人變得倦怠懶惰,木床上只是墊了薄薄的一層墊子而已,有些硬,醒了以後就不會想再繼續睡下去了。

  而後就是繁忙而精力充沛的一天,看奏折,商討國事,和一些不怎麼聽話的人鬥來鬥去。

  那個時候,我從來都沒有想到過在一年以後會躺在如此溫暖柔軟的床裡,懶懶的半天都不起來,就算起來了也是喝喝茶,散散步,活動活動筋骨,想著這城裡有哪裡好玩的,又有哪裡有好吃的。

  都快閒出病,懶成蟲了。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手捂著臉輕輕揉了揉,昨天的一些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來,淅淅瀝瀝的雨,被雨水擊打著的河面,彎著腰左右搖擺的柳樹,以及在某一個時刻全軍潰敗的愁天歌,以及那同時高高舉起了勝利旗幟的步風塵。

  昨天都是怎麼了?被步風塵逼的退無可退,最後竟然也就那樣了……

  你說事哪樣?還不就是那樣……那樣了……

  「天色尚早,只是太陽出來的快而已。」當步風塵的聲音緩緩在我耳邊響起的時候,我就知道昨天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而不是我夢裡的一個幻想。

  昨天夜裡,其實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不過是在事隔多日之後再一次的睡在了同一張床上而已,由兩個房間,變成了一個房間。

  這一次就算是沒有受到藥物侵擾之後,心甘情願的與他人同榻了吧?

  翻了個身。我重新倒在了步風塵的懷裡,溫暖而又令人沉迷一輩子的懷抱,只是醒來了以後就很難再睡著了。

  睜著眼睛靠在男人懷裡,手指間細細把玩步風塵的銀色髮絲,我問了一個似乎是陷入愛情泥沙之中的人都會問的一個問題。

  「你喜歡我什麼?」

  「不是喜歡。」額頭被步風塵略顯冰涼的唇落下淡淡一吻,男人輕輕撫著我的背。柔聲說道,「是愛。」

  一陣汗毛倒立,我往上挪了挪躺在能夠與步風塵平視的地方,離得太近,鼻尖都快要碰到了一塊,剛剛才挪了上來,步風塵就一下子欺身吻了過來。

  這男人的內心,倒不如外表看起來那麼的冰冷。

  「摸哪兒呢!」屁股突然被人一捏,意識到是步風塵的手在,我手一拍,拍開了步風塵亂跑的,不安分的手。

  「愁天歌,為何與你相處的越久,我會越來越喜歡你,越來越愛你,想要無時無刻的陪伴在你身旁,看著你,抱著你,吻著你……」這一大早醒來,步風塵就徹底拋開了之前還稍微有那麼一點點的自重,徹底從一個大冰塊成了一個甜的膩人的情人。

  偽聖啊偽聖,你真的是我當初所見過的冷漠又高傲的步風塵嗎?

  「呵呵,那你最好就愛死我好了。」不得不說,從步風塵口中說出來的話十分中聽,這男人本來就長了一張看起來不會說謊話的臉。

  在這床上你抱我,我親你的玩了一陣也該起來了,總不能繼續再躺下去了,我本就不是一個會賴床的人,步風塵就更不是了。

  當望著步風塵走出房門時的背影,我的心裡不停的在問自己,我們這就算是戀那個愛樂?我這就算是和步風塵確定關係了?

  生活依然是平時的生活,空氣裡卻夾雜了一股說不出的清甜。

  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從床上坐起來,雙手摀住了自己的臉,喃喃自語:「愁天歌,這可是你自己的選擇了……呵呵……」嘴角不自覺的揚了起來。

  真是沒想到,我愁天歌也會有這樣的一天啊……

  洗完澡以後也不見步風塵進來,那男人一起來就跑外面做什麼去了?一邊隨便抓起一件長衫套上,我一邊走出了房間,從二樓上往下一望,就看到步風塵背對著我這個方向一個人坐在了院子裡,旁邊是流水,他拿著一個小刷子在刷著什麼。

  難得看到步風塵這麼生活化的一面,這位高高在上的大聖人自己一個人坐在下面刷什麼呢?我還以為像步風塵這樣的人是從來都不會自己洗東西的。

  懷揣著幾分好奇下了樓來到院子裡,漸漸接近之後也看清了步風塵在做什麼,這男人竟然在洗昨天被我弄髒了的鞋,那雙二十萬兩買來的鞋。

  「打算洗乾淨了拿去換二十萬兩?」抱著雙手往旁邊的石凳子上一坐,腿一翹,我饒有興趣的望著步風塵那細心的模樣,小刷子輕輕刷去了鞋子上沾染的泥巴,清水一沖,鞋子就變得很乾淨了。

  步風塵只是低著頭一邊刷著一邊搖了搖頭,輕聲笑道:「換不回來了,這世間也只有我會花二十萬兩買你一雙鞋。」

  「因為知道是我的鞋,你才買的?」明眉一挑,我哦都不知道步風塵怎麼會知道這鞋子是我的。

  已經把鞋子上的泥巴都給沖乾淨了,步風塵手做扇子的模樣朝著一雙鞋輕輕一扇,鞋上的水就都化作一陣白霧,鞋子干了。

  步風塵還是搖了搖頭,坐在小凳子上抬頭看著我溫聲說道:「從南國大皇子那裡知道的,或許就是緣分吧,陰差陽錯的剛好就買下了你的一雙鞋。」

  手朝著我勾了勾,步風塵指了指我的腳。

  「幹嗎?」步風塵打算幫我把現在穿著的這雙也給洗乾淨了?我乾脆把腳伸了過去,看看這個在我面前徹底表露出本性的步風塵要做些什麼。

  手握住了腳腕,步風塵手往下一滑鞋子就落在了地上,這男人就算是幫人脫個鞋動作都這麼優雅漂亮。

  修長的手指搭在了腳腕上,莫名的讓人一陣心肝兒顫。

  這天氣太熱,也不會有幾個人在這種鬼天氣裡穿厚厚的白襪子,像一些南國人更是在長衫下連條褲子都不穿,這樣雖然涼快,可若是突然來了一陣大風,那還不得趕緊捂著。

  不過……現在又不出門,一早上起來的時候我也是這麼穿著的。

  「哎,別弄……」一陣酥癢從腳底傳來,讓人差一點就從凳子上跳了起來。

  「會癢嗎?」明明是疑問的話,我卻從步風塵的眼底看到了一絲亮光,心頭一陣不安,這個男人想做什麼?

  「別弄了,讓聖門的人知道你這個門主親自替我脫鞋,他們還不得殺了我。」輕笑這說了一句,正想要抽開時卻發現腳反而被步風塵給緊緊握住不放了,隨即而來的就是步風塵故意有惡意的指尖輕搔。

  「步風塵!別……哈哈……快放手!癢死了……哈哈哈……」

  「不行了,不行了,別再弄了,哈哈……再……再不放手我踹你了啊!」

  腳底板被步風塵搔癢的難受,眼淚都從眼角冒了出來,在我笑的翻到在地上之前步風塵總算停了手,正想狠狠踹步風塵兩腳的時候,這男人幫我把鞋子給穿了起來,就是那雙二十萬兩的鞋子。

  「你什麼人啊,步風塵你可是聖門門主,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一樣胡鬧!」本來想踹這男人兩腳的,不過……不過看到腳上乾乾淨淨的鞋子就又踢不下去了。

  「好好穿著它。」輕輕拍了拍鞋面,步風塵的手漸漸往上滑抱住了我長衫下的小腿,「穿著它,你就會走到我身邊來,不會走得遠了。」

  話語突然一頓,步風塵順著小腿又往上滑了一些,輕輕一捏,眼神深了幾分,笑得也是那麼欠揍。

  「只穿了一件長衫嗎?」男人的聲音有些低沉。

  「步風塵,看不出來你原來這麼色啊,手往哪裡摸呢?」不由得瞇了瞇眼,我按住了長衫下某只已經滑到了大腿的色手。

  這一次,酥癢的就不是腳底板,而是心……從骨子裡頭透出來的酥癢。

  就算沒有受藥物的侵擾,也會因為步風塵手指輕輕的一碰感到那份難耐了嗎?

  「可以嗎?」淡淡問了聲,步風塵的另一隻手已經繞都我的腰上,輕輕的將人給從石凳子上拉了下來,正正的以跨坐的姿勢落到了他的腿上。

  單薄透氣的褲子,可擋不了那份藏在深處的火熱。

  「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你都這樣了,是不是每次只要我喊停你就能停下來?」手繞在了男人的頸間,我微微前傾。

  「得分情況。」步風塵撩開了我的長衫衣擺。

  「那現在呢?」我不由得笑了。

  「唔——有一些難吧。」

 

 

  第十三章-移魂大法

  「和那位大皇子都談了些什麼。故意接近趙琪,唔——你這個大聖人肯定沒安什麼好心吧?」雨後天晴,那原本悶熱的天氣也稍微變得涼爽了一些,只是不管此刻天有多麼的熱,我都感覺不到。

  因為……身邊的這個男人就是個天然的大冰塊啊,在如此炎熱的夏日裡讓人都不想離開一時半刻。

  「怎麼能這麼講呢?趙琪的命運裡注定是不能登上皇位之人,或早或晚,結局都是一個,我不過是一個推動他命運的路人而已。」

  輕舟湖畔,岸邊浮著或紅或白的蓮花似海,偶有清風拂過,垂在臉頰旁的銀髮死死浮動,天空是那麼的藍。那麼的廣闊,放眼望去竟然連一絲雲彩都沒有。

  躺靠在步風塵的腿上,這男人坐著的位置正好幫我擋了炎熱的陽光,棲身一片涼爽的陰影下,吃著那酸甜可口的葡萄,這份被愛著的感覺還挺好。

  以前也有要求過步風塵幫忙的時候,不過那時候只是想著讓步風塵補償他對我做過的那麼一些錯事,很少會提出一些過分或者過於親密的要求來。

  現在的話可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以前偶爾會在心裡某個地方想過的那麼一些事情,似乎……好像……都可以憑著如今的關係說出來吧,作為彼此關係的確定,這種要求也並不是那麼的不可理喻吧?

  「真不愧是個偽聖,說話都說的這麼冠冕堂皇,還一臉正義,嘖嘖——步風塵,是不是連死人都能讓你給說成活人啊?」身子一側,伸手往湖水裡輕輕一劃,絲絲冰涼順著指尖彷彿水流一般逆流而上。

  「如果這算是誇獎的話,謝謝。」輕輕撫弄著我的頭髮,步風塵似乎玩的挺開心,這個男人啊,似乎從昨天開始這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一絲一毫,要是每天都擺出一副如此溫和迷人模樣的話,我可是會感到危險的。

  步風塵這人雖然魅力無窮,然而正是那份從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的冰冷與淡漠,總是讓人們難以靠近,不敢靠近。

  若是每天都這樣溫柔的話,豈不是會吸引一大批蜜蜂蝴蝶蟲子之類的粘過來。

  「你要是敢讓我去驅趕蒼蠅蚊子蜜蜂蝴蝶之類的東西話我可不會放過你。」我愁天歌可不想,更不會去做那些無聊的事情。

  「蒼蠅?蚊子?蜜蜂?蝴蝶?」忍不住笑出聲來,步風塵伸手用力揉了揉我的額頭,隨即低下頭輕輕的落下鵝毛似的吻,「呵呵……雖然我很想讓你為我而感到嫉妒、吃醋,但我更不想讓你因我而傷心,受傷。」

  「嘖嘖——我看你不僅僅是能把死人給說成個活人,還能把……」

  「還能把什麼?」低聲淺笑,步風塵輕輕摩擦著我的唇,這個男人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我想說的是什麼。

  啊……還什麼大聖人,根本就是長了一張這天底下最會騙人臉蛋的大壞蛋,步風塵以為那種肉麻到要死的話是每個人都能講得出來的嗎?

  要我講那些和步風塵一樣的肉麻話,嘖嘖,還不如往我身上砍一刀來的實在一些。

  「嗯……說嘛。」這個步風塵,竟然還會撒嬌?

  「說什麼啊,起來!別壓著我……怎麼說著說著的人就壓了上來,現在可是大庭廣眾之下,步風塵你就自重一些吧。」伸手推了推壓在身上的男人,步風塵卻跟大石頭一樣壓著一動不動。

  真的是,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就像今天早上的時候那樣,說你……」

  「喂喂喂!閉嘴,我說什麼了那時候,啊……你怎麼跟個無賴一樣,你的優雅呢,你的沉穩呢,你的冷漠呢,都統統被湖裡的魚給吃了嗎?步風塵,正常一點!」一個翻身把步風塵壓在了下面,我笑著就開始去撕這男人的衣服,反正這大中午的也沒有多少人會開船出來,就算被看到了也無所謂。

  不管是步風塵還是愁天歌,從來都不是會在意他人目光的男人。

  「喂喂喂——步風塵你做什麼,不要脫我衣服,好了好了,不脫你衣服就是了,武功高了不起啊。」

  雖然每次鬧的結果都是我吃虧。

  鬧得累了,也就繼續躺著休息了,吹吹風,看看風景,吃吃葡萄,繼續靠在步風塵的懷裡享受被愛被呵護的感覺。

  這三十多年來,自從遇到了步風塵以後我才意識到被呵護被照顧的感覺是什麼樣的,雖然也很想開口謝謝步風塵帶給我的那些溫暖,不過……這種肉麻的話還真的是說不出口。

  「步風塵,怎麼就突然之間放下了你的偽裝,我還以為像你這樣太過於理智的人是不會,也不懂得去愛一個人的。」伸手戳了戳步風塵的胸口,我問道,「怎麼就突然之間表白了?」

  「因為喜歡你,習慣了兩個人在同一個房間之後,若是你不在的話,會顯得太空,太寂寞了。」步風塵微笑著說道。

  「唔——我問的可不是這個,就算你喜歡我吧,可是把喜歡這種話說出口的話,總得要有一個契機不是嗎?在見過了趙琪之後,回來就突然之間把我逼到了不得不做出選擇的路上,步風塵,你不打算告訴我真相嗎?」我問道。

  步風塵笑了笑,低聲說道:「感到了危機。」

  「危機?」不太懂步風塵說的是什麼。

  「嗯,從趙琪那裡知道趙城特別喜歡收集與你有關的物品,那時候這裡會有些不舒服。」步風塵將我的手拉到了他的左胸口處,他的心跳沉穩而富有規律,好像天塌下來了也依然會保持著這個平穩的心跳一樣。

  「回來之後就在想,不能讓他人有一絲一毫的機會。」步風塵的坦誠讓人感動。

  太子的話,就算對我有一些特殊的好感,我也不會對趙城有一絲一毫特殊的感情。

  只是……還應該有那麼一個人吧?

  「那……步風塵呢,另外一個步風塵呢?」這個問,並不是在說笑,我是真的很關心這問題的答案,關心這個一直以來都困擾這我的問題。

  「身體只有一個,人卻有兩個,當你陷入沉眠之後,當偽善出現的時候,步風塵,你能給我一些建議讓我不那麼感到困擾嗎?」能不能告訴我,當遇到了這種千年難遇的問題時,我應該怎麼辦才好呢?

  偽聖和偽善,打心底裡都是有好感的。

  只是,我愁天歌還沒有花心到可以去愛兩個人,儘管這兩個人是在一個身體力,即使這樣,我也難以去接受。

  「我會處理的,這些事情你不必擔心。」步風塵微笑著說道。

  好吧,既然你說你要處理了,那就你來處理吧,我可就不管咯……

  「愁天歌。」步風塵喊了聲我的名字。

  「嗯?」

  「你可有聽說過移魂大法?」步風塵說道。

  「啊?」一下子從步風塵懷裡坐了起來,我瞪大了眼睛望向男人,企圖從步風塵的眼裡看出他講這話的意思。

  「步風塵,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問道。

  「我送給你的流光呢,放哪裡了呢?」沒有回答我的問,步風塵只是微笑著說著另外的事情。

  「流光我放在……」語氣一頓,我挑了挑眉瞅了步風塵一眼,冷笑道,「呵呵,你這個傢伙在套我的話啊?」

  「愛人之間,不是應該彼此坦誠嗎?」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步風塵微笑著說道,「你不需要告訴我你原本的身體在哪裡,你只需要告訴我,那身體是不是依然保存完好,流光珠是不是被放在了那身體的身上。」

  這個傢伙,腦袋上是長了天眼嗎?怎麼什麼事情都知道!雖然原本也想慢慢告訴步風塵,順便也打聽打聽步風塵有沒有幫我恢復到從前的辦法,可是他怎麼就自己講出來了。

  「愛人之間,也是需要保持彼此秘密的!」我狠狠往步風塵胸口上揍了一拳,「你是不是派人監視我呢?」

  「會疼的。」搖了搖頭,步風塵只是淡淡笑道,「我又一件事情沒有告訴你,流光珠跟在我身旁多年,它去了哪裡,我是能夠感覺到的。」

  意思就是只要我戴著流光珠,步風塵就能找到我?難怪之前不管跑到哪裡,步風塵就會跟鬼似的突然出現。

  「愁天歌,不想恢復到從前的身體中嗎?」步風塵緩緩說道,「有流光在,它會讓你已然沉睡許久的身體漸漸恢復活力,而我……可以將你的魂體轉移到你原本的身體裡。」

 


  第十四章-沒希望的人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趙紹瞪著兩眼睛,哀歎一聲,看兵棋沙場上的一片狼藉,又是一聲哀歎,「秋大哥,你的兵都攻到我城門下邊兒來了,需要這麼趕盡殺絕嗎?」

  垂頭喪氣的仰起腦袋來,趙紹苦哈哈的望著我,雙手合掌,哀求道:「秋大哥,你這局就放了我吧,就算不讓我贏一次,也不要把我殺的片甲不留啊!」

  「主帥過河,兵臨城下,我這個人啊,就喜歡看著對手兵敗如山倒,倒倒倒!連著城門也倒了,我就坐你的位子,抱你的妃子,燒你的旗子,呵呵。」輕聲一笑,我把沙場上的旗子往前一推,主帥帶著大軍佔領了趙紹的地盤。

  「啊——又輸!我怎麼又輸了!不行,我就不信了,我這個從小就被逼著聽老師講課的,別說是打敗你,至少也不要輸的這麼慘啊!再來!再來!」紛紛將棋子放回了原位,趙紹深吸一口氣,雙手掐腰坐蹲馬步的姿勢一番倒騰,好似真的要上戰場打戰一樣。

  步風塵去辦事了,應該是去找大皇子趙琪談事情去了,本來想跟著去喝杯茶的,奈何步風塵就是不讓我摻和進去。

  不摻合就不摻合吧,好久沒有練兵打戰了,就算上不了戰場,至少也可以玩幾盤兵棋動動腦子,只可惜趙紹的水平那叫一個臭,隨便幾下子就把趙紹給打的不行了。

  和我愁天歌比戰場上的謀略,只怕就算是步風塵也不一定能贏我,那傢伙不過是武功高,腦子好,卻沒有戰場上那麼多的經驗,比如後勤要如何更上,遇到河流與叢林時該如何行軍,是要趁勝追擊呢,還是要淺嘗而止不可貿然行事。

  小小的一盤兵棋,裡面可蘊含了不少戰場上的細節。

  「不戰而屈人之兵固然是最好的法子,可我們現在玩的就是行軍打戰的遊戲,」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笑著對趙紹說道,「更何況,如若沒了軍力與國力的支持,用謀略的話也不過是猴子似的,上蹦下跳,成不了氣候。」

  「一切的兵法,都建立在國力與軍力的基礎之上。」伸手讓一旁的侍女沏滿茶,我一邊盯著沙盤,一邊說道。

  一個弱小的國家,注定是不能單單用謀略成大氣候的,或許可以逞一時之能,卻後患無窮。國與國之間的傅奕,之間的籌碼,何嘗不是他們身後的軍力呢?

  「秋大哥,你好像懂得很多啊,連推棋都推的這麼厲害,我那個老師估計都沒有你厲害,秋大哥你不當軍師實在是太可惜啦!」趙紹一邊連連歎氣搖頭,一邊死死皺著眉頭猛盯盤上戰況。

  「呵呵,男人嘛,有幾個不想上戰場揮灑一番,就算真的上不了戰場,也喜歡在腦袋裡想一想。」

  「趙紹,你有喜歡過人嗎?」杵著腦袋,裝作漫不經心的問著。

  「有啊,我喜歡的人可多了,城東的李姑娘,城西的王姑娘,城南的江公子其實長得挺好看……」抓抓腦袋,趙紹絮絮叨叨的就念了起來。

  「愛呢?」不僅僅是喜歡那麼簡單。我問道。

  「愛啊?」趙紹狐疑的抬起了腦袋,嘿嘿一笑,一雙眼睛盯著我賊光賊光的發亮,他說道,「秋大哥,你愛上誰了?」

  「哦——我知道了!秋大哥你終於是愛上步先生了,哎,步先生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啊,終於把秋大哥你這塊石頭給融化了!」未等我說話,趙紹就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賊兮兮的笑了起來。

  好像他什麼都知道一樣,還有,什麼叫我是塊大石頭?

  「趙紹,話不要那麼多,到你了!」一拍桌子,我瞪了眼這游手好閒的小王爺,輕咳了一聲,說道,「我是大石頭嗎?」

  「難道不是嗎?」趙紹盯著棋面喃喃說道,「步先生對秋大哥的好,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秋大哥平時對步先生都是又打又罵還亂發脾氣,步先生也從來都不會發火生氣,可我們這些人就不一樣了,稍微多說一句話,可是會被步先生給用眼神殺死的!」

  「秋大哥,步先生是不是真的可以用眼神把人給殺死?」趙紹突然抬起頭顫悠悠的說了一句,這傢伙大概是想到之前在青城南國武選的時候,步風塵就用眼神把幾個人給直接嚇到在了地上的事情。

  「你可以試一試。」我話一說完,趙紹就立馬不吭氣了。

  趙紹這個傢伙,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會愛上別人的人,而且就算他愛上了吧,也不能解答我心裡的一些問題。

  畢竟,我的這個問題實在是太特殊了一些。

  ……

  ……

  趙城倒是真的對步風塵十分放心,也不怕步風塵就真的倒戈朝向大皇子,這幾天以來都是不聞不問的,也不管城裡有哪家賭坊新開張了,哪裡的武器行又出現了,哪裡的酒樓又開始新建了。

  「我還以為,太子殿下真的是淡定如斯,對步風塵是完完全全的放心,完完全全的信任了。」去找趙紹繼續玩兵棋的時候,卻發現亭子裡坐著的人竟然就是多日不見的趙城。

  「步風塵去外面了,估計得下午一些的時候才能回來。」我走進亭子裡,往沙盤上掃了一眼,趙城應該已經來了一陣子,沙盤上有他自己的推演圖。

  步風塵一般都是與我一同吃飯後才會出去,出去個兩個時辰就會回來了,去的時間也不長,回來的也早。

  「王爺,我對步先生是完完全全的放心和信任,今日來這裡……」趙城低頭一笑,搖頭歎道,

  「若我說是巧合,王爺定然不信。」

  「那是巧合嗎?」坐在了趙城的對面,我笑了笑。

  「不是,其實我是專程來看王爺的。」趙城露出了溫柔的笑容,他低頭看了眼沙盤,說道,「剛剛來的時候就聽趙紹一直在念叨著,這幾天王爺在沙盤上把他殺了個片甲不留,趙紹是一次也沒有贏過,不如今日就由趙城來陪王爺玩兩把吧。」

  我微微一笑:「好啊。」

  專程來看我的嗎?再過些日子就是老皇帝的壽辰了吧。

  南國老皇帝年輕的時候給周邊諸國惹了不少麻煩,本身也是一個風流的主,所以才會有了趙紹這麼一個閒散小王爺,而今老了,辰國的內亂也結束了之後他也不能再興風作浪,現在倒是一個好大喜功的主,一年的壽宴辦的比一年奢華。

  這些年老皇帝的壽宴已然成了幾個皇子彼此爭寵的戰場,有這麼一個愛奢華的爹,底下這些個皇子也不得不去想法設法的弄錢,一來是為了自己,二來還不得去討好這個能給他們機會的爹嗎?

  步風塵這麼個有趣人突然出現,大皇子那個呆瓜得在夢裡都笑的合不攏嘴了吧?

  「太子殿下,已經準備好給皇上壽辰的禮物了嗎?」我問道。

  「嗯,一份大禮。」簡簡單單的回答過後,趙城就苦笑了起來,望著沙盤上的棋面歎道,「王爺用兵如神,辰國沒了王爺那是天大的損失,如若南國有王爺在旁,那將會是上天給予趙城最大的禮物。」

  趙城眼神頗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殿下,上天從來都是吝嗇的,求天不如求己。」讓我給你幫忙打工嗎?趙城想的倒是挺美,我要是真有這份心,哪裡還用得著幫人呢,我自己又不是沒有這個實力,僅僅是不想而已。

  趙城突然眼眉一挑,說道:「王爺……今天似乎心情不錯。」

  「無事煩心,自然心情不錯了。」笑了笑,我說道。

  趙城卻搖了搖頭,說道:「不,王爺的心情和前幾天的時候很不一樣,記得那天剛剛與王爺分別的時候,王爺的眉宇之間還存有幾分猶豫與凝重,可是今天一看的話,似乎全然消失了,王爺難道真的想要一輩子在聖門度過嗎?」

  真是個聰明而善於觀察他人的男人。

  「難道不好嗎?」輕笑一聲,我說道,「步風塵長的好看,武功高,對人也是無微不至,這天底下……還真的沒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

  「是嗎?呵呵——看來,我是沒希望了。」趙城一聲歎息,苦笑著搖了搖頭。

  盤面上,已經是被我給殺了個片甲不留,這趙城根本就沒有在好好下棋啊!

  「鞋……已經穿上了嗎?」趙城突然低下了頭,說道。

  「是啊,買來就不是要穿的嗎?」笑了笑,我低頭看了眼自己腳上的鞋,正因為穿了這雙鞋,才沒有辦法走的太遠,才會總是不由自主的靠近步風塵。

 


  第十五章-九大長老

  就這麼每天吃吃喝喝玩玩樂樂,我過著的是輕鬆無憂的日子,南國皇城裡的氣氛卻是一天比一天還要詭異,說是到了老皇帝的壽辰吧,皇城裡應該是充滿喜氣的,街道兩旁其實也掛了不少新紅燈籠。

  其實也是,是老皇帝過壽辰,又不是普通百姓過節,折騰個什麼啊。

  反倒是因為老皇帝的壽辰,那天的時候還得有宵禁,傍晚之後街道就要開始清空,沒有什麼事情就跑上街來閒逛的話可說會被丟進牢裡去的。明明是個喜氣的日子,南國老皇帝卻偏偏下了這麼一個命令,看來老皇帝也是有所準備的。

  也就是幾天後的事情而已,就在南國老皇帝的壽辰,有可能……不,應該確切的說,那天是南國換皇帝的日子。

  這些天來由於南國皇帝的壽辰就要到了,不少從四面八方趕來皇城的人也越來越多,同時為了提防夾在人群中的一些不軌人士,城門附近的守衛聽說是多了好些,裡三層外三層的,是連一隻蒼蠅都不放過。

  可就算是如此,依然有絡繹不絕的人群紛紛湧入皇城,怎麼有這麼多的人呢?

  「陛下真是受南國百姓愛戴啊,這壽辰之日來臨之時,竟然有如此多的人來皇城,聽說在皇宮附近的客棧酒樓都被人給訂滿了,連價格也翻了幾番。」一邊喝著小酒,聽著小曲兒,我一邊與趙紹說著話。

  臨河的酒樓邊,往下望去就是一片無垠的平靜河面,如同一面鏡子一般在陽光下透著波光粼粼,河岸邊,時常可以看到船隻來來往往,不過比之前不久的時候船隻已經少了很多,臨近敏感的日子,途徑皇城的河道聽說已經是封了吧。

  「秋大哥你還不知道吧?」身子斜歪在柱子旁,趙紹一邊倒著酒,一邊笑道,「這次的壽宴上大皇子邀請了一些有名的修行之人,在那天的時候說是要為民向天祈福,不然你以為怎麼會有那麼多人拚死拚活的往皇城裡擠。」

  我眼眉一挑,一些有名的修行之人,是打算來對抗步風塵這個聖門中人嗎?不過……已經和大皇子接觸過的步風塵,想必也知道了那些修行之人。

  「喲,那麼多貨物,應該都是從各地送來的賀禮吧。」趙紹突然盯著河岸邊說了一句。

  我偏頭望了過去,看到幾艘船不知何時已經靠在了岸邊,其中兩艘船上放著的似乎是一些貨物,搬運工正在往上面搬東西下來。

  另外一艘船看起來卻不像是會放貨物的船隻,雖然也是普普通通的船隻,但看起來非常乾淨,站在船頭的人腰桿挺直,氣宇軒昂,雖然離得有些遠不能看清楚模樣,但卻可以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氣勢。

  這樣的人,不過是個守船的,裡面乘船的人又是誰呢?

  「小王爺,那艘船上的人是誰?」我問道。

  「唔——不知道呢,可能是趕過來為陛下慶賀壽辰的吧,」話語剛落,趙紹就突然指著岸邊的人說道,「咦,那不是陛下身邊的紅人德茗公公嗎?竟然親自來迎接船上的人,該不會是周邊哪個國家的重要人物吧?」

  岸邊果然來了一群人,為首的人看起來是個年輕人,穿了一身漂亮華貴的衣裳,舉手投足之間稍微顯得有些娘娘腔,這人應該就是趙紹所說的德茗公公了,小太監的身後跟著一批人,另有轎子五頂。

  過了一會兒,船上的人就走了出來,一個跟著一個,秩序井然,不緩不慢,猶如被操控的人偶似的邁著一模一樣的腳步。

  「身上是道袍吧,難道是修行之人?」趙紹摸著下巴滿不在意的說道。

  修行之人?趙紹這話一下子給我一個提醒,這些人走路時候的樣子讓我想起了步風塵,記得那時候步風塵裝作失憶跟在我身邊的時候,也是不緩不慢,始終距離一步,這種走路的樣子看起來簡單,實際上卻需要個人對突發狀況的控制能力與彼此之間的配合。

  這五個人一個跟著一個,始終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自然而然,顯然是配合多日之後的習慣,這五個人看起來並不像是普通的修行之人啊……

  想著的時候,那五個人已經和德茗碰了面,只是那五個人看起來並不想做轎子,直接穿過轎子就走開了,速度很快,讓德茗那些人不得不在後面跟著跑才能勉強追上,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我們的眼前。

  「果然是修行的人吧,走路走的那麼快!」趙紹在旁邊歎了一句。

  摸了摸下巴,我點頭同意趙紹的話,走路的確挺快的。

  ……

  ……

  「秋大哥,那我先走了啊!」朝我揮揮手,趙紹坐上轎子離開了酒樓。

  「秋老大,我們是直接回去了?」充當馬伕的穿山甲跟鬼似的就突然冒了出來。

  搖了搖頭,我說道:「不,步風塵說他待會兒會過來,我們在這裡等他就是了。」

  重新回到了酒樓裡,也不在上面坐著了,在一樓尋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下,我的腦袋裡始終回想著剛才看到的那艘奇怪的船,船上那些奇怪的人。

  「可惡!那些個東廠太監,平日裡就很鬼似的在皇城裡蹦,現在竟然還敢騎到我們頭上來,什麼把皇城的治安守衛權全部交給他們,什麼叫我們暫時歸他們管,他們是誰啊?哼——一群連男人都不是的雜貨!」

  隔壁桌突然吵鬧了起來,幾個身著官服的衛兵氣呼呼的坐了下來。

  「小二,拿酒來!」

  「哎呀,大哥,小聲點兒,那些個東廠的傢伙不知道在哪裡蹲著呢,萬一被他們聽去了可不好……」

  東廠不是直屬皇帝的特務機構嗎,怎麼突然之間把守衛皇城的權利給奪去了,嘖嘖,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不單單是皇帝和幾個兒子之間的爭鬥,連著他們身後的勢力也在暗中較勁了,到時候應該是要比誰的軍權大吧。

  比誰在皇城內外的軍力更多一些……

  「走了,想什麼呢?」肩膀上突然被人輕輕一拍,步風塵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我的身邊。

  出了酒樓之後,我們坐上了馬車,穿山甲在外面趕著馬車。

  「有人跟著你。」剛剛出來的時候,看到了幾個行蹤詭秘的人,「是趙棋派來的吧?」

  「多疑,似乎是每一個皇族之人的特性。」步風塵淡淡的說道,「我是故意讓他們跟來的,不過待會兒穿山甲會把他們甩開。」

  「步風塵,你知道我剛剛在酒樓上的時候看到什麼了嗎?」想起剛才的事情,我想步風塵應該能知道一些。

  「嗯?」

  我隨後就將剛剛在酒樓上看到的那幾個奇怪的人告訴了步風塵,包括他們走路的細節。我說完之後,步風塵就不說話了,只是一個人微微皺著眉在想什麼,沒過一會兒,男人就突然露出了一絲淡淡微笑,彷彿知道了什麼一樣。

  「他們是誰?」我好奇的問道。

  「你猜的沒有錯,他們的確是和我一樣的修行之人,」 笑了笑,步風塵伸手摟住了我的肩膀,一邊說道,「這位南國皇帝想來才是趙城最大的對手,在聽到太子身後有聖門之人以後,竟然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能找到那幾個人來對付我。」

  「步風塵,說的具體一些。」這雲裡霧裡的,實在聽不明白。

  步風塵繼續說道:「這般來講好了,愁天歌,你可知修行之人雖多,武功雖高,但是為何凡間卻極少有修行之人鬧事?」

  「因為你們這些個修行的人,都是看透了紅塵的冰塊?」我笑了笑,說道。

  苦笑著搖了搖頭,步風塵說道:「聖門之大,之強,人之多,尚且有步風塵統管,因而極少會出現擾亂凡間的事情。可凡間呢,人更多,更雜,也並非是人人都拋卻了雜念,有那麼幾個人一直隱藏在凡間深處,統管著凡間的修行者。」

  「這些人,在我步風塵出現之時就已經存在於這個世間。」步風塵說道。

  我不由一驚,說道:「那豈不是活的比你時間還長,比你更厲害了?」

  步風塵又搖了搖頭,說道:「這些人並不是始終不變,有一些死的死,老的老,病的病,不過他們始終保持九個人的數量,因而又被稱為九大長老,照你所言,此次應該是九個裡面來了五個。」

  「你之前所說的那些麻煩的人,就是指他們幾個吧?」我問道。

  「是。」步風塵點了點頭。

 

 

第十六章-血染的壽宴

  南國天子的壽辰,就在今日。

  皇宮大殿前的廣場上早已經被眾人精心佈置,廣場極大,足夠容納數萬人,廣場又分前中後三塊,兩塊之間以清澈小河與石拱橋相連,其中中間的一塊場地最為大,也是此次壽宴舞台放置與壽宴席位的放置主要地方。

  另外一部分壽宴席位佈置在了與大殿相連的廣場上,這塊廣場並不大,但往前就是通過皇宮大殿的高高石階,這裡主要是一些皇族與重臣坐的地方,再往前通過石階往上,大殿的正門口則是高高在上的南國皇帝所在。

  離皇帝最遠的第三快廣場,則是此次南國皇帝邀請來的一些民間同年同日老人,有與民同樂的幾分意思。

  只是廣場的四周卻站了滿滿的士兵,每一個人 腰上都別著一把刀,穿著盔甲,面色冷寒,一動不動。

  本來步風塵是不打算帶我過來的,可就算他不帶我過來,我估計也會跟著趙紹混進來,想來想去,步風塵還是把我給帶上了。

  當我們來到廣場的時候,不少皇族與賓客已經到了,放眼掃去,大部分皇族權貴的臉上都是笑得尷尬,笑得僵硬,看起來並不是那麼的輕鬆,還有一些眼帶憂色的四處張望著,每每看到守在附近的衛兵,臉色就更是難看了幾分。

  大部分人對今天的異常情況可能不大瞭解,可這些個能夠接觸到核心問題的皇權貴族們卻明白的很,更何況連日來皇城內外加大巡邏力度,直屬皇帝的東廠插手皇城守衛,今天還有一批全副武裝的士兵在旁,想淡定,想冷靜都難。

  仔細一看,有不少人都是自己一個人來參加壽宴,並沒有攜帶妻兒。

  「要一直在我身邊。」這句話從出門到皇宮,步風塵已經不止說了三遍。

  「知道了,知道了,看。」把腳一伸,在步風塵面前晃了晃腳上的鞋,說道,「穿著它就走不開你了。」

  步風塵淡淡一笑,帶著我混進了第二塊廣場的席位間,這裡人最多,也最容易隱藏,也有很多是類似於我和步風塵這種被皇子邀請而來的人,大家互不認識,也不存在穿幫一說。

  我和步風塵坐在了靠近舞台的地方,一桌坐十人,這一桌除了我和步風塵以外還有一起跟來的穿山甲與三丘道人。

  「大皇子信的過你嗎?」有些好奇,這些天以來步風塵和大皇子趙棋都談了些什麼。

  步風塵搖了搖頭,說道:「他不會相信任何一個人,也不必相信我。」

  「哦?」那這些天步風塵是做什麼去了。

  拿起了茶杯,步風塵繼續說道:「只是借了他一些錢,順便見了見他身邊的一些人罷了。」原來是打探趙棋的家底去了。

  「這些事情怎麼不讓你的那些弟子們去做?」這等打探消息的事情,怎麼還得要步風塵親自出嗎呢?

  「弟子?」一旁悶聲不出氣的三丘道人突然蹦了句話出來,狐疑的看著步風塵。

  步風塵也不理會三丘道人,喝了一口清茶,說道:「此事是我個人之事,不便讓多餘的人插手進來。」

  「呵呵,是怕遇到那幾個麻煩的人?可是那幾個人不是已經來了嘛,而且還是衝著你來的,到時候你要怎麼辦?」我問道。

  「眼觀鼻,鼻觀心,心如止水。」淡淡一笑,步風塵說了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不管步風塵在今天要如何對付九大長老中的五個,待會兒就能知道了,今天這場壽宴如此精彩,我又怎麼能不來呢?

  時值正午,當太陽高高懸掛於天空時,一陣嘹亮的號角響起,金色大殿的大門緩緩敞開,呼啦啦一片,在座的眾人紛紛站了起來,由於壽宴宴席上有一些特殊的貴客,因而眾人都不必行下跪禮,只需要站著行禮即可。

  「砰砰砰——」一面擺放在舞台右邊的大鼓被敲響。

  廣場兩旁有人群魚貫而入,眾皇子皇女,來自周邊諸國的貴客,以及皇上親自邀請的一些神秘客人也在其中,那五大長老自己坐了一桌,一個個跟面癱似的。

  左邊走在第一位的人自然是如今的太子殿下趙城,而大皇子則是從右邊第一位的方向走來,強強相遇,不過是點頭而笑。除了這些個皇族之外,還有來自他國的使節,其中自然也有辰國的,不知道白河會派誰過來。

  我稍微偏頭看了看,不看還好,一看就差點滑倒在地上,辰國來的人竟然是白河自己!這男人雖然粘了一些鬍子在臉上,可我怎麼可能會認不出他來?

  白河怎麼自己跑來南國了?

  此時鼓聲漸漸停止,所有的賓客都已經入席,南國的老皇帝終於從大殿裡走出來了,幾乎所有人都朝著老皇帝低下頭去,我們這一桌的人自然是一動不動的,第一廣場上的白河和五個長老也是挺直了腰板。

  雖然離老皇帝有些遠,但也能看清他的模樣,比起前些年來,南國老皇帝是真的老了,腰依然是那麼的挺直,可是卻意外的透著一股蒼涼之氣。
  
  南國皇帝真的是老了,儘管他穿著華麗的黃袍,頭戴無上冠冕,那份日薄西山的氣息確實如此明顯,老皇帝走的有些慢,今天是他的壽辰,他的臉上卻並沒有透露出一絲喜氣,半瞇著的眼睛裡透著老狐狸似的精光,身上隱約有趙城的影子,只是比趙城更未顯露,也多了幾分殺戮之氣。

  怎麼能忘了,這個老皇帝年輕的時候可是個喜歡上戰場的主,老虎就算老了,也是能咬死人的。

  老皇帝的身邊站了兩個人,左邊的是我之前在酒樓上看到過的太監德茗,油光粉面的,另外一邊則是站了一個身著灰袍的老人,清清瘦瘦,我記得他,是南國的國師。

  除了這三個人以外,其他人都離老皇帝遠遠的,即使是太子也在石階下坐著,趙城今天看起來倒是輕鬆的很,面帶笑意,如沐春風,這男人似乎是感覺到了我的視線,竟然能透過人群朝著我對看了一眼,笑得有些苦澀與失落。

  趙城的身邊坐著趙紹,趙紹身邊則是一個貴氣的中年男人,名義上趙紹的父親,南國鎮山侯,也是老皇帝的一個弟弟,不知道這位看起來異常平靜的鎮山侯是打算站在哪一邊。

  而那我廢太子,也是一臉的微笑模樣,他身邊坐著的是我在青城見過的那位大將軍衛峰。

  老皇帝坐定,依然是半瞇著眼睛的模樣,廣場上的眾人在老皇帝緩緩的掃視下鴉雀無聲,這般沉寂很是能帶給人心理上的壓力,他的眼神雖然蒼老,卻依然帶著獅子一般的威嚴。

  「開始吧……」坐在椅子上輕輕一揮手,老皇帝就說了這麼三個字,彷彿今天不是他的壽辰,而是在進行著某種儀式一般。

  「開始——」像被人捏著嗓子一樣,皇帝身邊的德茗公公喊了一聲。

  「咚咚咚——」舞台上的鼓聲再次響了起來,穿著各色霓裳的女子們紛紛化作仙女一般登上了舞台,手中持壽桃等吉祥物,舞起了美輪美奐的仙女祝壽之舞。

  坐在台下的我們一邊看著美女跳舞,一邊品嚐著桌上的美味。

  「待會兒就該到獻禮的環節了吧,你知道大皇子給老皇帝準備了什麼『好禮物』嗎?」這真正的大戲還不開始,讓人等的焦急。

  「待會兒不就知道了嗎?」淡淡一笑,步風塵剝了顆大葡萄塞進了我的嘴裡,「好好吃你的飯。」

  感覺到有人正朝著我們這邊看,我微微偏頭看了一眼,這視線是來自第一廣場那邊的,有大皇子,看來趙棋是發現步風塵了,果然吧,步風塵也不說是稍微偽裝一下,長成這個模樣想混在人群裡也很難。

  還有就是太子趙城惡寒白河了,白河也發現我了?

  「可惜了這麼多美味,大多都是你不能碰的葷菜。」搖頭一歎,我也剝了顆葡萄遞到了步風塵嘴邊,笑道,「水果總能吃了吧?」

  就是故意秀恩愛怎麼了?

  「你們兩個人,這大庭廣眾的也不知道羞恥!哎,世風日下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三丘道人一拍桌子背對著我們,正好面朝了第一廣場那邊兒,他突然嘟囔了幾聲,「那幾個老不死的怎麼也來了?」

  原來,三丘道人也認識五個長老?

  仙人拜壽舞已經停結束,女子們卻一個個的站在舞台上沒有下來,就在眾人狐疑不已時,這幾個女子竟然從懷裡抽出一把把小刀。

  「保護皇上!」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下一刻,幾個女子竟然紛紛利刃刺入了自己的胸膛之中,齊聲喊到:「皇帝不仁!蒼天難忍!」

 

 

  第十七章-背叛

  「皇帝不仁!蒼天難忍!」

  壽桃滾落在地,鮮紅的血液在震天的喊聲中四濺,皇宮廣場上頓時一片喧嘩驚呼,守衛四周的士兵卻依然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以鮮血開場的大戲,注定以鮮血染滿廣場而結束。

  「啪——」 圍繞廣場四周的士兵在這時終於動了,每一個人都不約而同的往前塌了一步,腳步聲在廣場裡宛如敲響了巨鼓一般震撼人心。

  「嘩——」 腰間的刀刃齊刷刷亮出,在這陽光下顯得如此刺眼,不少人都已經被眼前的一切給弄暈了,這都是怎麼回事?

  「你們……你們這是做什麼,想造反嗎?!」 扯著尖銳的嗓子,德茗公公瞪大了眼睛喊了起來。

  依然安然坐在寶座上的南國老皇帝陰沉了一張臉,他的手似乎在微微顫抖,因這怒火而顫抖。

  「皇帝不仁,蒼天難忍,這是上天的聲音,也是我南國十萬禁軍的聲音。」一直坐在石階下的大皇子站了起來,微微仰著頭,眼神冷漠,嘴角勾抹一絲笑意,望著他的父皇,當今的南國皇帝。

  大皇子伸手將身旁大將軍衛峰掛在腰間的長劍抽了出來,在眾人的驚愕之間竟然將長劍直直指向了南國老皇帝:「我的陛下……我的父皇,您聽一聽,您好好聽一聽這十萬禁軍的聲音!」

  「皇帝不仁,蒼天難忍,請皇上退位!」

  大皇子話音剛落,那些圍繞在廣場周圍的士兵同時以雄壯的聲音齊聲高喊,聲音之大,氣勢之強,頓時就讓靠近士兵的賓客們嚇得坐到了地上。

  逼皇上退位?全場震撼!所有人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眼睜睜的愣在一旁。

  「禁軍本是歸皇帝直接統帥的,沒想到竟然被大皇子給收買了,厲害,厲害。」 喝了杯酒,我點頭讚歎。

  「趙棋的一個叔叔是禁軍前統領。」步風塵在旁說道,「如今的禁軍統領是前統領的門徒,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

  步風塵打聽的果然詳細,不過真如步風塵所言的話,也就能明白為什麼禁軍會選擇站在大皇子那一邊了,大皇子的身後可是強大的外戚啊。

  只是……螳螂撲蟬,黃雀在後,誰能笑到最後還不知道。

  「退位!」 又是一聲齊聲怒吼,站在第一排的禁軍紛紛往前塌了一步,重重的腳步落在石板上發出雷鳴般的響聲,他們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利刃,帶著必死的決心將手心的利刃刺入了胸口。

  含著鮮血,噴灑一地。

  「啊——」 場內尖叫聲一片,數百人同時揮灑鮮血,這般的悲壯,也不過是為一個人踏上皇位的道路鋪上鮮紅的地毯。

  「皇上!您看到了嗎?您看到了這十萬禁軍必死的決心了嗎?!」又是一聲聲的怒吼,大皇子手中的長劍都在微微顫抖,「兒臣……兒臣請您退位!還我南國一片蔚藍天空,還我南國一片光明未來!」

  大皇子的聲音傳遍了廣場,這一霎那間,天空裡一片烏雲浮過遮擋了陽光,陰暗籠罩皇宮……

  「真是視死如歸啊,」微微挑眉,我輕輕歎道,「大聖人,不打算救人嗎?」我瞥了眼旁邊坐著的步風塵。

  「哎……」 輕輕一歎,步風塵說道,「你可見那五個人出手了?」

  我朝著第一廣場那邊瞥了眼,那五個人從來到這裡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是不聞不問的態度,即使是血染廣場,這些個人估計也不會動上一動,我搖了搖頭,說道:「要是你動了,他們也會跟著動手嗎?」

  修行之人,果然是心如止水,不問紅塵。

  「這就是了,凡塵裡的事情我們一般是不插手的。」 步風塵說道,「此次若是我插手,便會給了他們這些老頑固一些嘮叨的機會。」

  「他們怎麼都沒有看你一眼?」我奇怪的問道。

  「因為……這五個人裡並沒有見過我的人。」 淡淡一笑,步風塵顯得十分輕鬆自然,看這個樣子,我是不必替步風塵擔心些什麼了。

  「你們兩個人還有心情在這裡聊天,哎!朝廷,朝廷,就是這般的可惡,每天人殺人,殺來殺去的,一群瘋子!」煩躁的喊了幾聲,三丘道人拿起酒杯就往嘴巴裡灌。

  三丘道人瞪了眼步風塵,哼道:「你們聖門本來就不應該跑到凡間蹦來蹦去,引來了那些個麻煩的老東西,哎!我三丘道人如今是你的奴僕,不管待會兒你們會和那幾個老東西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這個三丘道人,倒也是個說話算話的實在人。

  而這個時候,也大概只有那麼幾桌人還在淡定的坐著聊天,其他的賓客們早就亂成一團,跑的跑,躲的躲,喊的喊。

  「大皇子造反啦!」喊這句話的人注定掉腦袋。

  「來人啊,禁軍造反啦!」真是不怕死。

  因恐慌而奔跑的人,注定成為屠刀之下的喪魂。

  或許是幻覺,皇宮外似乎響起了一陣陣的廝殺聲。

  而這皇宮裡,在一陣紛亂之後已經漸漸變得安靜了下來,第一廣場上除了大皇子那一桌的人,其他桌的人身邊都多了一些手持凶器的禁軍,太子趙城只是坐在桌旁,面無表情。

  「陛下,請您退位吧。」依然是這句話,大皇子的臉上卻是帶著溫和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蒼老的笑聲飄蕩在空中,南國老皇帝笑得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了,一陣陣的咳嗽。

  「皇上,皇上……」 德茗在旁邊輕輕拍著老皇帝的背,急急忙忙的遞上茶水。

 難得的,我竟然在這個南國老皇帝的眼裡看到了一絲名為悲傷的情緒,此時的老皇帝不像是個一個統領南國的帝王,更像是一個垂暮的老人,一個被兒子背叛,被禁軍背叛的可悲父親。

  「棋兒,為什麼?」 老皇帝淡淡的問了句,聲音不大,卻能夠傳達到每一個人的耳中,老皇帝的雙眼直視著大皇子,似乎並不在意那柄對著他的冰冷長劍。

  「呵呵……父皇,您問我為什麼?我才是應該問您為什麼,十年了……我當了整整十年的太子,我做錯了什麼,你竟然要廢了我的太子之位。」大皇子顯得異常平靜,或許他早已經認為此時的南國已經是他的了。

  「父皇,您看看,您看看我鬢角邊已經有了白髮,我已經等不了了!這幾十年來,我每天不停的學習,總是以您為榜樣,我盡職盡責,我盡心盡力,我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做一個完美的太子,就是為了讓您滿意!」大皇子大吼一聲,臉上的氣勢與昂揚讓人不禁為之動容。

  「皇上!難道我沒有讓您滿意嗎?!」緊緊握著手裡的長劍,大皇子突然劍鋒一轉指向了不遠處的趙城,怒道,「可是——您卻讓我失望了,我等啊等,等啊等,終於等到您老了,累了,要退了,可是最後呢,你卻突然廢了我的太子之位,將我應得的一切給了他!這個什麼都沒有,這個出身卑微的婢女之子!」

  「他有什麼能耐能夠取代我,我那麼多年來的努力都是為了什麼!皇上,您告訴我,我怎麼能夠忍的下去,怎麼能夠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天下被他人所擁有!」講到這裡,大皇子喘了一口氣,聲音更為低沉了幾分,「因為您是皇上,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甚至一句話就能夠抹殺我幾十年的努力。」

  「呵呵呵……您還問我為什麼?現在,您明白了嗎?因為您背叛了我,忘記了你當年在大殿前是如何告訴我,這天下將來有一天是我的,今天,我來幫你履行您的諾言,」舉起長劍朝天一指,大皇子冷聲說道,「陛下,這是蒼天的旨意,為了南國的未來,請您退位。」

  「請陛下退位!」

  「請陛下退位!」

  一波又一波,一浪又一浪的聲音在廣場上響起,禁軍高舉著利刃怒聲喊著。

  南國老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深深吸了一口氣,在緊緊盯著自己的大兒子看了一陣之後,老皇帝緩緩閉上了眼睛,這一絲決然,是代表著他的妥協,還是……有另外一番意思呢?

  「要贏了?」穿山甲在旁邊嘟囔了一句。

  「還早的很。」瞥了眼一直站在老皇帝身邊淡定自若的國師,我笑了笑,說道,「大皇子……只怕是要身先士卒了。」

  就在這時,一陣人倒下的聲音在廣場四周響起,一個個穿著黑色勁裝的白面男子手持長劍出現在了禁軍身後,如同鬼神一般奪去了他們的生命。

  不知是誰,在旁邊小聲說了句:「東廠……是東廠的人。」

 

 

  第十八章-修行者

  蒼白的面孔,陰冷的氣質,漆黑的衣服,手中的長劍似是從地獄而來的索命刃,一刀刀的收割著生命,鮮血一滴滴的留下,倒下的禁軍一個又一個。

  「殺啊——」 一聲嘶吼,禁軍轉身就與如同鬼魅一般冒出來的東廠特務交戰在了一起,一時間鮮血與刀刃齊飛,染的石板都滲透了紅。

  差一點就忘了,在酒樓的時候就偶然聽到過,東廠太監們已經悄悄奪取了守衛皇城的權利,作為皇帝左膀右臂中的一隻,東廠向來都是被朝廷內外的人們所忌諱的一個地方,陰狠,毒辣,不擇手段。

  只是沒有想到,這南國的東廠太監們武功倒是不錯,我以前似乎聽說過,南國有一批太監是自小就被送到各地秘密進行嚴酷的訓練,為的大概就是這一天吧,為了保護他們的皇上,自小就忍住非人的訓練。

  廣場上的這批禁軍不怕死,那東廠的這批神秘太監就是從地獄歸來的魔鬼,他們有毒的獠牙必將深深咬入禁軍的血肉之中。

  就算是勝,也是慘勝,最大的可能就是兩敗俱傷。

  「父皇,看來您是不準備就此退位嗎?」冷冷瞥了眼突然冒出來的一批東廠太監,大皇子並不是特別著急,任由那兩批人互相廝殺。

  「啪——」重重一拍椅子,南國老皇帝氣得胸膛上下起伏,這一次他再也沒有辦法繼續安然坐在寶座之上,老皇帝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兩旁的人趕忙過去攙扶,老皇帝卻擺手拒絕了。

  「禁軍統領何在?!難道你也要背叛朕嗎?」一聲大喝,老皇帝眼神凶狠的瞪向了大皇子一桌的某個中年男人。

  「皇帝不仁,蒼天難忍,陛下,我這是替天行道,何來背叛一說?」那中年男人淡漠的說道,「陛下,若是不想讓這皇宮染滿鮮血,您還是退位吧,您只要退了下來,就能拯救萬千人的性命。」

  這話說得,有夠厚臉皮。

  「衛峰,你也要造反不成?!」老皇帝看向了大將軍衛峰。

 「陛下,臣不是坐在這裡什麼都沒做嗎?」燦然一笑,衛峰好似不怎麼在乎老皇帝的怒意。

  「陛下,您還是退位吧。」

  「皇上,退位吧!」

  一些擁護大皇子的忠臣也紛紛站了出來,老皇帝一陣咳嗽,彷彿是被氣死了一般。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重重跌回了寶座之中,老皇帝仰天長笑,喘了口氣,老皇帝的眼神變得陰狠而冰冷,淡淡說道,「棋兒,既然你這麼不聽父皇的話,那就不要怪父皇了。」

  老皇帝話音一落,大皇子的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

  「你們這些禁軍不是不怕死嗎?那——朕就送你們進地獄好了。」手一抬一落,老皇帝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顯得疲憊不堪,半瞇著眼睛不再看大皇子一眼。

  「啊……」 一聲聲慘叫連天。

  越來越多的東廠太監好似無窮無盡一般紛紛出動,然而讓情勢逆轉的,還是身著紅色長袍出現在廣場四周房屋之上,好似修行者一樣的人。

  「是國師的弟子。」我說道。

  那些人的衣服與站在老皇帝身邊的國師很像,這個南國國師並不怎麼出名,似乎一直以來都只是窩在他的國師府裡修煉,因為極少出來,也就極少人知道這個國師,事實上,大部分國家的國師都不怎麼管政權更迭這些事情。

  就像是我當初在辰國的「謀權」一樣,辰國國師也沒有站出來把劍橫在我脖子上。

  「嘖嘖——難怪凡間要有九大長老管制了,這些個國師弟子哪裡是普通凡人可以對付的。」看著兵敗如山倒的禁軍,我搖了搖頭歎道。

  「那老皇帝肯定給了國師不少好東西,不然這個國師也不會捨得讓自己的弟子出來。」三丘道人搓了搓鬍子,皺眉說道,「不過,我看那個大皇子的底牌肯定還有不少。」

  「是了,我記得之前聽人講過,大皇子請了一些有名的修行者過來向天祈福。」我突然想到趙紹跟我說過的這件事情。

  看來,每個人的手裡都還有不少底牌啊!大皇子還有一些未曾露面的修行者,老皇帝有五個長老,雖然那五個長老除了步風塵以為可能根本不會理會其他人,自然,還有太子的底牌步風塵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十分安靜的太子趙城突然開口了。

  「父皇,請您將這裡的事情交給兒臣處理吧,大哥做了錯事,我這個做弟弟的也該做些什麼阻止大哥。」悅耳的聲音響起,趙城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原本持刀守在旁邊的禁軍收起了刀站到了趙城身邊,這幾個禁軍竟然是趙城派人假扮的。

  「城兒?」微微皺了皺眉,老皇帝瞇了瞇眼,緩緩說道,「好吧。」

 這個老皇帝,只怕是巴之不得大皇子和太子兩個人打起來,好讓他坐上觀虎鬥從中撿便宜。

  「呵呵,趙城,你有這個能耐與我一斗嗎?」不屑的一笑,大皇子趙棋譏諷的說道,「你成天就知道收集那個敵國之人的東西,啊,我想想,那個人是叫愁天歌吧?趙城,你應該好好看一看愁天歌的下場是什麼,最終還不是失敗,還不是個死。」

 「你覺得,你能好到哪裡去?」冷然一笑,大皇子不屑的說道,全然不將趙城給放在眼中。

趙城只是低頭一笑,悄悄看了偽裝成辰國使者的白河一眼,緩緩說道:「大皇兄,你錯了。」

  「哦,你倒是說說,我哪裡錯了?」 手背負在身後,趙棋冷然笑道。

  遠遠望著大皇子,趙城一字一句的說道:「愁天歌,沒有死。」

  我一口茶差點噴出來,還以為趙城要說什麼,哪裡想到這都什麼時候,趙城居然說出這種話來。

  大皇子也被趙城突然的話給弄得懵了一下,這會兒可不是探討愁天歌是死還是活的時候,大皇子冷笑一聲,說道:「休要在此耍嘴皮子,若是我猜的不錯的話,國師這幾位弟子也只是會在這時出來一下而已。」

  「呵呵!」 大皇子抬頭望了眼皇帝身邊的國師,繼續說道,「不過就算國師打算一直幫下去,我也早就為國師準備了對手。」

  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大皇子早已經想過了一切可能會出現的對手,其中一個自然就是國師了。

  說著,大皇子輕輕拍了拍手:「諸位前輩,請出來吧。」

  大皇子話音剛落,天空之中就出現五彩光芒,幾個人影朝著皇宮的方向似九天神仙一般徐徐落下,絢爛的光彩讓人都有些頭暈目眩。

  「嘖嘖,幾個大神棍。」這種伎倆穿山甲都用過了,我搖了搖頭,狐疑的看了眼步風塵,說道,「你不是說這些個修行之人是不能插手凡間之事,尤其是朝廷紛爭嗎?怎麼今天一個個的全都出來了。」

  「大凡是有規矩的地方,總有破壞規矩的人。」 微微瞇了瞇眼睛,步風塵淡淡笑道,「看來這五人不僅僅是為我而來,還是為了這幾個老怪物。」

  能有你老?我在心裡暗暗問了一句。

  「這幾個人功力深厚,只怕是修行了有數百年了!」三丘道人面色沉痛,也不知道他在沉痛個什麼勁兒,一陣陣的歎道,「哎,看來我的修行還是太薄弱了,比起這幾位前輩,我三丘道人簡直是如同螞蟻那般渺小。」

  我悄悄看了眼步風塵,步風塵還是那副雲淡風輕,全然沒有一絲緊張的模樣。

  既然他都不緊張了,那我也不用擔心,畢竟……我身邊坐著的可是步風塵啊。

  「引狼入室,也不過如此。」步風塵繼續說了下去,「為了奪得皇位連這幾個人也找來了,這位大皇子注定成不了南國的王。」

  「這幾個人你認識?」聽步風塵的語氣,似乎是從前就見過這幾個神棍,我抬頭看了看,準確的來說,是四個神棍。

  嘴角微揚,步風塵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說道:「嗯,許久以前是見過那麼一次,這四人,修養的倒是挺快。」

  我看步風塵的神色,怎麼反倒是有一種幸災樂禍一樣的味道,若是我剛才還在擔心步風塵能不能打贏這四個神棍的話,我現在看起來得要替這四個神棍擔心了。

  三丘道人瞪大了眼睛望著步風塵,說道:「你到底是誰?」

  「我嗎?」 步風塵看著三丘道人,微笑著說道,「步風塵,一個修行者。」

 


  第十九章-四魔之亂

  神棍下凡,與眾不同。

  瀰漫一片烏雲的天空中五彩霞光綻放,宛若九天之上降下天神四位,四個大神棍擺出了優雅至極的姿勢,身上的衣服宛若雲霧一般翩翩飛舞,一眼望上去,不知道的還以為真的是哪裡來的仙神。

  足尖點地,四個大神棍翩然落在了位於廣場正中央的舞台上,那般的聖潔凌然頓時讓四周不少人紛紛跪在了地上,就連坐在寶座上的老皇帝都看得眼睛一動不動的呆住了。

  我一看,這四個人竟然都是長的一模一樣!穿著一樣的衣服,長著同樣的臉,一樣長的頭髮,一樣的淡漠高傲表情。

  「前輩。」雙手一拱,大皇子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朝著四個神棍作揖道,「這一次就麻煩四位前輩了。」

  四個大神棍看也不看大皇子趙琪一眼,四個人不約而同的同時移動腦袋看向了坐在第一廣場上的五大長老。

  「愚昧無知的凡人,在本座面前還不速速退下。」四個人不僅長得一模一樣,連說話的時候都是一起,四個人的聲音疊加在一起倒也有那麼幾分威懾人心的氣勢。

  話音剛落,那幾個原本站在廣場四周屋頂上的國師弟子就不知怎麼回事,一個個跟突然變成了木頭一樣轟然倒了下來,重重摔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國師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但他卻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站在老皇帝的身邊望著廣場上發生的一切。

  事到如今,局面早已經不是國師和老皇帝能夠控制的了的。

  「又是你們四個老妖怪!」廣場裡突然炸響雷鳴般的吼聲,不少毫無武功根基的人頓時就被震暈了過去。

  五大長老終於不再和剛才一般安然淡定了,五個人中一個站了起來,氣勢洶洶的衝著四個大神棍怒喝道:「哼!這麼多年來你們倒是藏的深,尋了你們四個老妖怪一百年都沒有找到,今天你們膽敢出現在我們面前,既然是來送死,我們也不會客氣。」

  也不用老皇帝開口,五大長老就紛紛站了起來,不管是老皇帝還是在座的哪一個皇子都沒有辦法命令這五個人。

  五大長老的出現,也不過是僅僅因為步風塵的傳聞,也可能是因為他們已經得到了這四個神棍會出現的消息。

  「哈哈哈哈……」四大神棍齊聲大笑,異口同聲的說道,「凡間九大長老也不過如此,當年你們九人聯手都無法打敗我們四人,而今不過五個人,只怕是連我們四個人的頭髮都碰不到一根,到底是誰送死,你們這些愚蠢至極的凡人還不明白嗎?」

  「呸!一百年前我們能打得你躲到地底下養傷百年,今天我們也能送你上西天!」還是剛剛那名脾氣暴躁的長老。

  「你們打敗我們?」似是聽了極好笑的笑話,四個神棍不屑的冷笑道,「厚顏無恥的凡人,憑你們也想打敗我們四魔,當真是可笑至極,當初若不是聖門那老東西插手,你們定然是活不到今天的。」號稱四魔的大神棍講起話來顯得優雅,人長得也是跟步風塵一樣年輕俊美,只是眉宇之間縈繞幾絲揮之不去的邪氣。

  我瞅了瞅步風塵,湊到了男人耳邊低聲笑著問道:「那四魔口中的老東西,該不會是你吧?當初是怎麼和這些人遇到的?」

  「不過是偶然下山散步,就遇到了。」似是想起了什麼,步風塵的眼角微微有些抽搐。

  「哦,看不出來你也是多管閒事的人啊!該不會是下山看到四魔和九大長老打一起了,然後你就上前幫忙了?」一百年前莫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好奇的繼續探步風塵的話,從步風塵的表情來看,似乎有些好玩的事情。

  又挑了挑眉,步風塵拿起茶杯呷了一口清茶,聲音不冷不淡:「你覺得我會是多管閒事的人嗎?」

  我搖了搖頭,不管怎麼看,步風塵都是個只會在旁邊淡然路過的路人,哪裡有什麼熱心腸幫你。

  腦中突然靈光一閃,該不會是那時候四魔不小心惹了步風塵吧?

  正想繼續問下去的時候,四魔和五大長老因為已經無法在繼續談下去而直接動手了,原本在廣場上的人頓時如傾斜的潮水一般紛紛湧向了廣場邊際,想要逃離出宮,卻發現宮門緊閉,於是也就只能躲在遠遠的地方看著。

  眾人都撤了,我們也不能一直坐在桌子邊喝茶聊天,乾脆在眾人逃離的時候轉了個彎悄悄繞路朝著第一廣場的方向走去。

  大皇子趙琪在那裡,太子殿下趙城在那裡,那裡還有一個辰國的皇帝白河。

  此時眾人的注意力基本都被五大長老與四魔給吸引了過去,第二塊廣場儼然已經成了九個人拼打的練武台。

  放眼望過去,第二廣場上一片五彩霞光,九個人打的不亦樂乎,身形變幻莫測,以我這等凡人的肉眼望過去就是一片虛幻的影子在閃來閃去,時而因為法術的對抗而碰撞去煙花一般絢爛的色彩,看起來十分迷幻美麗。

  這般的絢爛「煙花」,也算是替老皇帝的生辰增添了一抹亮色。

  我們這些凡人在旁邊看熱鬧,三丘道人這個修行者早已經激動的語無倫次了。

  「好厲害的身法,好厲害的內功!」三丘道人一直都在旁邊說個不停,雙眼放光,巴不得自己立刻跳進去打一架似的,看他這個樣子,顯然是激動過度,連話語都說不清了,就只是一個勁兒的「好厲害!」。

  嘖嘖,這樣就算厲害了?唔,雖然看起來是挺厲害的,尤其是四個魔的配合比五大長老還要親密無間,四個魔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分成了四個幻影一樣,配合的天衣無縫,這般情勢看起來,五大長老也有些吃力了些。

  不過肯定沒有步風塵厲害吧。

  「呵呵呵……五大長老,也不過如此而已。」四魔瞬間飛到了半空之中,分別在四個方向佔據了高空位,居高臨下的俯瞰著廣場裡的五大長老,冷聲笑道,「我們不想與你們為敵,你們卻偏偏上門找死,既然如此,我們就成全你們。」

  話音一落,四魔的眼神就在瞬間變得冰冷陰狠,長髮無風自動,飄逸的衣服在空中獵獵作響,沒有風,又是哪裡來的風?

  這四個人的真氣已然從體內向外四洩,宛如沒有盡頭一樣瘋狂的化作陣陣風刃,以他們四個人為中心朝著四周席捲而去。

  緊緊鑲嵌在地面上的石板都被震得轟隆隆作響,連我腳下的石板都漸漸變得鬆動了起來,就跟地震了一樣整個皇宮都搖晃了起來。

  我低頭看了眼腳下,原本嚴絲合縫的石板正在一點點的裂開,四周不少人都因這搖晃而無法站立,他們紛紛拉住了彼此維持平衡,在他們從未見過的可怕力量面前,凡人總是顯得無助而弱小。

  「你們這些……這些罪人,離開朕的國家,滾出朕的皇宮!滾出去!」轟然嘶喊,竟然是來自大殿前的南國老皇帝。

  眼睜睜的望著自己的國家被他人踐踏,眼睜睜的看著本屬於自己的皇宮被他人肆意毀壞,這個曾經南征北戰的南國老皇帝又如何能夠忍下這口氣?

  啞然失笑,我不禁搖頭輕歎:「或許,對這個老皇帝而言,此時的一切比他兒子的背叛還要來的讓他痛心。」

  愚笨的大皇子,為了自己的私慾竟然將狼犬引入國家,到最後即使趙琪成了南國的王,也只會成為四魔的傀儡吧?

  所謂的,贏得了政權,卻失去了趙家的天下。

  「步先生———!」不遠處,趙城突然朝著步風塵與我的方向喊了一聲,儘管他沒有跑過來,眼神卻是如此炙熱的讓人感覺到趙城心中的憤怒與憂慮。

  比起不擇手段,甚至不惜傷害自己國家的趙琪來,趙城更適合成為這國家的王,雖然趙城也是冷漠而不擇手段的,但至少趙城的心裡沒有忘記南國姓什麼,一個國家永遠無法退步的利益是什麼。

  「步先生,拜託了!」南國的太子,竟然朝著步風塵跪了下來。

  這般的舉動,大皇子趙琪看在了眼裡,高高在上的南國老皇帝也看在了眼裡,附近的人也都看在了眼裡。

  「再不出手,那五個老傢伙可得掛了。」輕輕拍了拍步風塵的肩膀,我笑著說道,「再這麼晃下去的話,皇宮可得踏了。」

  「太子殿下,起來吧,這本就是我答應過你的事情。」淡淡一句,步風塵望向了半空之中的四魔,他的聲音不大,卻能讓該聽到的人聽到。

 


  第二十章-打打打打

  「是你?!」大皇子認出了步風塵,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之後,趙棋輕聲笑道,「原來你是趙城身邊的人,呵呵,不過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你們了。」

  「四位前輩武功高強,就算是這傳說中的九大長老也無可奈何,你們又能做些什麼?」不屑的冷笑,趙棋完全不將在眾人放在眼中。

  「大皇兄,為了成為南國的王,即使讓皇宮一片狼藉,讓南國破敗不堪,你也要繼續嘛?」趙城站了起來,望著他的大皇兄冷聲道,「廢了你的太子之位,父皇做的一點都沒有錯,你的心裡裝著的只有嫉妒和恨,根本不配成為南國的皇帝,大皇兄,你太讓我失望了。」

  眼裡露出一絲猶豫,但很快就被近在眼前的勝利所淹沒,大皇子趙棋冷哼一聲,說道:「莫說廢話,那就讓為兄看看,你這個太子能不能將局勢扭轉。」

  兩派人互相爭吵了起來,口水四濺,比起廣場上的戰鬥來是一點都不遜色,就是坐在大殿前的南國老皇帝估計快要被氣死了,不停的能聽到老皇帝發出的咳嗽聲。

  步風塵絲毫不理會那群人的互相爭吵,男人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低聲說道:「在這裡等我片刻。」

  看了穿山甲和三丘道人一眼,步風塵說道:「你們二人守在這裡。」

  三丘道人跳了出來,憋紅著一張臉,說道:「你要上,老朽也不能在旁邊乾坐著!」

  穿山甲在旁邊低聲笑了起來,嘿嘿說道:「得了吧你,你過去也就是個送死的炮灰,還是好好與我待在這裡保護秋老大才是。」

  瞪了穿山甲一眼,三丘道人哼道:「閉嘴,你這個貪生怕死的老妖怪!」

  眼見兩個人要吵起來,步風塵無奈的擺了擺手,淡笑著對三丘道人說道:「三丘道人,今天以後,你就可以離開了,不再是我步風塵的奴僕。」

  步風塵的意思其實是今天過後就要回聖門了,可是三丘道人明顯誤會了步風塵的意思,以為步風塵是帶著必死的心去打架的。

  眼眶一紅,三丘道人沉聲說道:「我三丘道人豈是貪生怕死之人!不行,我一定得陪你過去,就算你不同意也不行,今天我三丘道人跟定你步風塵了!」

  「噗———」我忍不住笑了一聲,尋了個位子坐下,說道,「嘖嘖,三丘道長您就免了吧,我可是不喜歡三人行。」

  三丘道人頓時就氣哄哄的瞪著我,指著我罵道:「你……你這人的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我三丘道人豈是那等亂七八糟的人,姓秋的,自重!知道嗎?自重!」

  罵人也罵不出連貫的話來,三丘道人這個惱怒的模樣反而讓周邊的人忍不住笑了起來,趁著三丘道人無暇顧及步風塵的時候,步風塵趁機就一下子離開了,待三丘道人反應過來時,那男人早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姓步的!步風塵!」扯著嗓子大喊了一聲,三丘道人急得四處張望,卻怎麼也沒有看到步風塵。

  就剛剛那麼一瞬間,步風塵好像就突然消失了。

  三丘道人這一聲喊的響亮,整個廣場裡都迴盪著他的聲音,所有的人也隱約聽到了「步風塵」三個字,這些人裡面自然也包括此刻懸浮在半空中的四魔。

  「步風塵?」四魔異口同聲的喊了一聲,四個人分朝著不同的方向望了過去,看起來顯得有些緊張,「步風塵在何處?」

  問了,又沒有人敢回答,四魔自問自答了起來,就像是自我安慰一樣的說道:「呵呵——想要混淆我等視聽嗎?不可能的,那聖門的老不死整天就知道躲在他的聖門裡,怎會出現在這裡。」

  「四位好友,許久不見,可是在找我呢?」悠揚而顯得淡漠的聲音不知從哪裡傳來,確確實實的是步風塵的聲音。

  不知何時,步風塵突然就出現在了廣場上方,正正的站在了四個大神棍的中間,大手背負身後,傲然挺立,遠遠望去好似一尊不真實的雕塑一般,說不出的聖氣凌然,衣袂飄飛,比起四魔來更像一個超級大神棍。

  四大神棍遇到了超級大神棍,這戲有的看了。

  見步風塵突然之間出現,四魔猛然一愣,原本縈繞四周的強悍真氣也在瞬間潰散的一點不剩,同時停了下來。

  第二廣場上早已經是一片狼藉,五大長老雖然沒有受什麼太大的傷,但臉色卻不是很好,顯然剛剛是在疲於抵抗四魔的攻擊,此刻一直在四周如同無數刀刃襲來的真氣突然消失了,五大長老也紛紛鬆了口氣,往地上一坐,趕緊趁著短暫的空隙拚命休息。

  五大長老是暫時鬆了口氣,四魔卻臉色比誰都要難看。

  「怎麼又是你這個老不死的!」幾乎是歇斯底里的一聲,其中一個四魔忍不住就破口而出,衝著步風塵喊了一聲。

  我還以為四魔只會同時說一樣的話呢,原來還會自己說自己的話啊。

  「唔?」眼眉微挑,步風塵偏頭望向了那名開口說話的魔,那魔一愣,恍然之間發現自己剛剛說了不該說的話。

  「啊,錯了,錯了,我們說的是他們幾個!」連忙改口,四魔不約而同的就指向了坐在地上的五大長老。

  隨後,四魔就紛紛抱拳朝著步風塵行了一禮,收起了先才的狂妄高傲,又變回了一開始的優雅神棍樣,還多了幾絲謙虛。

  「前輩。」

  「門主。」

  「步先生。」

  「聖人。」

  四個人搖身一變就成看有禮貌的人,紛紛已不同的稱呼朝步風塵打了招呼。

  「步先生即可。」一擺手,步風塵說道。

  只是還是有耳朵尖的人聽到了四魔剛剛對步風塵的稱呼。

  前輩?看不出來,步風塵竟然還是四魔的前輩,看四魔謙遜的態度,步風塵那豈不是比四魔還厲害了?———大皇子的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

  門主?難道……步風塵竟然是聖門門主不成?!———趙城的臉色一時之間變了又變,時而看看步風塵,時而又朝著我看了看,失落之色溢於言表。

  聖人?我呸———明明是個讓人討厭不起來的大混蛋。

  「步先生這等高聖之人,怎的突然來到了這等污穢不堪的凡塵?」四魔與步風塵交談了起來。

  「是你———又是你!」底下傳來一陣吼聲,五長老在休息片刻之後看到了步風塵,顯然是以前就見過步風塵的,五長老立刻就跳了起來,朝著步風塵喊道,「早前就聽到消息稱聖門插手朝廷之事,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若是老朽沒有記錯,閣下既然是聖門門主,還要親自插手南國之事,莫非是聖門想要打破數百年來的的承諾,涉及凡塵不成?!」大長老一句話點破了步風塵的身份。

  不用步風塵開口說話,四魔就替步風塵教訓了五大長老。

  「我等在與步先生談話,爾等敗者豈有插話的份?」說完之後,四魔就對步風塵說道,「步先生,以你之尊貴何須忍耐這等愚昧之人,且讓四魔替您親自教訓這幾個狂妄自大的愚昧凡人。」

  說著,四魔就一副要動手的模樣。

  步風塵擺手道:「不必。」

  「今日之事並非聖門之事,只是履行我步風塵當年許下的一個諾言,為手持髮絲者辦一件事情,諸位長老大可放心,聖門在我步風塵在的一天,就不會涉及凡塵絲毫。」說完之後,步風塵望向了四魔,說道,「四位,步風塵無意與各位為敵,聖門也無意與各位為敵,還望四位能夠自己離開。」

  明媚一挑,四魔同時說道:「素聞聖門從不插手凡塵之事,可是今日,為何步先生非要插手?」

  「這是我步風塵個人之事。」步風塵說道。

  四魔互相對看一眼,看起來並不打算就此離開,他們繼續說道:「步先生,我們敬佩您,故一直以禮相待,可是您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擾我等好事,我們四魔也不會懼怕您。」

  「自然。」步風塵淡淡一笑,手掌向上一翻,說道,「比起百年前,四位的態度更為謙遜了,若是再閉關修煉百年,四位定能得道,步某就順水推舟做個好事,送四位入修煉之道,免受凡塵侵擾。」

  「既然如此,那就請門主為我等百年修煉之功指點一二!」話音一落,四魔的週身再一次凝聚起真氣如潮。

  一場大戰,近在眼前。

 


第二十一章-聖戰

  廣場上,四個武功高強的神秘之魔,一個幾乎就是傳說般人物的聖門門主,若是這五個人在皇宮打了起來,不用想都能猜到整個南國皇宮會在瞬間化為灰燼,這繁華的皇城,又如何能夠承受得住這般可怕力量的摧毀呢?

  所有人都很明白這五個人若是打了起來多麼的可怕,此刻原本在廣場四周觀看的賓客早已經順著廣場附近的道路跑到了皇宮其他地方,盡可能的遠離廣場。

  第一廣場上的人大部分都沒有離開,坐在大殿前的老皇帝也不顧德茗太監和國師的奉勸,堅持不肯離開。

  在場只要還能動的護衛紛紛來到了第一廣場前列,盡量護著各自的主人往後退了幾分。

  「太子殿下,您還是先暫且避開片刻吧!」不少擁護太子的朝臣在旁邊勸說道。

  「是啊,五哥,我們就先避開一會兒吧。」趙紹也在旁邊。

  搖了搖頭,趙城笑著說道:「聖門門主最重要的人都在這裡,這裡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無需退避。」

  「聖門門主最重要的人?」聽了趙城的話,不少人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這裡還有聖門門主最為重要,最為珍視的人,這個人是誰?

  我一聽,就大感不妙。

  果不其然,趙城十分高興的把我給拉入了渾水裡,這傢伙說著的時候眼睛就直勾勾的看向了我,微笑著喊道:「秋先生,不過來一起坐下嗎?」

  趙城這麼一喊,所有人的視線頓時就集中在了我身上,如此炙熱,讓人難以受用。

  「呵呵。」我不由苦笑,這個趙城啊。

  過去是要過去的,總是這麼在旁邊站著腿都站麻了,只是在過去之前我還是應該和一位老朋友打打招呼才是,雖然不知道白河為何會出現在南國的皇宮。

  從他國前來的使者坐在了一桌,剛剛是滿滿一桌人,此刻已經跑的只剩下了兩個人,一個長得眉清目秀,雖然看的出來也有些擔憂,但那人並沒有離開,還有一個就是粘了假鬍子,卻是一臉白淨的白河。

  「皇上,哪裡有人長了一臉鬍子,可是臉上卻如此乾淨的呢?」走向白河,我笑著在男子的身前站定,伸手就扯去了白河黏在下巴上的假鬍子。

  「白帝?」在場的大皇子與五皇子都是見過白河的,此時看到堂堂辰國皇帝竟然出現在了南國的皇宮裡,不禁都大為失色,若是白河在南國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不管對南國還是對辰國而言都不是什麼好事情。

  「還是被你認出來了。」苦澀一笑,白河的臉色並不是很好,該不會是因為上次「觀賞」到了一場好戲,以至於到現在都沒有回復過來吧?

  我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麼。

  看到辰國皇帝竟然也在這裡,不少人都顯得十分驚訝,可是這時候不是深究此事的時候,廣場上的五個人的戰鬥已經一觸即發。

  一段急促而短暫的不知名咒語從步風塵的口中飛快的念了出來,這男人到底是聖門門主,知道和四魔的打鬥定然會造成不小的破壞,在出手之前,步風塵施了一個簡單的法術,雙掌向外一揮,廣場的四周閃過一陣亮光。

  「是結界。」三丘道人背著手,緊緊皺著眉頭說道,「這結界足以保護廣場外的人不受任何傷害。」

  「差一點忘了。」像是想起了什麼,步風塵淡淡說了一句,而後手在空中輕輕一扇,就看到五個人影從廣場裡飛了出來,赫然就是五大長老。

  堂堂五大長老竟然被步風塵輕輕一扇就飛了出來,那臉真的是丟到了天涯海角,還好五大長老也知道丟臉,飛到了外面的時候一個個悶著聲不出氣。

  廣場之上,四魔率先同時出手,四魔的手上並沒有任何武器,而他們強悍的真氣就是他們武器與盔甲,一道道半透明的真氣彷彿都將空氣都給扭曲了,纏繞在他們的週身保護著軀體,纏繞在指尖,化為了最為鋒利的利刃。

  四個人同時念起了咒語,急促而複雜,彷彿是怕步風塵趁機攻過來一樣。

  但是步風塵卻並沒有在四魔唸咒的時候趁機出殺手,反而是一副閒暇的模樣,單手背負身後靜靜的看著四魔,這般淡定冷漠,才是真正的步風塵應有的模樣。

  「聽我等之召喚,地獄之惡龍!」尖銳的一聲,四魔的週身同時爆出刺眼的光芒,刺得人不得不用手擋住自己的眼睛。

  就在這麼一閉眼的時候,我的耳邊就炸響了一聲巨大的龍鳴,這個世界裡還真的有龍啊?

  睜開眼一看,一條巨大的黑龍從撕裂的空氣裡飛躍而出,巨大的黑色身體盤旋在空中,龍吟嘯天,即使有結界的阻隔,我們也依然能夠感覺到這龍威所帶來的震撼。

  「步風塵……」我可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會有真的龍,更不知道步風塵是否也能對付得了這四魔召喚出來的,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該死的黑龍。

  不過是輕輕的一句,那離我極遠的男人卻彷彿聽到了我喊他的名字,竟然回頭看了我一眼,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

  是為了讓我安心嗎?嘖嘖———步風塵,需要這麼細心溫柔嗎?真的怕,我會因此而愛慘了你啊。

仰天長嘯,黑龍俯瞰著渺小的步風塵,敵意顯露無疑。

「這就是你們四人在地底修煉百年的成果吧?」點了點頭,步風塵微微一笑,說道,「不錯,能夠將這魔物從地底召喚出來,你們的修為的確精進了,只是如果如此亂來的話,可是會造成凡塵不小的混亂。」

「請聖門門主指教了!」嘴角咧出一絲忍不住的得意,四魔紛紛飛到了離廣場最遠的地方,從這個舉動看起來,似乎連他們四個人都沒有辦法控制住這召喚而來的地獄黑龍嗎?我不由微微挑了挑眉。

「竟然是地獄黑龍?你們四個笨蛋,有能力把黑龍召喚出來,又沒有能力把黑龍趕回去,是想要把凡間給燒成一堆灰燼不成?!」五大長老見了黑龍,頓時紛紛痛罵了起來。

這黑龍,似乎不好對付啊。

「呼——」一陣獵獵作響的風聲,黑龍張開它的大口朝著步風塵吐出了濃濃火焰,火焰藉著風勢宛如奔騰的潮水一般湧向了步風塵。

漫天大火,藍色的蒼穹燃燒了一般將天地映得通紅,四魔紛紛用法術將自己保護了起來,靜靜站在遠處看著,不過再遠也沒有衝出廣場的範圍,看那個樣子,好像是他們沒有辦法突破步風塵所佈置的疆界。

手指在空中一劃,步風塵的面前頓時出現了一堵藍色的牆將熊熊燃燒抵擋在了外面。

「地獄黑龍,凡間不是你能肆虐之地,就此返回地獄,我放你一條生路。」無視面前釋放威壓的黑龍之威,步風塵一如既往的冷漠淡定,而這份冷漠裡,此時又多了幾分冰寒的尖銳,似乎只需要不再忍耐那麼一點點,這份尖銳就將化為這世間最為鋒利的刀刃。

黑龍盤旋天空,雙目血紅,仰天長嘯震的地面都微微搖晃了起來,若是沒有步風塵的結界,可能此時皇宮都得坍塌了。

看這個樣子,黑龍是不會就此甘心回去了。

「既然如此……」輕聲一歎,步風塵右手往外一伸,手中赫然出現了一柄金色長戟,金色長戟全身金黃,直刃與橫刃交叉,呈現「千」字形,前端槍尖,兩端有月牙形利刃與槍尖相連。

「這是……聖戟?」剛剛被步風塵踢出來的五大長老不知何時竟然也跑到了第一廣場上坐著看戲,此時見了步風塵亮出來的武器,幾個人一個個的瞪大了眼睛,好似看到了怪物似的。

「聖戟?」三丘道人雖然也是修行者,但看起來並不知道步風塵手中聖戟的來歷,我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不過這五大長老看來是知道一些。

「不錯,是聖戟!」五大長老臉色十分奇怪,看起來有些崇拜,有些羨慕,有些嫉妒,又有些不甘心,幾個人喃喃說道,「聖戟是天地間的一件神器,傳說是古時一位天神留下來的武器,有劈天斬地之能,後由天神的坐騎金龍一直看守,無人可得。」

「若這真的是聖戟……那這聖門的門主,一定是殺了金龍之後才得到聖戟的,真是可怕至極的人啊!不但找到了金龍所在,更是連金龍都給殺了!」五大長老仰頭望著步風塵,眉頭都快皺得把蒼蠅給夾死了。

「連金龍都能殺死,那這地獄黑龍……」五大長老紛紛搖頭,同時說道,「死定了!」

 


  第二十二章-無以倫比的擁抱

  華麗而威武的聖戟在步風塵的手中閃爍著刺眼的光芒,即使有結界的阻隔,這份金燦燦的光芒依然顯得如此銳利,以至於讓人單單看了那麼一看,就彷彿能夠感覺到這聖戟帶來的刺痛感。

  這玩意兒,要是刺在了身上肯定不會很好受。

  結界外的人們都能感受到那份金色的刺痛光芒,結界裡的人也定然能夠感受的到,先前還威武十分的地獄黑龍在看到了步風塵手中的聖戟之後顯得有些煩躁不安,一直不停的在空中來回盤旋。

  過於煩躁不安的地獄黑龍受到了刺激一樣的突然發威,口中噴吐著如潮水一般洶湧的火焰的同時,龐大的身軀也瞬間朝著步風塵撞了過去,鋒利的龍爪彷彿要將那男人給撕碎了一樣閃著銳利的光芒。

  並未後退絲毫,手持聖戟的步風塵顯得越發淡漠,那雙眼中所透出的冰寒足以將炙熱的火焰給凍結成冰塊,就在地獄黑龍發動兇猛攻勢的同時,這一直不曾主動出手的男人終於有了動作。

  瞬間消失在了原地,化為了流星一般帶著銀白色的虛影衝入了那片火海之中,儘管知道步風塵是不會死的,可看到那男人漸漸消失在火海之中的時候,左胸口處仍然忍不住微微抽緊。

  「天歌……」這麼個節骨眼兒的地方,旁邊的白河突然喊了一聲,這個時候我哪裡會去理會這男人要說什麼啊?

  「是因為他比我更強,所以你才會選擇他嗎?」白河依然在我的耳邊說著話,「甚至願意主動雌伏他人身下,就因為他比我強,比你還要強大,是嗎?」

  到了這個時候,白河為何就不能明白我到底為什麼會選擇步風塵而不是他呢?一個背叛過我的人,我如何能去選擇?

  更何況,我深深的明白白河愛自己比愛我來得更深,這是白河與步風塵最大的不同之處。

  「你能不能閉嘴?!」我忍不住吼了這男人一聲。

  白河微微張口想要伸手過來,一旁的穿山甲很快就攔在了我和白河中間冷冷瞪著白河。

  「再靠近一步,我可是會動手的。」穿山甲皮笑肉不笑的抖了抖嘴角。

  果然還是步風塵有遠見吧,還將穿山甲和三丘道人留了下來,想到步風塵當初心裡可能會想著些什麼,人就會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心思如此細膩,理智如斯的步風塵,又怎麼可能會輕易的貿然涉險呢?

  我仰頭望向了那片被火光映紅的蒼穹,地獄黑龍巨大的身軀在空中盤旋著,火海肆虐,讓人無法看清裡面發生了什麼。

  就在這一瞬間,那原本火紅的炙熱火焰突然之間就一點點的凝結成冰,凝結成冰的速度越來越快,直至最後天空中的火焰消失的一點不剩,只剩下透著淡藍色的美麗冰層,半透明的冰層之下,隱約能夠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

  「破——」輕輕的一聲,所有的冰層在瞬間破碎,化為了晶瑩的小冰晶紛紛灑落了下來,一片淡藍色的絢爛之後,一道金光的光芒破冰而出衝入天際,整整一片天都被映得金燦燦,不過是眨了眨眼的功夫,人們的耳邊就聽到了一聲破天的淒慘龍吟。

  睜眼一看,那柄金色的聖戟刺入了地獄黑龍的軀體之中,鮮紅的血液似下雨一般嘩啦啦的落下。

  手持聖戟,步風塵站在了黑龍身上,銀髮飛舞,宛如天神。

  聖戟一拔,步風塵離開了黑龍一眨眼就出現在了距離黑龍不遠的地方,那受了傷的地獄黑龍嘶鳴著在空中盤旋,隨後逃跑一樣的撕開了空氣的裂縫,消失在了一片無底的黑暗之中,直至最後,只剩下一片淡藍色的冰晶世界。

  雖然早就領教過了步風塵的魅力,只是第一次看他真正動手的樣子,仍然會有讓心臟感到窒息的感覺。

  「好美啊……」趙紹不知何時蹦到了我旁邊,仰著腦袋傻愣愣的望著。

  「是說人美呢,還是說……」挑了挑眉,正想和趙紹隨便談笑幾句以掩飾內心的緊張與自己的失態時,卻突然瞥到一直站在遠處的四魔似乎微微動了動,想也沒有想的,就脫口喊道,「步風塵,小心背後!」

  幾乎就在同時,那四魔中站在步風塵身上的兩個人就突然之間出現在了步風塵身後,雙手做爪牙一般的狠狠撕向了男人。

  猛的一個回身,步風塵手中的聖戟直接扛上了兩個人,那兩個人頓時就被一陣強大的力道擊飛,一陣慘叫身,竟是連結界都給衝破了,重重摔在了廣場上蕩起一陣灰塵,仔細一看,似乎是砸出了兩個深不見底的大坑來,人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裡。

  「額——步……步先生好可怕啊。」愣愣的望著廣場上的兩個大坑,趙紹嘟囔了兩句,有些艱難的吞了吞口水。

  又是怎麼了?人已經被撞到了地上躺著,兩個男人就壓在了我身上,左邊一個,右邊一個,雙手以保護的姿勢橫在了我的面前,這般的衝撞力度可不抵溫柔的女子,一下子就把我撞得有些頭暈眼花。

  這是怎麼了?緩過來之後,我透過兩個壓在我身上男人之間的縫隙勉強能夠看到這個時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雖然我也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隔得不遠,大概也就是三丈的距離而已,四魔裡剩下的兩個人就在離我這麼一點點距離的地方變成了兩尊冰雕,從他們被凍住的動作看起來,似乎是要準備向我下手?就因為我剛剛喊了一聲?

 兩尊冰雕的前面,站著的人是步風塵,他的頭髮似乎還因為突然的移動而微微顫抖漂浮著。

  如果……如果不是步風塵反應夠快的話,說不定我愁天歌此刻又該去鬼門關走一趟了吧?

  回過神來的時候才去推了推身旁的兩個男人,看了一眼,這兩個人一個是白河,一個是南國的太子趙城。

  是在保護我嗎?白河的舉動未免讓我覺得有些可笑,畢竟到現在為止,傷我傷得最深的就是這個男人,而白河竟然在此刻不顧性命之憂的撲到了我的身上。

  至於趙城,也在意料之外。

  一直只是以為趙城對我不過是欣賞而已,還沒有到可以送出性命的時候,在看到雙魔突然朝我撲來的這麼短的時間裡,趙城就算再如何有心機沉府,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反應過來。

  不免讓人感歎。

  不用我叫白河和趙城起來,步風塵已經來到了面前,手一伸就拉住了我的肩膀,輕輕一拉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從白河與趙城的雙手間硬是拉扯了過來,速度之愉,連白河與趙城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待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步風塵已經站在了我的身旁,一手摟住了我的腰。

  「沒事吧?」直到步風塵的聲音在我耳旁響起的時候,我的腦袋都還有些暈呼呼的。

  「啊……嗯,沒事。」輕輕揉了揉額頭,我回頭看了眼狼狽在地的白河與趙城,看來步風塵剛剛的動作並不是十分輕柔。

 步風塵隨即回頭望了眼那兩尊冰雕,這男人身上的寒氣都讓人感到骨子裡頭一陣陣的發涼。

  「卡卡——」冰雕發生一陣陣裂開的聲音,我回頭望去,步風塵卻用手摀住了我的眼睛。

  「我又不是沒見過什麼血腥的場面。」眼前一片黑暗,我伸手想要將步風塵蒙住我雙眼的手拉下來,身體卻突然被步風塵一抱,而後就感受到了一片冰涼覆蓋雙唇之上。

  步風塵?我輕輕回抱了這男人,也不在乎旁邊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在看著,我只知道這個時候步風塵需要我的擁抱,僅此而已。

  雙手之下的步風塵,似乎在微微發抖?

  「步風塵?」輕輕喊了一遍男人的名字,步風塵的反應讓我有些心慌,這男人該不會是受傷了吧?

  「唔——」輕輕吟了一聲,步風塵抱我抱的更緊了幾分。

  是幻覺嗎?我彷彿聽到了兩個人的聲音……兩個步風塵的聲音?

  【想要趁我發功時出來?】

  【你給我永遠消失!】

 

 

  第二十三章-最後的勝利

  步風塵,你該不會要在這個時候玩變賣吧?

  一想到偽善可能會突然冒出來,我的脊背都快涼透了。

  「步風塵!偽聖!你可得堅持住啊!」你不是說偽善那裡你會全部處理好嗎?你要是這麼一下子突然消失了,我愁天歌還不得被偽善步風塵給分屍了!

  緊緊抱著步風塵,我低聲在男人的耳邊急聲道:「喂——地獄黑龍和四魔你都能輕鬆打敗,步風塵,你可不要最後敗在了自己手上!」

  快給我振作起來!

  「秋大哥,步先生,發生什麼事了?」趙紹在不遠處望著,有些擔心的問了問,又躊躇著不敢上前來。

  「不會是受傷了吧?」三丘道人一副擔心的樣子,說著就朝著我們走了過來。

  這時,步風塵突然一下子放開了我飛到了中廣場的舞台上,半跪在舞台上,男人緊緊閉著眼睛低著頭,雙手死死握成拳頭,在場的人雖然都看到了,但並沒有人敢上前詢問,畢竟剛剛步風塵所表現出來的實力已經遠遠超出了凡人所能隨的範疇。

  這步風塵,哪裡是個人啊!

  「步風塵……」我焦急的朝著男人大喊了一聲。

  就這麼一瞬間,步風塵突然轉過了頭,眼神冰冷的像兩根冰刺一樣快要刺穿我的胸膛,我禁不住呼吸一窒,那表情,那表情分明是偽善!

  「愁——天——歌——!你竟然敢與他私定終身!你竟然敢背叛我!」從牙齒裡蹦出來的字顯得如此艱難,偽善在念我名字的時候,根本就是恨不得飛過來把我給撕咬吃了,可最後這一句話是怎麼回事?!

  什麼叫做背叛,我愁天歌雖然和你偽善發生過關係,可從來都沒有把關係定下來過,怎麼說的好像我真的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一樣。

  更何況……我該怎麼去面對同一個身體,卻擁有兩個靈魂的步風塵?

  「唔——」頭疼的輕哼一聲,步風塵摀住了自己的腦袋。

  他這一下子的變化讓在場所有人都看得暈暈乎乎的,這是怎麼了,什麼背叛,什麼私定終身,這兩個人剛剛不是挺好的嗎,怎麼步風塵一下子就變了一個人一樣對那個叫愁天歌的人說了那種話。

  等等——愁天歌?!

  突然之間,我就感覺到有很多人在瞬間看向了我,一個個瞪著眼睛,嘴巴可以把鴨蛋給吞了下去。

  「步風塵?」輕輕一歎,我又喊了男人一聲。

  那男人輕輕搖了搖頭,而後臉色有些蒼白的抬頭朝著我微微一笑,看那樣子就像是耗力太多快要脫力暈倒了一樣。

  我趕緊跑了過去,奔跑到了舞台上伸手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步風塵,待走到近處的時候才發現步風塵的額頭上已經是滲出了一層薄汗。

  「你怎麼了?」我擔憂的問道,輕輕拍了拍步風塵的背,卻發現這男人的脊背竟然都是濕的。

  這時的步風塵,還是偽聖沒錯,剛剛偽善的短暫出現就像是人們產生的幻覺一樣,彷彿根本就不曾存在。

  「無礙。」微微閉了閉眼睛,步風塵輕輕搖了搖頭,他拉住了我的手,苦笑著說道,「愁天歌,誰讓你的魅力太大呢。」

  「嗯?」步風塵這話沒頭沒腦的讓人聽不明白。

  「呵呵……他剛剛是差一點就出來了,拼了命一樣,」輕輕一歎,步風塵深吸了一口氣之後臉色恢復了正常,而後男人站了起來緊緊握住了我的手,沉聲說道,「我不會讓他將你搶走了。」

  說這話的時候,步風塵的臉上並沒有往日的溫和與微笑,平淡,卻從骨子裡透出滿滿的認真。

 應該說些什麼吧,可是話到了嘴巴又沒有辦法說出來,只能苦笑著伸手抱住了步風塵整個人,我又能能說些什麼呢,不管是偽善還是偽聖,愛上其中一個都是自討苦吃,更是自尋死路。

  ……

  ……

  那天以後,南國的老皇帝在當晚就病得起不來床,可能是因為親眼看著自己的皇宮被人隨意踐踏,老皇帝承受不了那麼大的打擊直接就病倒了,這一病,南國老皇帝或許就再也起不來了,這也好,不必被逼退位,反正都是快死的老人了,估計是熬不過這個冬天的。

  最後的贏家自然是順理成章能夠繼承皇位的太子趙城,畢竟步風塵到目前為止都是站在太子趙城這邊,而有一些人也不知道步風塵是聖門的門主,惹不得,聰明的人當然會選擇站在哪一邊了。

  那再見皇宮裡發生的事情,被最大限度的封鎖了起來,關於步風塵,關於五大長老,關於四魔,都不過是一個傳說而已。

  結果,已經沒了後路的大皇子趙棋在當天自盡。

  後來,聽說東廠其實是被趙城給暗地裡控制了,那天若是打開皇宮大門的話你將會看到十萬精兵集結在外,只需要趙城一聲命令就能隨時衝進來。

  這些都是趙城的底牌,不過若是沒有步風塵在的話,只怕南國裡沒有人是贏家,不管是老皇帝、趙棋還是趙城,最後都只會成為四魔的傀儡吧。

  而四魔……都消失了。

  至於剩下的人,趙紹那個看起來沒肝沒肺的閒散王爺已經在第二天酒出宮離開了皇城,儘管他是一個私**,但這些流血的人裡畢竟有他的兄弟,他畢竟也是南國皇室的一份子。不願意這份傷痛,趙紹選擇了去他方遊山玩水。

  白河,這個莫名其妙來到了南國的辰國皇帝在曝光了身份之後,得到了南國太子的親自邀請,請辰國皇帝盡快回到辰國。

  我想,這一次白河總該要死心了才是。

  白河也回去了,畢竟,他沒有辦法繼續留在這裡。

  而這一次看起來是最大贏家的太子趙城,因為南國老皇帝的病重而「不得不」扛起了暫時統領南國的重任,忙著四處掩蓋消息,忙著四處捏造消息。

  步風塵也好,四魔也好,五大長老也好,這些個不屬於凡人中人的修行者可是差點把南國皇宮給轟了,趙城有的忙了。

  至於步風塵,一早的時候就被五大長老給攔住了。

  我在門外悄悄聽了他們的談話,儘管他們其實也知道我在外面聽著。

  「門主啊,雖然這次是你救了我們,救了南國,可是以你的實力若是經常下凡塵的話,恐怕會引起不小的麻煩吧!」

  「步先生啊,您就……就稍微收斂那麼一點點,我們大家好好相處嘛!」

  「咳咳——其實,昨天的時候另外四位長老已經給我們來了信,嗯,多謝聖者上次的相救,再謝聖者這次的相救,不過謝歸謝,門主啊,從以前的記載來看,您老應該是和凡塵這間有過約定吧……」

  在門外聽到五大長老喊了步風塵一聲「您老」,我這個偷聽的頓時就忍不住笑出聲來,真不知道步風塵那個愛面子又愛漂亮不喜歡承認年齡的傢伙此時臉色有多難看。

  「咳咳!」裡面傳來幾聲提醒的咳嗽聲。

  我自然是識趣的退開了,幾個長老打不過步風塵就乾脆發揮特長玩起了口頭教育,可憐的步風塵,也只能在裡面坐著聽了。

  走在南國皇宮的花園裡,花兒依然芬芳,耳邊時而可以聽到悅耳的笛聲,昨日的血腥彷彿只是泡沫幻影。

  「王爺,麻煩您這邊請,太子殿下想要見您一面。」走著走著,一個小太監就跑了出來,是南國老皇帝身邊的德茗,本來是老皇帝身邊的親信,後來卻在關鍵時刻調頭轉向了太子這一邊,其中應該是步風塵插了一手。

  除了德敬以後,衛峰將軍其實也是趙城安插在趙棋身邊的人,趙城的城府可深著呢,這也是作為一國之君必備的能力之一啊!

  「太子殿下這麼忙,也抽得出時間來見我嗎?」我問道。

  反正就要離開南國了,見趙城最後一面無礙。

  「呵呵,王爺說的什麼話,太子殿下對王爺的感情那不是明眼人都知道的嗎?不過……步先生更是一位絕世高人,無人可比。」德茗低頭輕聲笑著說道,「再過幾天,我也要收拾東西回家了。」

  「公公,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情?」我問道。

  「王爺請問。」

  「公公……是如何被步風塵說動的?」我有一些好奇,是錢,還是權?看起來,似乎都不是。

  德茗低頭嘿嘿一笑,悄悄說道:「因為……步先生能讓我重新變回一個男人,那藥可真有效啊!」

  我差點腳下一滑摔倒在地,的確,對於一個太監而言,重新變回男人應該是他最大的夢想了,甚至可以讓他背叛自己的主人。

  不過步風塵的藥還挺多的嘛!唔——男人啊——呵呵——

 

 

  第二十四章-回到聖門

  原以為,在經歷了大皇子叛變自殺,皇宮差一點造人毀壞殆盡,老皇帝突然之間臥病在床無法起身等等的事情之後,此刻的太子趙城應該是悶在書房裡聽著來自大臣們喋喋不休的話語,痛苦不堪的想方設法將局勢穩定下來。

  不過這個有時間讓德茗來找的准皇帝陛下,此刻卻一個人背負著雙手站在花園的一處木橋上,靜靜的望著平靜的湖面。

  湖面上,一朵朵紅白相間的蓮花正開的絢爛,嫩綠色的蓮葉鋪在河面上,一顆顆水珠在其間點綴,好似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

  清風指過,湖面蕩起一層層的皺。

  「王爺,您自己過去吧,小的先退下了。」走到了湖邊的時候,德茗公公交代了聲之後就自行退下了。

  放眼望去,整個湖上似乎只有趙城一個人在,沒有守衛,至少我沒有看到。

  舉步踏上了木橋,微風拂面,揚起額前的碎發飄逸,此刻是這般的寧靜,靜的讓人心歎,這般的安靜生活又能夠持續多久呢?樹欲靜而風不止,人世間總是充滿了太多的無奈與感慨,生活總是不能如人意,而生活卻總得繼續。

  「太子殿下。」走上了木橋,我朝著趙城走了過去。

  「王爺……王爺站在我這個位子上的時候,會覺得高興嗎?」話語之間帶了絲疲倦,趙城並未轉過身來,只是依然望著平靜的湖面說著。

  「太子殿下,南國已經是你的了,你不覺得高興嗎?」我笑了笑,走到了趙城身邊站定,順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趙城在看著湖裡遊蕩的魚兒。

  「我們站在湖外,那魚兒卻只能在湖裡,雖然日子是安逸的,但也一輩子都只能活在他人建造的湖裡。」我問道,「太子殿下是願意成為這湖裡被人觀賞飼養的魚兒呢,還是願意此刻站在這裡?」

  趙城輕輕搖了搖頭,啞然失笑。

  「王爺,你可知道你是不少想要謀朝篡位之人心中的目標呢?」趙城收回視線望向了我,他的眼裡還泛著一些血絲,看來這幾天過的並不輕鬆。

  「呵呵,我的榮幸。」我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太子殿下這麼忙碌,怎麼還有時間來見我呢?」

  趙城這麼說的話,好像是以我為目標來奪取皇位的,可作為目標的我最終失敗了,他成功了不是嗎?

  眼眉低垂,趙城含著幾分苦笑,緩緩說道:「王爺……應該是馬上就要離開南國了吧?此一分別,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次相遇,三年,五年,十年……甚至從此之後就再也無法看到王爺了吧。」

  趙城叫我過來,就是為了在我離開之前看我一面嗎?

  想起了之前四魔襲來時趙城不顧危險的朝著我撲了過來,我的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好玩的問題,僅僅是好奇而已。

  「殿下,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我隨意的問道,「若是讓殿下在江山與我之間選擇的話,殿下會怎麼選呢?」

  至少,白河那個時候是選擇了江山。

  「當然是王爺了。」想也沒有想的,趙紹就笑著回答了我。

  看他這個樣子,也不知道是真話還是隨便說一說,估計是隨便說一說吧,這個世界上有雄心的男人,眼睛裡就沒有愛情兩個字。

  至少在從前的愁天歌眼中,「愛情」就是兩個可笑的字。

  「不是開玩笑的,也不是隨便說一說而已,其實今天將王爺叫過來,也是想在王爺離開之前將我一直想說的話告訴王爺。」輕輕一歎,趙城轉過身望向了我,微笑著說道,「雖然知道王爺不喜歡和人太過親近,不過……僅此一次可以嗎?也是最後一次……」

  「嗯?」趙城要做什麼?

  正想著的時候,這男人就朝著我走了一步,伸手擁抱了過來,趙城抱住了我。

  不禁微微皺眉,想要推開的時候又想到了趙城剛剛說過的話,就只是一次而已吧?

  「王爺,王爺可知道在早在王爺第一次來到南國之前我就曾經見過王爺,在辰國,我那時候與趙紹遊玩四處的時候偶然在辰國見過王爺,王爺騎在高大的駿馬上打戰凱旋而歸,第一眼看到之後就再也無法忘記了。只是趙城知道,我與王爺之間的距離是真的有兩個王國之間的距離那麼遠。」趙城在我耳邊緩緩說著。

  然後呢,該不會是一見鍾情吧?

  「能夠與王爺並肩而立的辦法,就只有與王爺一樣站在同一個位置上,如今我終於站到了山峰的頂端,卻發現王爺已經離開山峰頂端去了更遠的地方,一個我今生今世都無法去到的地方。」輕輕一歎,趙城苦笑著說道,「看來,我這生都無法追上王爺的步伐了。」

  「僅此一次……請原諒我的冒犯。」微微抱緊了一些,趙城一改往日對我的稱呼,柔聲說道,「天歌,在幸福的時候也請記得趙城這個人,不論發生了何事,不論何時,趙城都在南國等著你。」

  ……

  ……

  待我回去的時候,五大長老已經離開了,白衣勝雪,銀髮似水,清風微涼,步風塵一個人站在了一棵樹下,看見了我的時候,這男人原本抿著的好看嘴巴頓時就揚起了微笑。

  真的是沒有辦法逃脫這般的溫柔啊……
  
  「他們已經走了嗎?」一步一步的,一步一步的朝著步風塵走了過來,猶如被旋風拉扯著身體一樣,總是不由自主的靠近。

  「嗯,總算離開了。」在我走向步風塵的時候,這男人也在一步步的朝著我走來。

  「還好……只是來了五個,另外四個沒有來,若是九個人都一起來的話,我都快堅持不住要暈倒了。」說著有些逗樂的話,步風塵朝著我伸出了雙手,直到最後擁抱在一起,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享受這份溫暖。

  果然啊,雖然趙城是個不討人厭的人,但是和步風塵比起來還是有相當大的差別,很大,有天和地那麼多的差別……

  「呵呵,我們什麼時候回聖門?」南國裡,我們應該做的事情似乎都已經做了,該闖的禍也闖了,在凡間裡仔細想一想,似乎已經沒有我必須要去的地方了,而步風塵作為聖門的門主,也不能總是與我待在凡間。

  記得那次步風塵突然離開,也是因為聖門裡出了一些步風塵不得不親自去處理的事情吧,否則那個男人也不會突然回到聖門。

  聖門也好吧,遠離塵世,遠離一切我所遭遇的紛擾煩憂。

  說起來,在聖門的時候我都沒有想到過會遇到聖門門主,也不知道步風塵其實就是聖門的門主,從聖門裡莫名其妙的出來到現在,都已經過了半年的時間了。

  半年的時間並不長,卻是我這一生裡想也沒有想到過會有的日子。

  一開始的時候,偽善還在騙我他失憶了,結果吃了一個愁天歌一生裡最大的虧。

  偽善……偽聖……怎麼會有兩個呢?

  「嗯,明天就回聖門了,離開聖門也有半年了吧,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正在桃花林裡被一隻野獸追逐。」步風塵帶著笑意的回憶起了他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那個時候的我還真是狼狽不堪啊。

  頓了頓,步風塵微笑著說道:「包得像一個粽子。」

  什麼,粽子?雖然那時候身上的白繃帶多了一些,但也不至於是個粽子吧?

  「你以為你那時候很好嗎?簡直就是一個大冰塊,連笑起來都是冷冰冰的樣子,看了很讓人不爽的。」我重重拍了拍男人的脊背,笑著說道。

  「唔——我怎麼記得有個人在偷看我洗澡,而且……還目不轉睛吶。」

  「你這傢伙!」原來那個時候的事情都記在心裡了……

  ……

  ……

  真的要回聖門了,之前一直想要問一問偽聖,那天的時候是不是出來過,是不是還能繼續控制住的事情,不過覺得回到聖門之後再問好了。

  回到聖門之後,有一些事情是必須和步風塵談一談的。

  「要怎麼回去呢?」出來的時候是昏迷的,回去的時候是清醒的。

  「閉上眼睛……就可以了。」結果,還是被步風塵蒙上了眼睛。

  「喂!讓我看一看會怎麼樣?!」

  「噓——我們已經回到聖門了。」

  「這麼快?」不過是一起到了一個南國皇城外的山頭,不過是被步風塵蒙住了眼睛而已,怎麼就突然之間回到聖門了?

  蒙住雙眼的手放開了,出現眼前的已經是另外一個世界。

 

  
  第二十五章-九重門

  「這裡是哪裡?」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聖門,只是眼前的景象和我從前在聖門看到的有太大的區別。

  當步風塵放開遮擋我雙眼的雙手時,眼前所呈現出來的景像已經不是我們剛剛所待過的南國,當步風塵告訴我,我們已經回到了聖門的時候,這些美得不像話的景色也不是我曾經在聖門見過的。

  猶如從天幕之上流淌下來的白色瀑布,仰起頭來看不到源頭,低下頭去看不到盡頭,的確是低下頭去看不到盡頭,那瀑布就在懸崖的對面,而這懸崖……

  「是懸浮在半空中的嗎?」跑到了懸崖邊往下低頭一看,沒有看到黑暗的無盡深淵,也沒有看到滾滾長河流逝而去,只有瀑布落下時在空中碎裂的晶瑩水花,一片片半透明的朦朧霧感,那些分明是雲。

  「想掉下去嗎?」一雙手從背後繞在了腰間,步風塵有些尖的下顎輕輕擱在了我的肩膀上,「知道這瀑布是從何處而來,而又流向何方的嗎?」

  「步風塵,我不喜歡猜謎。」放眼望去,四周是隱秘在雲霧之中的遠山,面前是巨大水幕一般的瀑布,不知道這瀑布的後面是什麼,是山,還是一片平原呢?瀑布濺落下來的水花打在臉頰上,冰涼涼的舒適。

  這一眨眼就回到了聖門,身體突然之間就感覺輕了不少,深深吸了一口氣,這空氣都是清新的迷人,那些煩人的人和事,總算是被我給踩在了腳下。

  輕輕一笑,步風塵在我耳邊吹了吹氣,淡淡的說道:「這瀑布的盡頭,是當初你曾經差一點溺水而亡的地方,是我救了你的地方,是……你偷看我洗澡的地方。」

  「誰會偷看,明明是你脫光了站在瀑布底下故意引-誘我的。」忍不住朝著身後的男人一個手肘子就撞了過去。

  一聲悶哼,步風塵輕聲笑著,歎道:「就不能輕一點嗎?你可真是個粗魯至極的男人啊……」

  「那瀑布的盡頭是一重門,那瀑布的源頭是不是九重門呢?」仰頭望著看不到源頭的瀑布,我說道。

  記得以前小草和小花告訴過我,九重門存在於聖門之中,但是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更沒有進去過,只因為住在那裡的人是聖門門主。

  這聖門,原來還分了那麼多地方,而這些地方也不一定就是相連著的,若是從面前的懸崖跳下去應該就是一重門了吧,那我們此刻所在的地方又是哪裡呢?

  「聰明。」輕輕在耳鬢間廝磨一陣,步風塵笑著說道,「這瀑布的確是從九重門流淌下來的,你也累了吧,我帶你去看一看這聖門最高的地方九重門如何?」

  「呵呵,好啊。」我回頭看了看四周,這裡是一個懸崖,往後則是一片幽深的密林,林間偶爾有不知名的鳥兒傳來的「咕咕」叫聲,不像一重門那麼的明亮開闊,這般看上去倒是有幾分神秘感。

  「這裡呢,這裡又是哪裡?」掙脫開了跟狗皮膏藥一樣黏在身上的步風塵,我回頭朝著林子的方向走了幾步,還真的是陰暗啊,林子裡看起來昏暗暗的一片都看不到太多的光亮,偶爾有瑩綠色的光芒一閃而逝。

  幽深,卻別有一番味道,並不會顯得陰暗而令人感到恐懼。

  還沒往前走上幾步,手就被步風塵給拉住了。

  「改日再過來,這裡是八重門。」步風塵走了上來,笑著說道,「可曾聽過八重門?」

  回想在聖門裡待過的日子,我搖頭說道:「聽得最多的是一重門,二重門,三重門和九重門這些,八重門似乎很少聽人提起,一重門是大部弟子所在,二重門是養老院,三重門是戰將部,九重門是您老休息的地方,八重門是什麼,聖門門主的後宮?呵呵——」

  「噓——這話若是讓八重門的人聽見了,我也會很苦惱的。」步風塵輕歎一聲,拉著我的手往懸崖方向走,說道,「八重門是一個比較特殊的地方,裡面的人也是一些比較特殊的人,時常也做一些比較特殊的事情。」

  聽起來,像是特務一樣。

  不過……

「喂喂喂,步風塵,你拉著我往哪兒走?已經快到懸崖邊了,你是準備拉著我一起殉情嗎?」

  「嗯……和你殉情嗎?呵呵,抱好了。」輕笑一聲,男人就伸手抱住了我隨即往懸崖下一跳,這份感覺頓時讓我想起了當初跳懸崖時候的那份心顫。

  只有這一次,我沒有再往下墜落無盡深淵……

  瀑布的源頭是什麼樣的呢?我只曾經見過瀑布的盡頭,也只是在懸崖邊墜落,而今卻還是第一次看到過瀑布的源頭……聖門,九重門。

  「哈哈哈……哈哈哈……步風塵,步風塵你也太誇張了吧,你怎麼那麼自戀啊!」結果就是,一來到聖門九重門之後我就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來。

  「愁天歌,這裡是聖門,是九重門,你……你就不能稍微節制一下嗎?」一聲無奈,步風塵苦笑著揪著衣領把我給揪了起來,見我還是笑得那麼過分,這男人無奈的說道,「有那麼好笑嗎?」     

  好笑,當然好笑了,九重門裡居然擺放了兩尊步風塵的雕塑,這個人是怎麼回事,明明人還在這裡,還放這麼兩大尊雕像,怕別人認不出步風塵是聖門門主?也不對啊,平時也沒有人會來到聖門的。

  而且仔細一看的話,這兩尊步風塵的雕像看起來並不是一模一樣的,表情有所不同,似乎……左邊的是此刻在我身邊的步風塵,右邊的就是另外一個步風塵了。

  「怎麼會有兩尊雕像的?」一直以來,難道聖門都是兩個步風塵在一起管理的?

  步風塵微微張了張口,正想回答的時候,旁邊就來了其他人。

  「聖者,您回來了。」過於冷淡的聲音,和我第一次看到步風塵的時候所聽到的簡直太像了。

  「智者。」步風塵說道。

  智者?我回頭朝說話的人望去,是一個很美的女子,不僅聲音和步風塵很像,連樣子也很像,就像是一個冰塊一樣,眼裡看不到任何的情緒。

  「這位是?」女子看向了我,冰層一般的眼裡終於出現了一些表情,很明顯的,是驚詫,她看到步風塵回來的時候都沒有什麼表情,怎麼看到我就這麼驚詫呢?

  ……

  ……

  「那女子是誰?」原以為長久沒回到聖門,那女子應該會與步風塵說些什麼,沒想到隨便打了個招呼之後就又消失不見了。

  聖門的這些人,還真的都不是些「人」啊。

  「智者。」步風塵拉著我的手往前走著。

 耳邊能夠聽到越來越明顯的瀑布聲,四周的景色美如幻境,總是瀰漫著一層若有若無的白霧,九重門的土是白色的,雪白雪白的看起來有些堅硬如冰,但實際上踩著的時候卻是柔軟的。

  這裡的樹也不是綠色的,如同冰雪那般的銀色,伸手拂過時還會掉落星辰一般的銀色碎塵,整整的一個銀色世界,雖然美得讓人窒息,只是……只是未免有些太過於冰冷,太過於不真實的讓人難以融入進去。

  「名字呢?」我繼續問道,看了看四周,步風塵就是一直生活在這裡的?嘖嘖,難怪會變成一個冰塊了。

  「名字……」步風塵瞇著眼睛想了想。

  「不是吧,連名字也記不起來?智者不是一直都待在你身邊的嗎?」我挑了挑眉,說道。

  步風塵望著我,手就伸了過來輕輕抹了抹我的眉毛:「你說話的時候老是喜歡挑眉毛,好了,我們到了。」

  「到了?」我抬頭一看,巨大的白色瀑布就在眼前,再往上則是一座看不到頂的雪山,雪山上的雪水融化之後匯成了瀑布流淌而下,只是那雪山怎麼那麼大,那麼高呢?

  「不會是在雪山上吧?」我不禁挑眉,不想挑眉也沒辦法啊,步風塵這個冰塊果然是住在這種凍死人的鬼地方啊!

 回頭看著步風塵,我鄭重的說道:「步風塵,我絕對絕對是不會在這種鬼地方住下來的!」

 

 

第二十六章-還魂-上

  雖然已經想到過步風塵的房間會是什麼樣子的,不過親眼看到的時候還是會有另外一種感覺。

  這個男人住在高高的雪山上,從這裡可以很好的看到整個聖門的風光,還能看到一重門的樣子。既然已經回到了聖門,偶爾也要抽時間去一重門看一看小花和小草怎麼樣了,聖門的小草是個男的,凡間也有個小草,不過卻是個很聰明的姑娘吶。

  空曠的宮殿裡極少能夠看到什麼人,宮殿的地板是漂亮又冰冷的玉石,這也就算了,步風塵的床竟然也是一塊白色玉石床,又硬,又冷,雖說我曾經在宮中的時候為了讓精神沒有絲毫懈怠也睡著硬硬的床。

  只是和步風塵比起來,我那個時候也算是很正常了吧。

  「喂,不會打算讓我睡在這個地方吧?」伸手碰了碰玉石床,一股冰寒感瞬間就順著指尖刺入了骨頭縫裡,冷的讓人心顫。

  「呵呵,自然不會了,知道你不喜歡住在這冰冷的地方,放心吧,九重門很大,不會只有這麼一個地方的。」步風塵微笑著說道,男人走到了房間外的震天台上,這裡是聖門九重門最高的地方了吧,不知道步風塵每天是不是就站在這裡看著屬於他的「國度」。

  走到了步風塵的身旁與男人並肩而立,站在了步風塵曾經到現在所站著的位置,看著步風塵曾經所看著的風景,這種感覺,有一點奇妙。

  許久之前,我也曾經一個人站在權利的巔峰俯瞰世界,那般的寂寞而冰冷,有時侯也會在想這就是我自己想要的嗎?

  可那個時候,除了權利以外又有什麼是值得我去爭取的呢?

  輕輕一歎,偏頭靠在了步風塵的肩膀上,這男人也順勢摟住了我的肩膀。

  「我都能去嗎?聖門的每一個地方。」要把聖門全部走一遍的話,應該會花不少的時間,不知道到了那個時侯,我是不是已經變得白髮蒼蒼了,容顏卻不會如同步風塵這般始終保持年輕。

  到了那個時候,步風塵是否還會如現在這般愛著我呢?面對一個蒼老不再年輕的愁天歌,步風塵……還會繼續愛著嗎?

  「以後有很多的時間,你可以慢慢去。」步風塵說了這樣的話。

  「為什麼?」聽起來,好像是我現在還不能去聖門四處轉一轉。

  步風塵沉聲說道:「雖然很想立刻就開始輕鬆愜意的無憂生活,但如你在南國所見,我已經漸漸壓制不住他的出項,或許就在不久之後他就會出現,那個時候,我又應該拿你怎麼辦呢?」

  轉身抱住了我,步風塵繼續說道:「我與他之間的事情,總該是要解決的,更何況此時也與你相關。」

  「那你想到解決的辦法了?」讓偽善消失嗎?這或許是個好辦法,只是……一想到偽善會消失,這個心裡就有些悶悶的不是滋味。

  不一定非得消失吧,如果偽聖和偽善能夠分開的話,應該多好呢?

  「辦法始終都存在,只是時機的問題罷了,如今時機已到,在我與他之間的事情徹底解決之前是不會讓你被牽扯進來的。」步風塵說道。

  「呵呵,話雖如此,可是你怎麼保證我不被牽扯進來呢?」抬起頭望著步風塵這張好看的臉,我挑眉問道。

  步風塵只是微笑著沒有說話。

  「等等,你帶著我回到聖門,難道是為了……為了之前你跟我提過的那件事情?」我突然想起了,步風塵曾經莫名其妙的就告訴我他可以幫我回到從前「愁天歌」的身體裡,這次步風塵帶我回到聖門不是為了繼續生活下去,而是為了幫我還魂吧。

  「自己一個人,能夠在凡間生活一個月嗎?」伸手幫我捋了捋髮絲,步風塵有些無奈的歎氣說道。

  我一個人在凡間生活嗎?一個月的話當然是沒問題了,別說是一個月了,就算是一輩子都能活得好好的。

  我是誰啊?我是愁天歌啊!

  可不是那些需要被呵護被照顧的病弱美男子,愁天歌不管去到了哪裡都能活得好好的,更何況只是一個月的時間而已。

  只是這一個月裡,步風塵又要準備做些什麼那?

  「那你呢?」深吸了口氣,我苦笑著問道,「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了,你們的事情怎麼可能不把我牽扯進去,我又怎麼可能一直在旁邊坐路人一般的觀望,步風塵,你們到底打算怎麼辦?」

  「分開。」步風塵的回答簡單而有力。

  「分開?」要怎麼分開,我推開了步風塵,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狐疑的問道,「怎麼分開,要怎麼把身體分成兩半?」

  「呵呵——」搖了搖頭,步風塵正色說道,「步風塵,會真的變成兩個人,真正的兩個人,一個月以後,你就會看到。」

  我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

  ……

  夜間,燈火點點滴滴在遠方,冰冷而孤傲的雪山,始終屹立在世界的頂端,從凡間回到了聖門九重門之後,步風塵才覺得這裡原來這麼冷,而以前,他從來都沒有覺察到這一點。

  「聖者,您打算將那男子的靈魂從體內抽離出來嗎?」身後,是冷若冰霜的女子緩緩走了上來。

  「嗯,智者,法陣是否都準備好了?」步風塵並未轉過身,依然背負雙手在身後望著遠方,愁天歌已經休息了,沒有在雪山上,而是九重門山下的一處綠谷青湖之旁,那裡有綠樹如因,也有泛著或青或紅的美麗湖水。

  「聖者,法陣都已經準備好了。」智者回道。

  頓了頓,女子微微蹙著眉頭輕聲說道:「聖者,似乎在您離開聖門的這段時間裡,您已經變了不少。」

  「哦——智者以為我變得如何了呢?」輕輕一笑,步風塵此時才回頭看了女子一眼。

  智者只是看了步風塵一眼並未回話,變了一個話題的說道:「聖者,您與他之間的靈魂分離就在一個月之後,然而你們分離的不僅僅是靈魂,還有屬於各自的修為,屆時可能會有一些危險,即使如此,也要堅持嗎?」

  「智者,你以為這千年以來我與他之間到底是為何存活到現在,為何苦苦尋找分離之法呢?這是命運,是不能躲避的命運之潮水,不管是何時,總會有一天洶湧而來。我與他共同建立了聖門,共同掌管了聖門這麼多年,有一點智者盡可放心,我與他之間的矛盾不會將聖門牽扯入地獄火海之中。」話語裡聽不出一絲情緒,步風塵望著女子,淡淡說道,「來到這世間的時間太長,如何的危險不曾遇到過呢?」

  「雖固然有一些危險,但不至於會影響到性命,」嘴角揚起一絲笑意,步風塵對女子柔聲說道,「更何況,智者何時看到過我與他做過任何沒有把握的事情嗎?」

  點了點頭,智者說道:「是,聖者做事自然有聖者的分寸,」頓了頓,女子又說道,「那您帶回來的那名男子呢?」

  「唔——智者對他有興趣嗎?」淡淡一笑,步風塵說道:「該知道的時候總該會知道,此時智者並不需要知道太多關於他的事情。」

  若是讓智者知道了太多的話,而當另外一個步風塵醒來的時候,也定然會從智者口中得知,此時的偽聖還不想讓偽善找到愁天歌。

  沒錯,不能讓偽善在的時候找到愁天歌,這是目前為止偽聖說擔心的事情。

  儘管身體是只有一個,可裡面裝載著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即使是偽善用這個身體去親近愁天歌,偽聖依然會感到不舒服。

  這份不舒服,讓偽聖步風塵時常感到胸悶且煩躁不已。

  況且,因這身體同源的關係,偽聖時常能夠感受到偽善的情緒,這些日子以來偽聖已經費了不少的力氣去壓制那蠢蠢欲動的傢伙,那份熊熊燃燒的怒火使偽聖清晰的認識到,在他不在的時候,可是絕對不能讓偽善找到愁天歌的。

  他沒有看到過原來愁天歌的摸樣,偽善也一樣,如此一來,但愁天歌恢復到從前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都無法第一時間認出愁天歌,偽善也就沒有辦法立刻找到愁天歌。

  偽聖知道找到愁天歌的辦法,那他自然也知道如何將這些辦法一一折毀,他找不到的人,偽善也很難找到。

  「聖者,那何時開始替那男子施法?」女子問道。

  「明天。」步風塵淡淡說道,「明天月圓之時。」

  再過上兩天,偽善也將出來了。

 


  第二十七章-還魂-下

  還未來得及在聖門多住上兩天,就又得回到凡間了。

  而這一次,回到凡間的意義於我,於步風塵而言都有著相當大的不同。

  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多少的驚喜給我呢?先是跳下懸崖玩了一把借屍還魂記,後是在聖門裡偶遇步風塵這麼個妖孽,而如今,我竟然又要變回愁天歌了,一個真正的,不曾死去的愁天歌。

  「哈——」深吸了一口氣,這夜裡竟然是睡不著,一個人穿著單衣站在屋外望著在月光下透著光亮的湖面。

  九重門裡的月亮很大,大的好像伸手就能夠觸到一樣,這月亮足足有一座山那麼大,那麼亮,這麼美的月亮不知道下一次看到會是什麼時候。

  還以為可以在聖門裡多待上兩天來著,步風塵卻說明天就要在聖門裡佈置上一個法陣施展還魂之法。

  漸漸地,我也開始摸清餓了偽善和偽聖控制身體的規律,差不多每個人一個月的時間,當然,按照步風塵的說法,這是在兩個人都在搶身體的時候才會發生的事情,平時若是沒有在互相搶身體的話甚至會幾十年才換給對方控制。

  而在互相爭搶的時候,若是一方運功過多有了疲憊,有了可趁之機的話,另外一方就會毫不客氣的突然殺出來,就像是偽聖在與四魔決鬥的時候偽善就突然跑了出來一會兒,雖然後來又被偽聖給壓了回去。

  但是可以看的出來偽聖也費了不少力氣。

  如今偽聖已經耗了太多精力,可以說是隨時都有可能被偽善奪取身體控制權,正因為如此,偽聖才這麼急著回聖門,這麼急著讓我還魂。

  愁天歌,又要再次活著回到凡間了。

  一個月之後,又該如何呢?

  「哎——」忍不住的歎氣,我為何就會偏偏愛上這麼個麻煩的大人物呢。

  「會心痛。」身後突然想起步風塵的聲音,這傢伙,不聲不響的就怎麼突然出現,真的是想要把人嚇死。

  「啊……你是鬼嗎?回來的時候好歹也出生氣。」回過頭,看到了步風塵,這男人解開了一直束縛著的長髮,銀髮似月光下的湖水一般溫柔流瀉,單薄的白衣擋不住男人漂亮的身軀,敞開的衣領分明就是故意在引。

  這般的月光下,美的讓人難以呼吸。

  「我好看嗎?」嘴角一揚,步風塵走了過來伸手將我摟入了懷中。

  「喂,自戀的門主大人,你要把我抱到窒息了……」一見面就是抱,步風塵比在凡間的時候還要熱情幾分,大概是因為這裡是屬於他的九重門,無人可管,也沒有人會在旁邊看著,結果就露出了狼的本性,經常做出一些讓人臉紅的動作來。

  嘖嘖,我自認為臉皮算厚的了,和步風塵比起來算什麼,這個傢伙分明就是活成妖精了,步風塵真的是一個妖孽。

  「一直看著我就好了,其他的人,請不要多看一眼。」一點點的湊了過來,步風塵在說著這般不害臊話語的同時,手也不安分的動了起來,不知不覺的就解開了我的腰帶,這只乾淨漂亮的手卻是不受控制的就開始四處**了起來。

  「步風塵……」這麼猴急,和平時淡定的樣子可是相差很大啊。

  話還沒有說完,這男人就已經將我壓在了木欄旁吻了上來,先是輕輕含住了上嘴唇,而後那帶著清甜的舌尖就悄悄探了進來。

  唇間,一片清甜的纏綿。

  衣服滑落肩膀,帶了一絲涼意的月光灑落。

  「步風塵……」我輕輕喊了一聲男人的名字,「明天,我若是真的變成了真正的愁天歌,那個時候你還會知道我是誰嗎?」

  「我已經將你刻在了這裡……」抓住了我的手,步風塵將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低頭輕輕親吻手背,男人輕聲歎道,「不會忘記。」

  「可我的摸樣變了,你也不會因此而覺得奇怪嗎?」我靠在男人的懷裡,明天的這個時候或許我已經回到原來的身體中了。

  那個時候,我就將會與步風塵分開一個月。

  一個月的時間其實並不長,可在彼此相處的這段時間以來我還沒有和步風塵分開過這麼長時間,一個月,有時候也可以度日如年。

  「你不是時常抱怨如今這個身體又弱,長得又一般,不及你愁天歌原本的萬分之一嗎?」輕聲笑著,步風塵突然一下子將我翻過身朝下,男人低下頭親吻我的脊背,柔軟的銀髮灑落在身上一陣陣的酥癢。

  「我很想看一看,真正的愁天歌該是何等的風華絕代……」步風塵深深擁抱住了我,歎道,「這般的你,在凡塵間該引起多大的動亂呢?被那麼多人所愛著的你,我又如何放心將你獨自一個留在凡間。」

  這人的嘴巴,是抹了蜜糖了吧?

  「我現在告訴你一些事情,天歌,一定要記住。」步風塵說道。

  這男人,第一次如此親暱的稱呼我的名字,往常的時候不還是連名帶姓的喊「愁天歌」。

  「嗯,什麼事請?」我問道。包子是無敵的

  「回到凡間之後,使用姓名時需徹底換一個,盡量避免與通海錢莊接觸,最重要的一點,」頓了頓,步風塵沉聲說道,「不可以獨自一個人前往風月國,不可以讓流光珠見到光,不管是月光還是陽光。」

  雖然不知道步風塵為什麼不讓我做這些,不過我想還是照做比較好,畢竟只要想到在南國突然出現的偽善,我的頭,我的胃就開始陣陣發痛。

  被偽善找到我的話,嘖嘖——總感覺會被修理得很慘。

  ……

  ……

  眨眨眼睛就到了還魂日,設置法陣的地點就選在了九重門雪山山頂上的一處空地,空地上畫了一個五芒星的形狀,每個角落都放置了一塊不知名的水晶,水晶在圓月的月光下透著神秘而美麗的光芒。

  按著步風塵的吩咐,我盤坐在五芒星的正中心,而步風塵則是一個人站在外面,這裡除了我和他以外就沒有其他人了。

  「步風塵,你有把握嗎?」我可不想從此變成一隻孤魂野鬼四處飄。

  「閉上眼睛,記住我昨日對你說過的話。」淡淡一笑,步風塵不管什麼時候都表現得這般淡定。

  他淡定了,我卻很難淡定下來。

  真的要回到原來那身體裡去了?深深吸了口氣,我按著步風塵的吩咐閉上了雙眼。

  閉上雙眼之後,眼前的一片黑暗中漸漸浮現出一絲絲的光亮,有一些像月光,也有一些像剛剛看到的水晶散發出來的柔光,這些光就像是引路燈一樣漂浮在我面前。

  耳邊,聽到了步風塵的聲音。

  【順著你所看到的光亮,走過去,走入這片光裡】

  不由自主的,就朝著那片光源而去,越來越接近,越來越接近那片銀白的柔光,是不是只要觸到那片柔光我就能真正的醒來呢?

  【糟了,步風塵,你還沒有告訴我一個月以後我該去哪裡找你!】

  我突然想起了這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步風塵只告訴了我躲開他的辦法,可沒有告訴我找到他的辦法。

  【風月國……皇……】步風塵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飄渺,那最後一句話我都沒有聽清楚。

  風月國?皇……皇什麼?

  【步風塵,說話啊——步風塵?】

  突然間像是被人給推了一把,我的意識重重摔進了那片月光之中,直至眼前一片黑暗之後的猛然清醒。

  「步風塵?」過於沙啞的聲音刺得人耳朵疼,一瞬間,我感覺胸腔因擁入的空氣而一陣陣發疼,身體因冰冷的顫抖不已,整個人就像是溺水之後被人從水裡給拖了出來一樣,虛弱而冷得瑟瑟發抖。

  好冷,這裡是什麼地方?

  手扶在了身邊可扶著的地方,我吃力的起身,費力的睜開雙眼,待眼前的事物一點一點的變得清晰時,我才發現我竟然是從一個冰棺材裡醒了過來,四周也是堆滿了冰塊。

  「我……活過來了?媽-的,冷死了!」聲音沙啞的不像話,輕輕咳了一聲,我急切的摸了摸掛在胸口的流光,還好流光珠藏在了衣服下。

  這時,外面響起了一些熟悉的聲音。

  「喂,老四,冰窖裡剛剛是不是有人說話,該不會是王爺詐屍了吧?」

  你才詐屍……

  「快進來讓我出去!」大喊了一聲,我都快要凍死了,艱難的一點一點從冰棺材裡爬了出來。

  「哇——老十!十妖怪快過來!王爺詐屍了!」外面一陣吵鬧。     

 

 

  第二十八章-追逐之月

  平靜的聖門,深夜時分突然之間升騰起一道白色聖光映亮了天際,驚擾了不少還未入睡的聖門弟子。

  一重門。

  「那道光是怎麼回事,又有人被天雷劈了?看起來不怎麼像天雷。」一重門裡,啃著雞腿的小花一邊啃著肉,一邊望著那道白色聖光。

  「是從那裡……從那裡出現的光,門主大人在那裡吧?」輕輕一歎,小草呢喃說道,「看起來並不像是天雷之光。」

  「啊……是門主嗎?那裡就是聖門之巔九重門了吧,哎,不知道我這一生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去到九重門親自看一眼聖門門主大人,啊……小草,你說愁天歌去了哪裡了,突然之間就消失了,不管問誰都是不知道。」眨了眨眼睛,小花沖小草說道,「小草啊,你說天歌是不是被門主帶走了呢?」

  「嗯,為什麼這麼說?」男子不解的問道。

  「因為之前不是一直有傳聞嘛,說天歌和門主有一腿這樣的……」

  「啊……不可能的,天歌長成那樣,性格還很糟糕。」

  「唔,說的也是,不過愁天歌到底去了哪裡呢,都過了這麼久了……」

  ……

  ……

  九重門之上,白色聖光閃耀在雪峰之巔,瞬間就照亮了這銀色的聖潔之地。

  五芒星之陣在爆發一陣光芒之後漸漸變得黯淡了下來,原本盤坐在法陣之中的男子漸漸失去了呼吸,失去了溫度,緩緩的向後倒在了地上,不在動彈絲毫。

  「聖者?」冰寒的女子從附近緩步走了出來,在看了一眼已經失去了靈魂徹底離開人世的男子之後,又望向了坐在法陣外的步風塵。

 雙目低垂,銀色的長髮隨意披散在胸前身後,永遠都是這般沉靜的美,這般的魅力就連月光都顯得黯淡了,這就是他們的門主步風塵,自她來到聖門這麼多年,步風塵從來都沒有變過。

  那般完美無瑕的面容未曾改變,那般冰寒的性格……卻漸漸變了。

  智者不由得望向了法陣中的男子,那男子究竟是誰,能夠讓聖門冷傲的門主發生了她所不能理解的變化。

  「聖者,您醒了?」一轉頭,智者就看到了那原本閉著雙眼的冷漠男人漸漸睜開了雙眼,過於平靜,過於冷漠。

  「智者,許久不見,都已經忘了對我的稱呼了嗎?」淡漠的聲音自男人口中而出,未曾看女子一眼,步風塵從地上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法陣中已經失去了呼吸的「愁天歌」。

  眼皮一跳,女子低下頭重新喊了一聲:「門主,您醒了。」

  「是啊,我醒了。」冷笑一聲,步風塵走到了「愁天歌」面前蹲了下來,伸手輕輕撫了撫男人冰冷的臉頰,輕聲歎道,「一旦失去了靈魂,原來這軀體是這般蒼白無力,平凡可憐,而又毫無吸引力。」

  伸手在男人的身體上摸了摸,步風塵從男人的衣服裡摸出了一把全身雪白的匕首,匕首的手柄上似乎是缺了一塊寶石。

  流光並不在身上,是被偽聖給拿了回去,還是被愁天歌給放到了他原本的身體上呢?

  收回了手,步風塵轉過身不再看那失去了靈魂的軀體。

  「門主,該如何處置?」女子看了眼法陣裡的男人。

  「埋了吧。」畢竟,也是曾經那男人待過的身軀不是嗎?

  呵呵——愁天歌,你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就讓我步風塵來看一看,讓我看一看,你究竟能夠在凡間躲到什麼時候。

  深吸一口氣,步風塵微微握緊了長袖下的雙手。

  愁天歌,等我找到了你的時候,一定要好好的,非常好的照顧你啊!竟然敢趁著我不在的時候與那混蛋做出那等事情來。

  愁——天——歌!

「等等!」步風塵突然喊了一聲,回頭望著智者說道,「暫時……暫時不用講那身體埋葬。」

  突然想到了一個不錯的方法,一個找到愁天歌的方法。

  ……

  ……

  「哈欠!哈欠!哈哈——哈欠欠!」

  啊……怎麼回事,一下子打噴嚏打個不停,是太冷了嗎?還是這身體之前在冰窟窿裡睡了太久,結果現在噴嚏打個不停。

  只是剛剛怎麼覺得背脊突然一涼呢?該不會是有人在背後說我壞話吧?嘖嘖,愁天歌都「死」了那麼久了,那些人也不好好的漱漱口積點口德。

  「王爺!王爺!薑湯,薑湯來了,您快喝一點,可別感冒了。」端著一碗熱乎乎的薑湯,老四披頭散髮的就跑進了屋子裡,恭敬的雙手將薑湯奉上。

  這幾個傢伙,剛剛還一直嘟囔個不停,什麼詐屍了,什麼鬼來了,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鬼樣子。

  「老四,大晚上的把頭髮披著是要扮鬼嚇死人嗎?」瞪了眼這傢伙,我伸手接過薑湯喝了一口,下一口就吐了出來,「拿開,拿開,難喝死了。」

  「王爺,我……我們哪裡有您嚇人啊,大半夜的突然從冰棺材裡爬了出來,還以為是詐……」老四嘟嘟囔囔的就說了起來。    
 
  還說詐屍?我瞪了這傢伙一眼,沉聲道:「沒事做是嗎?出去,明天我起來之前把我的衣服都準備好,你讓其他人也先休息了,不用在外面等著我,我現在累了,要休息。」

  「額,王爺,薑湯您不喝了嗎?雖說有老十的藥浴可以讓冰冷的身體漸漸恢復溫度,不過還是喝點湯藥吧。」端著薑湯,老四眨巴眨巴眼睛的看著我,這個傢伙,分明就是一副還沒有晃過神來的摸樣。

  不過也是吧,一個本來已經死了快一年的人突然之間從冰棺材裡面爬了出來,這些個傢伙肯定是要被嚇一跳的。

  適應力真夠差的,當初是怎麼被我**的?一個個的都傻了!

  「出去,出去!啊——這群白-癡,我看起來有那麼像鬼嗎?」把老四轟了出去,深深吸了口氣,腦袋往後一仰靠在了浴桶邊上閉上了眼睛。

  好像在做夢一樣,不過是閉了閉眼睛,又再一次睜開,結果就回來了,變回了原來的愁天歌。

  愁天歌依然是愁天歌,步風塵此刻卻遠在聖門之巔,不知道何時才能再看到。

  「步風塵你這個笨蛋啊,只是說了讓我避開你的方法,卻一點都沒有提及到找到的方法,一個月……一個月以後我要到哪裡去找你?若是你找不到我,我找不到,那該怎麼辦?堂堂一個聖門門主,怎麼就蠢成這樣。」

  一聲歎氣,伸了個懶腰舒展開身體,我從浴桶裡起身,**的走到了房間裡的鏡子面前。

  「一年不見了,呵呵。」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我不由揚起了一絲笑容。

  「步風塵,若是你再次看到了我,不知道會不會有驚艷的感覺呢?」輕輕理著濕淋淋的黑色長發,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轉了轉,唔,很好,很完美,比起步風塵來也不差。

  果然啊,愁天歌才是這個凡間最完美的男人,至於步風塵,那傢伙不屬於凡間,是非正常的人。

  「嘖——這裡怎麼會有一根白頭髮?啊——一定是躺在冰棺材裡太久了,罷了,趁著這一個月的時間好好休養一下,仔細一看的話,臉色也太蒼白了,得出去曬曬太陽,唔,四肢也僵硬了不少,得出去走一走了。」

  一個月嘛,反正只是一個月的時間,眼睛閉一閉就過去了。

  都已經一個人在這個世間活了三十多年,難道還不能一個人生活一個月嘛?

  躺在柔軟溫暖的床上,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總是不免微微輕歎,還是會有一些小小的不適應,沒有人在身邊,感覺有一些些的孤單,一些些的冷。

  畢竟昨天夜裡的時候,我還不是一個人躺在床上,明天的陽光總該是燦爛的。

  【愁天歌,你竟然敢背叛我,你——你給我等著!】

  結果才一閉上眼睛,就夢到了一個噩夢。

 


  
  第二十九章-風月之國

  晴空萬里,風和日麗,夏末秋初,天氣已經不及前些日子那麼炎熱了,涼風送爽,怡人心脾。

  休息了一夜之後,整個人的精神都好了不少,我這身體本來就是極好的,這麼多年的鍛煉下來,就算是睡了整整一年也恢復的快,昨天剛剛清醒的時候身體僵硬而又感覺冰冷,泡了個藥澡,再休息過後就差不多恢復正常了。

  推開了窗戶,我深吸了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氣,頓時感覺胸腔裡滿滿的都是清爽,伸了個懶腰之後就開始觀察起四周來。

  昨天夜裡醒來之後驚擾了那幾個曾經的屬下,之後就是匆匆忙忙的進了藥水浴桶裡浸泡,休息,那夜裡又黑又暗,也未曾來得及好好看一看此刻我究竟在何處。

  這裡看起來似乎是一個遠離城市的小山谷,我們住的地方就建在了山谷湖泊旁邊不遠的地方,這構造倒是和我在聖門九重門裡住過的那地方很像,就是這湖水沒有九重門裡那麼清澈迷人,這房屋林木也沒有聖門的瑰麗。

  房屋大大小小的連在一起,錯落有致,看這木材牆壁的新度,應該是建造沒有多久,對於這個山谷我並沒有什麼熟悉的印象,這裡是哪裡?是哪個國家?

  應該不會是辰國,難道是南國嗎?

  想著的時候,那幾個人就漸漸走了過來,從他們的表情看起來,顯然經過一夜的消化之後已經適應了我這個詐屍人士的死而復活。

  「看什麼呢?」見他們盯著我看,我挑了挑冷哼了一聲。

  從左到右的順著看了過去,我腦子裡浮現出這幾個許久未曾謀面的舊部署的名字,最左邊的是老九熊女,雖然是個女子卻力大無窮,十分聽話,愛喝酒;老九旁邊是老四,死狐狸一隻,聰明狡猾,喜歡悼念各類古玩,當鋪開了不少。

  站在中間一臉死人樣的是老十,庸醫一個,擅長用毒,但是也擅長解毒,鑽研各類奇奇怪怪的藥物;老十旁邊的是老八,雖然老八偽裝成一副老二的模樣,可我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老八外號千面容,擅長易容,也擅長模仿他人的語言動作,是個完美的探聽消息的傢伙,同時手段也毒辣,招人喜歡,就是有一個癖好,有事沒事的就喜歡扮成老二的模樣,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喜歡老二。

  「老八,把臉上的面具撕了。」我冷冷瞪著老八說了一句,在我面前還扮老二,找死嗎?

  老八頓時眼睛一亮,跳起來就和旁邊的老十說道:「看吧,看吧,果然是王爺,我老八的易容術從來就只有王爺能夠一眼看出來,是王爺沒有錯!」

  「屍身不腐,一年之後死而復生,王爺當真是備受上天眷顧的人。」輕輕一歎,老十隨即就撩起衣擺單腿跪了下去,「王爺,您終於醒了。」

  「王爺。」而後其他幾個人也紛紛跪了下去。

  我不由微微揚起了嘴角,或許有這麼幾個人陪著,這一個月應該不會過的太孤單。

  「老八,看不出來你也會做飯,這菜倒是燒的挺好。」一年沒有吃飯的人在醒來之後總該要吃點東西的,吃著老八做的菜,我不由嘖嘖稱奇,以前看著老八那麼多年,也不知道這小子原來燒菜燒的這種麼好。

  「嘿嘿,多謝王爺誇獎。」不好意思的一笑,老八對於我的稱讚十分受用。

  這會兒老八已經褪去了偽裝,還原了原本的模樣,清清秀秀的一張臉,平淡無奇,丟進人堆裡就找不到,不過笑起來的時候卻很好看,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齒,眼睛完成了月牙,招人喜歡。

  「王爺,老八這是為了今後給老二燒菜,做賢內助才學的燒菜。」瞇著一雙狐狸眼,老四在旁邊低聲笑了起來。

 下巴一挑,老八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洋洋得意的笑道:「是啊,是啊,怎麼,你吃醋啦?」

  做了個嘔吐的姿勢,老四白了老八一眼,幾個人倒是玩的不亦樂乎。

  這幾個人,除了老四和老九見過幾次以外,老十和老八都是快一年沒有見了,看到他們活得這麼好,心情也跟著愉快起來。

  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問道:「你們來到這裡多久了?」

  「回王爺,已經有一個月了。」老四答道,然後將那天他們離開南國青城之後的事情都告訴了我。

  在我將這身體交給老四和老九之後,他們就從青城離開了,沿路朝著東而去,在通知了老十之後,老八他們也跟了過來,一路上將「我」給護送到了這裡。

  我們現在所在的屋子就是老二給建的,至於老七和老六,一個逍遙天下去了,一個則回家養老抱孫子去了。

  「老二呢?」我看向了老八,這個傢伙一定知道老二去了哪裡。

  「二哥現在混進了皇宮,日子滋潤的很,都快把我們給忘了!」一臉憤慨,老八不悅的說道。

  「皇宮?」挑了挑眉,我問道,「哪個皇宮?對了,這裡是在南國嗎?」

  「王爺,這裡不是南國,我們已經出了南國的國境了。」老四回答道,「怕辰國和南國裡不好掩人耳目,這們就乾脆出了南國一直往北,我們現在是在風月國,老二現在也是在風月國的皇宮裡,聽說是之前在風月國受了傷,偶然被風月國的一個皇族給救了,結果就待在皇宮裡了。」

  「嗯,這次來到風月國就是老二安排的,那個冰窟窿裡的冰塊也是老二讓人運進山裡來的。」老八繼續說道,「等了幾天不見王爺醒過來,老二就回宮裡去了,說是以後有事就去皇宮裡找他。」

  「你說……我們現在在風月國?」記得步風塵說過不要讓我待在風月國的,結果一醒來就是風月國裡,未免太巧了一些。

  不過相比有白河在的辰國和政局複雜的南國,一直以來都顯得十分平靜的風月國的確是個適合躲避與居住的地主。

  之前步風塵也只是告訴我讓我盡量不要待在風月國裡,但也沒有告訴我原因,難道是與步風塵的身世有關係?哎,可是如今除了風月國以外也不知道該去哪裡,辰國是定然不會再回去的。

  南國嗎?南國如今的局勢也穩定下來了,在那裡也有認識的人,只是趙紹在南國政變之後就又不知道跑哪裡去了,趙城的話……一想到那男人對我的特殊感情就有些頭疼。

  「王爺,風月國是不是不能待啊?」擅於察言觀色的老八見我神色有異,在旁邊輕輕說道,「風月國的宮裡有老二看著,要是發生什麼事了也好處理。」

  「王爺,風月國裡難道有什麼麻煩人物?」老四也在旁邊說道。

  麻煩人物有哪些我哪裡知道,步風塵也是說句話沒頭沒尾的,不過老八說的也沒有錯,如果有老二在風月國皇宮裡的話,其實對我是大大的好處,甚至比在南國還要安全幾分。

  畢竟,我從前沒有來過風月國,也不存在有人會認出「愁天歌」這個人來。

  哎,罷了,如今也只能先待在風月國,若是真的會發生什麼麻煩事情的話,就借用老二的力量離開風月國去到南國就是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是一步,路就在腳下,還怕走不了?

  「倒也沒什麼麻煩人物,不過我活過來的事情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平時也不要再叫我王爺了,」想了想,我說道,「就叫我王公子就可以了,從今以後,你們記住了,我在風月國姓王。」

  「那也還可以叫王爺啊。」老八低頭嘿嘿一笑,「還是王爺叫著順口一些。」

  「隨便你們了。」我繼續問道,「老二呢,把他叫出來,我有事要和他談一談。」

  「老二前些日子在這山谷外不遠的一個城鎮裡,我待會兒就去找他。」聽到要去的老二,老八立馬就跳了起來,踴躍的說道。

  我想了想,搖頭說道:「不用了,我們出去找他就是了,你們誰想陪我過去?」

  「我!王爺帶上我!我和您一起去!」老八又是第一個跳出來。

  「嘿嘿,我也去,天天悶在山谷裡快要暈了。」四狐狸瞇著眼睛笑著說道。

  見老九也有些蠢蠢欲動,我立刻說道:「好了,兩個人就夠了,太多容易引起注意。」

  老九和老十留在了山谷裡。

  明天離開山谷,這風月國啊,我還是第一次來到,聽說風月國緊鄰大海,有機會一定要去看一看。

 


  第三十章-花林澗

  「噠噠噠——」

  馬蹄聲在林間小道響起,輕輕搖晃的馬車在泥土上壓出淺淺的兩條痕跡,偶有清風拂過,疊加在一起的樹葉沙沙作響,陽光灑落,斑駁的樹影透著寧靜。

  風月國,似乎不管是山谷還是林間小道都是透著一股淡淡的寧靜,不知道進了城裡的時候是否還是會這般。

  這還是我頭一次來到風月國。

  從前在辰國的時候聽說關於風月國的一些事情,諸如風月國的某位祖先是這片土地上最美的人,諸如風月國緊鄰著滔滔大海,諸如風月國富足而平靜鮮少有戰爭,諸如風月國極少會有內亂出現。

  這個國家始終是安靜的,曾經也有鄰國進犯,但最後還是繁榮富強到了今天,因為強大,也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風月國極少會與鄰國發生什麼戰亂,至少近百年以來都十分安靜。在知道了步風塵與風月國之間存在的羈絆之後,我想,風月國的強大與寧靜是否也與步風塵有那麼幾絲關係呢?

  想到了步風塵,不免歎氣。

  「老八,還有多久到珍珠城?」掀開了馬車的簾子,我看了看林間的景色,幽靜而又帶著幾分神秘。

  「王爺,還走半天就到了,到了珍珠城以後您先休息一下,我去找二哥就可以了。」老八在外面喊道。

  珍珠城,顧名思義,這城鎮以盛產珍珠而出名,聽老八和老四說,珍珠城外不遠處就是大海了,城裡的人們就在海邊養殖珍珠,珍珠城的珍珠又大又瑩潤,深受人們的喜愛。

  還得走上半天才能到,趁著這時間好好調息片刻好了。

  自從還魂之後,不但身體變得如當初那般結實有力,我曾經的內力真氣也不曾失去,相反,似乎是因為有流光珠滋養著的原因,運功時我發現體內的真氣比從前還要渾厚上幾分,流光珠對一個廢人沒有多大用處,可是對一個天資稟賦的習武之人而言,卻是天大的補品。

  手放在了胸口處,仔細摸的話能夠摸到一個小圓物,流光珠不能見光,不管是月光還是陽光,這是步風塵說過的話。

  一旦見光的話,不管是偽善還是偽聖都能立刻覺察到我在哪裡,想來之前步風塵總是能找到我,這也是原因之一吧。

  早晨出發,到了快傍晚的時候我們終於趕在城門關閉之前來到了風月國珍珠城。

 珍珠城裡並沒有太多的人,可能是因為此時已經時至傍晚,大部分的人們都已經回到了家中,也可能是因為風月國本來就是一個清靜人少的國家,街道上,城裡,本來就沒有太多的人。

  雖然人少,但不會顯得清冷,一股淡淡的幽靜之美總是飄落在城裡。

  街道兩旁栽種著綠樹鮮花,將珍珠城裝點得十分漂亮,城裡的人們步伐緩慢,總是一幅十分享受生活的樣子,如此看起來,風月國倒是一個十分適合居住的國家。

  「王爺,我之前都不知道原來風月國是這麼個好地方,難怪當年天下第一美人會選在這裡與她心愛的男人建立風月國了。」老八一邊趕著馬車,一邊羨慕的讚歎,沒想到這傢伙對風月國的歷史倒也有些認識。

  不過若風月國的第一代女主人是步風塵生母的話,這對母子倒是有著趨同的生活口味。

  馬車漸漸放慢速度,最後停在了一間古樸典雅的小客棧門前,店小二走了出來,老四上前與店小二攀談了起來,老八過來掀開了馬車的簾子。

  「王爺,今兒個先在這裡過一夜。」老八說道。

  有老四和老八在,我基本上就什麼都不用做了,住宿的那些事情他們自然會打理,不像和步風塵在一起的時候,很多事情都得我去弄,那位高貴的聖門門主有時候連許多最基本的賞識都不是很懂。

  站在客棧門口,我抬頭看了眼客棧的名字——花林澗。

  倒是一個雅致優美的名字,和這小客棧很配。

  小客棧藏在了一個小巷裡,青石路,古道蜿蜒,沒有那麼的奢華,卻透著一股幽靜的味道,住在這裡的話彷彿身心也變得寧靜了下來,客棧的院子裡有幾棵大樹已經長得很高了,繁茂的枝葉紛紛從院子裡探了出來,這客棧估計也有些歷史了。

  「這……幾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小店已經被人包下來了。」店小二頗不好意思的與老四交談著。

「包了?這麼大的一個客棧,就不能留幾間房出來嗎?」雙手抱在胸前,老八埋怨的說道,「本以為珍珠城是個安靜的小地方,住店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沒想到竟然還會被人給包了。」

  「這店是我們一位朋友介紹了之後我們才特意過來的,怎麼就被人給包了?」老四也在那裡叨咕了起來。

  經人介紹?那應該是老二介紹的吧,老二介紹的地方不會有什麼問題,從目前來看,這裡隱蔽環境又好,的確是個藏身休養的好地方,只是沒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們這裡有一位貴客每年都會在這個季節來到本店住上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本店都是被那位貴客包了的,」想了想,店小二又說道,「不過幾位既然是經人介紹來的,那諸位的那位朋友定然也是小店的老客人,不如這樣,我去跟掌櫃的說一聲,各位稍等。」

  「諸位請先進來喝杯茶。」給我們倒上了三杯蓮花茶之後,店小二就蹭蹭蹭的跑進了客棧院子裡,又跑上了樓。

  我們三人進了客棧坐下,蓮花茶清香淡雅,輕輕一品,舌尖瀰漫清甜,看來這裡不但盛產珍珠,連茶也是別有一番味道。

  「老二也真是的,給我們介紹了這家客棧,也不提前看看這家客棧是不是被人給包了下來。」老四碎碎念了起來。

  聽到老四說老二的不好,老八放下茶杯就反駁道:「這客棧是很好啊,環境清幽,不受人打擾,二哥又不是神仙,哪裡知道會被人給包掉呢!」

  「嘖嘖,真是說不得你家二哥一句壞話。」老四低頭笑瞭解起來。

  老四和老八打起了嘴戰,我隨意的在客棧裡看了看,客棧雖小,但也雅致,看得出來這裡的老闆是個有不凡品味的人。

  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投來的視線,我隨即偏頭回望了過去。

  客棧院子裡的一間二樓客房裡微微敞開著窗戶,隱約可以看到店小二在那裡說著什麼,一個白衣男子站在店小二的對面聽著,視線朝著我們幾個人投了過來,溫和而又帶著幾分好奇。

  只是,那白衣男子竟然戴著面具,讓人看不清面容。

  不知為保,看到了那白衣男子的時候我竟然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一種介於熟悉與陌生之間的奇怪感覺,一種讓呼吸猛然加速,讓心跳瞬間加快的奇怪感覺。

  這份感覺,不由得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可是,怎麼可能會是步風塵呢?那眼神雖然有些溫和,但與偽聖相比卻相關很大,更不可能是偽善。

  難道是偽善假裝的?我受了一次騙就不會再受第二次騙,和偽善相處了也不是一天兩天,偽善是個什麼樣的人我難道還不清楚嗎?

  這個白衣蒙面男人不是偽善,也不是偽聖,卻給我一種步風塵的感覺。

  我猛然一個激靈,這人莫非是風月國的皇族?

  這樣想就對了,畢竟是和步風塵同根同源的人,有著相似的氣質也不足為奇了。

  我這顆跳動的心稍微平復了下來。

  風月國的皇族跑到小城鎮裡休息,也算是說得過去。

  這時,店小二就已經蹬蹬蹬的跑了下來,一下子撞見了我,那店小二微微一愣之後趕緊低下頭去急聲說道:「我……我們老闆說了,諸位既然是小店的貴客,若是諸位不介意的話還請在小店住下。」

  輕輕一笑,我看了眼使勁低著頭不敢抬頭看我的店小二,說道:「多謝。」

  「不謝,不謝,諸位客官請往裡面走,外面的車馬我們會讓人去拉進來的。」店小二有些手足無措的說道,一邊偷偷看我後邊兒的老四和老八,這店小二似乎更願意和看起來平易近人的老八交談。

  我長得有那麼嚇人嗎?哎,習慣了從前路人般的平庸,突然回到了從前的樣子,連我自己都有些不適應了。

 


第三十一章-風無垢

  得了客棧掌櫃的允許之後,我們三個人就在花林澗住了下來。

  傍晚時分,在花林澗享用過風月國獨特的美食美酒之後,老八就出門去找老二了,老四也不知道跑到了客棧哪裡轉悠去了。

  我回到房中泡了個熱水澡,一洗這一天的風塵僕僕,浸泡在水裡的皮膚因這一年以來都被碎冰包裹不見陽光而顯得有些蒼白,隱約都能夠看到蒼白皮膚下的淡青色經脈,好在身體上的肌體並沒有因為長久不動而萎縮。

  門窗緊閉,連一絲月光都進不到屋子裡,也只有這般我才敢將衣服脫去了露出掛在脖頸上的流光珠來。

  「是不是解下來比較好?」一直戴在身上,也不能確保永遠都不會讓流光珠見了陽光或者月光,不過若是將流光珠戴在更為不被他人覺察的地方應該會更好一些。

  想了想,我伸手想要將流光珠從脖頸上拿下來,使勁拉了幾下之後卻發現根本就拉不斷步風塵的那根銀色頭髮。怎麼回事?記得之前摘下來的時候還挺簡單的,怎麼這一會兒卻怎麼弄都弄不下來了?

  我又使勁拉扯了幾下,實在不行,最後甚至都凝聚上了幾分功力在手指上,可就算是這樣也沒有把步風塵的那根破頭髮扯斷,反倒是弄得自己的手指都勒出了一條條紅痕來。

  怎麼會取不下來了?一時之間我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預感。

  從浴桶裡出來隨意的擦了擦濕漉漉的身體,披上了單衣之後就坐到了床上,又從包袱裡拿出了一把小匕首試著輕輕割了割步風塵的那根破頭髮,結果依然是無法將流光珠取下來,用了不少方法,還是不行。

  奇怪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莫非得要讓步風塵親自來弄才能解開不成?

  不知道步風塵之前給我的那把白色匕首能不能把他的破頭髮給隔斷,不過那柄匕首應該是留在那具身體上了。

  既然無法將流光珠取下來,我也只能無奈的穿起了衣服,好好的將流光珠塞進了衣服裡藏起來,以免這破珠子碰到了陽光或者月光。

  突然,一陣悠揚動聽,似行雲流水一般的琴音從外邊兒傳了進來,我不禁微微一愣,我也算是個好琴曲之人了,琴音是好是壞一聽便知,由琴音聽人心,也算是略知一二,這人的琴音悠揚而帶著幾分清冷,清冷之間又透著純粹乾淨。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般乾淨純粹的琴音,那彈琴的人是誰?

  穿好了衣服,我推開門走了出去,尋著琴音望了過去,只看到一個白衣男子獨自一人在院中涼亭裡撫琴,黑髮似墨,面具遮擋了面容,讓人看不到這男子長什麼樣。這白衣男子就是我們剛剛來客棧時,我偶然看到的那一位。

  想必,就是他包下了這間客棧吧?

  不敢打擾彈琴之人,我閉上了眼睛靠在扶攔旁靜靜聆聽這天地間如此乾淨的琴音,聽了這琴音,彷彿身體也跟著變得乾淨清透了起來。

  琴音悠悠,恬淡如水,聽不到喜怒哀樂,唯有融入了天地的細微感受。

  一曲停,琴音卻依然縈繞心頭間不曾散去。

  「聽公子一琴曲,我這凡夫俗子的魂都快飛了。」淡淡一笑,我出聲說道。

  白衣男子微微一愣,像是沒想到會有人在旁邊,他抬頭看向了我,我這才看清了他的樣子,白色的面具遮擋了他的上半張臉,就只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睛與上薄下厚的漂亮嘴唇,儘管遮擋了一半臉,但是這男子定然是個美人。

  只是……我這心臟卻剎那間停滯了片刻。

  那眼睛,那唇,分明……分明就是步風塵。

  那該死的傢伙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認識,更何況還是露出了那雙細長勾人的鳳眼,與總是吐露煩人話語的嘴巴。

  是步風塵嗎?是他嗎?我緊緊盯著這樓下亭中的白衣男子,很像,真的很像,只是從那雙看向我的眼睛裡,我並沒有看到熟悉的眼神。

  陌生,好奇,驚訝,深邃——從這白衣男子的眼裡,我就只看到了這些。

  這男人,並不認識我。

  白衣男子起身朝著我微微點頭示意,嘴角揚起清淺的笑意,乾淨而又純粹,這種笑容絕對不會是步風塵那個活成妖精的傢伙會有的。

  就算這個人是風月國的皇族,和步風塵有一絲血緣關係,可是也未免太像了一些。

 「在下王月,不知道公子如何稱呼?」此時,我就想著接近這個白衣男人,想著看一看這白衣男人面具下的面容,急切的想要看一看這白衣男人到底是誰,和步風塵又有什麼樣的關係。

  甚至都已經忘記了步風塵之前給我的告誡,不能待在風月國裡。

  「風無垢。」當這男子開口的時候,我差上點就從樓上跌落了下去。

  風無垢,這白衣男人的聲音和步風塵的一模一樣,僅僅是語氣之間的差別而已。

  我的手心頓時就滲也了汗水來,這人是步風塵還是風垢?如果是步風塵,就算是我變了模樣他也能夠認出來吧?如果是風無垢,難道這個世間真的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步風塵,你現在在哪裡?

  誰又能解答我的困惑。

  「無垢……公子的確是無垢之人。」淡淡一笑,儘管內心激流暗湧,表面上也依然保持著平淡如水。

  「風公子就是這花林澗的主人吧?今日還要多謝風公子留我們幾人住下來了。」我轉身朝樓下走去,一邊說道。

  「王公子怎麼會知道我是這家客棧的主人?」語氣裡是藏不住的驚訝,風無垢絕對不會是步風塵,步風塵向來都是一個擅於隱藏情緒的男人,而這位公子,顯然不是。

  走到了院子裡,我一點點的接近了男人,笑著說道:「風公子彈琴的時候,和這花林澗已然融為了一體,無論怎麼看,都覺得花林澗是風公子一手佈置出來的,雅致,清淡,乾淨,與公子的琴音一般。」

  待走近了風無垢,我稍微打量了一下男人,身高,身形,都與步風塵十分相仿。

  「王公子……真是聰明。」輕輕一歎,見我走近了過來,這男人有些膽怯的往後退了一步,我心裡頓時得意了起來。

  以往都是步風塵把我逼的不得不往後退,沒想到今天輪到我來逼迫他人了?畢竟,這風無垢和步風塵的感覺也未免太像了一些。

  我這心裡啊,早就想對步風塵做一些平時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了。

  「風公子,我看起來很可怕嗎?」輕聲一笑,我正想在走過去的時候,一些惹人厭的傢伙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遠遠地,我就聽到老八急急忙忙喊著的聲音。

  「二哥,二哥你等等我啊!」

  不過一會兒,一個長相清冷的俊俏黑衣男子就跨著大步走了進來,不就是許久不見的老二嗎?

  「王……」一下子看到了我,老二的眼裡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驚喜,話差一點就出口,在看到了我身後不遠處的風無垢之後,老二又立刻改了口,「大哥。」

  大哥?我挑眉,這是什麼稱呼。

  老二走到了我的面前,一低聲輕輕喊了一聲:「王爺。」這傢伙,眼眶竟然還有些發紅,正想安慰安慰這傢伙幾句的時候,更讓人驚奇的還在後面,老二徑直就從我身邊走了過去,看向了風無垢,隨即喊了一聲:「風公子。」

  老二和風無垢認識?

  或許,我可以從老二那裡得到一些關於風無垢的信息。

  「你們……認識?」風無垢有些詫異的問道。

  我們自然是認識的了,有些話還是得回到屋子裡說,到了屋子裡以後,老二就跪了下來,隨即主動的將他在風月國的事情都一一告訴了我,包括他是如何在風月國受了傷偶然被風月國的一位皇族救了下來。

  這個風月國的皇族,就是風無垢,如今風月國裡最不受待見的一位皇子。

  雖然早已經猜到風無垢是風月國內的一位皇族,但是沒想到他還是一個皇子,

  「王爺,您……您終於回來了。」聲音有些哽咽,老二也會有眼眶發紅的一天。

  若是以前的我,大概會狠狠訓斥這傢伙不能落淚吧?只是看看現在老四和老八在我面前肆無忌憚的模樣,現在的我哪裡還會和以前一樣冷酷無情呢。

  「好了,起來了。」輕聲一歎,我伸手碰了碰老二的臉頰示意他千萬不要給我掉眼淚,要掉也不要在我面前掉,我可不擅長安慰人。

  「王爺……」一抬頭,老二一副看到了鬼一樣的樣子望著我,眼睛瞪得老大,這傢伙,給我臉紅個什麼勁兒!

 


  第三十二章-第二個愁天歌?

  風無垢是風月國內的一位皇子,其母在風無垢出生之時因難產而亡,風無垢原本也是窒息而亡,可後來卻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這樣的以為皇子,按理來講本應該受到父親更多一些的疼愛,事實上如今風月國的皇帝對他這個兒子也不算太差,只是為何會淪落為最不受待見的一位皇子,以及風無垢臉上的面具從何而來,都是因為風無垢出生時國師說的幾句話。

  這皇子本不應該來到世上,而今雖然活了下來,但也活不了多少年,隨時都可能會離開人世,只因為這世上本來就不應該有風無垢這麼一個人。

  「人都已經在這裡了,為何說本不應該有呢?」真是奇怪了,人應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還得由他人說了算不成。

  「風無垢出生時已經在母親體內窒息而亡了,可後來隔了一天之後竟然又活了過來,風月國宮裡的人都說是件奇怪的事情,再加上國師的話,以及沒有了母親的依靠,人們未免對這位皇子會有些抗拒。」老二輕聲一歎,而後繼續講了下去。

  至於為何風無垢會要戴上那半面面具,則無人知曉了,只是知道風無垢從小就喜歡給自己戴上面具,不管別人怎麼勸都是那樣。

  聽老二一講,這風無垢也算是一個性格奇怪的人了。

  不過從這天的接觸來看,風無垢倒是顯然沒有對他現在的生活表現出太多的憤恨或是不滿,反而看他的樣子倒是挺自得其樂的。

  「風無垢自小就喜歡醫術,可能是因為母親的離去以及他本身性格低調,又不喜歡權利紛爭,風無垢在風月國裡也算是一個安靜的人,雖然不受眾人待見,但也不會引來殺生之禍,若是稍作比喻的話,和南國有名的閒散王爺趙紹差不多。」老二說道。

  趙紹啊?也不知道那傢伙遊歷到了何方。

  在南國放生的那些事情,不管是老二還是老四他們都未曾提及,看起來南國保密的功夫也是一流的,加上步風塵和五大長老他們也不想讓事情擴散開來,如今南國發生的事情沒有被人們得知也算正常的。

  「老二,聽說你如今進了風月國的皇宮是嗎?」我問道。

  「回王爺,僅僅是為了報答風公子的救命之恩,如今在宮中擔任風公子的護衛罷了。」老二回道。

  原來如此,不過好歹也算是可以在風月國皇宮裡走動的人。

 說完這些以後,老二就低著頭不說話了,看他一副等待接受命令的樣子我不由得苦笑出聲。

  「老二,知道我為何會讓你們離開辰國嗎?」未等老二回話,我輕歎一聲繼續說道,「愁天歌的野心之路已經在懸崖邊斷了,而今我不會再插手辰國的事情,也不會再為權勢而流血,老二,你也不必再奉我為尊,若是你有想去的地方儘管去就是。」

  輕輕拍了拍老二的肩膀,我笑著說道:「可不要因為我而改變了你心裡的想法,再這麼多人裡面你是跟在我身邊最久的一個,從小到大,你也算是與我一同長大的夥伴,如今我已經沒有理由再讓你為我拚死拚活了,你也應該有屬於你自己的生活了。」

  「王爺……」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過了,在這之後,就看他們的選擇了。

  ……

  ……

  天氣晴朗,萬里蒼穹一碧如洗,藍的清透迷人。

  風月國國都,月城。

  月城的建築不管是與風月國國內的其他地方,還是在其他各國的皇城相比都有些其獨特的地方,歷史上的月城一直都被喻為這大陸上最美麗迷人的城市,這裡曾經住過天下第一美人步風月,留下過這女子的足跡的城市,總是透著淡淡的浪漫迷人。

  月城的建築總體上偏白,雪白的牆壁,如玉一般清透的石路,清澈的綠水流淌其間,茂盛的花木點綴月城,大氣又不是精緻的美麗。

  如是愁天歌來到了月城的話,他定然會想到一個地方,那就是聖門的九重門;若是愁天歌還親眼看到了月城內的皇宮,那他也會想到一個地方,那就是九重門雪山上的宮殿,二者的相似之處令人浮想聯翩。

  「通海錢莊那裡可有什麼消息?」月城城內的一個臨河酒樓,纖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敲著半透明的玉酒杯,一襲月白色長袍曳地,有著銀白色長髮的男子靜靜站在酒樓扶欄處,淡漠的望著遠方蔚藍的海岸。

  碧藍無邊的大海,顯得異常平靜。

  「回門主,在風月國珍珠城內曾經有幾名男子在通海錢莊內取過出銀兩,這幾名男子手中所持有的銀票均是按著門主吩咐做過幾號的。」一戴著高帽子的老頭子站在了銀髮男人身後,恭敬的說道。

  「他們在何處?」清呷了一口酒,步風塵緩緩閉上了眼睛。

  「回門主,那人是一名擅長隱藏行蹤的高手,請門主責罰,我們並沒有得到那人確切的行蹤,只知道他們好像並不在城內,」頓了頓,那高帽子老頭又說道,「門主,老朽以為那前來取錢之人應該是有過易容的,從得到的消息來看,那人應該是門主所要尋找之人的屬下,排行老八,擅長易容之術與詐騙模仿之術。」

    「門主,屬下會派人繼續查探。」見步風塵沒有說話,這老頭了隨即說道。

  「不必了。」問題就此打住,步風塵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當初自然是知道愁天歌曾經給了他那幾個舊部下一些銀兩這些錢都存在了通海錢莊。

  那些舊部署在,不代表愁天歌也在風月國。

  更糟糕的是,步風塵現在也不知道愁天歌長什麼樣子。

  不過既然那幾個愁天歌的舊部署在這裡,他也有辦法讓愁天歌自己乖乖出來。

  「九皇子可還好?」換了話題,步風塵問道。

  高帽子老頭回道:「回門主,九皇子前些日子已經離開了月城,屬下會派人繼續保護九皇子的。」

  點了點頭,步風塵轉過身望著高帽子老頭,聲音冷了幾分,說道:「記住了,不可讓任何人太過於親近九皇子。」

  「是。」高帽子老頭低聲答了一聲。

  「下去吧。」

  高帽子老頭隨即離開,酒樓裡只剩下了兩個人,一個步風塵,一個閉著眼睛坐在椅子上面色蒼白的奇怪男子。

 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那閉著眼睛的男子身前,步風塵微微揚起了一絲笑意,伸手輕輕抬了抬男子的下顎,緩緩說道:「愁天歌,你這個愁天歌能不能把另外一個真正的愁天歌引出來呢?」

  輕輕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步風塵伸手將食指上的一點鮮血點在了男人的額頭間,原本一臉慘白的男人頓時恢復了活人一般的血色,胸腔明顯的上下起伏,空氣瘋狂灌入的同時這男人也漸漸睜開了眼睛。

  充滿了膽怯而又陌生的眼裡,已經沒有了一絲一毫曾經讓步風塵為之迷戀的神采。

  「你……你是誰?」瞪大了眼睛,這男人目不轉睛的盯著步風塵不曾移開一絲視線,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

  這裡是哪裡,他又怎麼會在這裡,待意識漸漸恢復,男子的記憶也漸漸恢復,記得,他在聖門經歷了第一次天雷之擊的時候就之感覺了一陣痛楚,而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活下來了?

  可這裡不像是聖門,而眼前這令人無法呼吸的銀髮男子又是誰呢?

  「田……你叫田什麼?」站在了男子面前,步風塵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這個一重門裡的普通弟子,就像是打量著一個陌生人那樣。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都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情。

  讓智者幫忙將這個本該因第一次天雷轟擊就死了的男人喚醒,給了這男人第二次活命的機會,步風塵並不是一個毫無索求的男人,偽善就更不是了。

  「田冉,他們……他們都叫我小田。」不知道面前這個過分俊美的男人是誰,小田卻在看了一會兒之後就再也不敢與之對視,低著頭望著地面,步風塵問什麼,他就答什麼。

  「田冉?」沒什麼印象,也不必記在心上,步風塵有些冷淡的說道,「一重門弟子田冉,看到門主還不行禮?」

  「門……門主?」田冉頓時愣住了,一下子就從椅子上滑落了下來,不由自主的就跪在了地上。

  「記住了,此刻你的名字是愁天歌。」

 


  第三十三章-冒牌?正牌?

  「風公子,去那裡呢?」一大早的時候,我就看到風無垢一個人從對面樓上走了下來,看起來是要出去的樣子。

  「王公子?」儘管帶著面具看不到風無垢的表情,不過這男人似乎是被我給驚嚇到了,一雙眼睛死死盯在我身上,嘴巴微張。

 「稍微有些熱,院子裡又沒有什麼人我就把衣服給脫了,王某沒有嚇到風公子吧?」笑了笑,我轉身走到了一旁拿過毛巾擦了擦有些汗濕的上身,隨即伸手拿過掛在樹枝上的衣服披上。

  難得恢復過來,一大早睡不著,我起來之後就跑到了院子裡練起了打拳踢腿,好讓雙手雙腿筋骨都變得靈活一些,一出汗熱了,就乾脆把上衣給脫了,本想在太陽剛剛出來的時候就把衣服穿上的,誰知道風無垢竟然也起的這麼早。

  天際邊微微有些透著紅光,此時的太陽也才剛剛冒了個頭而已。

  老四和老八都在房間裡睡的跟豬似的,老二昨天來過了之後就暫時離開了,我看他現在不像是風無垢放在外邊兒的眼線。

  「額?,沒……沒有。」波浪鼓似的搖著腦袋,風無垢有些窘迫的連忙將他放在我身上的視線移開,若不是他臉上戴著面具,我倒是真想看一看他現在是不是有在臉紅。

  都是男人,不過是看了一下而已,用得著這麼害羞嗎?

  「風公子,可以了。」還要跟姑娘似的,我穿好了衣服以後喊一聲,風無垢才敢重新轉過身來。

  「風公子,這麼早去哪兒呢?」穿好了衣服之後,我順手也將頭髮重新綁了綁。

  「去外面走一走。」說完之後,風無垢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又小心翼翼的問道,「王公子……要一起嗎?」

  主動邀請嗎?受寵若驚啊。

  我笑了起來,說道:「當然。」

  風無垢不但是風月國的皇子,也是花林澗的主人,一同出門之後,風無垢熟門熟路的就帶著我在珍珠城的小巷子裡轉了起來,此時天色尚早,珍珠城裡並沒有幾個人出來。

  「王公子是從外地來的吧?」走在前面,風無垢輕聲說道,「聽王公子的口音,是不是從辰國而來呢?」

  「風公子曾經去過辰國嗎?」我跟在後面走著,越看風無垢的背影越覺得和步風塵很像,這背影太過於相像,以至於讓我有了一種上前靠上去的衝動。

  深吸了一口氣,我盡量壓制住自己四處亂湧的不安情緒,就算是思念那男人,也不用到了這等飢渴的地步吧?

  「沒有,我從未踏出過風月國一步,」風無垢淡淡說道,「只是曾經見過一些從辰國來的客人,他們的口音與王公子有些像,所以才覺得王公子是從辰國來的。」

  「嗯,這是我第一次來到風月國。」

  低牆矮樹,安靜的城鎮還微微透著一些濕氣,空氣裡漸漸瀰漫起一股淡淡的奇怪的味道,稍微有一些腥,但更多的卻是清新冰涼。

  「這是什麼味道?」微微皺起了眉頭,我好奇的問道。

  「味道?」風無垢腳步一停,而後回頭看了我一眼,男子的嘴角一揚隨即笑了起來,「王公子還沒有見過大海吧?這是大海的味道。」

  大海?

  藍色的浪頭翻滾起伏,海風吹拂,大浪拍打在岩石上震耳欲聾。

  放眼望去,那是一片沒有邊際與天相連的地方,淡藍色的海水,淡藍色的天空,天水一色,大概就是這般吧。

  我曾經見過大江,見過大河,卻還是第一次看到過大海。

  一層層的海水捲過來朝岸邊撲來,在還沒有到達沙灘的時候海水就在空中凝結大大的浪花,最終成為一排白色的浪花拍打在岸邊沙灘上。

  大海比大江要廣闊,比大河要清澈美麗,這般的壯麗多姿,讓人禁不住看過一眼就再也無法忘記它的美麗。

  難怪,當年的步風塵會選擇在這裡生活下來。

  「真美。」我由衷的讚歎道。

  「王公子,大海上的日出更美。」風無垢隨意的坐在了透著淡金色的細沙沙灘上,這男子竟然還把鞋襪也脫了,雙腳在地上踩出了幾個腳印。

  學著風無垢的模樣,我也把鞋襪脫了,赤裸的雙腳觸及沙子時那感覺真是太美好了,這沙子怎麼會如此柔軟而又溫暖呢?

  當太陽一點一點的從海天相接之處浮起時,原本蔚藍色的海面也漸漸染上了幾分瑰麗的顏色,與大海有關的景色,似乎總是這般壯美得令人難以形容。

  「風公子以往都是一個人出來看日出的嗎?」坐在了風無垢身旁,我望著大海上的日出與風無垢聊了起來。

  這般美麗的景色,本應該與最為心愛的人在一起看才是。

  「嗯。」風無垢淡淡答了一聲。

  「風公子難道沒有喜歡的人嗎?」我問道。

  風無垢也不小了吧,作為一個皇族,到了這個年齡還沒有成婚的已經算是屈指可數了。風無垢沒有競爭皇位的資本,自然也就沒有競爭皇位帶來的壓力,他若是願意的話,大可以帶著喜歡的人來到珍珠城裡修養。

  只是此次看起來他也是一個人來,雖然他身後跟了不少人,倒如此刻藏在暗處悄悄包補著,也可以說是監視這風無垢的那些人。

  下意識的輕輕搖了搖頭,風無垢突然又停了一下。

  「呵呵,看來風公子也是有意中人了。」深吸了一口氣,我往後一倒躺在了沙灘上,望著蔚藍的天空,淡淡說道,「風公子,人生在世也就這麼幾年的時間,該抓住的總該去抓住,莫讓機會時光都如這指尖沙一般匆匆流逝了……」

  「王公子……有喜歡的人了?」風無垢輕聲問了一句。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看了日出之後就該回去了,只是當我試圖伸手將風無垢從沙灘上拉起來的時候,這男人卻有些奇怪的避開了去。

  我不由得啞然失笑,難不成風無垢也和我一樣有著不小的潔癖不成?我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只是回去的路上,一直走在前面的風無垢卻突然帶著歉意的說了句話。

  「王公子,剛剛……真是抱歉,我並不是故意要……要避開公子的。」

  這種事情,他竟然還放在了心上。

  到了客棧之後,風無垢與我道別,看的出來這男人今天的心情還不錯。

  「王公子,多謝你……多謝你將我當成了朋友,而不是一個皇族。」淡淡一笑,風無垢隨即就轉身離開了。

  這聰明的男人,又是何時覺察到我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呢?

  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由感歎,和風無垢接觸的越多,就越發現他和步風塵之間真的相差很多……

  回到了房間稍微清洗了一下身體,換過衣服準備出門用飯的時候,老四就風風火火的衝了過來,氣喘吁吁的跑到了我面前,壓低了聲音的急聲說道:「王……王爺,不好了!出了奇怪的事情了!」

  「老四,你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有見過,今天是見了鬼不成,急成這個樣子。」有些訝異的望著有些一驚一乍的老四,我笑著把老四拉進了房間裡,倒是要聽一聽老四是見了什麼事情,竟然驚訝成這副模樣。

  進了房間以後,老四離開就轉身把房間的門窗都給關了起來,確定房間裡沒有其他人之後,老四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我坐在桌邊倒了杯水遞過去,看老四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心情也有些緊張了起來,說道:「看到什麼事情了,喝口水慢慢說。」

  拿起水杯一口飲盡,老四在平復了心情之後皺著眉頭沉聲說道:「王爺,還有一個您。」

  「什麼?」我不由笑了笑,什麼叫還有另外一個我?

  「王爺罵我剛剛得到一個消息,風月國的國都月城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這個人……這個人自稱來自辰國,叫……叫愁天歌!」老四忿忿不平的急聲說道,「王爺,居然有人敢冒充您啊!」

  「哈?」

  我沒有聽錯吧,有一個叫愁天歌的人來到了風月國,自稱是從辰國逃亡出來的前攝政王,而且這個冒牌貨愁天歌還得到了風月國的接待。

  更讓我驚訝的好在後面,老四很快又說道:「王爺,與那冒牌貨一起來到風月國的還有南國的小王爺趙紹,就是因為趙紹的特別引見,風月國才留下了那冒牌貨!」

  「啥?!」

 


  第三十四章-被詛咒的人

  這個世界上只會有一個愁天歌,獨一無二的愁天歌,怎麼可能會有兩個愁天歌呢?只是如果兩趙紹都沒有認出來那個愁天歌是假的話……

  一股寒氣猛然竄上我的脊背,難道,難道是之前被雷劈的那個身體又活過來了?呵呵,不會吧,不會吧?!

  難不成我愁天歌也會變成像步風塵那樣成了兩個人不成?不,不會的,不應該啊,我又不是步風塵,說不定這僅僅是偽善步風塵故意給我設下的圈套,偽聖不也說過了嗎,讓我不要待在風月國,或許這就是原因之一。

  只是,只是一想到愁天歌也肯能會有兩個,我就開始頭暈腦袋大,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另外一個愁天歌的話,我想我也能體會步風塵的感受了,真是恨不得立刻把對方給抹除掉啊,更何況步風塵那種還是共用同一個身體。

  「王爺,現在怎麼辦?」老四擔憂的問道。

  輕歎一聲,群毆輕輕捏了捏眉心,思考片刻之後問道:「老四,消息屬實?」

  「千真萬確!」老四點頭說道,「老二也知道了這事情。」

  「那老二呢?」我隨即問道。

  「王爺,老二還在珍珠城等著您的吩咐,不敢輕舉妄動。」聽老四這麼一說,我稍微安心了一些,在弄清楚局勢之前可不能讓老二輕易去到風月國的國都,如果真的是偽善步風塵佈置下來的圈套,老二就該真的跳進去了。

  好在,除了老四和老九被步風塵看到過以外,我其他幾個時下步風塵都沒有見過。

  「很好,暫時讓老二待著不要亂動。」深吸了一口氣,我沉聲道,「老八呢,把他給我喊過來,有些事情要問問他。」

  「是。」老四回道。

  不過一會兒,老八就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

  「王爺,有什麼吩咐嗎?」

  招了招手讓老八坐下,我問道:「老八,你們可在風月國裡去過通海錢莊?」這是另外一個我擔心的問題,當初我給他們這幾個人的錢都存在了通海錢莊,通海錢莊是偽聖的,可也是偽善的。

  以步風塵的智慧,偽善大可以通過遍佈四方的通海錢莊搜尋我的行蹤,我這幾個部下也是一樣。

  「去……去過了。」大概是看我臉色嚴肅,老八吞吞吐吐的說著,一邊低著頭說道,「不過王爺,我去的時候易了容,回山谷的時候也特別迂迴路線,就算是有人跟蹤的話也應該被甩掉了。」

  見老八那副戰戰兢兢的模樣,我苦笑著擺了擺手,說道:「好了,別那麼緊張,我只是問一問而已。」

  我很熟悉老八,這老八武功糟糕透頂,可是易容模仿逃跑的功夫卻很了得,只怕就算是我也難追到老八,而老八的易容術,我估計就算是步風塵也看不出來。

  還好是老八去的通海錢莊,換做其他人的話,只怕行蹤早已經被步風塵給知道了,雖然不知道步風塵是不是真的有在利用通海錢莊搜尋我的蹤跡,但謹慎行事總是好的。

  那麼……要去風月國的國都月城看一看嗎?

  心裡癢癢的,沒有親眼看一看那冒牌愁天歌的話總是沒有辦法讓心安靜下來,可又怕去了中了不放你剛才的圈套。

  如果真的是步風塵設下的圈套,不得不說,那個偽善對我的瞭解還挺透徹的,是抓准了我一定會去嗎?

  呵呵……想要抓到我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啊。

  只是,就算逃,又能逃到哪裡去?而我為什麼又要逃呢?

  僅僅是因為偽聖讓我避開偽善,還是因為我知道偽善此刻一定是在生我的氣呢?

  真如偽善所言,在不久之後偽聖和偽善就會真的分開變成兩個人了,到了那時,我也不存在如今困擾心頭的矛盾。

  無論如何,總該去一趟月城。

  微微挑了挑眉,我嘴角一揚朝老八說道:「讓老二過來一趟。」

  ……

  ……

  「王爺,真不要我去呢?」老四苦哈哈著一張狐狸臉。

  「不能去,月城裡可能有認識你的人,你就先回山谷裡去好了。」若是讓偽善看到了老四,偽善不也就知道我在附近了?

  如今,不管是偽聖還是偽善都不認識的人只有老二、老八和現在的愁天歌,就算是站到了步風塵面前,那傢伙也不一定就能認出我來。

  打發了老四會山谷,去月城的人裡就剩下了我和老二及老八。

  不過,我也不會那麼傻如同普通百姓一般正常的進出月城,步風塵既然能夠在凡間開錢莊四處撒網設立眼線,他也就能在這麼多年的歲月裡一點點的將屬於他自己的勢力滲透風月國,畢竟,風月國和他也有些淵源。

  明面上是說聖門不得插手凡間之事,可步風塵哪裡會是乖乖遵守規則的人物。

  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既然不能堂而皇之的在步風塵的視線下進入月城,我也有其他的辦法進入月城,就在我的面前不是就有一個可以隨意進出月城的皇族嗎?

  「老二,你是說這幾天風無垢也要準備回到月城嗎?」聽了老二的消息,我只能感歎天助我也。

  「回王爺,是的。」老二皺著眉頭,說道,「王爺,這風月國裡竟然有人敢冒充您,我們雖然已經退出了朝廷紛爭,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那冒牌貨利用您的名聲四處行騙。」

  「是啊,是啊!我們去月城看一看,到底是誰敢冒充您!」老八忿忿不平的說道。

  之所以挑選老二和老八陪著,其原因之一也是因為他們兩個人不知道我有一段時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模樣,若是讓老四也陪著,萬一在月城裡的那個冒牌貨愁天歌真的是我之前被雷劈的那個,保不準老四他們會被騙了也不一定。

  小心駛得萬年船,在陰溝裡翻船的事情我不想再來第二次。

  「王爺,我已經與風公子進了,說您是我許久未見的大哥,此次回到月城也想讓您隨行,這件事情風公子已經欣然答應,屆時我們跟隨風公子的隊伍一同回到月城。」進到此處,老二頓了頓,遲疑了片刻之後小聲說道,「王爺,您如此謹慎,莫不是風月國有對您不利的人?」

  不由笑出聲來,我輕歎一聲,苦笑著說道:「對我不利的人倒是沒有,就是之前不小心惹了一個麻煩的人物,要是讓他知道我也在風月國的話,我可是會有大麻煩的,所以對於我的行蹤你們務必保密,明白了嗎?」

  ……

  ……

  沒過兩天,風無垢就已經準備好了回到月城的車馬,我和老八作為老二許久未見的結拜兄弟也跟著一同坐上了馬車。

  老二騎馬在外邊而護送,我和老八坐在一輛馬車裡,只是老八那傢伙坐不住,車隊才剛剛出了珍珠城的城門他就跑出去跟在老二後邊兒騎馬了。

  大概是和步風塵坐馬車習慣了,我如今也懶得騎馬,乾脆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

  珍珠城離月城並不是很遠,大約走上一天就能到了,我們早上出飛門,可以在晚上的時候到達月城。

  行了大概半天的時候,車隊在一處河邊停了下來,眾人稍作休息之後再繼續前行,只是那風無垢卻一直躲在他自己的馬車裡不出來,就算是吃飯也是一個人在馬車裡用過了也不出來,倒真是個性格奇怪的皇子。

  「老二,風無垢一直都是這麼有個性的人嗎」我問道。

  老二在風無垢身邊待的時間更長一些,應該也更瞭解風無垢一些。

  「風公子自幼喪母,又有國師預言是不該存活世上的人,無人願意接近風公子,他的性格難免孤僻。」輕輕一歎,老二不誤惋惜的說道,「其實風公子是個性格很好的人。」

  聽老二的語氣,我挑了挑眉,笑著說道:「你喜歡他?」

  「王爺……」

  「呵呵。」笑了笑,我望向了風無垢的馬車,思慮片刻之後就走了過去,大約是同行人的關係,當我走過去的時候也沒有人阻攔。

  「風公子,我是王月。」我在外面輕輕喊了一聲。

  「王公子,有什麼事情嗎?」馬車車窗的簾子一掀開,戴著面具的男子瞪著一雙好看的眼睛望向了我。

  「沒事情就不能和殿下聊一聊了嗎?」我沖男人輕輕一笑。

  「啊……自,自然不是。」一時結巴了起來,風無垢一會兒低頭移開了視線,一會兒有瞪著眼睛望著我。

  「風公子,我臉上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嗎,需要這樣一直盯著在下看。」微微一挑眉,我輕笑了一聲說道。

  「沒!沒有!」連連搖頭,若不是風無垢的臉被面具給擋住了,我想這有些純情的男人此刻該紅透了一張臉吧?

  哎,這性格倒是可愛,只是未免有些單純的過分了,難道在此之前風無垢都沒有和誰接觸過嗎?

  「風公子,打算讓我一直站在這裡嗎?」抬頭看了眼透著火辣辣陽光的天空,我苦笑著望著這個呆掉了的男人。

  ……

  ……

  掀起了馬車簾子,可以讓人更好的看到沿路的風光,風月國內極少有大山,放眼望去皆是一片廣闊的綠色平原,藍色的天,綠色的地,在遠處相連在一起顯得格外空曠,在這樣的地方騎馬定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風公子,不介意我把簾子掀起來嗎?」坐在了風無垢的馬車裡,我回頭看了眼坐在角落裡的白衣男子微笑著說道。

  搖了搖頭,風無垢喃喃說道:「不,剛剛好……剛剛好。」

  剛剛好?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說起來剛剛風無垢脫口讓我進馬車裡的時候,這男人話一說完好像就突然後悔了似的。

  風無垢似乎在刻意拉開與別人的接觸,難道真的和我一樣有奇怪的潔癖?

  「殿下,要回到月城了,看你的樣子……似乎並不是特別高興?」坐在馬車邊上吹著風,我一邊和坐在馬車角落裡的風無垢聊著天。

  要一直一個人待著直到月城的話,也未免太無聊了一些,和老八聊天?算了,我對老八都那麼熟了,那傢伙也忙著和老而聊天,倒不如找風無垢說說話,這傢伙的性格的確挺溫和的。

  「沒有。」搖了搖頭,風無垢淡淡說道。可是看他這個表情,分明就是不太願意回去的樣子。

  盯著男人臉上的面具,我笑著說道:「或許比起這天高海闊的世界,皇宮確實是有些煩悶了吧,殿下,為什麼不以真面目示人呢,您……一定是個美男子吧。」

  風無垢一愣,連連搖頭,低聲說道:「王公子,這裡沒有什麼外人,你還是不要叫我殿下了。」

 「無垢。」直接喚了這男人的名,我說道,「你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無垢,可否呢?」

  風無垢想要把話題引開嗎?呵呵,想要在我面前耍這些小把戲,風無垢也太嫩了一些,這男人還真是不適合在皇宮裡帶著,真不知道以風無垢這般性格是怎麼在凶險萬分的皇宮裡活下來的。

  趙紹能活下來,不僅僅是因為趙紹的閒散,更因為他的身後有個不捨得趙紹死的老皇帝,可是風無垢有什麼呢?誰也不願意接近他。

  風無垢的面具,風無垢離奇的死而復生,風無垢與步風塵相似的身形都讓我有了一種無法確定的直覺,難道會和步風塵有關嗎?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隱隱之中好像已經快要抓到點了,可總是還差了那麼一點點就能看清楚事情的真相。

  「王公子……」風無垢突然輕輕喊了一聲。

  「不是說了直接叫名字嗎,無垢。」我笑了一聲說道。

  「王……王月。」那男子似乎深吸了一口氣,聲音裡多了幾分惆悵,「你不怕我嗎?」

  我挑了挑眉,不解的說道:「因為無垢是風月國高高在上的皇子,所以我就得怕你嗎?呵呵。」

  「不,不是這個,」男子苦笑了一聲,說道,「你可能還不知道關於我的一些事情,如果知道了,或許你就不會再待我這麼可親了。」

  風無垢繼續說了下去,聲音輕淡而落寞:「王公子,你可知道凡是和我太過接近的人最後都會死去,這麼多年以來,我也不記得有多少是因為我而死了的,就算如此,王公子也敢繼續與我一同待在同一個車廂裡嗎?」

  「呵呵……」我不由得笑了起來,這樣的說法我倒還是頭一次聽到。

  見我笑了起來,風無垢更加認真的說道:「王公子,我不是在開玩笑,曾經有一個侍女僅僅因為不小心將茶水潑灑在我身上就上吊死了,在風月國的皇宮裡,我風無垢是個被詛咒的人,凡是與我接近的人都會莫名其妙的死掉,就算是這樣,王公子也還能笑……」

  在這男子還未說完話之前,我就伸手輕輕拍了拍風無垢的肩膀,笑著說道:「鬼門關裡我倒是走了不止一次,再走一次的也無妨。」

  「這個世界裡哪裡會有什麼被詛咒的人,無垢,旁人的話語有時候並不需要放在心上。」

  風無垢愣愣的望著我,而後一聲歎息轉過頭去,苦笑著說道:「王公子,你還是下去吧,無垢珍惜你這個朋友,不想害了你,或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被詛咒的人。」

  「無垢是因為這個原因不願意回到皇宮裡的吧?」望著那藍天白雲,我瞇著眼睛說道,「人生在世也就這麼點時間而已,無垢,何須在意他人說什麼呢?何須在意他人的眼神呢?自己的路總該自己去走,活得開心就好了。」

  「為自己而活?」輕輕一歎,風無垢說道,「王月……謝謝你。」

 「別人或許會覺得無垢被詛咒的人,可我並不這麼覺得,就算是王某真的死了,那也和風無垢沒有關係。」再洗拍了拍風無垢的肩膀,我笑著說道,「看,我這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

  難道拍拍風無垢的肩膀我愁天歌就會死了?呵呵,若真是那般,我倒是很想看一看是誰敢來勾我的命。

  「王月,你有喜歡的人嗎?」風無垢突然問了一句。

  喜歡的人嗎?我笑著點了點頭,有吧,是有喜歡的人。

  「被王公子這樣的人喜歡著,那人一定很幸福……」

  ……

  ……

  風月國-月城

  「那個人就是在辰國有這魔王之稱的愁天歌?看起來不像啊,聽說愁天歌雖然外號魔王,不過那模樣倒是英俊瀟灑的很,可是剛剛的宴席上你也看到了吧?長得一般般也就算了,那畏畏縮縮的樣子那裡像個權傾天下的攝政王該有的樣子。」

  「呵呵,誰長得呢,都說愁天歌早就死了,說不定這個冒牌貨呢。」

  皇宮裡,幾個皇子湊在一起互相聊著天。

  「聽父皇的意思是想拉攏愁天歌,這個魔王在離開辰國的時候也帶了一批珠寶黃金出來,有錢有實力的很。」

  「哪裡啊,我們風月國難道還不夠有趣嗎?珠寶首飾,我們風月國不比哪個國家多?」一人神秘兮兮的說道,「聽說,這次父皇隆重接待了愁天歌,是因為國師的關係。」

  「哎,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非得讓我們都一一回來,哪個倒霉鬼也會回來的吧?」

  「嘖嘖——小聲點,你們也知道的,誰要是惹了哪個倒霉鬼最後就一定會死,避開他就是了。」

  「哎,說的也是,父皇怎麼還讓那個該死的倒霉鬼活著,但催悄悄殺了不就得了,記得嗎?幾年前三公主的一個侍女故意把熱水潑在了那倒霉鬼身上,結果那侍女當天就莫名其妙的上吊死了,我那可憐的三妹從此也瘋了,想想就可氣!」

  「難道就沒有可以除掉那倒霉鬼的辦法嗎?他活著的一天,我心裡就不舒服!」

  「好了,好了,都別說了,你們也都忍著點,可別對那倒霉鬼動手,按倒霉鬼就是個被詛咒的人,我們離他越遠越好。」

  「父皇就應該把他流放到國外去……」

 

 

  第三十五章-回宮

  朦朧的銀白色月光籠罩下的城市,透著雪一般的白,乾淨而又充滿神聖的威嚴感,風月國的國都月城,竟然和步風塵的聖門九重門那麼像,誰看到了都會覺得步風塵不可能和風月國沒有關係吧?

 騎在了馬上,一路來到了月城城門外,高大的白色城牆即使在夜裡也是美的不似人間之地。

  「哇,好漂亮啊!早就聽說月城是這世間最美的城市,今天看到了才知道原來還真是這麼一回事情。」老八讚歎不已的說道。

  此時的城門早已經關閉,守城士兵看到了行到門外的車隊,站在城牆上大聲朝我們喊道:「是何人在外?」

  老二騎著馬上前大聲喝道:「九皇子殿下回宮,速速開門!」

  風無垢原來是排行老九啊,我騎馬與老二他們並排走在一起,不一會兒城門就從裡面打開了,我們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行走在人煙稀少的街道上一路直接去到了月城的皇宮,當看到皇宮的時候我不由感歎,和步風塵雪山的宮殿可真像啊。

  步風塵,也在這皇宮裡嗎?

  呵呵——那男人應該怎麼也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快就跑到虎口裡來了。

  「殿下,這樣好嗎?讓我們也一同進到皇宮來,若是會給殿下添什麼麻煩的話,我們還是住到外面比較好吧。」到了最後,風無垢竟然也讓我和老八一同進了風月國的皇宮,在某些方面來講,這九皇子也算是膽子大了。

  「王月,不是說好了叫我的名字嗎?我希望……你不要也稱呼我為殿下。」淡淡一笑,風無垢說道,「我住的宮殿平時是不會有人過去的,王月你們也住在那裡吧,你們是我的朋友,受我邀請來到皇宮也是可以的。」

  「那就盛情難卻,多謝……多謝無垢了。」

  風無垢恬然一笑,柔聲說道:「那……你們就先休息吧,此時回來,我必須先向父皇說一聲。」說完之後,風無垢隨即就離開了。

  正合我意,如今我這個愁天歌住進了皇宮裡,那個冒牌的愁天歌也是在這個皇宮裡吧?

  真想立刻就去看一看,那冒牌的愁天歌到底是誰,還有趙紹那個白癡又在那裡,竟然會連我都不認識了!

  ……

  ……

  風月國-皇宮

  「哈哈哈哈……王爺真是風趣幽默啊,來來來,乾杯!」大約五十歲左右身著皇袍的男子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捋了捋黑色長鬚,風月國的皇帝微笑著說道,「王爺,您在朕的風月國裡就是貴客,在皇宮中也請隨意。」

  「多謝陛下,愁某在此敬陛下一杯。」一舉酒杯,一看似面貌平凡的男子淡然一笑,舉手投足之間也有那麼幾分意思。

  眾人圍坐湖邊暢飲欣賞歌舞,把酒言歡,好不歡樂。

  幾個皇子坐在底下悄聲議論了起來。

 「怎麼感覺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變了不少,那時候唯唯諾諾的好像受驚的小鹿似的,現在這個樣子才像一個梟雄嘛!四皇子喝了杯酒,眼睛色迷迷的瞄著湖面舞台上翩翩起舞的女子。」

  「說不定那個時候是偽裝吧,嘖嘖,真是個狡猾聰明的男人。」瞥了眼那平淡無奇的男子,六皇子搖頭歎道,「不過怎麼看都不覺得這男人像是傳聞中的那樣有魅力,不是說連南國的新皇帝都喜歡愁天歌嗎?可是明明這麼普通,哎,不明白。」

  「喂,不過那愁天歌旁邊的黑衣人是誰?看起來怪可怕的,看一眼就覺都脊背一陣陣發冷。」五皇子打了個寒戰,悄悄瞥了眼一直安靜坐在「愁天歌」身邊的神秘黑衣人,就像是眼睛被刺到一下連忙又收回了眼神。

  田冉深深吸了口氣,壓抑著心裡的恐慌,在與風月國的皇帝聊了幾句之後悄悄看了眼坐在他旁邊的黑衣男人。

  一個黑色的大斗篷將男人的全身都遮蓋住了,整個人就只是露出了略微有些上薄下厚,刀片似的雙唇以及稍微有些瘦削的下顎,冰鋒一般的氣質始終讓人不敢與這男人說上一句話。

  田冉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始終不明白為什麼他會突然醒過來,為什麼這如傳說一般存在的聖門門主會在他的身邊,會強迫他改名叫愁天歌,會強迫他改變舉止。

  那個叫愁天歌的男人,聽人們說從辰國裡逃出來的一個王爺,可是和他有什麼關係呢,和門主大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些問題,田冉都不敢問。

  他能做的,就是盡全力按照門主所說的去做,去模仿那名叫愁天歌的男人。

  「九皇子殿下回宮——」

  宮裡的公公突然扯著嗓子尖銳的喊了一聲,原本和樂的酒宴莫名的冷了一下,幾個皇子紛紛露出厭惡的表情來,就連風月國的皇帝都有些臉色僵硬。

  「陛下……」依偎在皇帝身旁的貴妃輕輕推了推男人。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皇帝揮了揮手,貴妃隨即離開。

  「那女人真是的,就這麼走了,她倒是不用看到那倒霉鬼了,我們還得在這裡看著,呵呵,真是掃興。」四皇子輕哼一聲,低頭猛喝一杯酒忿忿不平。

  步風塵淡淡看了眼那遠遠而來的戴著面具的男人,拿起酒杯輕呷了一口,面無表情。

  ……

  ……

  「風月國的皇宮裡一直都有一個傳聞,凡是和九皇子太過接近的人最後都會莫名其妙的死去,雖然這說法未免有些誇張過分了,不過風月國皇宮裡也不是太平一片,還請王爺諸事小心。」幫我將行李拿進了屋子裡,老二一邊收拾,一邊低聲說道。


  坐在桌旁望著窗外的月色,我喝了口茶水,看著老二忙碌的身影,笑著說道:「老二,你難道忘了我是誰了嗎?」

  「我愁天歌,什麼樣的皇宮凶險沒有經歷過,想要在這皇宮中給我下絆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老二,說出這種話來你是不相信我呢,還是覺得我愁天歌死過一次之後就變得脆弱了?」我半開著玩笑說道。

  哪知道老二一下子就驚得立刻轉過身來,聲音也變得嚴厲了起來:「王爺,請您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老二,你是怎麼了?」老二在我面前從來都是溫順的,可還是第一次敢這麼氣沖沖的對我吼,我有些好玩的望著他。

  「王爺……」欲言又止,老二一聲歎息之後苦笑這說道,「王爺,請您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了,我……我們已經失去過您一次,不想再失去您第二次,那王爺……您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

  我喊了一聲老二的名字:「李律。」

  老二的身形頓時一停,這麼多年,他難道以為我已經忘記了他的名字了嗎?

 看著男子的背影,我繼續說道:「你跟在我身邊有不少年了吧,李律,難道不想回家嗎?」

  「王爺?」老二一下子轉過身來,皺著眉頭說道,「王爺,你是要趕我離開嗎?」

  「李律,時間太久遠你都忘了當初跟在我身邊說的話嗎?你助我登上皇位,而我則出兵幫你報仇。」輕聲一歎,我苦笑著說道,「如今我已經不想登上皇位了,可你也不能白白跟在我身邊為我辦事幾十年什麼回報都不得到。」

  老二低著頭沒有說話,眉頭皺得都成了山巒。

  「待我處理完一些事情之後就陪你回去報仇,」我起身走了過去輕輕拍了拍李律的肩膀,微笑這說道,「你覺得我愁天歌會是不守信用的人嗎?這些年以來我也暗中幫你做了一些準備,如今該是你回去的時候了,李律,時間不等人,知道嗎?」

  「王爺,屬下……」

  「好了,好了。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把老二給趕了出去,我走到了窗戶邊將窗戶關了起來。

  今天晚上,風月國的皇帝是在宴請冒牌愁天歌喝酒吧?呵呵,不急不急,反正是在同一個皇宮裡,總會有見面的時候。

  在此之前,我可得好好休息一下了。

 

 

第三十六章-懷疑

  「真是個秋風送爽呀的日子呀呀呀嘿,老八我四處轉呀——啊啊——王爺?」

  「老八,你跑哪裡去了?」

  這一大清早的,剛剛出了門就碰到了扭來扭去的老八蹦著回來,不過老八手上拿著的是什麼,不是易容的面具嗎?還有那衣服是怎麼回事,不是風月國皇宮裡護衛的衣服嗎?

  「王……王爺……」戰戰兢兢的往後退,老八笑得尷尬。

  「你這小子,給我過來!」大步走過去,我伸手就揪住了老八的耳朵往花園裡走,「跑哪裡去了,給我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王爺,王爺饒命啊!」

 結果是,老八昨天晚上剛剛來到風月國皇宮之後聽說了皇帝宴請冒牌愁天歌,於是就偷了件衣服,易容之後偷偷跑了出去在皇宮裡四處溜躂,悄悄跑去看了看昨天晚宴上的冒牌愁天歌。

  「沒被發現吧?」我問道。

  這小子,膽子真是夠大的,居然敢給我一聲不吭的就跑了去。

  「嘿嘿,王爺,我老八辦事什麼時候讓您失望過?」揉了揉鼻子,老八義憤填膺的低頭悄聲說道,「王爺,那個愁天歌果然是冒牌的,昨天晚上的時候我悄悄看了一眼,和您長得根本一點都不像,那冒牌貨哪裡有王爺您的半分高貴啊,就跟路人似的,比我老八長得還平凡!風月國的人眼睛都瞎了嗎?就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是您啊!」

  我瞇著眼睛想了想,繼續問道:「那冒牌貨的旁邊可有什麼特別的人跟著?」

  老八抓抓腦袋,搖了搖頭說道:「這我沒有注意看,怕被人發現,就看了一眼,不過昨天我倒是看到那風無垢了。」

  說什麼,什麼人就到。

  「王月,是你嗎?」不遠處一個白色的人影翩然而至,風無垢的聲音從樹叢間傳來。

  「好了,你注意點不要亂跑,還有,回去之後把你昨天看到的冒牌人的模樣給我畫下來,晚上的時候拿給我。」我說道。

  「好的,王爺。」老八答道。

  我使了個眼色讓老八離開,老八嘿嘿的笑著就跑了,腳底給抹了油似的,這兔崽子跑的這麼快,誰能抓得到他啊?

  不過一會兒,風無垢就從附近走了過來,左右看了看只有我一個人,男人微笑著說道:「王月,剛剛是誰在那裡嗎?」

  「啊,是我八弟,他這幾天有些著涼了,正在家裡休息呢。」我看了看還不錯的天色,笑著說道,「無垢,要一起散步嗎?」

  「嗯。」

  早上的這個時候,作為皇子的風無垢應該是要去向皇帝太后這些人請安才是,不過看風無垢的模樣,顯然是沒有去給任何人請安的意思。

  或者說,風無垢真的是在皇宮裡不受歡迎,也就免了每天去請安的麻煩。

  「王月,想去風月國的皇宮花園看一看嗎?待在皇宮裡很無聊吧?呵呵,不好意思讓你們留下來陪我。」風無垢苦笑這說道。

  「無垢,怎麼這麼講呢?我們留下來可是為了和老二多待一會兒。」我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

  在皇宮裡。若是沒有風無垢相伴的話出了他的宮殿我們並不能隨意去哪裡,不過九皇子住的地方也不小,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儘管皇宮裡面的人不待見風無垢,但是給風無垢的東西一樣都不少。

  一路上藏匿在四處的護衛,絲毫不遜色於其他皇子的宮殿,美味的食物,漂亮的衣服,甚至還可以隨意進出國都,即使是夜裡城門關閉的情況下,這個皇子還毫無畏懼的帶了幾個陌生人進到皇宮裡。

 從某些方面而言,風無垢的「特權」也不少,更甚者可以說這個傢伙真是有夠肆無忌憚的。

  「啊?」聽我這麼一說,風無垢一下子就露出了愣愣的表情。

  我不由得笑了起來,輕輕拍了拍風無垢的肩膀,說道:「開玩笑的,我們不是朋友嗎?更何況,若是沒有無垢的話,我還不能進到這漂亮的皇宮裡。」

  行走在皇家花園裡,這裡的景色的確很美,只是我早已經見識過辰國的恢弘,南國的雅致,聖門的恢弘壯美,如今不管再看到什麼景色都不會顯得太過驚訝了。

  「王月,你不是一般人吧。」走著走著,風無垢突然說了一句。

  「嗯?」正想繼續聽風無垢講下去的時候,迎面就聽到了一些輕浮的嬉笑聲傳來。

  拐了個彎,我和風無垢正正的撞上了宮裡的幾個皇子,可惜了,白白流淌著天下第一美人的血脈,這些個皇子卻一個個長得不那麼如人意,並不是說五官不好,而是一看就是酒色過度導致整個人都變得油膩而帶著髒的感覺。

  和風無垢乾淨清爽的氣質相比,實在是讓人看都不想看一眼。

  這種廢柴皇子我算是見得多了,都是些垃圾而已,出身高貴的垃圾。

  「喲,這不是九皇弟嗎,真好啊,也只有九皇弟不用向父皇請安了。」

  「哎,真是糟糕啊,一大早出門就看到了髒東西,晦氣!晦氣!我們趕快走吧,看了礙眼,哼——」嫌棄的哼了幾聲,幾個人說著就要走其他的小路離開,風無垢並沒有任何的表示,顯然已經習慣了這些個垃圾的冷言冷語。

  能離開最好,省得我也看了礙眼,一大清早的碰到這麼些垃圾也真是晦氣。

  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其中一個人突然又停了下來,那惹人討厭的小眼神兒瞟了過來:「我沒有看錯吧,倒霉鬼……哦,不,應該說是九皇弟的身邊也會有人嗎?」

  「嘖嘖——這位朋友,可不要和九皇弟離的太近啊,唔,我不過是善意的提醒而已,和我九皇弟離的太近的話可是會發生不好的事情,我們不想看到這樣一位……一位特殊又吸引人的朋友遭遇到什麼不測。」幾個人說笑著就要走過來。

  呵呵,這幾個白癡傢伙是在做什麼?

  我現在是該出手呢,還是出手呢?果然還是應該出手吧。

  手掌微微一翻,我悄悄瞥了眼地上的一顆石子,暗中送了一股真氣出去,就在其中一個人剛剛邁出一步的時候小石頭剛好就滾到了那人的腳底下。

  「砰——」重重的一聲滑到聲。

  「哎喲,疼死我了!」高貴的皇子摔了個狗吃屎。

  「呵呵,與其擔心我,諸位還是好好看自己的腳下比較好。」笑著說了一聲,我拉著風無垢的手往回走。

  「你們站住!你是誰,竟然敢如此戲弄我們,九皇弟,你可不要把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給……」

  我回頭冷冷瞥了那人一眼,那出口狗吠的皇子頓時一愣。

  風無垢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我拉著他大步離開了花園。

  「王月……」離開之後,緩過神來的風無垢趕緊抽開了被我拉著的手。

  風無垢有些反應過度了吧,我不過是拉了他的手而已。只是看他的樣子不像厭惡,更更像是驚嚇。

  「無垢,你怎麼了?」這男人似乎瞞了我一些事情。

  「沒,沒什麼,剛剛謝謝你了。」話語一頓,風無垢又趕緊說道,「你惹了那些人,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王月,我們先回去吧,只要你待在我那裡的話,他們也不能把你怎麼樣,對不起,我給你惹麻煩了。」

  ……

  ……

  「嗯,你是說九皇子與其他皇子今日又在花園裡發生了一些口角嗎?」手指輕輕點著桌子,黑袍下的男人閉著眼睛淡淡說道,「若是沒有肢體接觸的話,這種事情不必再來告訴我,若是有肢體接觸的話,你們就應該去死了。」

  「門主……九皇子殿下身邊有一位朋友,似乎於想、殿下格外親密,您看要不要……」一個黑衣人比了個「殺」的動作。

  「什麼朋友?」步風塵有些淡漠的問道。

  「回門主,不太清楚,目前還查不到那人的來歷,只是似乎是從辰國來的,叫王月,門主,是否需要進一步查探?」黑衣人如實稟告。

  「辰國……王月?」步風塵緩緩睜開了雙眼,手一抬,男人說道,「暫時不必有所動作,繼續在九皇子身邊守衛,下去吧。」

  「是。」黑衣人隨即離開。

  步風塵有些疑惑的瞇了瞇眼睛,喃喃說道:「能讓風無垢敞開心胸對待的人,應該也是個有趣的人吧。」

  或許,他應該親自去看一眼在決定要不要除掉那名為王月的人。

 


  第三十七章-一觸即發

  葉如桂,花如橘,實如丹,朵如葡萄,核如枇杷,殼如紅繒,膜如紫綃。

  瓤肉瑩白如冰雪,漿液甘酸如醴酪。

  「白玉薄籠妖色映,茜裙輕裼暗香飄,剝一粒荔枝,聽一曲琴音,人生真是美哉啊!」 剝去了一顆顆新鮮荔枝的皮,嘗一嘗那瑩白如冰雪的瓤肉,真如瓊漿玉液一般美味可口,只是落了一地的嫣紅狼藉,待會兒可得讓侍女好好收拾一番了。

  進了風月國的皇宮已經有三天了,日日在宮裡遊玩,喝喝酒,吃吃荔枝,賞花賞月賞琴音,可日子怎麼還是覺得那麼難熬呢?

  若說一個月有三十天,那我還得等上二十七天,一雙手的手指都不夠數。

  「王月,看你似乎是有心事在懷,若是不介意的話,可否講那些讓你不愉快的事情告訴我呢?」停下了指間的琴音,風無垢淡淡笑著問道。

  「無垢,若是你……你喜歡上了一個人,可是這個人呢又有些不同。」我皺了皺眉頭,輕歎一聲,話語卡在了喉嚨間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

  風無垢似乎頗為感興趣:「這人有什麼不同呢?」

  「他……我這麼說吧,他和另外一個人很像,可是又有些不像,有時候甚至會讓人混淆不清到底喜歡哪一個,若是你的話,你會怎麼選擇呢?」我問道。

  「啊?」風無垢似乎沒有聽懂我的話,喃喃說道,「很像又不像,王月,我聽的不是很明白,不過聽起來你好像是同時喜歡上了兩個人?」

  「不,不是,其實是一個人。」我腦袋都快大了,真是瘋了,我幹嗎跟風無垢講這些有的沒的,我遇到的這種情況就算是別人遇到了估計都會暈掉,我愁天歌都弄不來的事情,又有幾個人能解決的了。

  「怎麼又是一個人?」風無垢還在那裡窮追不捨的問著。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了一些人交談的聲音,似乎有另外一些人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休息玩樂。

  趁著這個機會,我趕緊轉移了話題。

  「無垢,那邊是誰呢?」 我輕聲問道,該不會又是上次遇到的那幾個笨蛋皇子吧。

  風無垢朝著偶爾發出嬉笑聲的地方看了看,又招來了下人問了問,過了一會兒之後男子過了告訴我:「是這次皇上請來的貴客,據說是從辰國來的一位逃難王爺,叫……叫愁天歌吧好像。」

  「咳咳——」我一口茶差點就噴了出來,趕緊放下了茶杯,接過風無垢遞過來的手巾擦了擦。

  「王月,你也是從辰國來的吧,看你的樣子,似乎是認識那名為愁天歌的男子?」風無垢有些疑惑的問道。

  認識,我當然認識了,你說我能不認識自己嗎?!

  真是沒想到啊,雖說早就知道早晚會在皇宮裡碰到冒牌愁天歌,不過怎麼也想不到今天竟然也會遇到了,還隔的這麼近。

  「嗯,在辰國的時候聽說過這人的名字,很出名的一個人。」我笑了笑,說道,「不過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

  看了眼風無垢,我繼續說道:「愁天歌一年之前跳崖死了,結果又突然之間活了過來,也算是一件比較奇特的事情。」

  風無垢一聽,整個人就微微一愣,喃喃說道:「是嗎?」

  隨即男人有些疑惑的望著發出嬉笑聲的那個方向。

  就在我們討論冒牌愁天歌的時候,沒想到的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那些人似乎是朝著我們這邊來了。

  「無垢,我們先離開吧。」我暫時還不想和冒牌貨愁天歌碰面,尤其是在那天我看到了老八給我畫的冒牌愁天歌的畫像之後。

  這個冒牌愁天歌果不其然就是之前被雷劈的那位,雖然不知道怎麼會從聖門來到了風月國,但感覺肯定和步風塵有關係,說不定步風塵就在旁邊,我可不確定那偽善看到了如今的我會不會認出來。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不待風無垢回話,我伸手拉著風無垢就躲進了一旁的樹叢裡,風無垢也並未說什麼,只是跟在我身邊看著。

 沒過一會兒,那些人就來到了我們剛剛待過的涼亭,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冒牌愁天歌,還真的就是被雷劈的那位,在冒牌愁天歌的旁邊則是傻兮兮的趙紹,趙紹果然是個大大大笨蛋啊!

  除了這兩個人以外,當中似乎有幾個皇子,其他的我就不認識了,也沒有看到疑似偽善步風塵的人。

  偷偷看了會那冒牌愁天歌的行為舉止,我不由暗暗心驚,那動作話語和我倒是有幾分相似,不過仔細一看的話還是能覺察出來其中的僵硬和不自在。

  還好,這冒牌愁天歌不是另一個我,不然我可得瘋掉了。

  只是冒牌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聯想一下,果然還是偽善步風塵故意設下的圈套。

  笨蛋,誰會那麼蠢中了你的圈套啊?

  既然已經看過了,那我也就寬心了,轉身拉著風無垢就離開了。

  如今需要考慮的問題是,我是繼續留在危機四伏的風月國皇宮裡還是離開風月國,可離開的話似乎有些難。

  步風塵既然算準了我會進來,他必然就會將所有進出風月國的路都被看的嚴嚴實實,我進來容易,出去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不過從現在的情況看來,那傢伙估計還不知道我已經在風月國皇宮裡了,好吧,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就繼續待在不受待見的皇子宮殿裡好了,安安靜靜,也沒有人知道。

  ……

  ……

  「回門主,從風月國四處傳來的消息來看,目前還沒有任何有關愁天歌的蹤跡。」

  沒有?步風塵深深吸了一口氣,手指點在椅子扶手上微微閉著眼睛。

  「下去吧。」

  「是。」

  因為知道是圈套,所以就沒有來到風月國嗎?

  可以他對愁天歌的瞭解,那高傲的男人怎麼可能會允許有另外一個「愁天歌」 冒充愁天歌呢?

  愁天歌,你到底在哪裡呢?

  或許,還需要讓冒牌的那位再繼續露露臉?

  步風塵覺得頭有點疼,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微微握成了拳頭,愁天歌……愁天歌你給我好好的等著,就那麼怕我不敢見我嗎?這男人究竟跑到哪裡去了!

  深吸了一口氣,步風塵漸漸讓心情平穩了下來,試著靜心修煉,可閉上眼睛沒過一會兒又睜開了,從前就算是打坐修煉上幾十年都是輕輕鬆鬆的事情,而今竟然連一天的功夫都沒辦法了。

  煩,煩,煩煩,煩煩煩——

  騰地一下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步風塵轉身就離開了房間,走出門的時候剛好遇到了回來的田冉。

  「門主——」 田冉連忙低下頭,只是那男人卻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就從他身邊過去了,待田冉抬起頭的時候,步風塵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旁若無人的行走在風月國的皇宮裡,巡邏在宮裡的衛兵誰也不知道剛剛其實有人從他們的身邊經過,步風塵徑直走去的方向,是向來門可羅雀的九皇子所在的地方。

  實在是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事情,心中煩悶的偽善步風塵乾脆起身去到了九皇子風無垢所在的住處,看一看風無垢怎麼樣了,也順便看一看最近是誰與風無垢走的如此之近。

  步風塵在風無垢的書房找到了這皇子。

  「在畫什麼?」 步風塵淡淡問了一聲。

  風無垢頓時一驚,連忙將鋪在桌上的畫卷收了起來,驚慌失措的望向了這突然出現的神秘男子。

  黑色的斗篷遮蓋住了面容,那冰冷的氣息卻是風無垢無法忘記的。

  「門主。」風無垢竟然也是認識步風塵的。

  「是你最近認識的那位朋友嗎?」步風塵緩緩走了過去,看了眼被風無垢死死抓住的畫卷,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悅。

  「門主,他只是我的一個朋友……」 風無垢低聲說道。

  「無垢,不必這麼緊張,他若是不會加害於你,你也沒有觸及我之底線的話,我是不會傷害你這位朋——」 步風塵正想上前拿過那畫卷一看的時候,門外就響起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

  「無垢,你在書房嗎?」

  步風塵頓時愣了一下,這聲音是陌生的,可他卻有一種奇怪而又熟悉的感覺。

  風無垢的這位朋友是叫……王月?王爺?

  偽善整個人一下子就精神了不少。

 


  第三十八章-再一次的相遇

  今天傍晚吃飯的時候喝點什麼酒好呢,聽說風月國裡有一種用桃花釀造的美酒,醇香絕品,不知道風無垢那裡有沒有,去問問好了。

  「無垢,你在書房嗎?」 找了一番之後,我走到了風無垢的書房外,果然,這男人在這裡,透過窗戶,我看到了一抹白影站在了書房裡,不就是風無垢嗎?

  「無垢,你這裡有桃花釀嗎?」走了過去,我一邊與風無垢說道,風無垢直勾勾的望著我,看起來似乎有些慌張。

  書房裡還有其他什麼人嗎?我腳步一頓,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書房,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並沒有看到什麼人。

  「無垢,怎麼了?」我有些奇怪的直接走進了書房裡,抬腿跨入了書房的門檻,書房裡除了風無垢以外並沒有什麼人。

  「王月,沒什麼事。」風無垢看著我笑了笑,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不過今天怎麼感覺書房裡有些涼,還有一種怪怪的說不出來的感覺。

  「對了,你這裡有桃花釀嗎?」可能是我剛剛嚇到了風無垢?並沒有多想,我繼續往書房裡走,只是才走了兩步的時候書房的門窗突然之間就「砰——」的一聲緊緊關閉了起來,我猛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轉過身一看,這門關的嚴實。

  這是怎麼了?剛剛想轉身問風無垢的時候,耳邊就響起了太過於熟悉的聲音,這聲音的聲色和風無垢有點像,只是卻多了幾分常人沒有的冰寒。

  「愁天歌,去哪裡呢?」柔和而溫柔的一聲,卻像是冰刀子割過冰面一樣銳利。

  更何況,風無垢也不知道我叫愁天歌,那麼這個聲音是……

  連頭都沒有轉,我拔腿就往門口跑,這個時候不跑什麼時候跑啊!有沒有搞錯啊,居然躲在這種地方也能遇到步風塵那個偽善。

  「愁天歌!你還要跑到哪裡去!」身後響起的聲音語氣一下子變得極為狠戾,我剛剛跑到了門口的時候就感覺到脊背處一陣冰寒,一隻格外冰冷的手緊緊扣住了我的肩膀,如同鐵鉗一般死死扣著不放,瞬間就拉住了我往前跑的動作。

  「你……你認錯人了!」我一時慌張,也就說了這種是笨蛋都能看得出來是謊話的話語。

  「呵呵,認錯了嗎?那就讓我把你脫-光了看一看,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愁天歌,我是不是真的認錯人了。」黑袍下的男人直接一把抓著我的肩膀往後扯,我眼睜睜的看著那門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步風塵,你要做什麼?!」我大吼了一聲。

  步風塵這個偽善抓著我就往書桌的方向走,不但如此,竟然還開始撩開我的衣擺,這……這個傢伙難道想要在這種地方對我動粗?

  風無垢好像還在書房裡吧?

  事關貞操之事,我也顧不得顏面了,手腳並用掙扎不已的同時也拉開了嗓子大聲喊了起來:「無垢,救命啊!救命啊,來人啊!非-禮!非-禮啊——聖門的門主是個——」

  「愁天歌,你再叫,我就隨了你的願,當場把你給辦了!」偽善的一句話頓時讓我閉上了嘴巴。

  只是這男人竟然就把我往書桌上一壓,死死按住讓我絲毫動彈不得。

  我咬了咬牙,正想和偽善再大罵幾場的時候一抬頭就看到了一臉目瞪口呆的風無垢,這男人竟然還在旁邊看著。

  「無垢,你先出去。」步風塵輕聲說了一句。

  我心中暗罵,步風塵果然和風無垢認識!

  「王月……門主……」 風無垢站在原地不動,傻傻的望著,顯然是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好吧,今天被偽善逮到也算是命裡注定了,我也逃不了了不是嗎?

  「無垢,你先出去,我和這位老朋友有些話要談。」笑了笑,我對風無垢說道。

  猶豫了一會兒,風無垢最後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書房,就在他剛剛離開把書房門一關的時候,我頓時就感覺到屁-股一涼,他-奶-奶-的!步風塵這個偽善竟然脫了我的褲子,他剛剛明明說不會把我就地正法的。

  「步風塵,你敢亂來我——哎喲!」我疼的輕喊了一聲。

  「啪——」清脆的一聲,步風塵這個偽善竟然打我屁-股!

  「好啊,愁天歌,趁著我不在的時候和偽聖私定終身是嗎?」一邊惡狠狠的說著,步風塵一邊就啪啪啪的往我屁-股上拍了下去。

  「我是瘟神嗎?竟然敢避開我,是怕看到我情不自禁還是覺得有負罪感不敢見我?」步風塵說道,「愁天歌,你說話!」

  憋了一肚子火,我頓時就衝他喊了起來:「你打夠了沒有!」

  感覺到步風塵的動作一停,還沒慶幸我的屁-股逃脫一劫的時候,這男人竟然又重重拍了下來。

  「沒有!我就是要讓你給我好好的記住……」

  記住什麼?步風塵沒有說下去,但也沒有繼續打下去了,再次拍下來的手掌變得溫柔了許多,輕飄飄的,和摸有什麼兩樣?

  果然是個變-態!

  「疼嗎?誰讓你這麼不乖呢……」輕輕歎了一聲,步風塵幫我拉好了褲子,隨即整個人就壓了上來,雙手自我身後抱住了我的腰。

  「滾,小狗才會乖。」還以為偽善看到我以後會大發雷霆,雖然這個男人確實也是有生氣,不過並沒有如我想像中的那般爆發。

  偽善這般的輕歎柔情,反而弄得我也不好發作了。

  「呵呵,愁天歌就是愁天歌,不管變成了什麼樣子也依然是你,明明脾氣這麼糟糕,明明都不是什麼特別好看的男人……」話講到了這裡,步風塵突然話語一停頓,隨即就莫名其妙的又把我給翻了過來正面對著他。

  「你不也是,除了一張臉還不錯以外,還有哪裡是可取的呢?」我不甘心的回嘴。

  這偽善把我當什麼了,一會兒翻過來,一會兒翻過去的。

  感覺到步風塵的眼睛一直停在我臉上,我瞪了他一眼,冷聲說道:「看什麼?」

  「現在看起來……還不錯。」伸手輕輕捏了捏我的下顎,步風塵露出了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上上下下的瞟了我幾眼,輕哼道,「唔,是挺不錯的,這個就是你原本的身體吧?真正的愁天歌……」

  我挑了挑眉,一手拍開步風塵不安分的手,這傢伙又在打著什麼壞主意了。

  「這樣講的話,那你如今豈不是又成了完璧了?」步風塵說出了一句差點讓我暈倒的話,什麼叫做完璧?

  「你……」冷冷瞪了步風塵一眼,我深呼一口氣壓制住自己一看到步風塵就無法克制住的情緒。

  怎麼回事,每一次遇到步風塵都會破功。

  步風塵上前一步伸手就從我衣領裡將流光珠扯了出來,緩聲說道:「不讓流光珠見光,是他教你的吧?」

  我沒有說話。

  「一點都不會想我嗎?」步風塵坐在了書桌旁,手一揮,書房裡的窗戶打開了,陣陣涼風吹拂了進來,陽光依然明媚。

  我往窗外一看,風無垢竟然還在書房外站著,看到窗戶開了,那男子就朝著我們看了過來,是在擔心我嗎?

  「他是誰?」沒有回答偽善的問題,或者說,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男人的問題。

看了眼窗外已經轉身離開了的風無垢,我面向步風塵,問道:「風無垢和你們是什麼關係?」

  步風塵也沒有回答我的問,只是繼續問道:「僅僅是晚了一步,你就不會再接受我了嗎?愁天歌,你難道從來都沒有愛過我嗎?」

  「步風塵……」我該說什麼呢?

  「他是步風塵……我也是步風塵,為何偏偏要避開我?」起身,步風塵走了過來,那雙以往都沒有情緒的眼裡卻透著幾分哀愁,以至於讓看到那份哀愁的我都忘了後退,眼睜睜的看著他欺身而來,擁我入懷。

  有關感情的戰,我就從來沒有贏過,從來都是一個輸家。

  我想,我寧願偽善衝我發火,甚至揍我一頓,也不要此刻看著他帶了些許哀傷的深情款款,明明知道我在感情這種事情上從來都不擅長去處理,更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男人。

  這步風塵,不管是偽聖還是偽善,都要把我逼到絕路嗎?

 「愁天歌,我不會逼你,你也不要想著逃開。」步風塵淡淡說道,「就留在我身邊吧……」


【卷四完結】

 


第一章

  我始終不明白,你冒牌的愁天歌到底是誰,而今既然都被偽善給逮到了,也有了機會可以問一問。

  聽了偽善的話以後才知道,原來那冒牌的愁天歌就是那身體原來的主人,名為田冉,是一重門裡的一名普通弟子,也是田甜兒真正的大伯。

  「只是暫時的。」步風塵的回答讓我有些吃驚,什麼叫做暫時的?

  「一年後他甦醒的那一天,當天睡下去之後就不會再醒來,我不過是暫時將他殘留在這世間的魂魄喚醒而已,事實上,他並沒有真的活過來。」步風塵對這件事情做了一個簡單的解釋,簡單的來講,步風塵只是讓田冉暫時活過來,但卻是有時間限制的。

  若是真的要讓一個人復活,那需要耗費的功夫可不是步風塵願意花費的。

  「那他知道嗎?」莫名其妙的就被步風塵扯入了這件事情裡,那田冉也是個可憐人,我畢竟曾經也佔用過田冉的身體,雖然只是見過田冉本人一面而已,但對那男子還是懷有幾分愧疚之意。

  步風塵搖了搖頭,肯定的回答:「自然是不會告訴他的,開開心心的過完剩下的日子,在未知的夜裡沉眠,生命並未從此結束,只是另一種開始而已。」

  這種事情,自然是不能告訴田冉的,否則對田冉而言也太不應該了,人活著如果知道了自己的死期,那種生活應該不會好受。

  「停止吧,別讓田冉繼續扮我了。」我對步風塵說道。

  這其中既有我不想讓這個世界上存在第二個愁天歌的原因,也有我不想讓別人繼續被牽扯進我和步風塵的恩怨情仇裡,沒有人會願意莫名其妙的扮演他人。

  況且,假扮我的話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自然。」步風塵點頭說道,「我會送他回到聖門。」

  田冉既然是聖門裡的人,作為門主的步風塵應該比我更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事情,我也就不必過多擔心了。

  畢竟,我現在應該擔心的人是自己。

  原以為被偽善發現之後,這男人應該會對我做一些比較過分又能解氣的事情,可是偽善卻除了胖揍我屁股一頓之外並沒有其他什麼過分的舉動。

  只是以我愁天歌如今年紀和經歷的人竟然還會被人大屁股,實在是……偽善實在是個可惡至極的傢伙!

  還好,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情,否則我可不會輕饒了步風塵。

  「還有什麼想問的,一次問了吧。」異常安靜,偽善步風塵就只是坐在書房裡偶爾隨意的翻翻書,剛剛披著的黑斗篷也取了下來,露出了男人原本的模樣。

  「風無垢……是怎麼回事?」剛剛聽了步風塵對田冉做的事情,讓我不由得聯想到風無垢剛出生的時候也是死而復生,不同的是風無垢已經活了二十多年了。

  而且,風無垢的模樣到底是什麼樣的,始終覺得和步風塵很像,難不成風無垢其實是步風塵偷偷和其他女人生下來的孩子?!更甚者是孫子?!

  「竟然能與風無垢遇到,愁天歌,你真是和我們有著不解的緣分啊。」輕歎一聲,步風塵眼睛就瞟了過來,「眉頭皺得那麼深,是在想什麼?」

  「他不會是你的兒子或者是孫兒之類的吧?」我直接就問了出了,在步風塵面前也沒什麼好隱藏的。

  和步風塵待在一起的時候總會格外輕鬆,或許這也是原因之一,因為根本就不用去偽裝,也沒有偽裝的必要。

  步風塵頓時就愣了一下,這男人先是狐疑的看了我一眼,而後就低聲笑了出來,彷彿是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一樣。

  相處這麼久了,看到偽善笑成這種欠揍模樣的時候還真的不是很多,不過這傢伙到底笑夠了沒有啊?!

 「笑什麼,我是很認真在問的。」冷冷瞥了眼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的男人,我輕哼了一聲。

  風無垢的確很像步風塵,身形,面容,聲音的音色,只是風無垢身上所傳達出來的氣質可以讓人感覺到風無垢的年輕與經歷的單薄。

  哪裡像步風塵,整個人都透著讓人琢磨不清的神秘感,身上有一種沉澱了歷史的厚重感,也可以稱之為沉穩,讓人想要依靠的穩重。

  「自然不是。」搖了搖頭,步風塵想了想,說道,「不過風無垢既然是風月國的皇族血脈,仔細算起來也應該是我的後輩了。」

  「他有些地方和你很像。」我說道。

  步風塵只是簡單的回了一句:「或許千年之後,也會有一個與你一模一樣的人來到這個世間呢?這個世界,並不是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只是它們並不會同時出現罷了。」

  步風塵的意思是……風無垢面具的面容真的就和步風塵一樣嗎?

  一瞬間,我好像明白了步風塵讓風無垢死而復生的用意。

  「你們,是要借用風無垢來分開是嗎?」可如果最後偽善或者偽聖中的一個佔用了風無垢的身體,那風無垢呢,風無垢要去哪裡呢?
  
  「有些事情,你現在還不用去知道,知道的事情越多,煩惱也會越多。」步風塵站了起來,走到了我的身邊,男人伸手輕輕撫了撫的臉頰,這冰涼手指上的溫度,時常會讓人由自主的去想念。

  我,的確是愛著步風塵的。

  當這張美得過分的臉出現在我的面前時,不管此刻是不是偽善,我這顆肉做的心難免還是會劇烈的跳動。

  興許是原本的愁天歌一直都是一個刻意與他人拉開距離的男人,這般被人輕撫臉頰的舉動竟然也會讓我有些身體緊繃的僵硬。

  「我現在可沒有中什麼藥了,步風塵,你可不要亂來。」輕輕拍開步風塵的手,我其實更好奇接下來這傢伙要把我怎麼辦,總不會輕易的放開我。

  「聽你的口氣,像是很想讓我亂來一樣,呵呵。」輕笑了起來,步風塵搖頭說道,「放心吧,這一次我不會再亂來的,至少不會像第一次那樣直接把你……」

  「步風塵!」這個混蛋,哪壺不開提哪壺。

  輕淡一笑,步風塵繼續說道:「你喜歡他什麼,是他的溫柔和包容嗎?愁天歌,那些溫柔與包容我也不曾丟棄,不過只是對你一個人而已。」

  步風塵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我會讓你愛上我的。」步風塵突然身體向前湊,他迅速的在我唇上輕輕點了一點,而後又往後退了一步,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雖然不是第一次接吻了,更何況這種蜻蜓點水的舉動連真正的吻都算不上,可這也的的確確算是我愁天歌本人第一次……第一次接吻吧。

  「唔,原來你本人是這麼敏感,臉都紅了。」眼眉一挑,步風塵顯得心情不錯。

  「不說話會死嗎?」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臉,我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這種臉紅的事情又不是我自己能夠控制的!

  我是不是應該說一句「我是絕對不會愛上你的」這種話呢?只是望著步風塵,這種話就說不出來了,都已經是這個年紀和經歷的男人了,雖然對感情的事不是那麼聰明,但也知道說這種傷人的話除了傷人以外也沒有太多的用處。

  好感,是絕對有的。

 或許,當初如果不是偽聖先一步而不是偽善先告白的話,我也不知道現在會是個什麼情況。

  只是,我還沒有學會去愛兩個男人。

  「要回聖門嗎?」都已經被偽善給逮到了,我估計也只能跟著步風塵走。

  「風月國,你還是第一次來吧?」步風塵淡淡笑著說道,「既然來了,就住上一段時間好了,也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了。」

  又是一個月,一個月以後步風塵就真的會變成兩個人嗎?

  「無垢……那無垢會死嗎?」就算步風塵不告訴我確切的事實,我也能夠猜到幾分,和風無垢認識的時間不算長,那男子也算是一個不錯的人,只可惜身在皇家,若不是步風塵有意保護的和衣而臥,只怕風無垢如今早已消失在皇宮裡了。

  「新的生命,不是更好嗎?於風無垢而言,這二十多年無憂無慮,隨心所欲的生活,也足夠了,下一世,總不會生在這般冷漠的皇宮之中。」步風塵的話果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然而卻難免讓人有所遺憾。

 


  第二章-二十三天的選擇

  風無垢豈不是長得和步風塵一模一樣了呢?果然我之前看到風無垢的那種莫名熟悉感並不是空穴來風,本想掀開風無垢臉上的面具看一看,可風無垢卻已經不在了。

  「風無垢呢?」除了步風塵以外,我想應該沒有人敢動那位九皇子。

  「珍珠城,花林澗,與其被關在皇宮裡,去他想去的地方不是更好嗎?」給了我想要的答案,步風塵將我帶到了風無垢的房間裡,這裡有些透著清冷,看起來風無垢並不是時常待在宮裡了,以至於這房間都缺少了溫暖的人的氣息。

  可是一個九皇子就可以這麼容易的輕鬆來去皇宮嗎?

  還有,步風塵把我帶到風無垢的房間裡做什麼?

  步風塵關了門和窗戶,而後就開始解起了衣服的扣子,我眼睜睜的看著他脫去了黑色的外衣,這男人隨後就走到了房間的衣櫥前,打開了衣櫥之後從裡面拿了一件乾淨嶄新的衣服出來重新換上,那些都是風垢的衣服吧?

  「步風塵,你做什麼?」抱著雙手站在一旁看著,望著步風塵有些奇怪的舉動,我不由得挑了挑眉。

  「換衣服。」十足的廢話一句。

  穿上了衣服之後,步風塵稍微看了眼自己的銀髮,略微一想之後男人用雙手順著額頭髮際往後迅速的一捋,這男人的一頭銀髮竟然在瞬間變得烏黑亮麗,越發襯得他那張臉是雪白雪白的瑩潤。

  黑頭髮的樣子……其實也挺不錯的。

  大概是看慣了步風塵的銀髮飄飄,這一突然變成了黑頭髮的模樣,還真是有那麼幾分讓人感到驚艷的感覺。

  步風塵走到了梳妝台前,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個半面面具戴上,普通人若是乍一眼望上去就真的和九皇子風無垢沒有什麼分別。

  不過步風塵這身打扮,是打算在風無垢不在宮裡的這段時間假扮九皇子嗎?

  呵呵——外表倒是挺像的,甚至很難讓人覺察出有什麼不同的地方,不過步風塵這霸氣外露的氣質也未免有些過分了吧,那風月國的皇帝如果跟在了步風塵的身邊,估計人們都會分不清到底誰才是帝王。

  「步風塵,你……」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到吃飯的時間了,走吧。」略微一笑,步風塵拉著我就出了房間,一邊說道,「風月國的皇宮已有千年的歷史,有一些地方甚至是當今的皇帝都沒有去過的,這段時間裡,我就帶你去看一看吧。」

  低頭望了眼步風塵緊緊握著手,我心裡難免微微一歎。

  剛剛走出房間沒多久之後,長廊盡頭就迎面走來了幾個熟悉的人,我一時之間真是有種想撞牆的感覺,怎麼偏偏遇到了老八和老二?!

  「放手,步風塵,放手!」我可不想讓老八和老二看到我和別人握手握的這麼親密的模樣,尤其身邊的人還是戴著面具假扮風無垢的步風塵。

  不過步風塵哪裡會隨了我的願,這男人不但沒有放開,反而握得更緊了,任憑我使勁抽都抽不出來。

  「唔,是你認識的人嗎?」步風塵大步往前,直接拉著我就朝老二和老八徑直走了過去。

  又不好掙扎的太難看,我只好硬著頭皮和步風塵手拉手走了過去,我不用看都能猜到此刻老二和老八臉上的表情會是什麼樣子。

  更何況,老遠遠的,我就聽到了一向容易一驚一乍的老八的誇張喊聲。

  「王……王爺?!」瞪大了眼睛,老八嘴巴張得大到可以塞下一顆煮雞蛋,像是一下子反應過來不能當著風無垢的面喊我「王爺」,老八又立刻摀住了嘴巴,眼睛還是瞪得那麼大。

  有那麼誇張嗎?

  不就是和一個男人拉手了嗎?雖然我從前若是不得和別人必須握手,在之後肯定會用手絹使勁擦自己的手。

  「大哥?」一向沉穩的老二也瞪大了眼睛,看看我,又看看偽裝的步風塵,就像是被天雷給擊中了一樣。

  我,還能說什麼呢?

  「老二,老八,你們先回去。」微微一笑,我笑得有些無奈。

  ……

  ……

  「你到底想玩什麼?」抱著雙手,我站在房間裡望著步風塵。

  窗外,已經是夜色闌珊,可步風塵並沒有讓我離開的意思,這一天就是被步風塵拉著四處轉了轉,讓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和我在一起的樣子。

  步風塵是故意的,故意讓人們看到。

  「愁天歌,你覺得我會是喜歡開玩笑的人嗎?」這男人的臉色沉了沉,而後手一揮,一陣清風拂過,房間裡的窗戶被關了起來。

  當我和步風塵回到房間的時候,老二和老八估計都看到了吧。

  深吸了一口氣,我說道:「那你也要知道,我愁天歌也不是喜歡開玩笑的人,既然知道我已經與偽聖……」

  「夠了。」還未等我說完,偽善就打斷了我的話。

  男人背對著我,脊背看起來寬闊而又有些沉重,黑色的頭髮披散在背上。

  「愁天歌,不要輕易將那些話說出來,明白嗎?你可以繼續拒絕我的接近,繼續拒絕承認你內心的感情,但也不要說出那些讓我會感到生氣的話來,這並不會讓我從此就放開你。」有些無奈的淡淡一笑,步風塵一掃先前的冰寒,轉過身對我輕聲說道,「這麼多年以來,唯有你能走近我的身旁,除了你以外,我還能去抓住什麼人呢?」

  「步風塵,是不是不管我說什麼,做什麼,你也不會就此放開我呢?」不由苦笑,我走到了床邊躺了下來,望著天花板說道,「我愁天歌何德何能,竟然能讓高傲如斯的步風塵看上吶……」

  緩緩閉上了眼睛,我有些困了。

  「累了嗎?累了的話,也可以依靠在我身上……愁天歌,你問我為何會偏偏看上你,這答案,我又該去哪裡尋找呢?」步風塵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如同魔咒一般催人入眠。

  「不知不覺,已如毒素一般侵蝕全身,若是沒有你,這漫長而毫無邊際的生命該是如何的孤寂難熬。」步風塵的聲音很輕,猶如鵝毛一般翩翩落下。

  閉上了眼睛,任憑自己進入夢鄉之中。

  三個人的感情裡,總有一個不完美的人。

  結果那天夜裡就在風無垢的房間裡與步風塵一同睡著了,隔天醒來的時候還有些迷糊,腦袋不清醒的情況下微微睜開了眼睛,看到了步風塵那張漂亮的臉蛋之後本能的就靠了過去,輕輕在男人身上蹭了蹭。

  下一刻就突然想起來這時候的步風塵是偽善,可不是偽聖。

  驚得差點從床上掉了下去,到頭來還是被醒來的步風塵抓住了才沒有摔下去。

  「早。」微微一笑,步風塵隨即就放開了我。

  「早……」看起來,昨天夜裡並沒有發生什麼不該發生的事情。

  匆匆忙忙的從床上起來,打開了房間的門之後我就跑了出去,捧起冷水潑灑在臉上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下。

  怎麼會把偽善給誤以為是偽聖呢?昨晚怎麼就莫名其妙的睡著了呢?怎麼又發生了這種事情,又與步風塵同床共枕了。

  儘管我們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不應該發生的事情。

  「王爺,您還好吧?」老八跟鬼似的突然冒出來,嚇了我一跳。

  「沒事,你下去吧。」搖了搖頭,我說道。

  畢竟是我一手**出來的屬下,有一個優點就是不管我做什麼他們都不會過問,不會多說一句不該說的話,儘管他們看到我和步風塵在一起,還知道我在風無垢的房間裡過夜這種事情。

  我還能解釋什麼呢?

  越是解釋,就越是複雜,還不如乾脆讓他人誤會到底算了。

  反正,步風塵從某種方面來講的確算是我愁天歌的愛人,雖然那是偽聖。

 「我就非得和你在同一個房間裡嗎?」那天過後,步風塵也堅持讓我與他住在同一間房裡。

  「怕嗎?我又能不會吃了你,對於我的控制力,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步風塵堅持這一點不後退,「我不限制你的行動,你想做什麼,想去哪裡,我都不會阻攔。」

  「就是必須和你躺在同一張床上?」

  「愁天歌,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而已。」偽善步風塵說了這樣的話,「一個月之後,你若是選擇與他在一起,我不會再強迫你。」

  只是一個月,對嗎?

  準確的來說,其實是二十三天。

 

 

  第三章-第二十二天

  還剩下二十二天。

  清晨,睜開眼浮現於腦海中的第一件想一想,還剩下多少天才會到一個月。

  這是在來到風月國遇到了偽善之後,我與偽善同床的第二天,第一天醒來的時候似乎是躺在了這男人的懷裡,後來就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昨天晚上的時候雖然答應了步風塵的要求,在下一次的月圓之日前會一直與偽善待在同一個房間裡,夜裡,也會一同躺在床榻之上,只是步風塵這個偽善可不能再如同從前一樣肆意亂來,更不能在趁著睡覺的時候撲過來。

  如今看來,偽善遵守了昨晚和我的約定。

  偽善還閉著雙眼躺在我的旁邊,面朝上,雙手放在腹部,安靜而低緩的呼吸,這姿勢就和昨晚一樣沒有任何的變化,看起來就像是根本沒有動過一分一樣。

  從床上坐了起來,我望著旁邊的步風塵心裡有種怪怪的滋味,總是有些感歎,偽善也是一個說得出就做得到的男人,說不讓他過來,他也就真的不會過來,我不是應該感到慶幸和高興嗎?

  只是望著我和他之間隔著的距離,卻又有些感慨,即使我和步風塵躺在了同一張床上,我們之間的距離卻始終無法抹去。

  不知何時,步風塵已經睜開了眼睛,眼裡一片清明,看起來像是已經醒過來有一會兒了。

  避開了步風塵的眼神,我輕咳一聲試圖緩解此刻縈繞在空氣之中的尷尬氣氛,由於是睡在床的裡面,我下床的時候得從步風塵身上越過去,正想著是不是如果步風塵不起來的話我得要從步風塵上跨過去的時候,步風塵就已經起來了。

  那男人下了床,打開了衣櫃從裡面翻出了幾件衣服,轉身就扔了兩件到床上來。

 「這是什麼?」我拿起來看了看,從衣服的樣式和花色來看似乎是皇家運動時候穿的衣服。

  步風塵已經將他剛剛丟給我的類似的衣服穿了起來,衣服貼身短擺便於活動,袖子也不是平時的寬大飄逸,而是小袖口附有綁帶。

  一邊綁著衣服袖子,步風塵一邊淡淡說道:「騎馬。」

  原來是騎馬裝啊,風月國的地勢平坦,皇宮裡也應該有騎馬場才是,記得我那時從珍珠城來到月城的一路上也看到了不少平坦的草原,綠草茵茵,河水潺潺,這個時節氣候已經不如從前那麼炎熱,偶有清風送爽,的確是個外出騎馬的好時節。

  不一會兒,步風塵就換好了騎馬裝,短擺小袖口,貼身輕便的衣服更加襯得這男人的好身材一覽無遺,尤其是那雙修長又透著力道的筆直長腿,著實讓人看了就移不開眼。

  偽善平時不喜歡把頭髮豎起來,不過大概是為了騎馬的時候方便,這男人今天難得的將一頭黑髮給綁了起來,整個人頓時就清爽年輕了不少,不是說步風塵之前不年輕,不清爽,只是他如今這個模樣倒還挺個年輕人的。

  拿起衣服,我隨後也換上了騎馬裝,步風塵只是安靜的在旁邊看著。

  「唔,難怪那南國的小皇帝會看了你一眼之後就喜歡上你了。」帶著戲弄的笑聲,靠在桌子旁的步風塵揶揄的說道,「你這般的模樣,待會兒只怕會成為全場的焦點吧,愁天歌。」

  廢話,我愁天歌無論走到哪裡都是焦點,此時就算是和步風塵站在一起也不會有所遜色,魔王的外號是白來的嗎?

  「全場?」抓住了步風塵話語裡的重點,我挑了換眉,難道待會兒還有很多人不成?

  結果,還真的有不少人今天騎馬。

  我說步風塵這個偽善怎麼會突然想起來帶我去騎馬,原來是風月國的皇族這天正好外出狩獵遊玩,風無垢這個九皇子自然可以參加,也大可以不去,我想風無垢以前定然是不會和這麼多人一起去狩獵騎馬的。

  因為這一天我和戴了半個面具假扮風無垢的步風塵,帶著老二和老八出現在隊伍裡的時候,不少人都朝著我們投來好奇的目光。

  冒牌愁天歌田冉應該是回聖門了,這兩天也聽說「愁天歌」突然有事情離開了風月國,撇下了趙紹一個人就走掉了,聽說為了這事情,趙紹那個閒散小王爺還有些不高興。

  今天在準備外出的隊伍裡面我也沒有看到田冉的影子,倒是看到了沒心沒肺的趙紹正和幾個皇子湊在一起閒聊。

  當我和步風塵一起騎著馬來到了隊伍之中的時候,趙紹和幾個皇子也看向了我們,當看到趙紹的時候,我突然想起這個閒散小王爺之前應該是見過我的吧,我指的是在我跳懸崖之前去到南國的時候,趙紹所看到的真正的愁天歌。

  「咦,那男人還和九皇弟在一起,呵呵,真是不怕死啊!」

  「這倒霉鬼怎麼也出來了,真是晦氣。」

  幾個皇子就只會重複那幾句廢話,聲音大得讓人想聽不到都難。

  我偏頭看了看步風塵的表情,這男人騎在一匹黑色駿馬上面無表情,對於幾個皇子的挑釁毫無所動,呵呵,我可不信偽善是個善類,都是個偽善了,估計待會兒那些個嘴巴太粗的皇子得吃點苦頭了。

  「愁……愁……」驚訝出聲,趙紹突然朝著我們這邊指著喊了起來,那男子沒喊出幾個字來就很快摀住了自己的嘴巴。

  趙紹也終於認出我來了,只是他估計這會兒已經暈了,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才是愁天歌。

  我朝著趙紹笑了笑,招手喊道:「小王爺,好久不見啊。」

  「啊——」趙紹一副看到鬼的模樣死死盯著我,又想過來,又不敢過來的。

  猶豫了一會兒,趙紹似乎想要過來看看我到底是誰的時候,風月國的皇帝和他的幾個寵妃也騎著馬過來了,遠遠的看到了我和步風塵,那皇帝微微一愣。

  「無垢,終於肯出來騎馬狩獵了?」皇帝的心情似乎不錯,主動和步風塵打了個招呼。

  我可不指望步風塵會上前向他的一個後輩喊一聲「父皇」,步風塵果然就是淡淡看了眼皇帝也不說話,這般的冷淡著實讓旁邊的人出了把冷汗。

  老皇帝面子有些掛不住,臉色也冷了幾分,隨後朝我看了一眼,正想繼續問些什麼的時候,負責騎馬狩獵事宜的官員就已經朝老皇帝過去了。

  「陛下,人都已經到齊了,可以出發了嗎?」年紀大約三十上下,長得俊朗清秀,一副軍人固有的氣質,此人應該是風月國裡的一位將軍吧。

  「嗯,出發。」說了一聲之後,皇帝也不再理會我和步風塵了,騎著馬就到了隊伍的最前頭,眾人跟隨在後朝著皇宮西門的方向走。

  出了皇宮的西門就是皇家園林,整整兩個山頭外加一大片平原都是皇帝家的後花園,很適合狩獵騎馬這項運動。

  「喜歡騎馬嗎?」隨意的跟在隊伍裡,待老皇帝離開之後步風塵才開了口,或者說,除了我以外,步風塵就懶得跟別人說一句話。

  「呵呵,別看你武功比我厲害,論騎術可不一定能勝我。」要知道當年在辰國的時候,論騎術,我要是稱第二,就沒有人敢排第一。

  如今找回了原來的身體,也找回了當初騎馬的感覺,果然還是自己的身體用起來比較得心應手,畢竟這才是真正的我啊。

  「哦?」聲調一揚,步風塵微笑著說道:「那好,待會兒可以與我比一比,試一試。」

  「比賽沒有獎懲就不好玩了,賭注是什麼?」比賽嗎?這種事情我可是最喜歡了,尤其對手還是一直讓我品嚐失敗滋味的步風塵。

  「賭注由你決定。」步風塵說道。

  我想了想,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好玩又新奇的想法,說道:「要是你輸了,就扮個新娘妝給我看看,要是我輸了,我就扮個新娘給你看看,怎麼樣?」

  步風塵看了我一眼,忍不住苦笑著說道:「你還真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好,就以你所說的為賭注。」

  上上下下的掃了我一眼,步風塵抿嘴笑道:「我很期待。」

  我也上上下下的掃了步風塵一眼,我啊,同樣也是期待的很,期待著步風塵穿上新娘服的模樣,能讓聖門門主穿上新娘服……

  唔,我覺得我要是成功讓步風塵換上新娘服的話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畢竟以步風塵這等心高氣傲的男人要讓他自願穿上女人衣服的話,那是根本沒可能的。

  步風塵這張臉,就算是做女子打扮的話也定是風華絕代的吧。

 

 

  第四章-同騎

  眾人騎馬來到了風月國西門外的狩獵場,面前是一片廣闊的平原,平原的盡頭則是一片低矮的山林,山林裡才是真正的狩獵場,雖然平原上偶爾也會有一些動物跑過,但是比起山林裡的獵物來,平原上的動物就顯得少了一些。

  風月國的皇帝開口說道:「今日狩獵,朕很高興能看到一些新面孔,」講到此處,皇帝看了步風塵和我一眼,而後繼續說道,「也歡迎幾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在此,朕也替幾位講一講風月國狩獵的比賽規則。」

  「一開始是騎馬比賽,諸位可看到那插在平原盡頭的紅旗了,若是誰第一位到達了平原盡頭並且取得紅旗,就是騎馬比賽的勝利者,到達了山林之後即可進入林中狩獵,最近一段時間來常有虎患,若是誰能第一個狩到猛虎一隻,就算是狩獵比賽的勝利者。」

  皇帝繼續講了下去:「無論是騎馬比賽還是狩獵比賽的勝者,都可以朕的獎賞,若是騎馬比賽與狩獵比賽的勝者都是同一個人,那獎賞會更多。」

  意氣風發的看了眾皇子一眼,老皇帝別有意味的沉聲說道:「諸位,可不要讓朕失望啊。」看來這不僅僅是一場狩獵比賽,還是為了將來儲君的比賽吧。

  聽說風月國至今都沒有立太子,也就是說如今每一個皇子都有成為太子,成為儲君的希望,那些個經常湊在一起的皇子別看表面上和氣,背地裡還不是天天互相插刀子。

  此刻聽了老皇帝別有意味的話之後,眾人的臉上都多多少少的露出了幾分躍躍欲試。

  偌大的一個風月國,可這些個皇子看起來都是歪瓜裂棗,沒有一個能夠入的了眼,也難怪風月國的老皇帝選不出太子來了,若是真的沒有辦法從幾個皇子中間選出儲君的話,老皇帝估計得寄托希望與他的孫兒了。

  這樣的事情,在各國歷史上也並不是沒有發生過。

  「眾人,就位!」老皇帝底氣十足,喊出的聲音能夠讓每個人都聽到。

 天空中獵鷹盤旋,無盡的藍色蒼穹灑落燦爛明媚的陽光,映得每一個人的臉都是熠熠發光。

  好位子都被幾個皇子佔據了,我和步風塵也不去爭去搶,乾脆選了最邊邊的位子,和其他他人拉開大大的距離,趙紹這個觀光客自然是不會參與到這種比賽裡的,那傢伙就在我們的不遠處,也是個很偏的位子。

  騎在馬上,趙紹老是朝我們這邊看啊看的,只是時機不對,他也沒有辦法過來。

  「紅旗,對吧?」我笑了笑,雙眼微微一瞇,望著遠處飄揚在風中的紅旗,勢在必得。

  「是。」清淡的應了一聲,步風塵明白了我的意思,誰先拿到紅旗,誰就是騎馬比賽的勝者,這一場比賽裡我的對手只有步風塵,步風塵也不會將其他人放在眼中。

  我們可是絲毫不擔心會有其他什麼人能騎馬騎的比我們還快,那些皇子的駿馬或許比我和步風塵的要好,可若是沒有一個好騎手,駿馬也不能發揮它最大的速度。

  好馬,還得有伯樂賞識。

  負責此次狩獵的將軍騎著馬站到了一旁,為避免影響到比賽的人,將軍正好就站到了我和步風塵這一邊更外面一些的地方,男子大聲一吼:「諸位準備——開始!」

  有幾個狡猾的皇子在將軍還沒有下令的時候就偷偷跑了出去,待將軍下令之後大部分的人都騎著馬奔向了平原盡頭的紅旗。

  「殿下,比賽已經開始了。」淡淡的一聲,將軍提醒了一下依然沒有動的步風塵,這將軍大概還以為此刻騎在馬上人是風無垢吧?那一邊的皇帝也看了眼我們這邊,眼裡流露出幾分失望來。

  我不由淡淡一笑,望著已經絕塵而去的眾人,出聲說道:「差不多了。」那些個緊挨在一起的皇子現在已經散開了,路也出來了。

  「呵呵,我可是不會讓你的。」嘴角上揚,步風塵笑得冷然。

  這份冷然的笑意頓時讓一旁淡漠的將軍微微皺了皺眉,這般富有含義的冷笑可不像是單純的九皇子能表現出來的。

  我想,今天步風塵的出現應該會讓眾人對九皇子有一種全新的認識吧。

  幾乎就在同時,我和步風塵輕喝一聲騎馬離開了原地。

  「駕———!」

  馬蹄重重踏在草地上,碎草飛揚。

  平原上的風迎面而來,肆意舞動。

  拉緊了韁繩,我笑著回頭望了眼緊跟在我背後的步風塵,那男人的目光正好與我一對,就在此時,步風塵一揚馬鞭,策馬追了上來。

  想要追上我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我轉過頭往前望去,剛剛率先騎馬而出的幾個皇子已經近在眼前了,這幾個廢柴一看就是沒有騎馬上過戰場的人,拚命的給馬匹甩鞭子,結果還不就是這般?騎馬都騎得歪歪扭扭的。

  正好,給步風塵帶一些障礙物過去。

  揚鞭而下,我輕喝一聲迅速帶著馬匹衝入了幾個皇子的隊伍中間,幾個人看到有人竟然超過了他們,更是急得連抽馬鞭。

  幾個皇子在我後頭一緊跟,頓時就攔住了步風塵的路。

  我回頭看了看和我拉開了距離的步風塵,男人在稍微放緩了一點速度之後竟然又迅速

  的跟了上來,幾個皇子看到步風塵竟然跟了上來,就聯手故意擋在了步風塵前面,正好,給我空出了不少的有利時間。

  只是步風塵哪裡是吃素的人。

  「讓開———」冷冷輕喝一聲,步風塵一手緊抓韁繩,一手就揚起了鞭子,只是這一次他不是去鞭策馬匹,而是甩向了故意攔住他道路的幾個皇子。

  「風無垢,你敢——哎呦!」

  馬匹長嘯嘶鳴,鞭子雖然並未落在幾位皇子所騎乘的馬匹身上,卻因那鞭子上的鋒利氣焰而讓馬匹驚慌失措,紛紛往旁邊跑了開,有幾匹馬不受控制的撞在了一起,幾個皇子紛紛哀嚎著落馬,這些人只怕會受一些傷。

  打開了道路,步風塵徑直就策馬追來,根本看都不看那些個落馬的皇子一眼。

  就是負責此次狩獵的年輕將軍嚇得不輕,趕緊就騎馬追了上來,不少人都紛紛湧向了羅馬的幾個皇子。

  嘖嘖,這可不關我的事情。

  「駕———!」

  步風塵的新娘服裝是穿定了,勝利就在眼前,紅旗已經離我極近了,而此時我的身邊根本就沒有一個能夠追上來的對手。

  步風塵的騎術也是出色的,只是剛剛被幾個皇子一亂難免耽誤了一些時間,可有時候高手與高手之間的對決,勝負就是在這樣的一些小地方上產生的。

  「咻———」

  就在剛剛拔起了插在地上紅旗的時候,風中突然響起一聲尖銳被撕裂一般的箭嘯聲,我不禁微微一皺眉,迅速從馬上一個空中翻騰跳了下來,耳邊響起了馬匹慘烈的嘶鳴聲,我落地之後回頭看了過去。

  步風塵不知何時已經從馬上跳下來,停在了路上並沒有繼續追趕過來,這男人的手裡握著一支長箭,雖然帶著面具,看起來似乎臉色並不是很好。

  而不遠處原本跑在第一位的皇子則是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又一陣紅,說不清是憤怒還是驚詫,手裡拿著弓箭。

  「卡———」輕易的將弓箭折成兩段丟在地上,步風塵淡淡看了射箭的皇子。

  我很快注意到地上倒著一匹中箭的馬匹,那似乎是步風塵剛剛騎乘的馬匹,哦,那皇子想要趁機要了步風塵的命嗎?

  唔,那第二支箭是想要了我的命?

  「哼———」輕哼一聲,那皇子冷笑一聲顯然並不在意他剛剛過分的舉動。

  我感到驚詫的並不是那皇子想要趁機要了我和步風塵的命,而是步風塵明明可以輕鬆避開那皇子的箭羽,怎麼就讓馬匹中箭了?

  「你沒事吧?」並未理會那不知死活的皇子,步風塵很快走到了我的身邊。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我笑了笑,看著那些眼裡透著不懷好意的皇子,還有那些無奈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皇帝,我想我明白為什麼風無垢會如此不喜歡皇宮了。

 而且,剛剛步風塵所表現出來的卓越騎術與靈巧的身法,可能會讓一些人在暗地裡抓狂吧。

  「我的馬騎不了了。」步風塵也不講剛剛發生的那些事情,就只是說了這樣一句話。

  「嗯。」我點了點頭,馬匹都被射中了,那裡還能騎呢。

  「待會兒的狩獵,就只好與你同騎了。」淡淡一笑,步風塵說道。

  我不禁挑眉,步風塵,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就為了和我同騎一匹馬,故意沒有避開第一支箭,故意讓那支箭射中了馬匹,只是第二支箭射向我的時候,這男人還是出手了。

  就算步風塵不出手,我也能避開。

 


  第五章-刀刃之鋒

  「早知道如此麻煩,就不會與那些人一同出來了。」坐在我的身後,步風塵與我同騎一騎馬,在他的駿馬被箭羽射中不能再騎乘之後,這男人就自作主張的跳上了我的馬,也奪去了原本握在我手中的韁繩。

  也不管其他人,步風塵徑直就騎馬帶著我跑進了林子裡面。

  「你只知道保護風無垢不受他人身體上的傷害,卻不知道風無垢在風月國皇宮裡的地位有多麼尷尬。」可以想見,步風塵根本就沒有去關心風無垢在皇宮裡的生活是什麼樣的。

  步風塵說道:「我只以為風無垢不過是一名普通的皇子罷了,你覺得這二十年來我是在哪裡呢?這近二十年來的時光我都沉睡體內修行,不曾過問過凡間與聖門之事,對風無垢的瞭解也僅僅來自於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罷了。」

  這樣說來,偽善有近二十年沒有掌控過這身體了?

  步風塵繼續說了下去,男人的話語平淡,卻透著一絲讓人捉摸不清其中的意味。

  「初見你時,是我剛剛被喚醒的那一刻。」

  是什麼時候,是那時我突然暈倒和步風塵一同淪落凡塵的時候嗎?

  那時候在聖門的異變,或許就是偽善醒來的那一刻吧。

  「如今回想,何嘗不是一種命中注定的緣分呢?」步風塵從懷裡拿出了一柄雪白的匕首遞給了我,說道,「帶上它。」

  我接過了雪刃,心裡有些五味雜瓶的翻滾,緊緊握著手中的匕首,我伸手將匕首從刀鞘裡拔了出來,依舊鋒利的刀刃在婆娑的陽光下透著刺目的光芒。

  「愁天歌……」步風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吐露而出的冰涼氣息騷弄得耳垂一陣陣發癢,步風塵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緊。

  「怎麼了?」我回頭望了男人一眼,步風塵眼裡的訝異一閃而逝。

  搖了搖頭,步風塵握著我的手重新將雪刃插入了刀鞘之中,男人說道:「上一次在聖門醒來的時候,我在那人的身上發現了雪刃,想來應該是他給你的,那時我還在有些不解,為何他會在將流光珠給了你之後又將雪刃給了你,如今,我已經知道了答案。」

  「答案?」給一柄匕首有什麼深層的含義嗎?我好奇的問道,「這柄匕首確實是一把好匕首,難道雪刃的背後還有什麼秘密嗎?」

  「有。」步風塵說道,「不僅僅是雪刃有它的秘密,流光珠亦然。」

  頓了頓,步風塵的視線落在了雪刃身上,這男人說了一些偽聖不曾告訴過我的事情。

  「雪刃僅有一個主人,好的兵器有時候可以稱之為神器,可通靈性,如聖戟,可隨我之呼喚而出現、消失。雪刃亦然,除了我和他以外,以常理來講是不會被人從刀鞘裡抽出。」步風塵淡淡說道。

  「是嗎?」挑了挑眉,我笑著說道,「可是我能拔開雪刃,這又是為什麼?」

  「這答案,我也想知道。」聲音變得柔和了幾分,步風塵的手開始不安分的繞上了我的腰間,他似乎將臉埋入我的發間,整個人一下子都貼在了我的背上,我不禁微微一怔,手裡的雪刃差一點就掉落在地。

  背脊有一些冰涼,可這份冰涼傳遞到胸口的時候卻莫名其妙的成了暖意。

  馬兒輕鬆愜意的在林子裡隨意走動,偶爾低頭啃食掉落在叢間不知名的小野果子,碎金的陽光透著林間樹葉縫隙投落地上一邊斑駁。

  微風拂面,淡淡的涼意。

  這秋,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一步步的朝著人們緩緩走來,帶著她的惆悵,帶著她的纏綿,帶著她的蕭瑟。

  答案,要的究竟是什麼答案呢?

  這問,究竟又是什麼呢?

  偽善想要的答案,我給不出來,他想要的結果,我也無法親手遞出。

  茫茫然,林間,迷失一片秋意悵然。

  這本是外出散心的日子,這本是策馬奔騰的快意時光,怎麼的就突然之間提前染上了秋天的惆悵蕭瑟,惆悵的讓人的心都有些微微發酸了。

  「回去吧。」我說道。

  再也無心於林間狩獵,我拉著韁繩調轉馬頭往回走,步風塵並未阻攔。

  待我們回到了林外的時候,其他人還未有從林子裡出來,畢竟也是,那些個皇帝皇子們此刻應該還忙著享受狩獵帶給他們的樂趣。

  林子外邊站了一些護衛,除了負責此次狩獵的將軍以為,趙紹那小子竟然也在,看到了我和步風塵出來,趙紹立馬就瞪大了眼睛看了過來。

  只是他剛剛準備跑過來,那年輕的將軍就騎馬越過了趙紹的身邊徑直先一步來到了我和步風塵的身邊。

  「殿下,剛剛沒事吧?」雖說對於剛才的事情眾人選擇了沉默,不過這將軍還算是有點良心,話語之間聽起來並不像是含了其他的意味。

  步風塵並未回話,只是從馬上跳了下來,對我說道:「那是你的朋友吧?看他已經是等候你多時了。」

  我看了眼步風塵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策馬緩緩朝著趙紹的方向過去,有些事情的確也應該和趙紹談一談。

  「殿下,你做什麼?」身後傳來年輕將軍詫異的聲音,我回頭望了過去,步風塵拿了那將軍掛在馬上的弓和箭,拉弓一箭,轉身朝著林子裡射出了一支箭羽,隨後就把弓箭丟給了將軍,周圍的人互相看了看顯得有些不解。

  後來,聽說有一名皇子差點被一支從天而降的箭羽射中,差一點的意思就是沒有射中,不過結局或許並不比射中要來得好,那皇子竟然一下子嚇得從馬上跌落下來不說,還尿了褲子,成了宮裡暗地裡流傳的笑話。

  至於那支箭,從皇子身邊擦過之後竟然也射中了一頭猛虎。

  ……

  ……

  那日見了趙紹,趙紹是怎麼也不相信我就是愁天歌,直到我把在南國裡的一些事情講了出來之後,這傢伙才真的相信了我就是愁天歌,可我本來就是愁天歌,如今模樣也變回來了,其實也沒什麼必要再更名改姓,已經沒這個必要了。

  一捧水灑在臉上,我起身從浴池裡起身,拿過毛巾隨意的擦了擦身上,一旁的鏡子裡映出來一個男人,真正的愁天歌。

  與步風塵差不多一般的身高,濕淋淋的黑色長髮貼在了因長久未曾曬陽光而顯得有些蒼白的皮膚上,身上並不是那麼的光滑如絲綢,偶爾有一些已經變得顏色很淡的疤痕橫在身體上,最顯眼的應該是腹部上的淺淺一條。

  這刀傷當年可是讓我吃了一些苦,但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受過什麼致命的傷害了。

  聰明人在受過一次傷之後就不會讓自己再陷入同樣的第二次危險之中。

  我望著鏡中的自己,伸手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臉頰,臉頰稜角分明,不如步風塵那麼俊美得過分,但也能算是一個美男子吧,兩片嘴唇似刀片似的薄而利,那時候常聽白河講,如我這般薄唇的人也是個薄情冷漠的人。

  鋌而直的鼻樑,似是斧子削出來的,變換目光之餘,有時候那一對深不見底的黑瞳裡所流露出來的目光,如同一把珵亮的鋼刀刺了過來,又穩又准,彷彿時刻能刺中要害。

  一雙眉斜飛入鬢,似畫師用沾了墨的筆畫了似的。

  白河曾經說過,我是一個處處都透著銳利的男人,如同一把雙刃劍,傷著靠近的人,也在傷著自己。

  而今,我也似乎能聽懂白河說這話的意思。

  有時候,人太過於多情不好;有時候,人太專情也不好。

  有時候,人太過於愚昧不好;有時候,這人太過於理智也不好。

  我呢,想必是屬於後者。

  一個有著精神上潔癖的男人,如何能同時接受兩個人呢?

  可確確實實的是,這兩個人都闖進了我壁壘重重的生活。

  甚至,都闖進了我的心裡。

  太過於理智的壞處就在於,我是如此清晰的能夠明白自己的心裡想著的到底是什麼,但又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

  手放在了冰冷的鏡面上,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我不由露出幾分無奈的苦笑。

  愁天歌啊,你是何時變得這般優柔寡斷了?

  從何時開始,你那透著刀鋒的眼裡竟然也會流露出這般柔和而帶著惆悵的目光了?

  偽善啊偽善,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能不把一個名為愁天歌的男人放在心裡呢?於你而言,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第六章-斷情之殤

  搖曳的燭火,映得牆壁上的人影也隨之搖晃,似一場夢中戲,透著虛幻。

  「你這是做什麼?」從浴室回到房間裡,一打開門走進去就看到穿了一身紅裝的步風塵,白膚如畫紙,黑髮似潑墨,在火紅的衣服下讓步風塵一下子都變得不像步風塵了,那纖塵不染的淡漠氣質變了一些,剎那間就變得如斯魅惑了。

  我不由站在門口愣了愣,這胸口被人狠狠捶了一下似的。

  嘖嘖,步風塵若是願意的話,單單憑這個男人的外貌就可以讓天下大亂了,可現在呢,我卻得離這位傾國傾城的絕世美人稍遠一些。

  「願賭服輸。」步風塵淡淡的說道,轉身看了看鏡子了的自己,又看了看我,嘴角一揚,眼眉含笑,柔聲問道,「怎麼樣,好看嗎?」

  這……這個男人分明就是在故意引誘我吧?

  深吸一口氣,稍微冷靜下來之後我朝步風塵走了過去,左右上下的看了這男人一遍,喉嚨稍微有些發乾。

  「還可以。」真沒想到,這自尊心比天高的偽善還真的會遵守之前的約定,心甘情願的穿上了新娘服,也不知道這傢伙從哪裡弄來的。

  只是一想到步風塵是如何去拿到新娘服的,我難免就有些心裡發笑,那場面應該很好看,可惜沒讓我看到。

  不過能看到這樣一位紅裝美人,也算是三生有幸了吧。

  「唔——只是可以嗎?」轉了一圈,步風塵稍微偏了偏腦袋低頭望著他身上的衣服,而後半瞇著一雙鳳眼抬起頭,冷魅的笑意從眼角溢了出來,這男人故意走近了我,聲音也壓低了幾分,顯得更為「愁天歌,僅僅是可以嗎?」步風塵緩聲說道。

  說起來,步風塵的咬字發音很有特點,這也是為何我覺得風無垢和步風塵有所區別的地方,步風塵的咬字發音在平時的時候是平淡的冷漠,可他一旦摻入了感情之後就變得極有韻味,有一些像是在低聲詠唱似的。

  「好了,你是絕色佳人,可以了嗎?」步風塵已經離我離得極近,甚至有一些讓人都不敢去正眼對上他透著旖旎柔情的目光,匆忙之間想要後退避開這男人,步風塵卻突然往前踏出一步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愁天歌,也是一個男人,不要去考驗一個男人的自制力,我自認為我還是個普通的凡人,不像步風塵那樣可以說停就停,理智到了極點。

  「善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橫……」手指尖輕輕描過我的眼眉,一聲停頓,這男人的聲音似秋風一般的輕柔飄渺,「愁天歌,你究竟是什麼,是人,是妖,是仙,還是那命裡注定要奪我魂魄的魔……」他突然語噎,這聲音透著微微的顫抖,清冽而濕潤。

  明明是一個人,可當偽善出現的時候,步風塵的身上總是透著積分深沉的魔魅,似黑幕下的星月,似星月下的湖泊,似湖泊傍的幽幽繁華,繁花落地,在深夜裡灑落一片血似的暗紅。

  「我可奪不了你的魂魄。」輕笑一聲,我鬆開了步風塵握住我手腕的手。

  有時候,夜太漫長,讓人也不知道應該在這個漫長的夜裡做些什麼,推開了步風塵之後,我突然之間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個方向邁出一步。

  步風塵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愁天歌,你要走到哪裡去?」

  「你以為呢?」我輕淡的回了一聲,微微握緊了袖子下的雙手,又緩緩的放鬆,收拾好心情以後回頭望了男人一眼,笑著說道,「若此刻的步風塵是另外一個人,我會走進他的懷裡,若是你,我只能往相反的方向走。」

  「倘若當初是我先一步與你……」

  不待步風塵的話說完,我打斷了男人的話,冷聲說道:「就算是你先他一步,這結果也不會變。」

  脫口而出的話語之後,是一陣令人感到背脊一陣陣刺痛的沉默。

  「你若是還不明白的話,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好了,」閉上了眼睛,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緩而自然,「此事無關先一步或者是後一步,就如同當初……當初與我最先發生關係的人不是你嗎?」

  「就算是這樣,我愁天歌現在也沒有愛上你,也不會愛上你。」最後卡在喉嚨裡的話,最後還是說了出來,那般的決然而冰冷。

  與其模模糊糊的曖-昧,與其拖拖拉拉的給予偽善無限的希望,不如快刀斬亂麻,只是這把利刃,卻也確確實實的是一把雙刃劍。

  偽聖當初說過,他不願意我牽扯進他和偽善之間的糾葛之中,我也的確不想摻和進這兩個男人他日必然會發生的戰爭之中,可最後起決定作用的還是在於我的態度,我若是始終徘徊在偽聖與偽善中間,那樣的關係就顯得複雜難解了,又如何不被牽扯進去呢?

  偽聖和偽善,又不是我說一句「你們不要打了」就會停下來的人,他們等著分開的那一刻已經等了那麼多年了,他們之間的宿命糾葛,更不是我這個僅僅活了三十多年的普通人可以簡單理解的。

  「就算,我能給予你他能給你的一切,甚至他不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你也不會轉過身走進我的懷中嗎?」步風塵輕聲問道。

  給?     

  看起來偽善比偽聖更不懂得如何去何為愛情,情感一事,又豈是給予與付出能夠代表的呢?莫非一個人付出的多了,給予的多了,就能一定得到對方的回報嗎?

  「那你能給我什麼,是他不能給我的呢?」我這一生裡,到達過權利與財富的巔峰,眾生熙熙攘攘,一生所追求的不就是權利與財富的巔峰嗎?

  這些,我都曾經擁有過,一個人擁有過的事物就很難再燃起熱情再一次的追求。

  轉過身,我看著因遵守諾言而披上了紅裝的步風塵不由得冷笑了幾聲,笑他的癡,也笑我自己的冷酷,更笑這糟糕透頂的一段緣分。

  「你能給我嗎?你能把你自己給我嗎?」漸漸走到了男人身旁,我微微揚起嘴角,伸手繞上了步風塵的腰,輕輕一拉男人的腰帶,手順著衣服滑了進去,「高傲冷酷的聖門門主,也可以心甘情願的躺在其他男人身下嗎?」

  「你想要的,就只是這個嗎?」低垂了眼眉淡淡一笑,步風塵雙手往後一揚,披在身上紅衣重重落在了地上,彷彿是殘花的花瓣,摔落地上,支離破碎,男人隨後開始解裡衣的扣子,「若你想要,我為何不能給你呢,只是我想要的,你就能給我嗎?」

  伸手抓住了步風塵解扣子的手,我一時無言。

  我望著他,他望著我,從步風塵的眼裡我看不到一絲開玩笑的跡象,不曾起波瀾的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

  「夠了。」最後,是壓抑而出的一句話。

  「步風塵,夠了,就算你此刻肯放下一切投懷送抱,甘願雌伏於一個男人的身下,我也不能給你你想要的。」緊緊握著步風塵的手,我將他的手放在了我的左胸口上,沉聲說道,「知道這裡是那裡嗎?這皮肉之下是我愁天歌的心,我只有一顆心,給不了兩個人!」

  「就算是分我一半,也不行嗎?」或許是第一次,或許是最後一次,這冰冷的男人眼裡竟然流露出如此明顯的哀愁,連著聲音,都變得有些顫抖了。

  即使這般,也要逼著自己堅定不移,不能因此而有絲毫的心軟。

  我緩緩搖了搖頭,從步風塵的眼裡我看了自己,一個如白河所說的那般透著鋒利冷銳的愁天歌,我何曾不是一個殘酷冷漠的人呢?

  「人的心分不成兩半。」

  若是分成了兩半,就成了背叛。

  一個經歷過被他人背叛的人,是不會將背叛施予任何一個人的。

  我愁天歌,也不會是一個會去背叛的人。

  「愁天歌——」聲音似從牙縫裡出來,步風塵一下子伸手緊緊抱了上來,放肆而胡亂的親吻著我的髮絲頸間。

  不曾反抗,我微微閉上了眼睛,冷冷說道:「怎麼,曾經說過的話忘記了?還是你終於忍不住了?」

  我倒寧願,寧願這男人很很傷我一把,我沒有那麼的難受,偽善或許也沒有那麼的痛苦。

  只是最終,步風塵還是停了下來。

  「愁天歌,你讓我怎麼辦,你們在一起了,我怎麼辦……」男人緊緊抱著我,那力道彷彿要將人給揉碎了一般。

  「沒有你,我如何面對這無盡的孤寂……」

 

 

  第七章-新婚之夜

  生平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於一個孤寂冷漠了千年的人而言,何謂相思之苦呢?

  什麼又是情愁百轉,短斷腸之殤呢?

  一句傷人的,此人的:現在沒有愛你,以後也不會愛上你。

  讓那一顆冰凍多年的心臟如同被人很很捏碎了一般,何謂痛徹心扉,何謂心如絞痛,或許也不過如此了吧。

  相思無盡,情也難眠。

  只是這傷痛的人,又豈止步風塵一個人呢?

  黑幕冷月,湖若淚滴。

  冷風拂面,難以抑制的痛意讓人有些難以呼吸。

  「這裡,怎麼就會這麼疼呢?呵呵——」深深吸了口夜的涼氣,離開了房間以後我跑到了一處湖泊旁,右手緊緊抓住了自己的左胸口。

  都已經沒有勇氣,沒有力氣再去回想剛剛房間裡發生的那一幕幕,最終,還是這理智戰勝了情感,於是推開了步風塵緊緊的擁抱,義無反顧的轉身離去。

  離開,是沒有勇氣去面對步風塵。

  平靜的湖面如銀色的鏡子,倒映出一個殘酷冷漠男人的影子,頹然的趴在了湖邊,望著這湖裡的自己,我緊緊閉上了雙眼,不停的深呼吸,不停的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在這冷冷的夜風裡,在這清淡的月色裡。

  「沒事,沒事了……你可是愁天歌啊,怎麼能連冷靜下來都做不到呢?」不斷對自己說著這樣的話,人卻始終無法完全冷靜下來。

  我如何能夠完全冷靜下來呢?又怎麼可以完完全全的冷靜下來——

  坐在湖邊的岩石上,一個人望著倒映在湖裡皺了的月光一陣陣的發愣,我想,我剛剛已經坐的夠絕情,夠殘忍了吧?

  步風塵,那偽善應該是已經完完全全明白了我的意思才是,我能做的,最多可以做到的,也只有這些了,更絕情,更殘忍的事情,只怕還未真的行動出來,就可能會先把自己給殺死了吧。

  雙刃劍,傷別人有多深,傷自己,也就有那麼深。

  論起演技來,我愁天歌也不比偽善差啊——我不由在心裡暗暗嘲諷起了自己。

  「夜這麼涼,還是進屋裡吧。」步風塵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了起來,剛剛思考的太過於專注,以至於都沒有察覺到步風塵是何時來的。

  男人的聲音清淡如斯,聽起來好似和平常沒有什麼變化,可對我而言,卻能輕易的聽出這話語間暗藏著的疲憊。

  原來,步風塵這樣的人也是會感到疲憊的。

  「若是覺得與我待在同一個屋子裡不太舒服,你可以回到你自己的房間裡。」說著,步風塵將一件衣服披在了我的身上,在模糊的月光下,我依然能夠用眼角餘光看到這衣服的顏色,是紅的。

  不就是步風塵剛剛脫下來的紅裝嗎?

  步風塵只是站在一旁,並沒有坐下來。

  我偏頭看了這男人一眼,黑幕之下有些看不清步風塵此時的表情,男人背著雙手在身後,如我一般望著平靜的湖面。

  這般冷靜的我,這般冷靜的他,好似剛剛在房間裡發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似的,只是一個幻覺嗎?

  「愁天歌。」步風塵突然喊了一聲我的名字,我聽不出他聲音裡藏了什麼樣的情緒。

  我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離一個月的時間,尚有二十多日,這二十多天裡或許不管我做了些什麼事情,都已經無法改變你的心意了吧?呵呵——」深深一歎,這男人苦笑著說道,「你當真是一個魔,怎麼會如此頑固呢,石頭尚有被磨滅的一天,你這人,這心,比石頭還要堅硬。」

  聽了步風塵的話,我不由笑了起來,揚起嘴角的時候,這眼睛有些小小的濕潤。

  這般冷硬的我,你……你們怎麼還會喜歡呢?

  若是從一開始,我就跳下懸崖死了,也不會去到聖門,不會遇到你和她。

  更沒有了今天的一切。

  「愁天歌——」似是有萬千話語要講出來,步風塵卻再一次卡在了喉嚨裡,如魚刺一般。

  或許,步風塵是想起了剛剛屋子裡的那些事情,或許,他已經覺得此時講得再多也是無用的了。

  男人的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輕輕的握著。

  「知道此時此刻,我有多麼想傷你嗎?」緩緩半跪了下來,步風塵自我身後抱了上來,額頭貼在我的背脊上,有些咯人。

  「你說的對,我已經忍不住了,我步風塵……這麼多年以來何時忍得這般可憐可歎又可悲呢?」步風塵淡淡說道。

  低下了眼眉,我輕聲問道:「那你想做什麼?」

  話語剛剛講完,我頓時感覺到身體一僵不能動彈,步風塵竟然點了我的穴道,在我試圖衝破穴道的時候,步風塵說了這樣的話,一些讓我放棄反抗,又放棄了築起最後一堵冷漠堅硬牆壁的想法。

  「今夜過後,從此你愁天歌不必再擔憂會有一個偽善的步風塵再糾纏於你。」說著話的時候,步風塵一下子將我橫抱了起來。

  我心裡想著的卻是步風塵這句話背後所蘊含的深層意味,到底是什麼?     
     
  是步風塵這個偽善今天過後就會真的放棄了嗎?若是如此,這結局應該就好是我苦心積慮期盼得到的吧……

  一路從湖泊又回到了房間裡,步風塵就這樣一直抱著我,最後又將我放到了床上坐著,這男人不但封了我行動的能力,甚至連說話都不讓我說一句。

  是怕。再從我這個冰冷殘忍的男人口中再聽到一些傷人的話語嗎?

  我已經沒有這力氣說一句話了,一點都沒有。

  好在,步風塵並沒有讓我連看的權利都沒有。

  我坐在床邊,看著步風塵脫了我的鞋。又脫了我的衣服,將一旁疊放整齊的紅裝一一為我換上,整個過程裡沒有說上一句話,專注而又耐心。

  直至最後,步風塵竟然連頭髮都幫我重新梳了一下,簡簡單單的將額前兩縷髮絲繞後用紅綢緞綁了起來,其餘的頭髮就隨意散落在身前身後。

  「很好看。」看著我的模樣仔細端詳了一遍,步風塵微笑著說道。

  「他送過你很多東西了,我卻從未送過你一件物品,不知你明日是否會將它丟棄,只是今夜,你愁天歌僅僅是屬於我一個人的。」步風塵手裡拿著一個綠翡翠指環,一邊說著,男人一邊小心的將指環戴在了我的手指上。

  步風塵輕輕的一握,微微瞇著眼將他與我的手指都交叉在了一起,這男人自己就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十指緊扣。可能攜手至老呢?」

  最終,步風塵還是放開了我的手。

  眼前突然出現一片瑰麗的紅,步風塵將紅蓋頭蓋了上來。

  隔著薄薄的紅蓋頭,步風塵吻了上來,那唇瓣上的冰冷透著頭巾傳遞到了我的嘴唇上,清淡,而又帶著刺痛。

  不知道步風塵此時在做些什麼,過了片刻之後。一支玉桿輕輕佻起了紅蓋頭,再一次出現在眼前的步風塵已經換了同樣的紅裝,卻是一身新郎裝。

  兩杯桃花釀,步風塵手持一杯,一手握著我不能動的手持一杯,交杯之酒,酒液滋潤了嘴唇,順著嘴角滑落了下來,滴在脖頸上,一陣陣的冰涼。

  「不喝嗎?」問了一句,步風塵隨後就探身而來輕咬我的上唇,舌尖一探,將桃花釀都灌入我的口中。

  這酒,帶著桃花的芬芳,醇香醉人。

  酒過之後,步風塵吹滅了房間裡搖曳的燭火,淡淡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地面上,一片片的清冷,幾件掉落地上的紅衣,似血一般的妖嬈紅艷。

  我閉上了眼睛,躺在了床上,雖知道步風塵要做些什麼,卻並不會感到特別的難受或者抗拒。

  即使是如斯溫柔的舉動,那般令人沉溺其間的深吻,也掩蓋不過那一刻的刺痛難耐,這以前的第一次是他,這一次怎麼還是他呢?

  一次又一次,怎麼是他,還是他……

  「很疼,是嗎?」停下了動作,步風塵低下頭輕輕吻了我不知何時滑落在臉頰上的清淚。

  愁天歌,你怎麼就這般丟人,怎麼就沒有忍住呢?

  疼,疼的不僅僅是身體,還有心。

  「若是恨我,就恨我一生好了。」並未從此就停了下來,步風塵給予的是暴風般猛烈的擁抱,是如春水楊柳一般的溫柔的**。

  他的體溫,他的柔情與凶狠,似片片朱紅色的花瓣落在了我身上……

 

      
  第八章-忘情

  「唔……」

  有些過於明亮的陽光微微刺痛了睡眼,緩緩睜開了眼睛,窗戶半開,透著朦朧的模糊陽光斜斜落在地上,床榻上,剛剛好的觸碰到了我的眼瞼。

  一陣陣悠揚的笛音不知從哪裡傳來,清淡如風,虛無縹緲,似薄紗一般讓人抓不住,握不在手心裡。

  手掌覆蓋額頭上閉上眼睛輕輕歎了口氣,那些昨夜灑落地上的衣裳都已經不見了,就連昨天夜裡躺在我的身邊,緊緊擁我入懷的那個男人也不見了。

  感覺到有什麼堅硬冰冷的物品輕輕硌著我的額頭,睜開了眼睛,看到了自己左手手指上戴著的綠翡翠戒指。

  留下來得,只有這冰涼碧綠的翡翠戒指,只有身體上或深或淺的一些烙印痕跡,只有床榻上還殘留著的,屬於另外一個人的氣息。

  步風塵應該是離開沒有多久吧,我伸手輕輕探了探床榻的溫度,似乎還殘留了那麼幾分,顯然是不久之前還有那麼一個人躺在這裡。

  可是這他媽的都算是什麼啊!昨天夜裡的那些事情,到底都算是些什麼啊?

  雙手用力揉了揉臉頰讓自己更清醒一些,我看了看房間四周,空蕩蕩的,的確沒有步風塵的身影。

  掀開被子雙腳落在地上,一陣輕微的鈍痛差一點讓雙腳有些不穩,低頭看了眼,我不由得咬了咬嘴唇歎息一聲,那傢伙走的時候還知道幫我擦乾淨啊?

  偽善你等著,等我找到了你,我不抽死你!簡直就是,把我愁天歌當成什麼了,做完那種事情隔天就消失的乾乾淨淨。

  拿起衣服穿上,隨便把頭髮一綁,我剛剛把門一打開,一個戴著面具的男子就出現在我面前。

  「步風塵你!」我上前就緊緊逮住了男人的衣服領子。

  「王爺,我是老八,老八啊!」男人微微一愣,看著我支支吾吾的說道。

 「老八?」鬆開了手,我看了看眼前的男人,雖然戴了個半面面具,但的確是老八沒有錯。

  「臭小子,沒事易容成那混蛋做什麼?」我狠狠拍了拍老八的腦袋。

  「哎喲!王爺輕一點,我就弄著隨便玩玩,老八以後不敢就是了,您別打啊!」老八摸著後腦勺,苦哈哈地求饒道。

  「看到步風塵了沒有?」懶得理會著傢伙,我問道。

  搖了搖頭,老八看著我疑惑的問道:「沒有啊,王爺,步風塵是誰啊?」

  對了,他們還不知道這兩天的風無垢其實就是步風塵,看了看一臉疑惑的老八,我搖了搖頭,喃喃說道:「沒,沒什麼。」

  我找他做什麼呢,我何必找他呢?走了也好,牽扯都斷了吧。

  「王爺,是不是那個叫什麼步風塵的人欺負你了?」小聲的嘀咕了一句,老八瞪著一雙賊兮兮的眼睛問道。

  「你……你快給我滾!把臉換回來,看著就煩。」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狠狠往老八屁股上踹了一腳,那傢伙哎喲一聲捧著屁股撒腿就跑了。

  昨天夜裡,步風塵那個偽善不是說過了嗎,從此以後,不會再有一個偽善的步風塵再去纏著愁天歌了。

  這樣的結局,不就是我想要的嗎?

  「剛剛……是不是有笛聲?」我望了望四周,四週一片安靜,並沒有任何的聲響,更沒有剛剛迴響在我耳邊的陣陣悠遠笛音。

  那笛聲是何時不見了的?

  ……

  ……

  悠悠的笛音,似水的波瀾一般漂浮在皚皚白雪的山裡。

  偶有仙鶴飛翔而過,揮動的翅膀扇得雪花盈盈落下。

  傲雪峰,聖門之巔。

  銀白的發在風雪中輕輕舞動,一支玉笛在唇邊吹響悠揚綿長的淡淡哀愁。

  「門主,你有心事?」

  雙眼蒙上了藍色的綢布,若冰雕的女子站在了步風塵的身後,風雪飄搖,傲雪峰上唯有萬雪覆蓋,不見一點新綠。

  笛音漸停,一直閉著雙眼的男人漸漸睜開了眼眸,輕淡如水,蒙了一層堅硬的冰。

  「智者,看不見的感覺是怎樣的?」將玉笛往袖子裡一放,偽善並未轉過身,只是將雙手背負身後,傲然屹立雪峰之巔,俯瞰眾生。

  「心不盲,時間一切盡在心中,雙眼看不見世界的浮華,卻是更能讓人看清這世界的一切。」女子的聲音平淡無波。

  「智者,那你此時看見了什麼?」步風塵輕聲問道。

  「看到了門主不曾有過的心事,聽到了門主笛音之中的憂愁,感覺到了門主內心的掙扎。」一字一句,女子坦然的說了出來。

  「悵惘浮生急景,淒涼玉笛餘音;黃葉無風自落,秋雲不雨長陰;天若有情天亦老,遙遙幽恨難盡;惆悵舊歡如夢,覺來無處追尋。」輕歎一聲,步風塵喃喃說道,「人間之情仇,果真是那般可怕之物。」

  智者眉宇間輕輕蹙起,說道:「門主,可是為情仇所困呢?」

  「情也罷,仇也好,若是命中注定的劫,躲也躲不過。」長袖一甩,步風塵回過身看向了女子,問道,「智者,你說,如何才能斬斷愁緒萬千,相思之結,如何才能解的開呢?」

  「門主既然知道是命中的劫數,那又如何能夠躲避開呢?」女子說道

  「呵呵——」輕笑一聲,步風塵不再說話。

  細碎輕柔的雪花飄落在額頭上,有一些些的涼意。

  說放就能放下的,就不是能困擾人心的情感了,如何能夠放的下呢?

  步風塵伸出手接住了從天空中飛落而下的小雪花,若是忘了呢?若是徹底將那男人從腦海之中抹去,若是忘了第一次見到那男人時候的情景,若是忘了那男人的一切,是否就會從此放下了呢?

  若無開始,也就不會有今日的一切。

  忘記,忘記愁天歌……

  你見,或者不見我

  我就在那裡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裡

  不來不去

  你愛或者不愛我

  愛就在那裡

  不增不減

  能忘記一個人,又可否能忘記一段情呢?

  ……

  ……

  步風塵不見了,風無垢也沒有回來。

  一天,兩天,三天,一天天的過去……

  我和老八從皇宮裡出來了,一直待在皇宮裡也不是個辦法,那天賽馬之後,風無垢這個九皇子的宮殿就不再是被人們遺忘的地方,從老二那裡我們知道過幾天就會有人來九皇子這裡,不想沾惹麻煩於是就出來了。

  如今我可沒有那份閒心去摻和風月國裡的事情,只是趙紹那傢伙得知我們離開了風月國的皇宮也跟著跑了出來,最後與我們一同在月城裡包了一間客棧住下來。

  等吧,等一個月的時間,偽聖自然會過來找我的,怕偽聖不知道我此時所在的地方偏偏在他叮囑不能再的風月國,我還特意去了趟通海錢莊取了些銀兩。

 結果待我回來的時候,在客棧外面就看到了老八和老二,兩個人看到了我立刻就衝了過來。

  「怎麼了?」我有些奇怪的問道。

  「王爺!」老八瞪大了眼睛,重重喊了一聲。

  「王爺……」老二隻是皺著眉頭。

  「你們怎麼了,莫非見鬼了不成?」看著他們兩個這好笑的模樣,我不由笑了起來。

  「王爺,不是見鬼,是看到仙人了,剛剛有一個長得很美很美的仙人過來找你了,趙紹說……說……」老八賊眉鼠眼的嘿嘿笑兩聲,說道,「說裡面那仙人是你的老相好。」

  伸出個大拇指,老八激動的說道:「王爺,厲害啊!比白河美了個十萬百萬倍!」

  很美很美的仙人,難道是……

  心臟一抽,我推開了老八和老二拔腿就跑進了客棧,推門一進去就看到了和趙紹坐在一起喝酒的某個銀髮男子。

  「步風塵?」

  男人回過頭來,笑容似水一般輕柔。

  「天歌,我回來了。」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感覺,這步風塵不是偽善,而是偽聖。

  不是說,要等一個月嗎?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偽聖就回來了,當看到了偽聖的時候,我很快就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偽聖和偽善,終於要分開變成兩個人了嗎?

 


    
  第九章-桃花之約

  若不是我這個人的突然出現,偽聖和偽善原本約定好的時間就是在今年破冰之春的時節分開成為不同的兩個人,不過就在那個時候我剛剛在聖門碰見了步風塵,再之後的事情也都是在凡塵裡發生的那些事情了。

  直到現在,那本被遺忘了的事情又因為我這個人的出現而被漸漸提起,直至今日,到了不得不分開為兩個人的局面。

  從此以後,偽聖就是偽聖,偽善就是偽善,這個世界上有兩個名為步風塵的人。

  「王爺,您要去哪兒啊,怎麼說走就要走了?」老八依依不捨的說道。

  「我去的地方可是你們去不了的,好了,你和老二要照顧好自己,我又不是不會再回來了,好好的待在風月國,我以後會再來找你們的。」拍了拍老八的肩膀,我看向了一旁沉默著的老二,這個跟了幾十年的男子。

  「王爺,我會在這裡等著您回來的。」悠悠一句,老二沉聲說道,「李律,會在這裡等著您回來。」

  告別,越是簡短越是利落越是好,省得婆婆媽媽,省得那要人命的難捨難分的場面。

  與老二和老八簡單的幾句話別之後,我轉身坐上了馬車,這一次趕馬車的人不是穿山甲,而是在人間大名鼎鼎的三丘道人。

  「穿山甲得了原先放在你體內的元魂珠,已經回山中繼續修煉了。」嘴角掛著的是讓人感到安心的清淺笑意,步風塵伸手輕輕為我捋了捋額前的髮絲,仔細盯著我看了一陣,歎道,「這本該就是你,愁天歌本該擁有這般的外貌。」

  「是讚揚還是暗中損我呢?」笑了一笑,我往前一撲雙手抱住了步風塵的腰,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就是這個身體,前不久的時候還是偽善,還與我發生過爭執,此時卻已經變了一個人。

  鼻息間是步風塵獨有的清冷氣息,可就只有這份氣息才能讓我安心下來,明明只有幾天的時間沒有碰面,可那感覺彷彿是隔了數年一般長久。

  我是這樣的,偽聖想必也是這樣的,否則這男人不會抱我抱得這麼緊,不會一直輕輕撫著我的長髮和脊背,那般的柔情。

  那另外一個人呢,另外一個人是否也會有這般三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相思之苦?

 「真怕你一個月之後不會再出現了。」偏頭輕輕在男人的頸間落下淡淡的吻,我歎息一聲。

  這些天裡,偽善和我之間發生的那些事情,也不知道偽聖是否真的。

  「愁天歌……」步風塵並未說些什麼,僅僅是這般抱著我,溫柔的,深情款款。

  這一瞬間的沉默,卻勝過千言萬語。

  【你與他在一起了,我怎麼辦?你和他幸福了,我呢,愁天歌,你讓我如何去一個人面對那無盡的孤寂……】

  只是腦海裡卻偏偏浮現出偽善說過的一句話。

  ……

  ……

  再次的,又回到了聖門。

  才離開了幾天而已,聖門哪裡會有什麼特別的變化呢,還是那麼美如夢中幻境一般時常讓人感覺有些不真實。

  牽著我的手,步風塵帶著我來到了我們曾經第一次見面的桃花林裡。

  這個時節,桃花早該謝了,只是在聖門一重門裡這桃花林卻依然開的茂盛,隨著涼風而翩翩飛落土壤之上,林間偶爾有一些小動物飛快的竄過,不過倒是沒有再看到當初襲擊我的野獸了。

  「第一次得時候,你幫我包紮以後就隨便把我扔在這裡了,就不怕我被什麼野獸吃了?」我輕聲說道,鞋子踩在落花之上,風兒吹得花瓣枝葉沙沙作響,桃花一般的海洋裡,太容易讓人迷失其中。

  「本以為你這唐突的男子醒來之後會自己回去,哪知道你愁天歌膽子就是那麼大,不但沒有回去,反而闖了進來。」步風塵輕笑一聲。

  和最初所見的步風塵比起來,偽聖真的是變了很多,他這人看起來柔和,實則比偽善還要冷酷一些,那是講話也是短而冷,可一旦這堅冰融化之後,那就真的是讓人的心都融化了。

  「九重山之上也有一處桃花林,鄰雪而栽,可想去看一看?」步風塵說道。

  「能騎馬嗎?」

  紛飛的袖袂之間攜帶幾分清幽愜意,帶走寒雪的料峭,尋覓花間的芬芳,馬蹄聲聲,輕快的在雪地上落下一個又一個的印子。

  水上清風,山間紅日,林間鳥鳴,噠噠的馬踏。

  冷香暗處生,白衣飄飄,策馬遊走於一塵不染的皚皚白雪地間,穿梭於胭脂般得芬芳桃花林間,時而停下交談幾句,生出幾聲笑聲,染了一山的艷麗。

  「曾聽得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卻也見晚雪朝露,枝葉吐綠,流水桃花,自是別有天地非人間。」牽著座下白馬,我低頭避開了染了胭脂一般的一簇桃花,輕輕吐了口氣,便是白霧濛濛。

  聖門真是一個好地方,怎麼會什麼樣的景致都有呢?

  一路策馬奔騰來到了這般美麗的地方,連著人壓抑在心頭的愁緒也都紛飛而去了,偽聖是覺察到我心裡有什麼事,才特意帶我去了第一次與我見面的地方,又帶著我到了這裡的嗎?

  這男人,有時候真的體貼的讓人窩心。

  「擺衣袖,千山華如風,轉身影,飛鳥過層雲,風華絕代莫如君。」策馬來到了我的身旁,步風塵的眼睛沒有放在這雪,這花上,卻獨獨放在了我身上。

  「唔,進步,真是進步了,還懂得說好話給我聽了。」拍了拍手,我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聖門的大聖人,快讓我看看,你還有哪些樣子是我沒見過的?」

  「很多,只怕你一時半會兒是看不完的。」從馬上跳了下來,步風塵走到我身旁朝我伸出手來,「來。」

  手搭在了他的手上,我也從馬上跳了下來,步風塵拉著我的手往林間深處而去。

  「那需要多久才能把你這個人看完呢?」一邊走,我一邊笑著問道。

  步風塵伸手替我擋了繁茂的桃花枝葉,嘴角含笑,喃喃說道:「很多很多年……只怕要你一輩子才能看完了。」

  一輩子嗎?我的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這步風塵真是嘴巴摻了蜜似的一樣甜。

  這一天的桃花林海,落花紛紛似雨,白雪皚皚纖塵不染,白衣飄飄,奔跑在林間的兩個男人印下了一個個輕快的腳印。

  相識於桃花林裡,相戀於桃花林裡,可否攜手,至天荒地老呢?

  桃花流水,冷香纏繞。

  靠在了步風塵的肩膀上,我與他並肩坐在了一樹桃花下,眼前,是潺潺冷水溪流,他握著我的手。

  「什麼時候呢?」閉著眼睛,去輕輕嗅著那若有若無的冷香,我輕聲問了一句。

  「明日。」步風塵答道。

  「這麼快……」我驀然睜開了雙眼。

 「需要三天的時間,這三天,你想要待在聖門何處?」步風塵輕輕摟住了我的肩膀,問道。

  「想要回一重門一趟,看看小草和小花他們。」我說道。

  「四天之後的這個時候,你在這裡等我,可好?」步風塵柔聲說道。

  我點了點頭:「嗯,四天之後,你最好先我一步來到這裡,我可不喜歡等人。」

  「知道。」淡淡一笑,步風塵允諾道。

  「從一重門到九重門的小路,可記好了?」步風塵繼續說道,「我不在的這幾天裡若是有什麼事的話就回到九重門來,若有事無法脫身,記得拿出我給你的聖門令牌。」

  「風塵,四天之後……你和他若是成了兩個人,改怎麼辦呢?」會不會一見面就打起來了,我還是有點擔心這個事情。

  輕輕搖了搖頭,步風塵偏頭望著我,微笑著說道:「我與他斗共處了這麼多年,難道還會無法忍耐這麼一時半會兒嗎?況且,在剛剛分開的時候,一段時間裡我與他斗需要靜心留在九重門休養。」

  「分開成為兩個人,並不意味著就是仇視,我和他,也得考慮到聖門的存在,若是因我與他的爭執而讓聖門損毀,這都是我與他不想看到的事情。」

  這樣啊……

  那挺好的……

  不過,那是不是從此偽聖和偽善也要依然繼續一同住在九重門了?九重門這麼大,想必這兩個男人都會故意避開對方吧。

  「四天之後的這個時候,我會在這裡。」

 


  第十章-失約之人

  從瀑布往回走,穿過了一片桃花林,再翻過半山之後就到了我曾經待過的那處小茅草屋,夕陽的餘暉灑落滿地,映得那小小的茅草屋有些孤單。

  夕陽的逆光之下,隱約可以看到三個人影在不遠處的草地裡。

  我一步步的走了過去,漸漸看到除了小草和小花以外,還有另外一個熟悉的男子在那裡。

  「你是誰?」

  小花率先發現了我的存在,幾個人隨即轉過身來有些疑惑的看著我。

  看了看不曾有什麼改變的小花,小草,還有那一個我在過去的一年裡對著鏡子看了無數遍的熟悉臉龐,差點忘了,步風塵說過田冉已經回來了。

  「愁天歌……」微微一笑,我望著田冉說道。

  「愁天歌?」田冉手裡的野菜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

  「我們,我們能稍微聊一下嗎?」驚詫之後,田冉微笑著對我說道,顯得有些緊張。

  當然可以了,我也正有此意。

  本該是死去的人,都一個個的又活著回來了,田冉心裡的疑惑僅僅是當他回到聖門的時候,以前和他不怎麼熟的小花和小草都跑了過來,一口一個的叫著他「愁天歌」。

  對此,我只能表示無奈的歉意,那時候的確是我佔了他的身體。

  其他的事情田冉就沒有再多問了。

  「你和門主相識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去的,這也是門主交代過的事情。」比了個封口的手勢,田冉認真的說道。

  我不由笑著點了點頭:「謝謝你。」

  說話之餘,我發現屋子附近種了不少的菜。

  「因為天雷的原因,如今我已經沒有任何功力了。」發覺到我的注意,田冉捲了捲袖子笑著說道,「根基已毀,而今我和一個凡人沒有任何的區別。」

  感覺到田冉話語之間的遺憾語氣,我問道:「已近無法再修煉了嗎?」

  搖了搖頭,田冉笑道:「嗯,應該是沒有辦法再修煉了,當年在凡間的時候我以為自己已經算是佼佼者了,來到這裡以後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個普通人。」

  遠眺四方,田冉喃喃歎道:「不知道我那小侄女現在長的多高了……」眼裡,儘是無盡的思念之情。

  「你不想回家嗎?」我問道。

  田冉看著我微微一愣,搖頭苦笑著說道:「聖門自有門規,進入聖門者,若無聖門特別的情況是無法離開聖門的,就算是我想,也不能公然違反門規。」

  那若是步風塵呢?

  若是步風塵願意的話,應該能夠讓田冉這麼一個小弟子回家吧。

  畢竟,田冉所剩下的時間也只有一年了,留在聖門裡,又有什麼用呢,不如回到家中看看父母,看看他的侄女田甜兒。

  從某方面來講,田冉對我有恩,而我如今能做的也僅僅是請步風塵放田冉回家了,而這一切還需等到三天之後。

  離開了茅草屋,小花和小草帶著我去其他地方住下。

  「愁天歌,你怎麼突然之間就消失了,一回來,人也變了。」小花還是曾經的小花,有時候大大咧咧,有時候扭扭捏捏,這扭扭捏捏的姑娘樣也只有小草在的時候才會這樣。

  「回來就好了。」小草微笑著說道,小草也還是那個乾淨可人的小草,看起來比以前還要沉穩許多。

  還真是不管哪裡有小草,小花就會在哪裡,我記得聖門裡並沒有說不允許弟子之間成婚的,以前小草對小花是朋友一樣的,如今隔了許久不見,竟也能從小草的神態眉宇間看到了他對小花的一些特殊之處。

  一路上聊了許多,沒想到我離開的這些日子裡,小花和小草已經奪得了一重門三席中的兩席,如今小草可是一重門裡地位第二高的二席,小花也是三席了,也因為如此,如今小花和小草已經搬到了管理一重門的辦事處。

  一重門的這些管理者們居住的地方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名為天波浩淼,恰如其名,這巍峨壯觀的建築建在了一重山上的最高峰,四周雨霧縹緲,猶如天海,當真是天波浩淼,畫卷裡描寫的仙境一般。

  清風微微吹拂,天波浩淼的房屋外掛了一排鈴鐺,每當風吹過的時候就發出一陣陣清脆悅耳的聲響,四周綠樹擎天,整個天波浩淼都透著一股濃濃的古色古香韻味。

  托了小花和小草的福,我這個什麼也不是的人也住進了一重門普通弟子都不能住進去的天波浩淼。

  「愁天歌,你這半年多都去哪裡了?」幫我找了個房間,八卦的小花總是抑制不住好奇的問了又問。

  「暫時先住在這裡吧。」小草轉身把房門給關了起來,然後就看著我了,一副等著我坦白從寬的模樣。

  這小草,成了一重門的二席之後還是有一些威嚴感的嘛!

  「好了,好了,我告訴你們就是了。」一攤手,我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小花,又看了看小草,唇梢向上一揚,說道,「還記得之前一重門席位爭奪時的傳聞嗎?我消失的這些日子是和你們聖門的門主私奔去了。」

  小草微微瞪大了眼瞳,隨後一轉身就咳嗽了起來。

  「我就說啊,你怎麼會突然就消失了,原來真的和門主有一腿。」小花一拍手,好奇的就追問了起來,「愁天歌,愁大哥,門主長什麼樣子?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啊!」

  「他啊……你如果去了九重門,不就能看到了嗎?」微微一笑,我說道,「不過這事情你們可不要隨便說出去。」

  小花立刻用雙手摀住了自己的嘴巴,還在咳嗽的小草也很快就閉上了嘴巴。

  看到他們這副樣子,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們還真相信我說的話啊?」

  小花和小草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好吧,聖門一重門的佼佼者們果然是和凡人不同的,我原以為可能還要解釋一番,沒想到這兩個人就這麼相信我了。

  這感覺,還不賴。

  「愁老大,那你以後準備怎麼做呢?該不會這一次來看過我們以後就不會再回來了吧?」小花問道。

  「聖門就一個,我還能一輩子躲在一個地方不出來嗎?」瞅了眼小花,我笑著說道,「知道你想進九重門看看,不過你們聖門不是還有什麼規矩嗎?若是可以的話,能幫忙的我愁天歌定然會幫忙的。」

  「太好了!」小花高興的合不攏嘴,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笑過之後,小花羞答答的看了眼小草,悄聲說道,「如果能有門主徵婚,那就更好了。」

  小草的臉一下子紅得像個蘋果——

  ……

  ……

  三天的時間,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長。

  有小花和小草每天陪著聊天,聽他們講這些日子以來聖門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在他們的帶領下參觀天波浩淼的各處地方,三天的時間就過得很快了。

  眨眼之間,就到了我與步風塵約好的那一天。

  那天和步風塵約好的時間其實有些快到傍晚了,只是從清晨醒來之後這整個人的心裡,腦子裡想著的都是步風塵分離成兩個人的事情,不知道整個過程是否順利,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出了什麼問題。

  於是和小花小草打過招呼之後我就早早的離開了天波浩淼,騎乘上了小草給準備的仙鶴,逕直從天波浩淼來到了一重門山那頭的瀑布邊上。

  一重門與九重門之間的小道,其實就在那瀑布的後面,不單單如此,其他幾重門通往九重門的路也是在瀑布之後,不過我想步風塵應該也動了一些手腳,否則若是被人知道了,那不是人人都可以去九重門了。

  雖不知道步風塵是否有動什麼手腳,我倒是能夠直接就穿過瀑布走進了瀑布後的山洞裡,山洞裡的巖壁上都掛有夜明珠,並不會看不到路。

  順著山洞一直走,不過一會兒就能來到九重門。

  幾匹白色駿馬時常在瀑布四周吃草,人們只要一走出來就能隨便騎上一匹馬,這些馬兒長得漂亮,毛髮又亮又滑,也都乖巧,對於我的靠近並不會逃開。

  「好馬兒,你還記得前幾天我們剛剛去過的地方嗎?」我在這些馬群中找到了我那天騎過的白馬,馬的額頭上有一撮紅紅的毛,格外顯眼。

  一路的奔馳,一路的期盼——終於又來到了那片雪地桃花林裡。

  只是,在這個約定的日子裡,從剛剛來到桃花林的中午一直到那天我與步風塵分開的傍晚,步風塵沒有出現。

  直至太陽落下,直至月亮升起的時候,那男人也沒有出現。

 

 

第十一章-失憶的人

  月華如霜滿天,人影孤寂。

 直至夜色漸濃時分,那本應該早就出現的人卻依然沒有出現,難道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嗎?雖然心中相信步風塵那樣考慮周全的人是定然不會發生什麼意外的,可如今他卻意外失約了。

  若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步風塵又怎麼可能會失約,如此重要的約定,他怎麼可能會記憶呢?

  坐立難安,我再也沒有辦法繼續等下去了,只是該到哪裡去找步風塵呢?

  雪峰之上嗎?若是沒有步風塵帶著,憑我這樣的武功怎麼可能徒手攀登上那可望不可即的聖城,既然沒有辦法跑上雪峰上去找步風塵,我所能想到的地方也只有之前在聖門的時候,偶爾住過一段時間的湖邊竹屋了。

  還好,我勉強能夠記得從雪域桃花林到淚滴湖的路。

  騎上了馬,我調轉馬頭朝著淚滴湖的方向奔馳而去,披星戴月,於黑夜裡茫茫然奔走於九重門之上,不想去亂想,可心裡始終難以放下。

  「馬兄,這一路勞煩你了。」輕輕拍了拍已經有些疲倦的白馬,我解下了之前拴在馬上的韁繩,將白馬放了。

  轉身望著這茫茫一片清澈如碧的淚滴湖,我直接朝湖邊的竹屋跑了過去。

  「步風塵——」大聲喊了一聲,無人應答,回應我的也只有一聲又一聲迴盪在山谷裡的回音,越發是顯得這地方清冷孤寂了。

  推開了房門,雖然早已經想過可能步風塵不會在這裡,可當我看到這空蕩蕩的房屋時,內心仍然未免有些失落。

  一個又一個的房間,看了又看,沒有,還是沒有。

  一路從一重門來到了九重門,一夜的策馬奔馳,是個人都會疲憊不堪了。

  跌坐在房間裡的床上,透過窗戶望著從山頭漸漸升起的太陽,晨曦的光霧濛濛一片灑落而來,灑在湖面上一片波光粼粼,那光芒猶如寶石一般晶瑩剔透。

  這般的美景,卻是無心再去欣賞。

  可能步風塵把時間忘了呢?倒頭就睡在了床上,我拉起被子蓋上,或許不用我去找,等我醒來的時候步風塵就會在床邊坐著了吧,就像從前一樣,每當我醒來的時候總能看到那個男人令人安心的溫和笑容。

  漸漸閉上了眼睛,漸漸的就睡了。

  睡了後就做了一個夢,夢到步風塵在夜裡來到了床榻邊,手輕輕的覆蓋在了我的額頭上,只是我是在白天睡著的,那男人又怎麼可能會出現呢?

  醒來之後,這屋,這湖,這山谷,依然是安靜得只能聽到鳥兒飛過的聲音。

  「快到傍晚了吧?」我抬頭看了看天色。

  從淚滴湖又回到了雪域桃花林,一如昨天那般等了又等,等來的依然是月掛枝頭,依然是空蕩蕩的一片寂靜。

  「步風塵,你最好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你就慘了。」一個人在這裡生悶氣又有什麼用呢?

  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四周,我最後還是只能又騎著馬回到了淚滴湖,這一來一去,就是半天的光景過去了。

  細想起來已經有一天多沒吃什麼東西了,就算是要把步風塵給找出來,我也得吃點東西填填肚子才有力氣。

  明天,明天再等一天。

  如果步風塵還是沒有出現的話,我就只能去雪山了。

  隔著衣服輕輕碰了碰那天步風塵給我的令牌,我想這令牌總該會派上一些用場吧。

  淚滴湖裡就有一些魚,幸運的是竹屋裡也有一些漁具,看起來以前步風塵偶爾也會來到這裡釣魚,不過那男人又不吃肉,釣魚做什麼。

  好在我這釣魚的技術還不錯,不過一會兒就有一條大魚上鉤了,聖門連魚都和凡間的不一樣,不過看起來應該是能吃的。

  在湖邊升了火,找來一些樹枝做了個支架,簡簡單單的就在一片晨曦裡烤起了魚。

  「該死的步風塵,你帶我回到聖門裡來就是來過這種生活的?」一邊撥弄著篝火,我一邊輕輕歎了口氣。

  偏過頭,仰望著那幾乎看不到頂峰的雪山。

  步風塵,此時一定是在那冷死人的雪山上吧?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竟然一直都沒有出現,難不成是把我給忘記了不成?

  「敢把我給忘了,敢放我鴿子,我不戮死你!」手裡拿著削減尖了的竹竿往無辜的烤魚上一陣亂刺,想像著那是步風塵,我刺得更狠了一些,心情也好多了,不過還是得全部吃掉之後才能讓心情更好一些。

  「呼——步風塵,你以為你是聖門門主就了不起了?我是愁天歌啊,我愁天歌什麼時候有這樣等過人……」

  往湖邊的草地上一倒,我仰面望著藍藍的天,白白的雲,輕輕閉上了眼睛。

  ……

  ……

  靜靜的坐在湖邊,湖面平如境,我這心,我這人都已經疲憊到無法再騎上馬去雪域桃花林去找步風塵了。

  步風塵,我沒有你那麼的神通廣大,我這個凡人到底該怎麼才能把你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聖門門主給找到呢?

  你一定是活著的吧,像個老妖精那樣永遠活著。

  湖面,淅淅瀝瀝的灑落星辰般的月光,恰如這湖的名字一般,若淚滴,輕輕一碰就要碎了似的。

  湖水有一些冰涼,想來是因為湖水引自雪山之上雪水的關係,但可能已經是習慣了步風塵那人的冰寒溫度,如今就算是全身都浸在了湖裡也沒有覺得太難受。

  深深的潛入湖水之中,又緩緩的浮出水面,湖水的清涼讓疲憊的身體感覺好了不少,冰涼的水珠沾濕了頭髮,順著額頭滑落至下顎,直至一滴又一滴的聚在一起,就成了淚似的滴落在湖面上。

  幽幽月光,冷冷的夜。

  再一次潛入了於夜色中一片幽黑的湖裡,直至感到窒息時再猛地跌出水面,這酣暢淋漓的感覺倒也不錯。

  嘴角漸漸揚起幾分弧度來,我正有往湖中心游過去的衝動時,整個人就突然震了一震,有什麼熟悉的氣息正在一點點的靠近,那般的冰冷,除了那個人以外,還有誰呢?

  一時愣住了,我重重閉了閉眼睛又重新睜開,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確定這分熟悉的氣息並不是幻覺。

  「你這個混蛋,怎麼——」猛的在水裡轉過身,我一下子就看到了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離我不遠地方的男人,脫口而出的話語硬生生的卡在了喉間。

  朦朧的清冷月華在男人的身上度了一層柔和的光,可即使如此也無法減退絲毫從這男人身上所透露出來的冰寒如刃。

  不再是銀白的發,而是那與黑夜融為了一體的黑髮,正柔順的躺在男人結實的胸口與肩膀上,我記得, 這身體曾經似乎是屬於風無垢的。

  如今,看起來應該是屬於……偽善的。

  沒有等到偽聖,卻等到了一個偽善的步風塵。

  「你是人,是妖,還是魔?」平淡冷漠的語氣,偽善看起來好像根本不認識我一樣,卻說出了最後一次相聚時他曾經說過的話。

  一進之間,我竟然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麼,曾經也想過再次和偽善相遇的場景,我覺得那場景應該是尷尬的,我應該是拿著劍去砍偽善這個做完事情就跑的無影無蹤的采草賊,只是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如今這般更為尷尬的相遇。

  「你……」半天,我才吐了出了一句話,「你活著,那他是不是也活著?」

  這男人微微挑了挑眉,臉上並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吾不曾記得九重門之中有你這般的人,你是如何來到九重門這中的?」沒有理會我的話,偽善只是有些打量的看著我。

  「步風塵,這可一點都不好玩,不要以為裝失憶我就會放過你。」我有些生氣了,步風塵說的這些到底是什麼話?

  「你是何人,為何會知道吾之名?」表情不再冷淡,卻也不是很好,眼眉微挑,步風塵的眼中一下子流露出了幾分危險的意味,隱隱之中,我竟然還感覺到了幾絲銳利的殺意。

  殺意?偽善想殺了我?

  然而更讓我感到心頭一涼的,還是這男人說出來的話。

  不像是裝出來的,步風塵這個偽善是把我給忘了嗎?連我是誰也給忘了嗎?

  我突然有種罵娘的衝動……

 


  第十二章-無賴

  空寂的夜,月光朦朧。

  就這般靜靜的望著面前的男人,雖然我在想如果旁邊有個鍋蓋的話我可能會拿起鍋蓋直接朝著步風塵的腦袋拍下去,不過我要是真的那樣做了的話,步風塵大概會把我揍死,畢竟,他已經忘了我了,忘記了愁天歌是誰。

  這樣的結果,其實並不壞,不是嗎?

  與其讓傷痛留在胸口一輩子,還不如就此忘記,忘記那些他曾經與我相處過的日子。

  「你是何人,為何會知道吾之名?」偽善微微瞇了瞇眼睛。

  「我認錯人了。」略微一笑,我說道,「聖門裡應該有兩個步風塵的,不是嗎?」

  眼中的殺意漸漸退去,偽善冰冷漆黑的眼睛裡漸漸浮現出幾分深意來,再一次的看了我幾眼,這男人嘴角微揚,眼一瞇,拉長了聲調:「唔——你認識他?」

  果然,偽聖還在。

  我點了點頭,苦笑著說道:「門主,若是不介意的話可否先回到岸邊?」一直在水裡這麼泡著,要泡到什麼時候才能起來啊,況且,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彼此都沒有穿衣服的在一起,可如今我們也算是陌生人吧。

  我雖知不應該再和偽善有過多的瓜葛,只是除了他以外,又有誰知道偽聖那個傢伙到底去了哪裡呢?

  游到了岸邊,起身從水裡出來走到了岸上,拿過剛剛脫下的衣服穿上,這在穿衣服的時候總是覺得背後有人盯著看,那眼神就跟針一樣刺得人脊背發疼。

  即使忘記了我,偽善的本性也真是沒有一點改變啊,我不由苦笑。

  穿好了衣服轉過身去,就看到了不知何時已經從水裡出來,已經穿好了衣服的步風塵,那男人靜靜坐在湖邊的一塊岩石上,見我穿好衣服看向了他,步風塵上上下下的掃了我一眼,而後緩緩開口說道:「吾不曾知道,他也有你這般的朋友。」

  「門主若是能把他叫來的話,不就知道了嗎?」我微微一笑,說道。

  「你在找他,是嗎?」緩緩從岩石上起身,不過是往前邁了一步,下一刻這男人就突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離我不到一步距離的地方。

  「他就在那雪山上,若你當真是他之好友,為何你不能自己上去雪山呢?」步風塵的眼光越來越犀利,一步步的逼著我往後退,「若你當真認識他,為何吾會對你毫無印象呢?想要見聖者,你是為了什麼。」

  腳步一停頓,我伸手抵住了不斷往前走的步風塵的胸口。

  步風塵低頭看了眼我的手,眼裡露出了幾分不悅來,我識趣的連忙把手收回來。

  「門主,我想我們還是改天再聊吧,在下就先告退了。」轉過身,我淡定自若的大步往前走,這個偽善果然不是個好惹的傢伙,不過既然偽善都好好的,想必偽聖也是好好的吧。

  「站住。」身後傳來那男人的聲音,我這雙腿頓時就不聽使喚了,一下子如同兩根釘子一樣死死釘在地上無法動彈。

  步風塵繞到了我的前面,背著雙手打量一番後,冷聲說道:「九重門用聖門聖城,又豈能讓他人隨意進出,你是誰,來自哪裡,如何能來到此地,所為何事,與他有什麼關係,不將這些都說清楚,你大可以一直站在這裡。」

  故意話語一頓,步風塵加重了語氣的說道:「一輩子。」

  算了,算了,大男人不和失憶的臭男人斤斤計較,我忍,我忍不就是了嗎?

  深吸一口氣,我輕鬆微笑著說道:「弟子愁天歌,來自一重門,因與另一位門主認識,得門主指點因而可以來到九重門,我來此地是為了找門主,至於我和他的關係……我們是師徒關係啊。」

  說謊不打草稿,能忽悠就忽悠,在看到偽聖之前,還是一切謹慎行事為好,可不能見人就說,啊,我和聖門的門主其實有一腿。

  「唔——是一重門的弟子嗎?」原先掛在偽善臉上的幾分興趣在他聽到我說了這些話以後就消失了,眼裡的戲謔也漸漸消散了,輕輕哼了一聲,步風塵看著我說道,「你說你是一重門弟子,那可知道如今一重門三席是哪幾人?」

  「一重門三席,花無影;二席,草雲間,一席……」我就只知道二席和三席,讓我說出一席是誰,那可真是為難我了。

  還好,步風塵聽我說了兩席之後就輕輕擺了擺手,說道:「好了。」

  「門主若是不信我與另一位門主認識……」我從懷裡拿出了之前偽聖步風塵給我的白玉令牌,小小精緻的一塊令牌。

  偽善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去看這令牌了,男人問我說道:「你可知這令牌代表了什麼?」

  我怎麼知道……

  正想隨口扯個謊把話題轉開的時候,這偽善一眼就看出來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令牌有什麼用,男人隨後竟然伸手就把我的令牌給奪了過去。

  「哎,我的令牌——」想要伸手去把令牌奪回去,可雙腿卻不聽使喚,一動不動的釘在了地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步風塵把令牌放到了他自己的懷裡。

  糟糕透了,那本來是偽聖給我的,按著偽聖的說法,如果他不在的話,我如果遇到了什麼麻煩的事情就可以用令牌來解決。

  如今偽聖不知道在哪裡,我也不知道還要找他多久,偽聖給我的底牌就被偽善給拿去了,那我怎麼辦?如果偽聖一直不出現,我怎麼去找那偽聖的步風塵去?

  「這可不是你的令牌。」冷冷一聲,步風塵拿了我的令牌之間後顯然就不打算還給我了,男人說道,「一個時辰後你便能自由行走,盡快離開九重門,此地非爾等能進入,若是明日讓吾再看到你還在九重門之內,莫怪吾將你交送四重門受罰。」

  「拿了令牌,你是不是會幫我找到他?」咬了咬牙,我緊追著問道。

  「呵呵,吾為何要幫你去找他?」

  一聲輕笑,說完這些以後,步風塵竟然就一轉身大步往前邁開了去,這人要離開了。

  「步風塵,你給我站住!把令牌還給我!快還給我!你——簡直就是個無賴!」不幫我找偽聖就算了,竟然還做出這種讓人討厭的事情來,我朝著步風塵大聲喊道。

  不過眨了眨眼的功夫,那偽善就消失的乾乾淨淨,連個影子都不見了,任憑我怎麼大聲罵大聲喊就是不回來。

  「好,很好——」真是快要被偽善給氣死了,孤冷冷的站在湖邊,還要等上一個時辰雙腿才能動,我乾脆往後一倒躺在了地上。

  好吧,不是讓我立刻離開九重門回到一重門嗎?我就在這裡賴著不走了,都死過好幾次的人了,我愁天歌難道還怕你殺了我不成?

  四重門戒律部,那裡是做什麼的?

  深吸一口氣,我在心裡暗暗將偽聖罵了又罵,偽聖你到底死哪裡去了?

  ……

  ……

  ……

  ……

  「智者,你可知道一名來自一重門,名為愁天歌的弟子?」聖門雪峰之上,一頭黑髮的步風塵背負雙手站在崖邊淡淡問道。

  蒙了藍綢緞的雙眼看不到女子此時是何表情,智者說道:「回門主,愁天歌乃是一重門的弟子,除此之外,並無其他。」

  「唔,知道了。」步風塵說道。

  「門主,為何突然問起此人來?」智者問道。

  嘴角徽揚,步風塵輕輕搖頭:「隨便問一問罷了。」

  說罷,偽善轉過身看向女子:「智者,他人在何處?」

  「聖者這幾天都在縹緲峰閉關,靈魂分割一事之後,門主與聖者都需要一段時間的靜養。」智者說道。

  步風塵一聲輕笑,說道:「智者儘管放心,這一段時間裡我與他並不會就此對決。」

  說完這些以後,偽善就離開了。

  等待步風塵離去之後,智者才微微皺了皺眉頭。

  「莫非是由於門主自主抹去了有關愁天歌那人的記憶之後,連著聖者也受到了影響嗎?」智者靜靜待在崖山風雪之中,喃喃自語,「門主與聖者分開之後,功力也因此減半,門主已然忘記了愁天歌,聖者似乎也忘了這樣的一個人——」

  「莫非,即使是門主與聖者分開成為兩個人之後,也依然會受到彼此的影響嗎?」眉頭緊皺,智者隨即轉身離開了崖邊,這一些事情她必須去仔細思考。

 

 

  第十三章-兩個步風塵

  滿載清閒一柞孤,長風相送入仙都。

  莫愁懷抱無消豁,飄渺峰頭望太湖。

  風雲多變化,宛如雲海翻滾,山峰常隱於雲霧之中,飄飄渺渺,如霞嶺玉帶連,故有「縹緲峰」一稱,位於雪峰的西部。

  不像雪峰上的常年冰雪,縹緲峰上一年四季都是一片清然綠意,上山的道路也多為蜿蜒小道,不似雪峰那般山壁如刀劈一樣令常人無法攀登而上。

  一塊極為平坦的光滑大石頭上坐著一個男子,銀白的頭髮在微風中輕輕拂動,整個人彷彿都與四周的山石林木,飄渺雲霧融為了一體一樣,一動不動,猶如一尊清聖的雕塑。

  輕輕吸了一口氣,於週身流轉之後再緩緩的吐出,這原本已經在定心台上坐了三天三夜不曾動彈絲毫的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眸,輕淡一片,如風似雲。

  朱唇輕啟,步風塵緩緩說道:「有什麼事嗎?」聽起來十分柔和的聲音,卻給人一種無法靠近的距離感。

  「恢復得如何了?」黑髮披肩,偽善雙手背負身後站在了偽聖的背後,看了眼這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男人,偽善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特別的表情。

  只是想到昨天在淚滴湖旁遇見的那奇怪的男人,偽善不由得多看了偽聖兩眼,這傢伙莫非背著他在暗地裡做了什麼事情不成?

  可是……看起來又不是很像,偽聖雖然是個內心狡猾的人,可這人極為看重顏面風度,應該是不會悄悄和一重門的弟子有莫名其妙的聯繫。

  可是那名為愁天歌到底男人身上卻也確實帶有能夠代表偽聖本人的令牌,見令牌如見門主,這樣特殊的令牌聖門也不過兩塊而已,昨夜的時候已經可以肯定那愁天歌的武功還沒有高到能夠從偽聖那裡偷走令牌。

  可偽聖怎麼就能把那令牌給了愁天歌了呢?

  唔——說不定是偽聖故意隱瞞了他,一定有一些好玩的原因,不如試探一二看看。

  「七成。」吐納片刻,隨後偽聖就從岩石上走了下來,和偽善面對面的站著,說道,「第一天分開的時候,你與我不過是分奪了本體功力的一半,若要恢復到鼎盛時期,還需要一些時間。」

  一甩長袖,偽善輕笑一聲,說道:「是,那一天即是你我見證命運的時刻。」

  「如你所願。」看了偽善一眼,偽聖的回答不失氣勢。

  才分開了沒幾天,這才一見面,空氣裡就隱隱透著一股淡淡的火藥味,這宿命一戰,終究還是會到來。

  「親自前來縹緲峰,你——總不會是單單為了見我而來的吧?」淡淡看了偽善一眼,偽聖語氣冷漠。

  「呵呵——」一捋胸前烏黑長髮,偽善冷笑幾聲,當然是有事與偽聖相談了,不然他莫非是吃飽了沒事兒做才會親自來到此處嗎?

  偽善說道:「自然是有事,否則你以為我會願意來看到你這張臉嗎?」

  「那就快講吧。」一副「我也是不想看到你」的模樣,偽聖毫不掩飾眼中嫌棄的意味,轉過頭不再去看偽善。

  「哼——」輕哼一聲,偽善很快說道:「沉悶許久,聖門裡也該有一些活動了,二選一,或者論辯之道,或者……」

  正準備脫口而出「佈陣之道」的時候,偽善的腦海裡一下子蹦出了昨夜他途經淚滴湖,卻被一陣烤魚味吸引了過去的瞬間。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話說出來之後就變成了這樣。

  「或者……烹飪之道。」說完之後,偽善只是稍微覺得有些奇怪,而後又覺得挺不錯,烹飪,他之前怎麼都沒有想到過?

  「烹飪?」偽聖眼眉一挑,難得的點了點頭同意偽善的話。

  「那就烹飪吧,酸甜苦辣鹹,何嘗不是一種人生百味呢?」偽聖說道,「規則呢?」

  「八部弟子均可參與,食材不限,可有豬肉魚肉等葷食,也可有蔥姜大蒜等腥物,題目由各部考官定下,再由你我二人審核,無問題之後即可將題目公佈。」偽善說道。

  「先於各部內比賽幾輪,最終由各部選出各自的代表來到九重門切磋烹飪廚藝。」偽聖步風塵話語一停頓,說道,「決賽之時由你我進行評定,只是你我皆是素食者,因而比賽的題目也必然是素食。」

  「聖門之內,除九重門內的人以外,莫說是知道你我是素食,就連知道你我姓名的人也沒有吧。」攜帶私貨的說了一句,偽善看了偽聖一眼。

  「嗯。本是要看看偽聖是否會有一些什麼特別的反應,可偽聖並無什麼反應。」

  看著偽聖平淡的樣子,偽善心中的疑惑越發濃烈的了。

  「風無垢已經投胎了嗎?」偽善隨意的問道,畢竟是他這身體原來的主人,偽善還算關心風無垢。

  那原本二十年前早就應該逝去的風無垢,在幾天前終於去到了他本該去的地方。

  「選了一個好人家,下輩子可以過上平淡幸福的生活。」講到此處,偽聖微微低下了頭,他記得風無垢的靈魂離開時,風無垢曾經向他提到過一個男人的名字。

  【若是門主看到了王月……不,應該是愁天歌,請門主帶一句話給他,就說,無垢很高興那時候能與他一同看海上日出……】
      
  王月?愁天歌?這男子是風無垢在凡間認識的吧。

  「你我的修養僅僅是需要時間而已,回到巔峰狀態都是早晚的事情,這一段時間就看一看聖門各弟子們的表現。」沒必要和偽聖再說些什麼話,偽善說完這句類似於總結的話後就轉身離開了。

  離開了飄渺峰之後,本是準備回到雪峰的偽善突然腳步一停。

  差一點忘記了,該去看看那男人有沒有回到一重門去了。

  ……

  ……

  「步風塵?呵呵——偽聖?呵呵——偽善?呵呵——」拿著樹枝在地上畫了兩個圈,一個圈裡寫著「偽聖」兩個字,另一個圈裡寫著「偽善」兩個字。

  「你們怎麼就那麼煩,偽善失憶了,偽聖你難道也失憶了嗎?」用樹枝往「偽聖」圓圈裡一陣亂戳,不解恨,又站起來一陣猛踩,踩的「偽聖」這兩個字都快要看不清了。

  實在不解恨,轉頭又繼續猛踩「偽善」,我愁天歌是造了什麼孽啊,偏偏遇到你們兩個瘋子,笨蛋,神經病!要把我折磨死不成?!

  就沒有消停的一刻嗎?就沒有順利的時候嗎?

  就不能箱普通人一樣過著普通又安靜的生活嗎?

  為什麼每一次以為生活可以安靜下來的時候都會出現這一些煩人的事情,到底這些糟糕透頂的事情什麼時候才能夠是個盡頭?

  「你果然沒有離開。」身後突然想起了熟悉的聲音,我一轉身便看到了不知何時出現的偽善步風塵。

  「我要見步風塵,還有,將令牌還我。」我只是沉聲說道。

  偽善忘記了我也好,至少如今的碰面不會顯得太過於尷尬了。

  「吾不就是步風塵麼?」輕笑一聲,偽善步風塵長袖一甩,在清風中顯得遺世獨立。

  這愛美自戀的性格,還是一點點都沒有改變。

  不待我講話,偽善就輕笑著說道:「想見他嗎?那就回到一重門,在那裡你可以得到一些提示,若是你足夠聰明的話。」

  這態度比起昨天來可算是好了不少了,甚至都有一些讓我以為偽善又記起我來了,可這男人下一刻臉上又露出了幾分不舒服的樣子,臉色不是很好。

  偽善的心情也變得太快了吧,實在莫名其妙,男人看了看我,冷聲說道:「不過,九重門並非你一重門弟子可以隨意進出的地方,既然你已經知道吾乃聖門門主,卻敢公然違抗吾之命令,看來,你的確需要一些教訓了。」

  「教訓?」莫非又是打屁-股?我本能的想到了這種偽善曾經做過的事情。

  「四重門——可曾去過呢?」偽善步風塵長袖微微一揚,我眼前就猛然一陣黑暗,只記得那男人掛在嘴角淡淡的笑意。

  四重門,聖門戒律部。

  我記得曾經聽小花和小草講過,四重門裡都是些鐵血的人物,是專門懲罰那些不遵守聖門門規弟子的地方。

  偽善步風塵竟然還真的把我隨便丟進四重門戒律部裡了?在昏迷前的那一刻,我有一種罵娘的衝動,這一次,我也真的在心裡暗暗罵了出來。

  【步風塵——**的!】

 

 

  第十四章-重出江湖

  我不曾去過四重門,也不想去四重門,我更不知道原來四重門裡竟然是一片無邊沙漠,如果這裡的確是四重門的話。

  有乾燥得快著火一樣的風,有細碎的沙子輕輕吹打在了臉上,有炙熱的太陽在頭頂無情烘烤著,這就是我昏迷之後睜開雙眼的時候所看到的一切。

  我竟然在一個沙漠裡,醒來之後我就發現自己躺在了茫茫無邊的沙漠之中,步風塵說過他要把我送到四重門來受罪,難道這裡就是四重門嗎?

  「啊——**的偽聖,**的偽善,**的步風塵!」很很咬了咬牙,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子用力一甩,沙子隨風又飄落在了茫茫沙海之中,我四處看了看,大沙漠一望無垠,視野之內根本就看不到一點綠色,居然連一根草都沒有。

  手遮擋著雙眼抬頭看了看掛在天空上的太陽,這太陽不是紅的,而是亮的發白,白的刺眼,茫茫的一片天空中沒有一絲白雲,這太陽毫無遮攔的烘烤著大地,也在烘烤著我這麼一個平凡的人。

  不過是一會兒的時間,我就開始覺得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膚一陣陣的發疼,這太陽實在是太過於毒辣了。

  這就是四重門給的懲罰?

  把人給丟在茫茫無邊的大沙漠裡,忍受著孤獨、寂寞與未知帶來的恐懼,忍受著身體上的疼痛。還真是雙重的懲罰。

  不過是不是未免有些不太真實了,有時候太過於真實的事物,反而會顯得不真實。

  就像是完美本身就是一種不完美。

  沒有往前或者往後踏出一步,我重新坐在了地上,閉上了雙眼,輕緩的呼吸著進入了冥想,當自己的思緒都集中在一處的時候,也不覺得自己是在沙漠中了,不會那麼熱,也沒有那麼乾渴。

  一瞬間,我彷彿是坐在一葉輕舟之上,船身偶爾因河水而微微擺動,微涼的風穿過橫在河面上的枝葉,拂過河面,輕輕的吹拂於人的臉頰邊。

  「看來,即是不用我出手相助,你也能輕易破解幻境。」過於冰冷而毫無感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清脆,悅耳,只是太淡漠了。

  這一點和步風塵倒是挺像的。

  再次睜開了雙眼,我已經從沙漠幻境裡回到了現實之中,四周是平靜流淌的河流,一葉輕舟在河面上順水而下。

  一個女子站在了我的旁邊,雙眼上蒙了一塊藍綢緞,即使如此,我還是認出這個特別的女子來了,這般冰冷,有著與步風塵一模一樣氣質的女子,我曾經在九重門雪峰上看到過的名為智者的女子。

  如果是她的話,一定知道步風塵在哪裡。

  「是你?」我從船上站了起來,「你是來找我的?」

  「是。」智者輕聲說道。

  「你知道步風塵在哪裡嗎?那一次……那一次與我一起在雪峰上的步風塵。」在說話的時候,我稍微打量了一下四周。

  河道兩岸是密密麻麻的叢林,一眼看過去並沒有看到人煙痕跡,河道兩邊也都沒有人們走踏出來的小道。

  「九重門。」女子雕塑一般站在船上,說道,「聖者此時身在九重門。」

  「她為什麼不來找我,莫非是出了什麼事情嗎?」我沉聲問道。

  搖了搖頭,智者說道,「不,聖者很好,靈魂分離的過程中並未出現什麼異常,分離之後的聖者與門主也僅僅是有些虛弱,以門主與聖者的功體,只需要修養一段時間就能完全恢復。」女子的回答只會讓我的疑惑更大。

  「那為什麼他不來見我?」我問道。

  明明已經約好了在雪域桃花林相見,可是為什麼步風塵沒有遵守約定,沒有來找我,我真的不明白。

  「為什麼……」語氣微微一停頓,智者說道,「你想知道?」

  「當然。」我說道。

  「因為他把你忘記了。」智者依然是用毫無感情的聲音回答。

  女子的回答一時讓我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麼叫做……他把我忘了?

  「你說的是另外一個步風塵吧。」我輕輕皺起了眉頭,只以為女子弄混了我所說的人、

  「不,他們都把你忘記了。」只是女子的回答再次澆滅了我的希望。

  不僅僅是偽善,難道連偽聖都把我忘記了嗎?

  這……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步風塵怎麼可以把我給忘了?他怎麼可以把愁天歌這麼一個人給忘記!

  忘記了當初桃花林裡的相遇,忘記了瀑布下的翩然邂逅,忘記了凡塵裡一幕幕相處,甚至都忘記了他曾經對我說過的話嗎?

  我莫名的覺得好笑,好笑,真的是太可笑了。

  「這……呵呵……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把我給忘了?」胸口憋著一口氣,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裡稍微舒服一些。

  智者沉默了片刻,緩聲說道:「在靈魂分離之前,門主決心將你忘了,那時候步風塵還只是一個人,結果在分離之後,不僅僅門主將你忘了,連聖者也將你忘了。」

  智者的解釋簡單而又直接,短短的幾句話就把所有的原因都說清了。     

  在這一瞬間,我所想的並不是埋怨為什麼偽善抹去記憶也偽聖也連帶著把我給忘了,而是我所帶給偽善的傷害,都已經讓那男人決心從他的記憶裡講一個名為愁天歌的男人給抹除,偽善忘記了我,也忘記了我們曾經的過往。

  那樣的話,他也不會那麼痛苦了吧?

  只是沒想到,偽善抹除記憶的行為會意外的讓偽聖也把我給忘了。

  或許這就是老天爺給我的懲罰吧。

  「呵呵。」搖頭一歎,我問道,「那聖者還能恢復記憶嗎?他知不知道自己忘了一個名為愁天歌的人呢?」

  女子搖了搖頭,只是對我說道:「他並不知道自己忘了你,我也不會告訴他。」

  「為什麼?」我有些不明白的看著女子。

  「我答應過門主,不會將他失去與你有關記憶的這件事情告訴他,若是我將聖者失憶的失去告訴了聖者,那門主必然也會知道。」女子只是淡淡說道。

  「你們的事情,我無法插手。」智者轉身面向了我,繼續說道,「我只能告訴你這些,餘下的事情有你做出選擇,你可以選擇留在聖門,也可以回到凡間。」

  「你不能帶我去見步風塵?」我苦笑一聲,問道。

  「抱歉,你若是想見聖者,這路須有你自己去尋找。」說完之後,智者就望著河流流下的方向,說道,「順著河流一直往下,你就會回到一重門,此地乃四重門,不肯輕易上岸逗留,雖然你與門主有過相識之情,但此地是聖門,還望閣下不要輕易觸碰聖門門規。」

  「他日有緣再見。」一說完這句話,那女子就突然之間消失不見了。

  「你……」

  這聖門裡的人,一個個性格都這麼古怪,讓我見步風塵一面會怎麼樣?帶我見步風塵也算是違反對偽善的約定嗎?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啊?」想到剛剛智者說過的話,我的腦袋一陣陣發脹發疼,偽善把我忘了,偽聖也把我忘了。

  呵呵——

  這一切怎麼好像回到了一年前,回到了一年前我剛剛來到聖門時候的樣子,步風塵不認識我,我也看不步風塵。

  就這麼忘了,這些歲月裡我們一同經歷過的那些回憶,都忘了。

  頹然坐在了船上,我愣愣的坐著,望著河水緩緩流淌,乘著這不知道要去何方的小舟發呆發愣。

  回凡間?

  如今回到凡間,我也能好好的活下去,吃飽喝足,不愁吃穿。

  可這樣的生活,會是我愁天歌喜歡的嘛?現在的這種結局,難道是我一直期盼的嗎?

  聖門有多大,九重門有多難進,雪峰有多難爬,我都要爬上去。

  我要站在步風塵的面前看一看,看一看這個忘記了我的男人是不是忘了我以後連感情也隨之消失了……

  有什麼辦法可以進到九重門,可以爬上雪山呢?

  又有什麼辦法可以引起步風塵的注意呢?

  記得以前在聖門的時候,步風塵也有聽到一些關於他和我的傳聞,即是那個時侯我和他還不認識。

  那麼……

  【愁天歌和聖門門主有一腿】的傳聞又該重出江湖了!     

 

 

  第十五章-重返一重門

  又回到了一重門,這個「又」字在此時頓時顯得意味深長了。

  是啊,我愁天歌又回來了,一個人從一重門出去,又一個人回來了,沒有見到我想要見的人,可終歸是知道為什麼偽聖沒有在約定的地點,約定的時間出現的原因。

  老天爺是不是覺得我和步風塵在一起的過程太順利了,於是就故意出來作弄一下我們這些可憐的凡人。

  我這人的脾氣很糟糕,不輕易的下決定,可是一旦做下了決定就不會再更改,用偽善的話來講就是頑固的像一塊石頭。

  步風塵,我一定是要見的,但問題在於應該怎麼講,回到了一重門之後,我試著再沿用之前偽聖教我地方法從瀑布後一直走,最後也走到了九重門,只是想到偽聖和智者的話以後我又回來了。

  九重門那麼大,我到哪裡去找步風塵,雪峰那麼高,我如何能夠爬上去。

  而且聽智者的話,那女子是在提醒我注意聖門門規,只怕下次沒有遇到偽善而是遇到了其他人的話,我估計還會被丟到四重門去。

  沒有萬全的把握,我暫時還是呆在一重門好好想辦法算了。

  「小花,小草,你們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見到聖門聖者嗎?」剛好,我身邊就有兩個對聖門很熟悉的朋友,如今的一重門二席和三席。

  小花和小草一陣面面相覷,自從我回來之後,這二人可能看我表情太糟糕就什麼都沒有問,在我離開一重門的那幾天裡,我所看到,遇到的,知道的事情也不能告訴他們。

  畢竟這裡是聖門,步風塵的秘密還是不能隨隨便便的就跟潑水似的潑出去,潑出去就無法再收回來了。

  和小花小草之前試著聊過一會兒,才發現原來在他們的認知當中聖夢不僅有一個門主,還有一個極少出現當地位於門柱相等的聖者,回想起和智者在四重天的聊天,我大概明白了偽善和偽聖的區別。

  偽善就是門主,偽聖就是聖者,這兩個男人還真是有夠無聊的,明明兩個人都是門主,可為了區分彼此,為了讓聖門眾弟子不把他們誤認為一個人,還特意弄了兩個稱呼。

  我記得在凡間的時候,偽善和偽聖本人倒是對這些稱呼無所謂,經常混著來。

  但如果在聖門,聖門眾弟子都認為偽善是門主,偽聖是聖者的話,那看來,我的緋聞得改一改了,改成——愁天歌和聖門聖者有一腿。

  「愁天歌,你看到門主了?」小草問道。

  我點了點頭,沉聲說道:「看到了,發現自己認錯人了,我要找的人應該是你們聖門的聖者,不是門主。」

  「你要找聖者?」小花頓時皺起了眉頭,說道,「愁大哥,聖者比門主好難見到。」

  小花繼續說了下去:「雖然我沒有見過聖者也沒有見過門主,但是每一次的一重門席位爭鬥之後,前三席都有機會可以見到門主,可是聖者的話一般是極少出現的。只有每隔十年的聖門大會上,聖者才會為眾弟子講修煉之道,可那也只是聽聲音,看不到人。」


  偽聖每天藏在那大雪山上做什麼?要我等十年才能聽到步風塵的聲音,還不如現在讓我跳崖輪迴去好了。

  「恩,按常理來說的確如此,但也並不是說就見不到聖者和門主了。」小草在旁邊說道。

  我一聽,立馬就豎起了耳朵催促道:「快講,別賣關子了。」

  小草說道:「有這麼幾個方法可以看到聖者和門主,一是你修行突飛猛進引起九重門的注意,這裡的突飛猛進,指的是能夠承載天雷之罰到五十次以上。」講到這裡,小草看了看我,我只能無奈苦笑。

  我的話就算了,沒那個資質,也沒那個耐力。

  「第二種方法,通過各類比賽活動,聖門裡也並非每天只知道修行的地方,時常也會有各部舉行活動,但若是九重門下的活動,若是能在比賽中擠進前列的話不僅可以進到九重門,還有機會就可以見到聖者於門主,更能得到有助修行的寶物。」小草說道。

  「等九重門的活動,要等幾年呢?」我輕歎一聲,心想有沒有第三種方法。

  「今年就有。」小花突然插話了起來,「愁大哥,我們剛剛接到了消息,今年聖門準備來一場烹飪之道的比賽,到最後可以去九重門比賽呢,聽說評委就是門主和聖門,說不定得了第一名的話還能和門主於聖者相見。」

  「烹飪?」我的眉毛頓時扭在了一起,烹飪是個什麼比賽,步風塵還真是有興致啊,舉行烹飪比賽他們來吃美食?

  真是想用鍋蓋把步風塵給砸扁掉!

  「哪……愁大哥,你要參加嗎?」小花小聲問道。

  回頭又補了一句:「我可以和你一隊哦——」

  我頓時挑了挑眉毛,說道:「你行嗎?」

  「我不行,有他啊!」小花立刻笑**的指向了小草。

  哦,我差點忘記了,小草的廚藝那是很好的。

  ……

  ……

  我這輩子就沒有進過雞翅廚房,頂多也就是在野外的時候狩獵過一些野味烤了烤,讓我去烹飪比賽,我估計連鍋鏟子都不會拿。
  
  小花雖然每天都等著小草給她做飯吃,不過這妮子的刀工好,平時還在一重門種田種地,由於比賽的材料都需要自己去準備,在準備食材的方面小花就派上用場了。

  而我這個不會耍鍋鏟子,只會去品嚐美味的人就得好好想想自己能有什麼貢獻了。

  「我就給你們二人提一些建議如何?」 我說道。

  我畢竟在凡間生活了三十多年,這大陸間許多國家都有去過,也品嚐過各種各樣不同的美味,俗話說沒有吃過豬肉難道還沒有見過豬跑嗎?

  我就算沒有親自下廚過,但是也品嚐過許多人間美味,上到精緻典雅的皇族盛宴,下到民間獨特口味的風俗小吃,美酒佳餚,哪一樣我沒有碰過?

  這一點比起聖門的其他人來也算是一個優勢了,聖門的弟子平時精於修行,就算是從凡間來的那些也一樣,只怕不會太注重美食佳餚這一方面,或許也有好廚藝,可是接觸的菜色少,會弄的菜色也就變少了。

  我閱歷比他們廣,曾經身居高位能品嚐普通人不能吃到的宮中美食也是一個優勢。

  更何況,若是真的進了九重門評委由偽善和偽聖擔當的話,那就更不用講了,步風塵平時喜歡吃什麼,我難道還不知道?

  和步風塵好歹也相處好一些日子了,那男人每次吃的是什麼,喝的是什麼,喜歡什麼口味,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參加烹飪比賽就參加好了,反正如今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不如趁機也讓自己放鬆一下,不是說人在烹飪的時候,其實也是體驗人生百味的過程嗎?

  既然步風塵一時半會兒還恢復不了記憶,我也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看一看聖門。

  這次的比賽,處九重門以外其他聖門各部應該都會參加才是。

  烹飪賽可有隊伍參與,也可以個人參與比賽,我們這一邊自然是小草、小花和我作為一組了,報名的事情交給小草了,畢竟小花小草本來就是負責此次比賽的報名事宜。

  而我漸漸發現,我這個突然住進了天波浩淼的莫名人士最近已經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時常有人會過來故意打個招呼,詢問是否是新進的弟子,怎麼和二席三席關係看起來很好一樣,最重要的是,我的名字是愁天歌。

  想必一重門裡還有不少人記得這個名字,當初在一重門席位爭奪的時候,愁天歌和門主有一腿的緋聞就不絕於耳,可後來愁天歌卻突然消失了,有人說,那是因為愁天歌亂傳緋聞影響席位爭奪。

  如今愁天歌又回來了,不是很讓人疑惑嗎?

  不僅回來了,甚至連模樣都變了。

  「行了,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實話告訴你好了,我沒有和門主有一腿,那傳聞和我沒有關係,不是傳的。」 我語氣一頓,微笑著望向這位一重門一席,說道,「我只是和你們聖門的聖者有一腿。」

  一重門一席,幾乎天天在天波浩淼我都能碰到的大人物,一個喜歡抱著雙手於胸前,喜歡蹲在樹下毫無形象啃西瓜,長了一張很可愛臉的……八歲小屁孩。

  小孩兒瞪大了眼睛望著我,沉默片刻之後說了讓人十分討厭的話。

  「聖者會喜歡你這樣的老男人嗎?」

  臭小子,我哪裡老了!

 

 

第十六章-誤會了

  「臭小孩,我哪裡老了?!」 冷冷瞥了眼這個還沒有到我腰高的臭屁小孩,我說道,「是你年紀太小了,知道了嗎?」

  「切——」啃了口紅紅的大西瓜,小屁孩一邊吐著西瓜子,一邊說道,「老男人,聽說你要和小花小草參加比賽了,你行不行啊?」

  雙手抱在胸前,我上上下下的掃了眼這個小屁孩,一臉臭屁的模樣,左手抱著一塊西瓜啃著,明明是個小孩,可是一雙眼睛就跟死魚似的,哪裡有什麼靈動,看起來更像是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

  不過小屁孩卻長得挺可愛,皮膚水汪汪的白,死魚眼黑油油的亮。

  「怎麼,小屁孩你有什麼意見嗎?」 看著這個明明是小孩,卻喜歡裝老頭的傢伙,我故意伸手過去揉了揉他的頭髮,笑著說道,「要參加比賽嗎?」

  「喂喂喂,老男人你不要亂碰我的頭髮。」小傢伙武功不錯,一下子就閃開了,瞪了我兩眼,小傢伙繼續啃他的西瓜,哼哼道,「老男人,你真的跟門主和聖者有一腿啊?你腿有那麼長嘛?嘖嘖,是挺長的,看來可信。」

  我有些頭暈,這個小屁孩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

  不待我說話,小屁孩就指著我,一邊吐西瓜子一邊說話:「那你肯定知道門主和聖者的口味咯?」

  「嗯,當然了。」 我笑了笑,大概知道這個小屁孩找我有什麼事情了。

「嗯嗯,不錯。」 點了點頭,小屁孩滿意的說道,「那你說說,門主和聖者喜歡吃什麼?」

  我挑眉,笑著說道:「呵呵,你以為我會白白告訴你嗎?怎麼了,小屁孩也想進九重門玩滑雪嗎?」

  白了我一眼,小屁孩哼道:「真是個狡猾的老男人,就這樣了,我也要 加入你們的隊伍,不管一重門的比賽怎麼樣,反正最後是我們四個人代表一重門去和其他的那些傢伙比賽,那些傢伙的資歷雖然比我們老,可是廚藝就不一定了。」

  「呵呵,你有什麼能耐?」 挑了挑眉,我看著這個半大的孩子,「別以為一重門一席就可以隨便混吃混喝,這可是不行。」

  「誰說我沒能耐!」 小屁孩兒眼睛一瞪,說道,「我可以幫忙嘗試菜餚!」

  我一個白眼翻死他——

  ……

  ……

  天怒人怨的四人參賽組合就此成立了,一重門的三席都跑一個隊裡面去了,除此之外,那我突然消失又突然回來的愁天歌也在裡面,這無疑已經讓一重門的其他人感受到了或多或少的一些信息。

  這四個人,只怕是要代表一重門殺出去了。

  烹飪菜餚的比賽在短短兩天的報名之後就熱火朝天的開始了,那一重門的一席小屁孩倒也有點用處,具體什麼用處就不說了,反正我們這四人組合是一路往上,每戰大捷,離代表一重門的日子也不是很遠了。

  雖說結果是不用擔心的了,可也不能做的太過火了,最近時常就能聽到不少其他一重門的弟子紛紛表示抗議,抗議霸權主義,抗議官僚作風。

  我們也總該出去比賽兩場才是,畢竟到最好我們還是要靠實力進入九重門。

  除了霸權以外,我們也不缺實力。

  小草燒的一手好菜,有了小花的幫助,有了我的點子,這一次的比賽裡面我們大獲全勝,也算是用美味佳餚堵住了那些不服弟子的嘴巴。

  平日裡我們也不是閒著的,小屁孩每天跑出去,聽說是去其他地方搜尋各部門的資料去了,還真是不打沒把握的戰。

  小花呢,每天陪在小草身邊給他做幫手,兩個人的配合也越來越好,做出來的菜餚自然也是越來越透著美。

  我呢,無所事事,該忙的似乎都忙完了。

  人一忙起來,時間果然過的很快,這一眨眼之間我已經快回到聖門有一個月了,忙了一個月之後又閒下來,這份思念之情便開始肆意瀰漫。

  無所事事,漫無目的的行走,每名曰尋找食材,可是最後卻偏偏走到了那片桃花林,穿過桃花林,來到了那一次見到步風塵沐浴的瀑布。

  穿過瀑布就是九重門了,可即時去到了九重門我也見不到偽聖步風塵。

  從河裡撈了一條魚出來,我在身上摸了摸想要找出一把小刀,卻突然想起來小刀昨天給放在房間裡了。

  最後從懷裡拿出來的貼身匕首,全身雪白,在淡淡的陽光下透著一層霧感的美。

  看到了這把匕首,我不由露出了幾分苦笑。

  「用雪刃來料理你,也是你的福氣了。」去掉鱗片,用刀劃開魚腹,去掉腸肚雜物,在河水裡洗乾淨之後將一路上找到的一些香料塞進魚肚子裡,合攏魚肚子之後再用幾根香茅草葉捆好,用竹片夾緊,放在火上烘烤。

  洗好了雪刃重新放好,看了看四周似乎沒有什麼人,我脫了衣服乾脆跳進了瀑布前的清湖裡泡了起來。

  走了一路身上出了些汗,洗一洗就舒服多了。

  手不小心摸到了掛在胸前的流光珠,這一會兒我突然想起來原來這些日子我一直戴著這顆取不下來的珠子。

  不是說,只要讓珠子讓光照到就能知道我在哪裡嗎?

  陽光如此明媚,可是怎麼不見你呢?

  香茅草烤魚**的味道漸漸傳了過來,我起身從河水裡起來,穿好衣服重新將流光珠子塞進了衣服裡藏好,看了看已經烤好的烤魚,卻突然之間沒了食慾,拿起之前找到的食材便離開了。

  明天就是一重門的烹飪比賽決賽了,到底誰能代表一重門出去還得看明天,雖然我不覺得我們會失敗,不過該準備的還是得準備一下。

  烤好的魚兒靜靜散發著**的味道……

  ……

  ……

  「流光?」靜靜坐在石台上的銀髮男子突然睜開了眼睛,這一微妙的感覺出現了一會兒之後又突然消失了。

  好像一個月之前他也曾經感受過流光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只是那時候他正在冥想之中很難覺察外界信息,因而對流光的感應只是一點點而已。

  可是現在流光珠的氣息又出現了。

  流光珠怎麼會不見了呢?步風塵一直有一些不明白,本是在他身上的流光珠為何會消失不見了,他沒有任何的印象。

  轉眼間,男人已經離開了縹緲峰。

  步風塵尋著剛剛流光珠散發氣息的方向,一直從九重門來到了一重門,他看了看四周,這裡是他以前偶爾會過來看一看的瀑布,也是一重門的地方。

  閉上眼睛試圖再去感受流光的氣息,步風塵所能感覺到的卻是一股突然撲鼻而來的奇特香味,似乎有些像烤魚,但是又有一些香茅草的味道。

  步風塵很快就睜開了眼睛,尋著烤魚的味道望了過去,一下子就在岸邊看到了一條還熱乎乎的烤魚,烤魚的外邊果然是捆綁著幾根香茅草。

 「莫非剛剛有人在此地?」 步風塵走了過去,看了看還冒著熱氣的烤魚,又看了看四周。

  步風塵又在四處搜尋了片刻,並未發現流光珠的蹤影。

  剛剛那個人的身上,難道是帶著流光珠嗎?

  只是流光珠怎麼可能會莫名其妙的跑到一個……一個一重門弟子的身上呢?步風塵不管怎麼想,就是想不起來流光珠是怎麼不見了的。

  等等,莫非是他將流光珠送人了嗎?偽聖的腦海裡立刻浮現出另外一個黑頭髮的步風塵。

  點了點頭,偽聖步風塵似乎覺得這個想法很合適,畢竟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有什麼人能從他身上把流光珠拿走。

  「能將流光珠送給他人,想必這位一重門的弟子應該是對他很重要的人。」臨走之前,步風塵又看了眼那冒著熱氣的烤魚。

  男人不禁露出了幾分笑意,搖頭苦笑著自言自語道:「真是想不到,這世間還有能夠影響他的人,這位一重門的弟子,若是有機會的話定要看一看。」

  說完之後,偽聖隨即就離開了。

  就在偽聖離開不久之後,另外一個黑髮的男人就出現在了瀑布河北。

  「唔——剛剛明明感覺到了流光珠的氣息,怎麼又不見了呢?這裡有他的氣息,莫非他剛剛來過這裡?」一轉過身,偽善就看到了河邊的烤魚,步風塵的腦海裡一下子就浮現出那天他在淚滴湖看到的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的身上,似乎戴著流光珠?

 

 

  第十七章-激動激動!

  「呵呵,又是烤魚嗎?」 來到了河岸邊,偽善步風塵看了眼那未曾被人碰過的烤魚。

  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四周,步風塵單手背負身後,喃喃自語道:「流光珠的氣息已經消失了,這烤魚人應該是離開不久,那聖者也是剛剛離開不久吧?」

  眼眉一挑,步風塵輕哼,臉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點頭說道:「嗯,難道那流光珠真的是他送給那個一重門弟子的?呵呵——聖者啊,你莫非也會動情了不成?莫非真如那奇怪的一重門弟子所言,他與你真有什麼瓜葛不成?」

  「既然是曾經瞞著我的事情,那想必這一重門弟子對聖者也是一特殊之人了,能引起那冰冷殘酷之人的注意,這一重門弟子的確有趣。」

  說不定,剛剛聖者就是故意避著眾人和那一重門弟子見面,結果一感受到我的氣息,他們就都離開了。

  那一重門弟子該不會是向聖者告嘴吧?可據我所知,那一重門的弟子已經很好的從四重門裡出來了,據說是破解了四重門的沙漠幻境。

  「呵呵——」 搖頭輕笑,偽善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又回過身去,伸手輕輕在烤魚上碰了一碰,步風塵放到鼻息前輕輕嗅了一嗅,有魚的鮮香味,也有香茅草的芬芳,香茅草的味道正好可以衝散一些魚的淡淡腥味,恰到好處。

  一瞬間,步風塵竟然有了一種想要嘗嘗這烤魚是什麼味道的衝動,手指頭已經放到離唇不過兩根手指的距離,步風塵皺了皺眉頭後又走到河邊把手洗乾淨。

  算了,還是以後再說吧。

  ……

  ……

  一重門的決賽就在今天,最後只剩下兩支隊伍了,其中一支隊伍就是我們這邊,有一重門的前三席在隊伍之中,幾乎所有人都認定我們這邊是肯定要出線去九重門了。

  畢竟此次的評委也都是一重門裡的幾位前輩,聽說——和一席那個小屁孩玩的還挺好。

  「哈哈,我終於可以去九重門了,九重門啊!」 小花激動地上跳下蹦,儼然一副她已經勝利的模樣。

  不過對於任何一個聖門弟子而言,能夠進入到聖門九重門,甚至能夠見到傳說中的門主與聖者,想必都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就連平時顯得十分淡泊的小草也隱隱透著幾分激動的意味在眼裡。

  至於那個所謂的一席小屁孩,此刻正坐在地上狂啃西瓜,還真是個小屁孩,一緊張激動就在那裡狂啃西瓜裝淡定。

  「看你那麼高興的樣子。」搖頭笑了笑,看著小花興高采烈的模樣我也跟著笑了起來。

  九重門啊九重門,那麼多人渴望踏上的土地,步風塵,又是那麼多人渴望見到的男人,在眾人的眼裡,步風塵是神,是不可褻-瀆的莊嚴聖潔存在。

  只是於我而言,步風塵只是一個男人,愁天歌也是一個男人罷了。

  「不好了,不好了,今天比賽的題目臨時改了!」

  這時,一個一重門弟子乘著仙鶴從遠處飛了過來,一邊大聲了起來。

  「臨時改了?」 眾人頓時面面相覷,怎麼突然改了?

  小花立刻跳了起來,大聲問道:「改成什麼了?!」

  題目改成什麼不重要,畢竟只要評委不變的話我們自然可以順順利利的過關,只是這消息帶來的不僅僅是比賽題目變了,竟然連評委也變了。

  「怎麼會連評委也變了,變成誰了?」這會兒連一席小屁孩也不啃西瓜了,趕緊把西瓜子給吐了,大聲問道。

  「變成……變成門主了。」

  「咳咳咳——」一旁默默準備食材的淡定小草瞬間變得不淡定了,接連不斷的咳嗽了起來,這個傢伙怎麼一緊張激動就喜歡咳嗽啊。

  「怎麼突然之間變成門主了?」我頗為好奇的問道。

  往旁邊看了看,小屁孩拿著西瓜發呆;小花瞪大了眼睛,拿刀的手都在微微發抖;小草更是咳嗽個不停。

  我的個天啊,他們這幾個人就這種模樣怎麼可能去九重門決賽,怎麼做菜給步風塵那混蛋吃啊?

  「這個我們也不太清楚。」送信的一重門弟子搖頭說道,「只是剛剛接到了消息,說是門主突然要來一重門看比賽了,而且還會順便當當評委嘗一嘗菜餚的味道。」

  就連送消息過來的弟子也是木愣愣的回答,一副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傻樣子。

  扶著額頭我不由得一陣搖頭歎息,這還比什麼賽啊,我看這些傢伙分明就是上了比賽場連湯勺都拿不穩,連菜刀都不用了。

 「題目是什麼?」我問道,不管題目變成什麼樣,也不管評委是誰,比賽終究還是要繼續。

  雖然我並不覺得偽善步風塵突然跑一重門來有安什麼好心,那個混蛋不會是故意來給我使絆子的吧?

  嘖嘖,這麼一想的話還挺有可能的。

  「烤魚。」

  ……

  ……

  一重門最後的比賽在天波浩淼之內舉行,確定的地點是天波浩淼內的一處水簾洞外,淅淅瀝瀝的水流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從巖洞頂落下,形成了天然的水簾,水流彙集在一起形成了淺淺的河流將巖洞圍繞了起來。
     
  我們這些參賽的人自然不是在裡面好好的坐著比賽,在巖洞裡烤魚是準備讓巖洞裡充滿煙霧然後大家一起被熏死不成?

  所謂聖門門主,至高無上的混蛋肯定要裝兩把高傲神秘,自然是不會露出一張臉讓我們這些人看的,聖門門主坐在水簾裡面,我們也就看不到他到底長個什麼樣子了。

  而我們這些參賽的弟子們就在水簾洞外面準備比賽。

  「你幹嗎。喘什麼呢?」我忍不住有些好笑的問道。

  「沒,沒啊——我沒喘啊,呵呵!」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小花握著菜刀的手都在微微發抖,都喘成這樣了還叫沒在喘啊?

  「小草,沒事吧你?」我又轉頭看了看小草,小草正死死用手捂著嘴巴,見我問他,小草用力點了點頭,又用力搖了搖頭。

  「小屁孩……咦?,小屁孩兒哪去了?」我四處看了看,剛剛還蹲在大樹底下啃西瓜的小屁孩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了。

  「茅——茅房!」小花回了我一句,哭喪著一張臉對我說道,「愁大哥你怎麼那麼淡定啊,待會兒,待會兒門主就要來了,好緊張,好緊張啊!」

  「門主不也是個人,緊張什麼,放輕鬆了。」可就算我這麼說了,小花和小草也很難說放鬆就放鬆下來。

  別說小花和小草了,在我們對面的那幾位對手也是一個模樣,小花和小草至少還能保持理智保持清醒,我看對面那幾位已經徹底癱了,一個個的坐在草地上發呆發愣,雙眼無神,不知道靈魂已經飛到了哪裡。

  我忍不住輕輕撫了撫額頭,這比賽還怎麼個比法啊,步風塵是鬼啊是魔啊還是什麼怪物啊,一個個怕成這種模樣。

  「諸位,諸位快點站起來,門主已經來了。」白髮蒼蒼的和藹老人從遠處走了過來這些比賽活動大部分由二重門的退休老頭子們來負責,老爺爺老-奶-奶-們平日裡閒著沒事兒,對聖門又熟悉,都是來自其他各部門的人物,正好是負責活動的最佳人選。

  「門主,門主來了,門主來了,快站起來!」那些原本呆坐在地上的弟子們紛紛跳了起來,死撐著心裡的緊張和激動,一個個翹首以盼站的筆直。

  偽善在哪裡啊?我背著雙手朝四周看了又看,人呢,沒見到人啊,偽善有來嗎?

  一陣清風拂過,水簾似乎被人輕輕掀開又輕輕落下。

 「一重門弟子拜見門主!」眾人緊張歸緊張,但還記得禮節是什麼,紛紛抱拳低頭齊聲道。

  在聖門,人與人之間並不需要行跪拜禮。

  我看向了水簾洞,淅淅瀝瀝的水簾背後隱約坐了一個男人,看不清楚模樣,只能大概看到一個人影。

  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了水簾背後的男人也朝著我看了過來,步風塵似乎還輕輕勾起了嘴角。

  「諸位不必多禮。」清冷低沉的聲音從水簾內傳了出來。

  「謝門主。」眾人直起身來,都不敢朝著水簾洞的方向看上一眼。

  「門主親自蒞臨,實在是一重門之幸,各位,廢話我們就不必多說了,想必諸位也提前知道了此次比賽的題目——烤魚。」老爺爺說道。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明明是個吃素的,還吃什麼烤魚啊。

 

 

  第十八章-誰和誰有一腿

  明明是個吃素的,還要出一個烤魚的題目,烤魚也就算了,偏偏還要自己擔當評委,偽善是來這裡玩的嗎?

  簡簡單單的講述了比賽規則之後,二重門的老爺爺宣佈比賽開始,半個時辰之內必須將烤魚烤好。

  不管偽善步風塵打的是什麼主意,既然沒有辦法猜透,那就好好比賽算了。

  「小草,小花,比賽開始了。」見小草和小花還愣在原地沒動,我輕聲喊了喊提醒這兩個人要趕快行動起來了。

  我們的對手已經開始行動起來了,雖然……他們的行動看起來有些混亂。

  「魚魚魚,快去抓魚,要新鮮的!」

  「快,火,快生火!」

  對面的幾個一重門弟子匆匆忙忙的忙碌了起來,抓魚的抓魚,生火的聖火,切菜的切菜,只是抓魚的人不小心跌進了河裡,生火的人被煙火嗆的咳嗽不斷,切菜的人不下心切到了自己的手。

  還真是,有夠亂的。

  「呵呵呵呵呵……」二重門的老爺爺老-奶-奶-們坐在一旁笑呵呵的看著,偶爾低頭湊在一起互相交談著些什麼。

  這些人到底是怎麼了,一個個驚慌失措成這個樣子,步風塵真是有夠亂來的,在比賽當天突然跑了過來,這些個平日裡生活在一重門的弟子哪裡來得及去心理建設,好適應他們的超級偶像出現在眼前。

  「切……要切菜,切一些去腥味的香料。」小花一邊嘟囔著,一邊用顫抖的手握著菜刀,菜刀高高舉起,不過是切幾根蔥而已,這姑娘就像是砍山豬似的用力砍了下去。

  「砰——」地重重一聲,木質的砧板一下子就被小花劈成了兩半。

  「小花,別劈了,你想把自己的手給砍了啊?」就是切一些香料而已,小花怎麼跟砍什麼似的,看著就讓人害怕,這一菜刀下去,不但砧板斷成了兩半,地面上都有了一個缺口,要是砍在人的身上,人還不得掛了。

  我趕緊過去從小花手裡把菜刀給奪了過來,真是亂來。

  「捕魚!捕魚!捕魚!魚來啦,哈哈,魚來啦!」一席小屁-孩蹦蹦跳跳的從不遠處跑了過來,手上提了一大堆的魚,這……這個小屁孩該不會是把一個湖裡的魚都給宰了吧?

  「夠了嗎,夠了嗎?不夠我再去撈!」把一隻隻死翹翹的魚兒丟在草地上,小屁孩還在那裡蹦蹦跳跳,一副馬上就要轉身去繼續撈魚的摸樣。

  我頓時感到一陣頭痛,擺手說道:「小屁孩一邊呆著去,你殺了這麼多條魚,就不怕門主覺得你殺性太重嗎?別在這裡添亂了,而且這些魚分明是被你的真氣震死的,這種魚肉的口感可不會太好。」

  「唔——」聽到自己做了錯事,小屁孩立刻乖乖蹲到一邊在地上畫圈圈,「那……那怎麼辦啊?」

  小屁孩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看小草,看起來還算是淡定的小草,現在……現在應該說是呆若木雞比較對,整個人就傻愣愣的望著水簾洞。

  「小草!」我趕緊喊了一聲,大步跑過去擋在了小草面前遮住了這傢伙有些冒險的眼神,衝著小草就是一個彈指飛過去。

  「哎呦!」額頭被我一彈,小草終於從石化狀態裡解脫出來,整個人渾身一顫,愣愣的望著我,說道,「愁天歌,怎麼了?」

  「你瘋了嗎,一直盯著步風塵看,是想讓他注意到你還是想讓他看到你的無禮呢?」現在的偽善可不記得我,之前更是把我扔進四重們裡受罰,步風塵又不喜歡別人死死盯著他看,小草這麼一直盯著水簾洞看,萬一把偽善步風塵給惹得不舒服了,我現在哪裡有這個本事去保住小草啊。

  「啊——」連話都不會講了,小草「啊」了一聲之後就趕緊把頭低下去,死死盯著地面看,都快要把地面給看出一個洞來了。

  忍不住一聲歎息,現在的這種局面也只能由我自己來處理了,不是嗎?

  捲起了袖子,我指著小花、小草和小屁孩幾個人說道:「都給我好好坐著,不允許添亂,不允許插手,明白嗎?」

  說完,我只能無奈的先跑到湖邊撈起一條鮮活魚,依著前些日子的樣子剖開魚腹,撈出魚內臟洗乾淨之後將一些香料塞進魚肚子裡。

  將烤魚串在竹子上用木炭火慢慢烘烤,所謂的烤魚,我就只能這個樣子隨隨便便弄弄了,我也只會這個樣子,至於到最後能不能讓步風塵那個偽善滿意就不是我的事情了,能就能,不能就不能。

  通往九重門的路又不是只有這一條。

  到了最後,兩個隊伍的烤魚都已經烤好了,經由二重門的老爺爺老奶奶們呈送進水簾洞內由此次的評委品嚐。

  眾人默默坐在外面等待比賽結果,氣氛變得異常僵硬。

  「嗚嗚——都是我的錯,我平時是不會這個樣子的。」小花小聲嘟囔著,連連唉聲歎氣。

  小草和小屁孩也是一個個的愧疚摸樣,腦袋低得都快插到土裡去了。

  「我……我把一重門的臉面都給丟光了。」小屁孩繼續蹲在地上畫圈圈,眼淚珠子都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果然是個小孩子。
  
  「橫豎都是一刀,反正你們進九重門也是為了見步……聖門門主和聖者,現在門主就在這裡,你們就算是輸了也不可惜。」我笑了笑,抱著雙手靠在樹上說道。

  「人的欲-望是無窮的……」小草突然冒出一句,「不知道聖者……哎……」

  這些個傢伙還真是——

  一會兒之後,二重門的老爺爺又站了出來,眾人立刻反應過來是要公佈結果了,一個個翹首以盼。

  老爺爺微微一笑,最後看向了我們這一邊:「恭喜諸位,七天之後即可前往九重門。」

  小花一下子就往後一倒暈過去了。

  ……

  ……

  步風塵那個偽善是出來散步的嗎?

  宣佈了比賽結果之後,二重門的老爺爺就說門主已經回九重門了,並且十分期待一重門的表現,不過是幾句話就把在場的眾人激動的要命。

  太過激動地眾人恍恍惚惚的就離開了水簾洞,一些弟子留下來收拾殘局,不過一會兒的時間就把地上的炭火雜物收拾得一乾二淨,草地依然是那麼的乾淨漂亮。

  我在樹下坐了一會兒,眾人都離開了之後我才慢慢站了起來,看了眼靜悄悄一片的水簾洞,有一些猶豫不知道該進去看看還是就此回去。

  明著說是步風塵已經離開了,可我明明感覺到步風塵那個偽善的氣息還藏在水簾洞裡,儘管氣息隱藏的十分完美,不過大概是和步風塵相處的久了,就算是步風塵始終將氣息隱藏起來,我也能夠隱隱約約的感覺到步風塵的存在。

  「唔——你能感覺到吾之存在嗎?」清清冷冷又略帶戲謔的聲音從水簾洞中傳了出來,確實是步風塵沒有錯。

  「看來你也並不是一無是處。」步風塵輕聲說道。

  我輕笑一聲,轉身面向了水簾洞,說道:「門主,原來你還沒有離開啊?」

  「不進來嗎?」步風塵說道,「故意留到最後才離開,吾以為你是為了見吾。」

  吾吾吾的——就跟一開始見面一樣,那麼生疏距離的感覺。

  水簾洞的水簾漸漸被掀開,一個黑髮男子的身影隱約在山洞裡面。

  要進去嗎?我正想舉步走進山洞的時候,突然之間又想起了那一天和偽善的最後一夜,充滿了那般的心酸、疼痛和矛盾。

  既然步風塵已經選擇用忘記愁天歌的方法去忘卻傷痛,我又何必……何必再去和步風塵牽扯一二呢?

  真的怕再讓面前這個冰冷高傲的男人再露出傷心絕望的眼神,也不想再看到步風塵這樣的人說出傷害自尊的話語。

  或許保持距離會是一種更好的選擇……

  「門主,我們九重門再見吧。」淡淡一笑,我還是沒有邁出走向水簾洞的腳步。

  「愁天歌?若是吾沒有記錯的話,這是你的名字吧。」一瞬間,那本來在水簾洞裡的男人突然就來到了我的面前,攔住了我的路。

  「愁天歌,吾最近在聖門之中聽到一個有趣的傳聞,據說你與聖者……有一腿?」黑髮披肩,白衣勝雪,男人略帶笑意的緩緩說道,「愁天歌,可是吾又聽說,你不僅與聖者有一腿,還與吾這個門主有所關係。」
  

 

  第十九章-去九重門玩玩

  「門主,流言不可信。」我笑了笑,看似有禮數的往後退了一步拉開和步風塵之間的距離,又不至於過於僵硬而明顯。

  頭一低,雙手一抱,我說道:「門主,弟子還要為七天之後的的比賽做準備,就先告辭了,請。」

  說完,我往後邊跨出一步,步風塵就跟著我往旁邊跨出一步;我往左邊跨出一步,站在我對面的他就往右邊跨出一步,正好擋住了我的路。

  「門主,請問您有什麼事嗎?」低眉順眼,畢恭畢敬,我深深的明白以步風塵這個偽善的性格來講,你越是反抗他,越是不聽他的話,越是出格,他就越會注意到你的存在,甚至還會多多少少的產生一些好奇。

  可若是如我這般低眉順眼,畢恭畢敬的姿態,步風塵應該就會覺得無趣了吧?

  「呵呵,有趣。」步風塵突然笑著說了一句差點讓我栽倒在地上的話,什麼有趣,步風塵的腦殼兒是抽了吧!

  我都畢恭畢敬成這副模樣了,你怎麼還有趣呢?

  「抬起頭來,明明是個高傲的男人,偏偏腦袋低得那麼低,明明是個倔強如牛的男人,何必表現出這一副溫順可人的模樣來?」淡淡一笑,步風塵伸手就來挑起我的下顎。

  我趕緊往後一退,笑得輕鬆自然:「門主,若是沒有什麼事情,弟子就此告退了。」

  溫順可人?聽到步風塵說出這四個字來,我真是想要一口把步風塵給咬死了,也不覺得噁心。

  「站住。」又是這討厭的兩個字,又是那般熟悉的感覺。

  沒錯,就和一個多月以前在淚滴湖的時候一樣,步風塵這個偽善又一次用法術定住了我的雙腿讓我不能動彈。

  望著自己無法動彈如釘子一樣釘在地上的雙腿,我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忍,要忍耐,我忍啊啊啊——

  「嗯——」拉長了語調,步風塵淡淡的氣息輕輕噴灑在了我的後頸,毫無聲息的,這個男人就站在了我的身後,步風塵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有一些癢癢的,「怎麼,突然之間變了性格不成,上一次不是一直在罵吾是混蛋嗎?」

  「門主,弟子哪裡敢啊,可能那晚是您聽錯了吧。」我忍就是了,笑**啊笑**,不生氣啊不生氣。

  「唔,是吾聽錯了嗎?」步風塵的聲音總是從我的身後傳來,這男人也不上前一步,讓人看不到他此時究竟在做些什麼,臉上又是什麼表情。

步風塵淡淡一笑,這男人的手似乎輕輕碰了碰我的頭髮,他喊了一聲我的名字:「愁天歌。」

  身體不由得微微一顫,這語氣雖然比以前少了幾分深沉的意味,可是再次從步風塵的口中聽到我的名字,難免讓人回想到從前種種。

  「就吾所知,一重門裡並沒有你這樣的一個弟子吧。」步風塵繼續說道,「是聖者帶你進聖門的,是嗎?」

  「是。」沒有什麼掩飾,我知道步風塵既然能清楚我不是一重門的弟子,想必就算我編了什麼謊話,他也能看出來。

  能夠進入聖門的方法,除了他們兩個步風塵以外也沒有其他人知道。

  如果不是偽善帶我進來的,不就是只有偽聖了?

  「現在誠實了?」步風塵還是站在我的身後,稍微碰了碰我的頭髮之後,這男人的手卻突然之間不安分了起來,手指輕輕拂過我的腰背,不輕不重,有一點點似有若無的感覺,可這份感覺卻讓人覺得糟糕透頂。

  「門主,我愁天歌一直都是實話實說,非常誠實。」輕輕吸了口氣,我笑著說道。

  步風塵輕笑一聲,說道:「現在不急著找聖者了?」

  「門主要幫弟子見到聖者嗎?」我反問道。

  「呵呵——」步風塵緩緩走到了我的面前,一雙狹長的鳳眼盯著我看了一會兒,這眼神銳利讓我覺得自己的臉龐都在被刀子刮過似的。

  「聖者的欣賞品味實在是越來越糟糕了。」半天,步風塵才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我忍著不去翻白眼,步風塵你以為自己很美吶,真是個自戀狂。

  「愁天歌,吾在九重門等著你。」長袖一揮,步風塵隨即轉身離去,不過幾步之後就徹底消失了蹤影。

  只是——

  「步風塵你這個王-八-蛋,我的腿還不能動啊!」我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罵了出來。

  「**的步風塵,狗-屁門主。」

  都把我給忘記了,怎麼還老來找我麻煩呢?

  ……

  ……

  這該死的偽善,這該死的步風塵,可惡,實在是太可惡了!

  「愁大哥,你跑哪裡去了,怎麼現在才回來呢?我們還以為你又突然消失了。」小花從天波浩森裡衝了出來,衝著我擺手喊道。

  「哎呦,愁大哥你腿怎麼了,路上扭著了?」

  擺了擺手,我笑著說道:「呵呵,沒,沒事。」

  也就是因為某個混蛋的原因,我愁天歌就在原地站了那麼好幾個時辰而已,站得我腿都麻了!

  可惡,我飯都還沒吃呢,現在又餓又累,都是步風塵那個偽善弄出來的。 

  吃過小草弄的飯菜,我跑到了天波浩森內的一個浴池裡泡了起來,順便也讓我這可憐的僵硬雙腿稍微舒服一些。

  雙手捧起清水潑灑在臉上用力揉了揉,聖門裡的水似乎和凡間的有些不一樣,水是活的,即使是匯聚在玉池之中也會自己緩緩游動,浸泡在水池中的時候即使是再怎麼勞累,不一會兒全身就會變得放鬆了下來。

  「啊……」歎了一口氣,我仰頭靠在玉石上輕輕閉上了眼睛。

  這七天之後就該去九重門比賽了,可是一想到這次一重門比賽的時候,小花小草他們那緊張激動的表現我就開始暗暗歎息。

  真要是到了九重門,見到了門主和聖者還是這個緊張的樣子的話,得!那一重門不用比賽了,直接出局算了,一個個連菜刀也不會拿,連火也不會生,還做什麼菜呢?

  「不行啊,得想辦法讓小花和小草他們克服緊張的問題。」直起身來,我歎了口氣,腦子裡飛快的想著可行的法子。

  「他們都是聖門裡的人,平日裡都把九重門視為聖地,把步風塵視為佛祖一樣的人物,親眼看到的時候難免會緊張激動,不過若是時間相處久了也許就不會那麼緊張了。」只是他們怎麼可能會和步風塵相處呢,如今連我都遇不到步風塵。

  「不過既然遇不到步風塵,那至少可以先去大部分人都沒有去過的九重門走一走吧?」想到了從一重門通往九重門的路,我點了點頭,覺得這個方法倒是可行。

  一重門的三席武功都比我厲害,若是有什麼危險了也能及時撤退,反正也就是去九重門裡看一看,又不是非要深入進去。

  「就這麼辦!」一拍掌,我從浴池裡跳了出來。

  幾乎沒怎麼找我就看到了一重門的另外三位,這三個人一字排開站在離浴池不遠的一處涼亭裡,見我過來了,一個個的就看了過來,臉上都是愧疚和歉意。

  「愁大哥!」這聲音倒是異口同聲。

  小草以前不是直接稱呼我名字嗎?

  小鬼頭以前不是老是一口一口的叫我「老男人」嗎?

  現在怎麼一個個的都叫我大哥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們三個人想說什麼,過去的事情我們就不說了,七天以後就要去九重門了,你們有準備了麼?」我走了過去,一邊繫著腰帶,一邊說道。

  小草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說道:「和其他幾個部門相比,我們一重門和九重門的聯繫最為微弱,一重門的弟子去過九重門的屈指可數。」

  小草這一點說的挺對,一重門的弟子將來都是要進入三重門、四重門那些地方的,人最多,可是如今也很難會直接去到九重門,莫說一重門了,就算三、四重門那些地方的人也很難會去到九重門。

  「對我們來說,九重門和門主、聖者都是跟天一樣的遙遠,緊張……那當然會緊張了。」呵呵一笑,小花不好意思地說道。

  「愁大哥,我們也不想緊張的,可是……可是不聽使喚。」抓抓腦袋,小鬼頭也說道。

  「我有辦法,」看著他們,我笑了笑,直接說到,「要讓你見步風塵有些難,不過先去九重門適應一下應該沒什麼問題。」

  「我們去九重門玩玩。」我說道。
 

 


  第二十章-潛入九重門

「九——九重門?!怎麼先去九重門啊,沒有九重門內的人出來帶,我們是進不去九重門的,我們連九重門都不知道在哪裡啊。」小花被我嚇得不輕,眼睛瞪得大大的,支支吾吾的絮叨了起來,「怎麼進去九重門呢?」

  「你們兩個人難道忘了,我不是說過我和聖者有一腿嗎?從一重門到九重門的路,我知道,這個你們可以不用擔心。」走進了亭子裡,我往石凳子上一坐,翹著腿喝了口放在石桌上的涼茶。

  味道不錯,應該是這三個人為了道歉專門給我沏的茶。

  「啊——愁大哥你……你說什麼,你和聖者有一腿?這個傳聞是真的?!」聲音一下子提高,就跟捏著嗓子唱歌似的,小鬼頭驚驚喳喳的就喊了起來。

  「小鬼頭,這事情我以前不是告訴過你嗎?」我看了眼這小鬼,笑著說道。

  「我……我那時候沒有當真。」小鬼瞪著一雙眼睛望著我,吞了吞口水,就跟看到了步風塵似的盯著我一陣陣發愣。

  「可是愁大哥,如果貿然進入九重門裡,要是被九重門中的人發現了,我們可是會被扔進四重門裡受罰的,到時候別說去九重門比賽了,怕是連比賽資格都會被取消。」小草憂心忡忡的說道。

  「不冒險哪裡會有收穫,更何況就你們現在這個樣子,七天之後去到九重門裡該不會連路都走不了吧?何況,我們也不會深入進去,就只是帶著你們去九重門裡轉一轉,提前適應一下,要是讓你們知道九重門也就是個山,是個地方,沒什麼特別的。」我笑了笑,說道。

  翹著腿看了眼這站成一排,身高由高到矮排列的三個人,我笑著說道:「怎麼樣,是打算繼續在九重門,在聖者和門主面前丟臉呢,還是冒險去九重門看一看。」結果,已經不言而喻了。

  …………換上了輕便的衣服,這當天夜裡,我們就悄悄從天波浩森裡出來一路乘著仙鶴直接來到了桃花林,飛過桃花林之後眾人站在了瀑布外的淺淺小湖邊。

  眾人都輕裝出行,每個人身上都背了一個包袱,裡面放的是一些衣服,另外一套純白色的衣服,這時候我們身上穿的均是一套全黑勁裝,以便在夜色裡隱藏蹤影。

  「愁大哥,我……我好緊張啊。」小花深呼吸一口氣,死死抓著身上的包袱小心翼翼的看著四周,像是怕四周突然冒出抓我們的人一樣。

  小草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之後對我問道:「愁大哥,這裡就是去九重門的路嗎?」

  我點了點頭,說道:「嗯,不錯,這件事情你們可要保密,否則讓步風塵知道了,那可就麻煩大了。」

  「愁大哥,愁大哥,這個地方我來過!」一席小鬼頭一跳一跳的想要吸引我的注意力,「我來過這裡!」

  「小矮個兒,我看你了,不用再跳了。」笑了笑,我走過去狠狠揉了揉小鬼頭的腦袋,這傢伙是不會長了嗎?聽說來到一重門的時候小鬼頭就是這麼大,小鬼頭現在也還是這麼大。

  「哎呀,愁大哥你別揉了,不是我矮,明明是你們一個個都長這麼高!」嘮叨了兩句,一席小鬼頭哼道,「愁大哥,這個地方我來過幾次,我還在瀑布裡游過泳呢,四周我都去過了,沒有什麼路啊。」

  「瀑布後面你去過了沒?」放開了小鬼頭,我笑著問道。

  眨眨眼睛,小鬼頭說道:「當然去過了,後面有一個山洞嘛!」

  我頓時眉眼一揚,說道:「哦,那你進去過了?」

  「進去過了啊,可是裡面就是一個山洞,沒什麼特別的。」小鬼說道。

  我一聽,頓時疑惑的搖了搖頭說道:「不會吧,通往九重門的路就在瀑布後面。」

  「啊?」小鬼一聽頓時張大了嘴巴,整個人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模樣,他連連嘟囔道,「不可能吧,我進去過了,瀑布後面就是一個山洞而已,沒有路了啊,怎麼……怎麼還會可以去到九重門呢?」

 如果小鬼頭說的是真的,這倒是有些奇怪,為什麼我就可以去到九重門,而他們卻不可以。

  更何況,瀑布後面的山洞估計許多人都發現了,若是人人都能進去的話豈不是人人都去到九重門了。這疑問如今無解,我們還得先去九重門。

  「這事情我們暫時不提,但我平日的確是從這裡去九重門的,好了,你們跟在我後面先進去試試看吧。」我說道。

  「嗯。」眾人點頭說道。

  我走在了最前面,第一個穿過瀑布進了山洞,小花跟在我後面,小鬼頭跟在小花後面,小草在最後。

  我依著平時的模樣一直往前走,小花等三個人也一直跟在我後面,就這樣一直往前走走了一會兒之後,我很快就感覺到一股清涼的風從山洞裡吹拂了進來,這感覺和前幾次我來到九重門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知道我們已經快要到九重門了,果然,不久以後我們就聽到了和一重門時候一樣的瀑布聲,再走上一段路之後我們就已經可以看到瀑布了。

  「哇!難道我們又走回一重門來了?」跟在我身後的小花看到了瀑布,驚詫的出聲說道。

  「我們走吧。」我笑了笑,帶著眾人穿過了瀑布來到了湖邊。

  四週一片茫茫白雪,清冷的月孤高的懸掛在黑色的夜幕之中。偶爾有冷風拂過,凍得人禁不住瑟瑟發抖。

  相似的瀑布,相似的小河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景致。

  這岸邊的地上都是一層雪覆蓋著,連這四周的林木也都是銀白一片,一顆顆不知名的樹木高聳入天,看起來十分雄偉壯觀,我們這些人在大樹的面前彷彿只是一隻隻小螞蟻而已。

  「我……我的天吶,好美,好雄偉壯觀,難道這裡就是九重天嗎?」已經驚訝的快要忘記了呼吸,小花一下子就癱軟在了雪地上仰頭望著這一切。

  小草和小鬼頭也是張著嘴巴望著四周的一切。

  「不錯,這裡就是九重天。」深吸了一口雪衣裡的涼氣,我輕歎著說。

  時隔一個月之後,我又回來了。

  傻愣愣的低下腦袋,小花突然住了把雪就用力往臉上搓了搓,冰冷的觸感不禁讓小花清醒了不少。

  「好冷啊,這雪都是真的,這些都是真的,我不是在做夢。」哆嗦了起來,小花嘿嘿笑了起來,我正覺得好笑的時候,這姑娘竟然大喊起來。「我終於來到九重門了!我小花來到九重門啦!」小花大聲喊了起來,空蕩蕩的九重門裡彷彿都再迴響著她的吼聲。

  我頓時感覺不妙,連忙撲過去摀住了小花的嘴巴,就連小草和小鬼頭也反應了過來,一個個的過來抓住了小花。

  「唔唔唔——」不能說話的小花疑惑的望著我們,一邊死命掙扎。

  「別動!快閉嘴!你想我們被發現啊?」我看了看四周,皺眉說道,「趕快,我們趕快離開這裡。」

  小花用力點了點頭,表示不會再大喊大叫之後我們才放開了她,幾個人趕緊連蹦帶跑的離開了原地,我跑在前面,小草他們在背後掩蓋足跡。

  跑了一會兒之後,我停了下來,這樣跑下去只怕難免會被追殺,還可能會吸引到更多九重門裡的人。

  奇怪了,我來九重門好幾次了,怎麼前幾次都沒有人發現我,現在卻輕易的就發現小花,還有一重門通往九重門的路又是怎麼回事?

  「愁大哥,怎麼不跑了?」小鬼頭跑了上來,皺著眉頭說到,「我可以感覺到有人朝著這邊過來了,糟糕,果然被發現了,以我們的功力雖然可以逃開一會兒,可是遲早會被他們追上的,九重門的人果然厲害。」

  「有一個地方……」現在可不是誇讚九重門中人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我指著東北方向說道,「我們那邊走,你們帶我飛過去,越快也好,大約三十里路,可以在他們追上我們之前趕到嗎?」

  「這個可以!」小草和小花異口同聲地說到。說罷,小草和小花就過來架住了我的胳膊,我們四個人瞬間朝著東北方向飛了過去,那裡是淚滴湖的方向。

  淚滴湖是步風塵自己一個人修養的地方,若是幸運的話,說不定普通九重門弟子是不能輕易進去的,那我們也能躲一躲。

 


  
第二十一章-再相見

  「追上來了沒。追上來了沒?」小花頻頻回頭望去。

  四個黑色的人影奔跑在夜裡的竹林裡,晚風拂過,竹海搖曳清脆的響聲,奔跑的步伐不曾停下片刻。

  「好像沒有追上來了,剛剛後面還跟著人,不過漸漸的似乎就消失了。」小鬼頭雖然個子最小,可在我們四個人中間他畢竟是一重門一席,是戰勝所有一重門弟子武功最厲害的小東西,也最能察覺到我們身後是否有人做追趕著。

  「馬上就到了。」跑了一路,透過密密麻麻的竹林海我已經可以隱約看到那在明亮月光下透著銀光的淚滴湖了,如一面鏡子一般靜靜的躺著,柔和,而又靜謐。

  穿過了一片綠色的竹海之後我們四個人來到了廣闊的湖邊,嫩綠的青草柔軟而透著淡淡的泥土芬芳,小小的露水藏在草地之間帶來一片清涼的濕潤。

  一陣陣清風從淚滴湖湖面上吹拂而來,清涼乾淨的氣息頓時讓人的精神為之一振。

  「好舒服的風啊,九重門不愧是聖門聖地,不管是哪裡都那麼美。」小花瞪大了眼睛一副享受模樣的望著四周。

  空曠的湖邊,偌大的一片銀光淚滴湖,四周偶爾傳來竹海濤濤聲,三面環山,山清水秀,這般簡單而又大氣的美。

  「那裡有房子,會不會有人在裡面?」小草已經看到了建在湖邊於湖中的一排竹屋,木橋搭建在湖面上,一些別緻的小竹屋和竹亭建在湖面上,通過蜿蜒木橋可以到達湖邊,此地甚為清幽,是一個居住修行的好地方。

  聽了小草的話,小花和小鬼頭趕緊跑到了我的身後多起來。

  「愁大哥,你帶的什麼路啊,這會兒直接把我們給帶到人家的家裡來了。」小鬼頭嘀嘀咕咕的小聲念叨著。

  「小鬼頭,你好歹也是一重門一席,怎麼膽子這麼小呢?」我笑了笑。看了看四周以後問道,「我問你,那些人現在還有沒有追過來?」

  小鬼頭說道:「唔,好像沒有了。自從我們進入了竹林海之後他們的速度就變慢了很多,現在的話——已經完全感覺不到附近有什麼人了。」

  「這不就對了,我帶著你們甩開了九重門的人,怎麼會說我帶錯路了呢?」大步走向了竹屋,我邊走邊說道。

  看來我想的並沒有錯,步風塵居住的地方都是普通人無法輕易踏入的地方,那些剛剛追逐我們的九重門弟子定然不敢追進來。

  如今知道有人闖進了平日聖門聖者與門主修行的地方,想必他們應該會去通報一聲吧,或許不久以後出現的會是偽善,也可能是偽聖。

  這麼多天了,偽善我已經見了不少次,可為什麼偏偏就是遇不到偽聖呢?

  這到底是為什麼,我和他的緣分,怎麼就偏偏遇不到?

 「不對,不對啊!」小草焦慮的追了上來,趕緊就抓住了我的衣角不讓我往前走,說道,「愁大哥,不對啊!能讓剛剛追著我們的人離開,這只能說明這裡是聖門,是九重門裡的禁地,連九重門弟子都不能輕易進來的地方,我們卻跑了進來,我們……我們可是會惹大麻煩的。」

  「對啊!對啊!」小花也焦急的說道,「都是我不好,一激動就大喊大叫把九重門的前輩們給引過來了,愁大哥我們趕快離開吧,我看這裡靈氣極重,環境清幽,是修為的絕佳地方,想必此地住著的必定是以為聖門前輩,若是打擾了前輩清修,我們就死定了!」

  我拉開了小草抓著我衣角的手,笑了笑說道:「這地方確實是一個重要人物修行的地方,不過他並不會時常過來,我看現在他也不在,你們幾個就不用擔心了,反正闖禁地也闖了,橫豎都是死,不如放寬心。」

  「咦,好像也是。」抓抓難道,小花點了點頭說道。

  「哎,看來只能將錯就錯了。」小草無奈一笑。

  「好了,累了一天,現在也該休息休息了,我們先進屋子裡吧。」轉過身,我帶著其餘三人走上了木橋。

  推開了竹屋的門,裡面空無一人,顯得十分清冷。

  熟門熟路的找出一顆夜明珠掛在牆壁上,我又找來一些茶和酒,拿出四個杯子放在了桌子上,說道:「要喝什麼自己倒。」

  這裡我住過好幾天,吃的放哪裡,喝的放哪裡,穿的放哪裡,沒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唔,這茶好香啊!」小花喝了茶,連連讚歎不已。

  不過我雖然把人給帶進來了,步風塵平日休息的房間我可不敢帶他們進去,好在這裡還有幾個房間,住上一晚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

  輕輕摸了摸脖頸上的流光珠,我悄悄將流光珠從衣服裡拿了出來,步風塵是可以感覺到流光珠在哪裡的吧,就是說,步風塵也只能知道我在哪裡。

  偽聖,快來拿你的流光珠啊!

  喝了口茶,小鬼頭眨了眨眼睛,說道:「愁大哥,我看你對這個地方很熟,好像也知道這裡是誰在住著,愁大哥,此地是哪位聖門前輩在這裡修行啊?我看這些茶和酒,都是上品,在這裡住著的可不是個小人物」

  放下酒杯,我緩緩起身走到了窗戶邊,望著這熟悉的清冷湖面。

  也就是那麼兩個月以前,步風塵那個偽聖還在這裡輕輕摟著我的腰,一字一句的告訴我,他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可如今,這混蛋卻把我給忘記了。

  「當然不是小人物了,他啊,大……大的很,大人物一個。」回過頭,我朝著幾個人笑得燦爛無邪,「這裡住的人就是你們聖門的聖者和門主,怎麼樣,是不是覺得很親切?」

  還在那裡喝茶休息的三個人瞬間石化。

  ……

  ……

  「聖者,有人闖進了淚滴湖。」

  緩緩睜開了雙眼,縹緲峰上的男子輕聲說道:「你們都下去吧,此事我自會處理。」

  「是。」弟子回道。

  待人都離開了之後,步風塵才從岩石上站了起來,俯首望向了淚滴湖的方向,男人微微瞇了瞇眼睛,喃喃說道:「是流光珠的氣息,那日在一重門的瀑布湖邊也曾出現過,那裡是一重門通往九重門的路,莫非就是那戴著流光珠的人來到了九重門?」

  眼眉微挑,步風塵又輕輕搖了搖頭。

  不,除了流光珠的氣息以外他還可以感覺到另外三個不屬於九重門之人的氣息,只是這些人與那神秘人是在一起的。

  居然闖進了淚滴湖,莫非是去見他的?

  步風塵的眉頭輕輕皺在了一起,清冷的眼眸裡透著些許不滿,九重門市聖門重地,豈是任何人都能隨便進出的。

  就算是那戴著流光珠的人和偽善有所關係,也不能如此漠視門規隨意胡來。

  「那人到底是誰呢?」實在好奇偽善把流光珠送給了誰,步風塵略作思索之後很快就離開了縹緲峰,不如去親眼看一看,看一看那個男人到底是誰,看看他們到底因為何事而貿然來到九重門,竟然還跑到了淚滴湖。

  轉身,男人很快就消失在了一片茫茫雲海之中。

  不多時,那本在縹緲峰的難惹已經悄然來到了淚滴湖,視乎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回到淚滴湖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來到了此地的時候竟然會讓步風塵有一種心頭一顫的感覺,彷彿是曾經在這裡遇到了什麼事情。

  只是……

  完全沒有什麼印象。

  「好奇怪的感覺。」來到了淚滴湖,步風塵遠遠的就望見了湖面竹屋裡透出了夜明珠的淡淡柔光。

  一個一身黑衣的男人站在了屋外,靠在扶欄邊有些發愣的望著平如鏡的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就在那個男人的脖頸上,步風塵清晰的看到了那男人身上戴著的珠子,的確是流光珠無疑。

  看來那男人就是與偽善有所關係的人力吧,是誰呢?

  為何……

  為何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心會莫名一顫呢?快樂的就是幸福

 

 

第二十二章 兩個人,一段情

清幽幽的夜,涼涼的風不懷好意的鑽進人的衣服領子裡,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冷的,九重門彷彿就是一個透著冷的地方,不管是哪裡,都是那麼的冰涼,如同掌管此地的那兩個男人,總是那麼的冰涼。

可是一旦相處得久了,你就會發現原來冰寒的外表下有時候卻能露出讓你驚詫不已的熱情,那熱情就如同赤炎之火一般將人堅硬如鋼鐵的理智燃燒成灰。

於是,就愛了,就溺了,就這樣了。

深深吸了一口這淚滴湖上的涼風,是幻覺嗎?我彷彿也感覺到了一股清清淺淺類似於步風塵的氣息,那般的清淡,那般的令人感到舒服怡人。

真的是想多了吧,竟然會連輕悠悠的涼風都讓我覺得有步風塵的味道。

「步風塵……你就是不出來見我嗎?你到底要在那該死的雪峰上待多久才下來,你到底去哪裡了……」

輕輕捏了捏眉間,我離開了竹屋在湖邊獨自一人慢慢散步,清涼的湖水在柔和的月光下透著神秘的光,這一面銀色的鏡子倒映著四周的山山水水,也倒映著人的心情變換。

慢慢的走著,慢慢的走著,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了,只是當我回頭望去的時候已經離竹屋很遠了,無得看不到小花他們幾個人了。

那些個人,好像怕一出門就會被關進四重門上 一樣死也不出來,就在竹屋裡就地打坐起來了,還真是會先地方。

這裡畢竟是步風塵修行的地方,靈氣較重,是一個很好的修行之地。

我看他們就是不敢出來而已,不過這樣也好,在步風塵住過的地方待一陣子,也算是間接和步風塵見面接觸了吧,這對於七天之後的比賽也有幫助。

「他們應該不會出來吧?」我看了看空無一人伯四周,喃喃自語道,「那偽善如果要出現的話應該早就了,以步風塵那個偽善的性格只怕不會去親自理會小花他們,倒是很有可能直接來找我麻煩。」

看著這清涼的湖水,我忍不住有跳進去泡一泡的衝動。

心動不如行動,我隨即就在湖邊解開了衣服,將衣服一件件的丟在湖邊的一塊岩石上,緩緩踏入了淚滴湖裡……

冰涼而清透的感覺瞬間瀰漫全身,舒服得讓人忍不住歎息一聲。

記得上次見到偽善也是在這個湖裡,看來步風塵也時常會一個人跳進湖裡玩一玩,泡一泡吧,真是個會享受的男人。

在湖裡游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我隨即閉氣潛入了湖中,這湖中並不是完完全全的一片漆黑,一開始潛入湖中的時候還能隱隱約約看到灑落在湖中的銀白月光,待漸漸下沉之後月光就變得越來越微弱了。

這時候,淚滴湖裡飄蕩著一顆顆透著淡淡光芒的珠子,仔細一看竟然是一些認明珠,看到了這些我總算明白了過來,為什麼當初一雙人的客棧裡步風塵喜歡在小河小溪裡放一些夜明珠。

原來是因為步風塵在聖門的時候就習慣了這尖嘴的明珠美色。

不過真的很美……

……

……

那男人在屋子旁邊自言自語的說什麼?

【步風塵……你就是不出來見我嗎?你到底要在那該死的雪峰上待多久才下來,你到底去哪裡了……】

看口形,似乎說的是這樣的話。

步風塵,指的是門主嗎?

偽聖有些疑惑的輕輕皺了皺眉,莫非那偽善辜負了這男子不成?那……那難道偽善竟然和這個男人有所關係?

偽聖步風塵不禁一陣心中詫異,無論怎麼想都想不到那心如鐵石的偽善竟然也會和他人發生什麼關係,情與愛之事,他們早已拋棄忘卻許久,可最近看到聽到的許多事情卻讓偽聖步風塵覺得分外詫異。

諸如偽善會親自去一重門擔當評委,畢竟那個男人就算是再閒,也不會閒到去一重門當什麼烹飪比賽的評委,莫非這事情和這個湖邊的男人有關?

還有最近幾次,總能夠看到九重門的弟子似乎有話想要對他講,可又總是欲言又止,難道也是和偽善與這個湖邊的男從有關嗎?

越發好奇了起來,步風塵也不去打擾愁天歌,就在遠處靜靜的看著,隱藏起了自己的氣息,只是有時候看到那男人竟然朝著他這個方向看過來,讓他覺得好像那個男人發現了他一樣。

就這樣看著,靜靜的看著那個男人漫步於湖邊之上,靜靜的看著那個男人的黑髮在夜風裡輕輕的拂動,看著看著,竟然就出神了。

待反應過來自己竟然盯著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看到失神之後,步風塵不禁緊緊蹙起了眉頭,這是為何呢?

以他的定性,以他的修為,竟然會因為看著一個人而失神,這實在是一件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莫非這就是為何偽善會與這個男人有所關係的原因嗎?

僅僅是第一眼而已,卻已經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過去。

一路看著愁天歌走了很遠,此時離竹屋已經很遠很遠了,回頭望去已經看不到一部分竹屋了,這個時候,步風塵見那個男人停了下來,停在了湖邊。

步風塵望著那個男人輕輕閉上了眼睛,似乎是在享受從淚滴湖上吹佛而來的清涼夜風,看到這一幕步風塵不禁微微揚起了嘴角,似乎有的時候,他也會這樣做,閉上眼睛,讓身心都被這涼風所淨化。

不過,還沒等步風塵的笑意瀰漫開來,步風塵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僵硬住了,因為他看到那個站在湖邊的男人竟然開始脫起了衣服。

都是男人,就算看到彼此**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步風塵卻莫名的覺得心頭一震,一些他認為消失已久的感覺緩緩的襲上心頭。

呼吸,有些加快。

體溫,有些上升。

曖昧的輕柔月光下,那湖邊的男人一件一件的脫去了身上的黑色戲裝,這完美的身軀很快就暴露在了涼涼的夜空下。

看了一會兒,步風塵趕緊把頭別開,再看下去的話,他就該伸手擦去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珠來了。

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步風塵很快讓自己變得冷靜下來。

「撲通—」輕輕一聲落水的聲音,輕而易舉的了步風塵的定心。

聽到了落水聲,步風塵幾乎是下意識的就睜開了眼睛,朝著剛剛那個男人的方向望過去,清冷冷的湖裡,那男人如同一條優美的大魚一樣在淚滴湖中肆意的暢遊,堅毅而透著冰刃氣質的臉龐在月光下顯得柔和。

這五官,都似刀削一樣,尤其是那雙薄唇,鋒利得如同刀刃。

可就是這樣一個透著刀鋒銳利的男人,此時卻意外的柔和,意外的讓步風塵感覺到脆弱,不想承認,心裡卻清楚的很,有那麼一瞬間,步風塵竟然會想要將這樣的男人擁入懷裡輕輕抱一抱。

「叫什麼名字呢?你—究竟是何人—」

不由得,輕聲歎息。

可惜,他竟然會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種可惜的心情來。可惜不是他一開始先遇到這個男人,可惜這個男人等待的步風塵不是他這個步風塵。

明明是第一次看到的男人,明明還沒有說過一句話,明明都還不瞭解對方是什麼人,可是他卻已經有些無法將雙眼從這個男人的身上移開了。

望著那自由自在暢遊於淚滴湖中的男人,步風塵不禁微微揚起嘴角,眼裡的冷漠在他毫無所覺的情況下漸漸融化開來。

靜靜的望著湖裡的男人,這樣也就足夠了,也不必再追究什麼擅自闖入九重門,闖入淚滴湖的事情。

步風塵看了一會兒之後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那個男人已經潛入湖中有好一會兒了吧?

怎麼一直都沒有出來呢?

是故意潛入湖水中遊玩了,還是出了什麼意外?

他應該靜靜站在這裡,還是應該立刻出去看一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眉頭微皺,來不及多想,步風塵瞬間就離開了原地來到了湖邊,也來不及脫鞋,整個人就朝著湖面跳了下去。

「噗通—」一聲落水聲,步風塵跳進了湖水裡,湖水中一片朦朧的柔和光芒,他並沒有在第一眼就看到愁天歌的身影,心裡莫名的焦急了起來。

步風塵很快就那頭那男人的氣息游了過去,可不要出什麼事情啊。

 

 

第二十三章 溺

潛入湖底游了一會兒,殘留在肺部的空氣已經剩下不多,在湖中輕輕翻了個身,我開始朝著湖面緩緩游了上去。

平靜的湖,飄浮縈繞明珠如夢似幻的淡淡柔光,有一些淺淺的清澈藍帶輕輕游動,又有一些如同螢火蟲一般的光暈緩緩飄蕩,這般的美,讓人想要浮上岸猛吸一口氣之再深深的潛入湖水中來。

突然,彷彿是一條兇猛的大魚游了過來一樣,平靜的湖裡一陣騷亂,光暈被水流沖刷的飛快游動,一些原本安靜暢遊的魚兒驚得紛紛逃走。

我頓時心裡咯登一下,難道這淚滴湖裡面還藏著什麼大怪獸不成?糟糕,該不會是我把這怪物驚擾到了,現在它一下子跑了出來,要是把我給吞了的話,我愁天歌就實在是死得難看了,這種結局我可不想要。

想也不想,我揮動四肢以更快的速度往湖面上游去,可還沒有游上一會兒身體就被什麼東西猛烈的撞上,撞得我胸口一疼,那一點點殘留肺部的空氣也頓時化為小泡泡從口裡溜了出去,帶著幾分清甜的冰冷湖水一下子就灌了進來。

瞬間就變得慌亂了起來,無法呼吸的窒息感讓人十分難受,湖水的湧入更是嗆得人差一點就暈了過去。

一片慌亂之中,我隱約看到這個剛剛撞上的我的怪物似乎是個人,銀白的頭髮如同海草一般瀰漫湖水之中透著驚心動魄的美,開始正沉的身體很快就被這人緊緊摟在了懷裡,不過是眨了一眨眼睛,不過是勉強看到了這男人的模樣……

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從湖裡來到了湖邊的陸地上。

「沒事吧?」湖邊草地上,這男人輕輕拍打著我的脊背,一邊抱住了我的腰。

「咳咳—咳咳咳—」沒事就怪了,真是差一點就被你給殺死了,步風塵,你這個偽聖的出場要不要這麼驚心動魄呢?

本來被水嗆到已經夠悲慘了,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一看到你的臉,一看到竟然是你步風塵,我真的差一點就楞死在湖水裡了。

步風塵,我還以為你真的死了,還以為你是一輩子都不會踏出那高高的雪山,還真的以為你我的緣分也就到此結束了,否則為什麼你一直都不出現呢?

好在,你總算出來了,知道我等你等得有多單項吧?

「咳咳咳—」我猛咳嗽一陣,連著眼淚水都給咳了出來,只是與臉上的湖水混在了一起,也就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滋味了。

熟悉而又溫暖,屬於步風塵的氣息透過男人的手掌傳達到我的脊背上,一點點的帶走了身體上的冰寒,理順了我那紊亂不堪的氣息。

吐了幾口水出來,我總算是舒服了不少。

「好一點了嗎?」溫柔如往常的聲音,這樣的聲音才是步風塵這個偽聖應該有的啊,才是會帶給我莫名心安的聲音。

或許,只有分別過之後才能明白為何相思。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這思念的苦楚,可真是要了人的命,分離過後的相遇珍貴的讓我都不想從步風塵的懷裡起來。儘管我知道步風塵此時已經把我忘了,也不認識一個名為愁天歌的人。

可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步風塵此刻就在我的身邊,聖這麼大,九重門這麼遼闊,可最終我們不也是又遇到一起了嗎?

我和他,始終是有緣分的。

「唔—」輕輕嗯了一聲,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剛剛步風塵人突然跳進湖裡把我撈起來,不過我此時可得好好想想辦法,不能讓步風塵就這麼跑了。

以偽聖的性格,就算是把人給我救了,那也是救過之後就轉身離開的人,當初在一重門桃花林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一番思索之後,我心裡已經有了辦法。

眼睛一閉,腦袋依然擱在步風塵的肩膀上,我裝著虛弱的輕哼了幾句,其實也不算是裝了,剛剛被步風塵那麼一撞,確實是讓我吃了不少水,差一點就溺死在湖裡了。

裝暈裝虛弱,我就靠在步風塵懷裡不起來,兩隻手緊緊抓住了步風塵的衣服。

「朋友?」步風塵輕輕拍了拍我的背,而後又摟著我的腰將我往後放了下去,似乎想要把我給放到草地上。

「好冷……」趁著步風塵還沒有把我放回草地上,我稍微輕輕抖了抖隨即就往步風塵的懷裡鑽了去。

可憐我愁天歌一世英名,那些用來對付敵人的心機城府,現在都得用來對付步風塵了,我這麼主動啊,步風塵你要是敢再把我推開我可饒不了你。

步風塵的動作一頓,但也沒有就說將我給立刻樓進懷裡。

才剛剛上了岸,步風塵早已經用真氣將他自己濕了的衣服頭髮都給烘乾了,現在他的身上是又乾又舒服,我卻什麼衣服都沒有穿,這麼夜裡的確有一些冷,讓人更想鑽進他的懷裡緊緊抱著。

「唰—」的一聲,我只感覺到步風塵將他的外衣脫了下來披在了我的身上,緊緊的將我給包起來。

這衣服上,還殘留著他的氣息,溫暖而又舒服。

緩緩抬起頭,我撲向了這個男人,步風塵也在看著我,只當我看向他的時候,步風塵卻又立刻把視線移開望向遠方。

  「若是沒事了,暫作休息之後就離開九重門吧,此地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只是,一恢復了冷靜之後步風塵的聲音又變得冷漠了,可剛剛的焦急卻又是真實發生過的。

  是不是說明,這個男人即使忘了我,心裡也還是無法忘卻那一段情的呢?

  有些冷冷的望著步風塵,我不自覺地就把手伸了過去,想要輕輕的碰了碰這男人的臉頰,那麼久了,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你做什麼?」步風塵很快就避開了,眼神有些銳利的望了過來。

  我手一頓,差點忘了,步風塵不記得我,自然也不會像從前那般任我隨意撫觸,此時的他可是聖門聖者,哪裡容得他人隨意褻-瀆呢?

  明明知道步風塵是因為失憶,可這一瞬間接觸到他冰寒的眼神時,這心就跟被人刺了一刀似的有些發疼。

  「抱歉……」苦澀一笑,我低下了頭伸手輕輕拉了拉他披在我身上的衣服,看來繼續裝暈是不行了,不過裝裝柔弱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步風塵就在旁邊不說話的待了一會兒,我不說話,他也不說話,這氣氛有些怪怪的尷尬。

  我不說話,是因為我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告訴我們曾經有過一段情?可是也不知道步風塵會不會就真的相信我。

  扶了扶我的肩膀,步風塵似乎輕輕歎了一聲,而後人就站了起來,他的手離開了我的肩膀,也帶走了那些溫暖。

  沒有喊他,也沒有起來追上這個男人的腳步,我依然坐在原地身上披著他的衣服,靜靜的等待著,等著他回來。

  如果他是我所愛過的男人,那他不管是否有失去與我有關的那些記憶,他一定會回來,會回到我的身邊來。

  「把衣服穿上吧。」沒有過多久,身旁就再次響起了步風塵的聲音。

  男人半跪在地上,將剛剛我放在湖邊岩石上的衣服遞到了我的面前。

  我拿過衣服之後,步風塵就轉過身去了,這男人該不會是不好意思吧?我不免微微笑著搖了搖頭,心裡瀰漫一絲絲的甜蜜,至少他沒有離開,如我所想,我知道他不會就這樣離開,此時的步風塵即使是忘了我,他也是曾經愛過我的步風塵。

  我很快將自己的衣服換上,手裡拿著步風塵的外衣我回過身去找步風塵,那男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後,手裡提著一雙乾淨的鞋。

  步風塵看了眼我赤著腳,把鞋子遞了過來。

  伸手接了過來,我輕輕一笑,低聲說道:「曾經有一個人和我說過,只要穿著這雙鞋,不管我走到了哪裡最終都會走回他的身邊。」

  抬起頭,我看向了步風塵。

  果然吧,最後又是你把這雙鞋遞到了我的面前。

  而你,最終也走到了我的面前。

  聽了我的話之後步風塵似是愣了半刻,我低下頭將鞋子穿好,帶待我把鞋穿好之後,這個男人還是站在旁邊沒有離開。

  「你……叫什麼名字?」步風塵問道。

  「愁天歌。」我笑了笑,對步風塵說道,「有吃的嗎?」

  步風塵的嘴角一下子就揚了上去,溺死人的溫柔。

  「嗯。」

 

 

  第二十四章-良宵

  玉梳輕輕滑下,我重新把散開的頭髮綁好,清風吹拂,格外的沁人心脾。

  從這檯子上往下看淚滴湖,才更覺得這湖有多美,就像是一塊透著瑩潤的翡翠一樣在柔和的月光下散發靜謐的光澤。

  一座亭子建在了這比鄰淚滴湖山上的一處台上,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玉波台。

  站在玉波台上,不僅可以看到淚滴湖的全貌,也能夠看到湖邊滾動搖曳的綠色竹林海,遠處隱在迷霧之中的雪峰。

  一樹粉色的櫻花歪著身子坐在玉波台傍。時而因風輕輕搖曳,幾片粉色吹落,不管哪裡,這九重門都是處處美景迷人。

  感覺一陣熟悉的氣息,我坐在亭子裡轉過頭去,一身白衣,一頭銀髮,這好似從迷夢裡走出來的男人已經回來了,手裡拿了一些鮮紅的野果,即使隔的這麼遠,我都能聞到這些野果子散發出來的香味。

  「好香。」我是已經很餓了,先才沒遇到步風塵之前沒有什麼胃口,剛剛從湖裡起來沒過一會兒就開始有些肚子餓,聞到這麼香的野果子,哪裡有不動手的說法?

  步風塵將野果放在石桌上,他也坐了下來,說道:「附近能找到的,也就是一些野果子了,先吃一些解解渴。」

  「剛剛喝了那麼多湖水,一點都不渴。」我笑了笑,拿起一顆紅果子隨手擦了擦就往嘴裡送,咬了一口,唇齒之間儘是瀰漫芬芳清新的果香,酸甜可口,還真是生津止渴。

  「世間總有諸多不順心的事情,若是事事都掛心頭,人生路上豈不是少了許多樂趣。」步風塵並不動手,只是看著我說道。

  等等,步風塵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諸多不順心的事情?

  呵呵,這個男人該不會以為我剛剛是要跳湖自殺吧?難道他剛剛跳進湖裡是來救我的?

  真的是,我就算要跳湖自殺,至少也會把衣服穿好,不會沒事兒脫光光跳湖自殺,那樣多不好看,我沒打算自殺,步風塵倒是差點把我給溺死在湖裡。

  我笑著輕輕搖了搖頭,歎道:「這路上不順心的事情,也未免太多了一些。」

  「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可以講出來。」步風塵說道。

  這樣的事情讓我怎麼講出來,難道要我親口告訴你,其實我和你曾經有過一段關係,只是你把我給忘記了而已。

  「這裡的風景很美……」我望向了遠方的雪峰,陡峭而又壯美的雪峰看不到盡頭,還未到半山腰的地方就已經被層層雲霧所縈繞,這雲霧,什麼時候才能撥開,什麼時候才能讓我看到雪峰的盡頭呢?

  「聖者,我擅自闖入了九重門,還跑到了淚滴湖,你不打算把我扔進四重門嗎?」回頭看了步風塵,我起身離開了亭子走了下去,深吸了一口這夜的涼風。

  已經見到了我想要見到的人,不奢望步風塵能一下子就把我給記起來,只要看著他還好好的就可以了。

  在沒有看到這男人好好的站在我面前以前,比起他是否真的忘了我,我更擔心靈魂分離的時候他有沒有出事。

  現在,一切都很好,也就好了。

  「你知道我?」帶了一絲疑惑,步風塵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當然知道你了,只是……你不知道我而已。」

  「聖者,看來我知道你是誰,你很驚訝?」我笑著說道,並沒有回頭去看他。

  步風塵雖然沒有回話,但我想他此刻一定是微微揚起了嘴角,誰讓我對他那麼熟悉呢,都已經猜到了他聽了什麼樣的話語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我還能見到你嗎?」手扶在玉波台的柱子上,我望著遠處的雪峰輕聲問道。

  「若是有緣,自然能再相見。」步風塵柔聲說道。

 我低頭一笑,當然了,我們的緣分還深著呢,怎麼可能就此結束?我們當然還會再見面了。

  「謝謝你。」回過身,我走回到亭子裡拿起石桌山上的野果子,笑著說道,「我想我也應該離開了,放心吧,我們很快就會離開九重門。」

  步風塵淡淡一笑,說道:「今天夜深了,明天再回去也不遲,那時候路上不會有人打擾你們,只要你們不要亂跑。」

  「聖者,多謝了!」低下頭,我貼著步風塵的耳垂輕輕說了一句之後飛快的擦過,也不去看此時步風塵臉上是什麼表情。

  以前,是你在我的背後一步步的跟隨與追逐;

  這一次,或許也該輪到我做些什麼了吧?

  ……

  ……

  遠處,黑髮的男子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從他來到這裡,剛好看到偽聖將愁天歌從湖裡帶了出來的時候,直至愁天歌離開,直至看著偽聖愣在亭子裡一會兒後偽聖才離開。

  僅僅是好奇罷了,好奇那名為愁天歌的男人究竟為什麼又跑進了九重門,又跑到了淚滴湖,僅僅是抱著沒事做不如來看一看的心情罷了,僅僅是覺得有趣罷了,可是為何總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煩意亂,總有些憋在胸口無法抒發而出的悶痛感。

  深吸了一口氣,步風塵轉過身臂上了眼睛讓自己的心情漸漸冷靜下來。

  慢慢的,靜靜的,一個人行走在鬱鬱蔥蔥的竹林之間。

  每當步風塵走過的時候,這攔住了他路的翠竹便會活了一樣安靜的往後為男人讓出一條路來,這條路,始終是他一個人在行走,始終那麼安靜,也那麼的孤單。

  那麼多年都過來了,在這樣有著明亮月光的夜晚,他卻感受到了一種名為孤單的情緒,如同身後影子一樣始終緊緊跟著,正一點一點,一點一點的將他吞沒。

  「為何——會如此難受呢?」停住了腳步,手扶在竹子上,那片片的竹葉如同一片片刀刃似的飛落下來,飄在了步風塵的身上,割在了他的心上。屋頂上的格格

  「啊———」一陣陣的鈍痛猛然襲來,男人難受的皺緊了眉頭,輕輕扶著額頭,步風塵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已經很努力了,然而頭一次,他竟然無法壓抑住這痛,這從內心深處湧出來的痛意幾乎將他割碎。

  「這是為何?」慢慢扶著竹子跌坐在地上,步風塵緩緩閉上了眼睛,他真的需要冷靜,需要冷靜下來。

  ……

  ……

  隔天的時候,我們就回到了一重門。

  剛從淚滴湖出來的時候小花他們還一直在擔心會不會有九重門的弟子過來抓我們,費了好大的勁才有把他們勸動,後來不至於像第一次一樣呆呆傻傻的。

  雖然,我如今已經不是那麼在意去九重門得比賽結果了。

  想要看到的人已經看到了,而不該遇到的人,卻也遇到了。

  回到一重門休息了一天,閒不住,如今到了我這個年紀沒有了爭權奪利的欲-望之後,就更沒有了奮發向上的練武念頭,就算聖門裡有武功絕學許多,我也沒有辦法再靜下心來了,習武就是要精心。

  靜不下心來怎麼辦,出去走走唄,萬一說不定又會遇到步風塵那個偽聖了也不一定。

  偽聖喜歡去一重門的桃花林,我就去那裡轉一轉。

  帶上一瓶酒,乘著仙鶴直接去到了桃花林,再去河裡捉上一條魚,喝喝酒,吃吃魚,賞賞桃花,也算是一件輕鬆愜意的事情,順便,這腦袋裡也想一想要如何去接近如今失去記憶得偽聖。

  勾-引?

  這詞不錯,我愁天歌還沒有主動勾過什麼人,不如去試試好了,看一看失去記憶以後的大聖者究竟有多好的定力。

  既然步風塵能愛上我一次,他就能愛上我第二次。

  吃飽喝足,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看來這偽聖今天繼續藏在他九重門,這男人就不能出來一下嗎?

 

 

  第二十五章-誰的孩子?

  聖門的弟子們似乎總是埋首修行之中極少會到處亂逛,至少我在桃花林與瀑布這裡還沒有看到其他一重門弟子,不過也是吧,這裡其實算一重門比較偏僻的地方,過了瀑布在往前走一段路就是懸崖了。

  除了我這種無聊的閒人,大概也沒有什麼人會有事沒事的跑那麼遠過來這裡烤烤魚,喝喝酒,賞賞花,順便在瀑布裡泡一泡。

  不過聖門裡有那麼多大大小小的池子,那麼多長長短短的溪流,不好好享受一下的話是不是太過於暴殄天物了呢?

  仰頭閉著眼睛趟靠在河裡被太陽烘烤了一天而有些暖暖的光滑石頭上,伸展四肢靜靜的浸泡在河水裡,雖然這裡不常有一重門的弟子出現,只是這次下水的時候還是把褲子穿上了,否則萬一遇到了什麼人就太尷尬了。

  傍晚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河水不是那麼涼,風也不是那麼冷,不知不覺間浸在河水裡,躺靠在河中的石頭上就睡著了。

  結果等到我醒來的時候月亮都已經高高的掛在天上了,河水早已經變得冰涼一片,人都被硬生生的凍醒。

  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我趕緊從河水裡爬起來把衣服套上,糟糕了,竟然在河裡睡著了,該不會生病吧?

  回去以後得去跟小花要一些藥來吃一點比較好。

  從附近隨便撿了一些柴火,生起火來把濕淋淋的褲子掛上烘烤著,順便也給自己取取暖,用樹枝撥弄著篝火,覺得一陣陣的涼風比往常多了一些,附近也漸漸變得暗了下來,我抬頭看了看天色,心裡暗歎糟糕。

  天空中的烏雲不知何時已經聚集在了一起,一層疊加一層的把夜色中唯一的光明給遮擋了起來,月光也越來越微弱,天空變得灰黑一片,四周的風刮的越來越大,看起來馬上就要下雨了。

  「哎,麻煩。」滅了篝火,穿上褲子以後我尋思著附近有哪裡可以避雨遮風的地方,此時要回到天波浩淼的話一路上可就得淋浴了。

  還沒有等我想太久,一顆一顆豆大的雨珠子就砸了下來,落在額頭上炸開水花,順著臉頰就滑落了下來,一顆接一顆,越來越多,直至後來猛然之間傾盆而落,砸得河面「啪啪啪——」作響。

  我趕緊跑到了瀑布後面的山洞裡躲了起來,可是雨勢太急了,身上的衣服已經濕了一大半,不過這種暴風雨來得快,去的也快。

  「就只能在這裡暫時躲雨了。」四周看了看,我想要挑選一個乾燥的地方坐下來等著雨停下來,只是這才剛剛睡醒精神百倍,坐著太無聊了。

  望了望不知通向何方的山洞,我又有些想要去九重門看一看。

  「就去看一看好了。」想了想,心一動,人也就立刻行動起來起來拍拍灰就朝著山洞裡跑了去。

  不知道此時的九重門有沒有下雨呢?

  「居然沒有下雨?」我結果一從九重門的瀑布裡走出來,這九重門的天空還是懸掛著明亮的月,地上也沒有一絲一毫下過雨的痕跡。

  雖然來到了九重門,只是現在又能走到哪裡去呢?

  淚滴湖?走到淚滴湖的話,天也該亮了吧。

  罷了,今天不是十分適合來九重門散步的日子,我乾脆在附近隨便走一走好了,從一開始到現在,我就沒有好好在附近逛過,每次都是直接的去,直接的來。

  「往西走好了。」

  往西邊的方向走了一會兒以後很快就走出了瀑布河邊的高大樹林,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迷人的……如火焰一般在夜裡燃燒著的曼珠沙華。

  「一往西邊走,就來到了黃泉不成?」忍不住令人驚歎,這放眼望去,猩紅的曼珠沙華就像是一片海洋一樣無邊無際,早就知道九重門裡處處都是美景,可是我怎麼也想不到這裡竟然有如此一片浩瀚無邊的彼岸花花海。

  有一種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生於弱水彼岸,無莖無葉,絢爛緋紅。

  彼岸花,花開在彼岸;

  花開時看不到葉子;

  有葉子時看不到花;

  花葉兩不相見,生生相錯。

  「花葉空悲戀,紅的傷感啊。」輕輕伸手拂過艷紅如血的曼珠沙華,我小心翼翼的走進了這片花海之中。

  即使被喻為黃泉之花,地獄之花,可當你看到了這般壯美的花海,當你身處其間的時候又如何不被她們的美所吸引呢?

  美的魅惑,美的妖冶,**人眼。

  一步一步,我小心翼翼的不要踩到任何一朵花。

  走著走著,我一落腳就感覺到好像前面有什麼東西攔住了去路,擋在了我的正前方,只是被密密麻麻的紅花給遮擋了,夜色迷濛,有些看不清地上躺著的是什麼。

  我往後退一步,微微瞇著眼睛仔細看了看,剛剛稍微碰到一點,似乎挺軟的,不像是塊石頭。

  我又往前小小地走了一步,彎下身子想要撥開花葉稍微看一看是什麼,只是我剛剛伸手去撥開花葉的時候,那不知名的物體就伸手抓住我的腿,我被嚇了一跳頓時就跌倒在了花海裡。

  竟然,是一個人嗎?


  趕緊把腿縮了回來,我皺著眉頭等了一會兒,感覺不到什麼怪異的氣息,反倒是有一點點熟悉熟悉的感覺,可又有一些不一樣,複雜的讓人說不上來。

  「誰在那裡?」我出聲問了問。

  「唔———」一個小孩子的聲音傳了出來,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

  這裡竟然有小孩?

  我趕緊上前撥開了花葉,也看到了隱藏在花海之下的人,還真的是一個小孩子,身上光溜溜的什麼也沒有穿,看起來不過三四歲的模樣,黑黑的頭髮散落在雪一樣白嫩的身上,看不太清楚長什麼樣子。

  「喂,孩子,你沒事吧?」

  沒有回應,似乎是暈倒了。

  我上前輕輕將這孩子給抱了起來,嘖,真是一個好漂亮的娃兒。

  **的胳膊像剛剛從河裡撈出來的蓮藕,又白又潤,嫩嫩的皮膚好似輕輕就可以擰出水來,烏黑潤澤的長髮披散在身上,黑與白的絕對對比之下有些令人感到眩暈,透著粉紅的小嘴巴有些翹翹的,這孩子雖然是閉著眼睛的,但想必將來一定是個美人胚子。

  「長得這麼美,原來是個男孩子啊。」我把孩子往懷裡一抱,這孩子身上**,是個什麼樣子的一看就知道,帶把的,小男孩一個。

  只是不知道這個孩子為什麼會一個人昏倒在了這裡。

  「喂?」我試著輕輕喊了一聲,小男孩輕輕皺著眉頭,看起來並不是很舒服。

  往我懷裡蹭了蹭,小男孩在我懷裡縮成了一團,一雙小手死死就抓住了我的衣服不放。

  這該怎麼辦啊,把小男孩放在這裡是不可能的,夜裡涼,他又昏迷不醒,可是我也不知道應該把他抱到哪裡去。

  這裡是九重門,可是九重門弟子在哪裡我卻不知道。

  「罷了,就算是冒著被九重門的弟子丟進四重門的危險,也要把你送回去才行,長得這麼好看,該不會是步風塵那傢伙的私生子吧?」我笑了笑,其實仔細看的話,我還覺得這孩子和步風塵還有那麼一點點像。

  不過———步風塵的私生子?

  我頓時搖了搖頭,步風塵那個傢伙,不可能的。

  脫下外衣將孩子包了起來,我帶著孩子在九重門裡四處亂走,上次來的時候隨便喊了一聲就被人追的辛苦,可我現在喊的嗓子都啞了也沒有看到一個九重門的人。

  這些人呢,都到哪裡啦?

  走的我腿都酸了,也不能讓懷裡暈倒的孩子一直這麼耗著,我想我只能先帶這個孩子回一重門讓小草他們看一看了。

  ……

  ……

  就在那一片孩子暈迷的花海之中,若是愁天歌再往前走上幾步路的話就會發現地上還有一個成年男人的衣服。

 

 

第二十六章-一個房間兩個人

  待我從九重門又回到一重門的時候,原先的暴風雨已經停了。

  潮濕的泥土透著雨後清新的味道,地上散落了一些被暴風雨打落的枝葉,橫七豎八,一片狼藉。

  我低頭看了眼懷裡的小男孩,這小男孩剛剛緊皺著的眉頭不知何時已經抹平了,現在完全就是一副睡得香沉的模樣。

  這個孩子倒是睡得舒服了,可憐我一路抱著他跑來跑去累的要死,衣服也脫給他穿著,現在脊背一片冰冷的汗濕,不是很舒服。

  等我抱著小孩子回到天波浩淼的時候,天都快亮了。

  「砰砰砰——」一連串的敲門聲,我抱著孩子站在了小草的門外。

  「小草,快點開門!」我大聲喊道。

  小草的房間裡很快露出了燈火的光,隨後房間的門就被打開了。

  「愁大哥,這……這是什麼?」小草瞪大了眼睛。

  我跨步走了進去,從小草身邊越過徑直走到了他的床邊將小男孩輕輕放在床上,這手都已經酸痛的有些麻木了,稍微動一動就是僵硬的酸疼。

  「回頭再跟你講,你幫我看看這孩子有沒有什麼事?」輕輕揉了揉手臂,我對小草說道。

  小草把門一關,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雖然有些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但他很快就去床上的孩子了。

  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應該有些狼狽吧,而且還莫名其妙的帶了一個孩子回來,小草心裡肯定是充滿了疑問。

  可現在我也是充滿了疑惑,都不知道這孩子在九重門裡是一個普通弟子呢。還是有其他什麼特別的身份。

  坐著喝了一口茶,我剛剛放下杯子,小草就走了過來。

  「怎麼樣了?」我問道。

  小草坐了下來,對我說道:「那孩子沒什麼事,只是有一些累睡著了。愁大哥,這孩子是誰啊,看你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我笑了笑,無奈的說道:「我說我撿來的,你信嗎?」

  「人還能隨處撿嗎?」小草苦笑一聲,說道,「愁大哥你放心吧,這孩子只是睡著了,等他睡夠了應該就會醒過來,他身體好的很,比你和我都要好,只是我剛剛在幫這孩子看的時候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

  眼眉一挑,我看了眼床上還在熟睡的小男孩,問道:「什麼奇怪的事?」

  「這孩子雖然小,不過體內的真氣卻很渾厚,」講到這裡,小草又話語一頓,思考了片刻之後說道,「我的意思是,他體內的真氣時而渾厚如大海一般無窮無盡,時而又空無一物,十分的奇怪。」

  「哦?」看來這小子應該就是九重門裡的弟子了,不然不可能年紀這麼小就會有真氣,之所以暈倒了也可能是因為修行的時候出了什麼問題吧。

  「小草,這事情你先不要跟外人講,好了,今天謝謝你了,我先帶他回去好好睡覺。」

  抱著小男孩離開了小草的房間,我直接帶著這個不知道姓什麼名什麼的小孩子回到了我的房間,出了我的房間,我也不知道能把這孩子放哪裡。

 還好,我的床夠大,別說是一個小孩一個大人了,就算是兩個成年人躺在上面也綽綽有餘。

  「睡的真夠死。」望著小男孩熟睡的模樣,我不由得搖頭一歎。

  把小男孩往床的裡面放好,蓋上了被子以後我自己也脫了衣服爬上床去,我早就困的不行了,往床上一躺,腦袋一沾到枕頭就立刻沒了意識。

  ……

  ……

  身上有些癢癢,像是被人用鵝毛輕輕掃過一樣,額頭,鼻尖,有時候會是肩膀,有時候又會是胸口,一直煩人的騷擾著我,讓人睡得不安寧。

  是我在夢裡的錯覺,還是床上有只打跳蚤在咬我?

  不勝其煩,在我感到嘴唇也像是被人用鵝毛輕輕掃過一樣之後我終於皺著眉頭勉強緩緩睜開了眼睛,還沒有看清眼前的一切之前下意識的就往前一抓,本來是想能不能抓到那擾人的蟲子,哪裡知道這一抓就是一團柔軟。

  像是,一個小孩子的手?

 我一下子就從睜開了眼睛,一個有著一雙水汪汪大眼睛的漂亮小男孩正坐在我身上,兩條小腿盤在一起,長長的黑髮幾乎將不著片縷的小身體給遮住了,雖然已經知道這個小男孩是個小美人,不過沒想到加上了一雙有神的明亮雙眼之後,會這麼漂亮,活脫脫的一個絕世大美人。

  「小屁孩,醒了?」我放開了小孩的手,這小孩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難不成剛剛一直騷擾我睡覺的蟲子就是這個小孩子?

  「小屁孩?」小男孩眉頭一皺,瞪了我一眼,然後就又低下頭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想我叫你小屁孩,就告訴我你的名字。」我笑了笑,看著這個依然坐在我身上不動的漂亮小子說道。

  小男孩腦袋一歪,眼睛跟黑葡萄似的水亮,眨了眨眼睛,那睫毛像黑天鵝的翅膀一樣又密又長。

  「我的名字……」眼裡透著幾分疑惑來,小男孩低下頭皺了皺眉,又抬頭看了看我,最後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沒有名字?」我問道。

  看著小男孩一臉疑惑不自知的模樣,我心裡頓時有了一個不好的聯想,該不會跟步風塵一樣也玩起了失憶吧?

  「我不知道,不記得了,什麼都不知道。」一邊說著,小男孩就露出一副要哭要哭的模樣,然後整個人就從我身上滾了下來,往被子裡一鑽,隨後就貼了上來,肉乎乎的小身體往我身上一壓,兩手兩腳的搭在我身上,小臉貼著我的胸膛。

  「我不知道。」小男孩又重複了一遍,然後抬起腦袋用一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望著我,「你不要丟下我,我不知道要去哪裡。」

  我一時語塞,很好,難不成還真的就是失憶了?

  我試著問了問,看著這孩子可憐,一副要哭要哭的樣子,心一軟,就伸手輕輕抱了抱這孩子,「什麼都不記得了?」

  小男孩搖了搖頭。

  如果這小男孩失憶了,我該拿他怎麼辦?

  送回九重門?可他都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為什麼會暈倒,更不知道來自哪裡,我又送到哪裡去呢?

  目前看來,只能讓這個小傢伙先住在一重門的天波浩淼了,一重門是聖門,九重門也是聖門,既然都是聖門,應該就沒什麼關係了吧。

  況且幾天以後我們就得去九重門比賽了,那時候就可以帶著小男孩去九重門了,他從那裡來,那裡就應該有認識他的人。

  現在,就讓小傢伙先住這裡幾天。

  「我叫愁天歌。」伸出手,我輕輕揉了揉小男孩的腦袋,還好我不是什麼邪惡的叔叔,不然遇到了這麼一個小美人,還不得好好養大了留在身邊。

  更何況,步風塵不管看哪裡都和「丑」字離得十萬八千里。

  「那我呢?」小男孩把頭一偏,似乎很不喜歡我碰他的頭髮,小傢伙脾氣還挺大。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啊。」我笑著握著他的小肩膀,把這個趴在我身上的小傢伙拉到旁邊,掀開被子,我從床上坐了起來,伸手拿過一件單衣披上。

  「你幫我取啊。」小男孩說道。

  幫他取名字?也應該找一個可以稱呼的名字吧。

  我想了想,隨口說道:「那在你想起來你叫什麼名字之前,我就還你宵好了。」

  「宵?」我回過頭,看到小男孩輕輕皺了皺眉頭。

  「怎麼,不喜歡?」我問道。

  縮在被子裡,小男孩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你現在這裡等我,不要亂跑。」下了床,我說道。

  「你要去哪裡?」小男孩問道。

  這小子是怕我把他丟了不成?我笑著說道:「放心,不會把你丟掉的,我只是說去洗一洗而已。」

  「沐浴?」小男孩眨了眨眼睛,下一刻就從床上跳了下來,身上披著我的一件衣服,衣服太長都拖到地上了。

  「我也去!」小男孩很快就跟了上來。

 

 

  第二十七章-小小步風塵

  宵穿著我長長的衣服,衣服都拖在了地上,看著他赤著一雙小腳朝我跑了過來,我搖了搖頭,上前伸手將小男孩給抱了起來。

  「我自己可以走!不用你抱!」被我抱了起來,小傢伙還有些不滿意。

  「就你這雙小短腿,跑斷了都追不上我。」我笑了笑,一手抱著小傢伙,一手就伸過去捏了捏他瓷娃娃一樣的白-嫩小臉。

  大部分到了我這個年紀的人都應該有孩子了吧,當初早就知道自己做著的是一些非常危險的事情,若是成功了,一榮俱榮,要是輸了,所有與我有關的人都得受到牽連。

  孩子,雖然是喜歡的,可在我成功之前就是萬萬不能要的。

  後來發生的事情不也間接證明我的做法是對的了嗎?愁天歌的孩子,就算沒有任何的錯也會因他的父親而承擔責難。

  可惜啊,我愛上了一個男人,我自己又是一個男人,男人和男人,哪裡有人能生的出孩子來?

  「哼。」小傢伙輕哼一聲,明明說不要讓我抱,現在卻一個扭身雙手繞在了我的脖頸上,腦袋往我肩膀一擱。

  如果我真的有孩子的話,會不會也會有這個小男孩這麼漂亮呢?唔,若是這個世界上有和步風塵那麼美的女子的話,說不定倒有可能。

  「小傢伙,不想爹娘嗎?」一邊抱著小男孩,我一邊問道。

  「忘記了。」小男孩回道。

  我怎麼給忘了,宵已經失憶了,什麼都忘了,又怎麼會知道爹娘是誰。

  「那你就不想知道你爹娘是誰嗎?」我又問道。

  「不想。」回答得乾脆又簡短,宵趴在我懷裡伸手弄我的耳垂,有些癢癢的。

  倒有些好玩,雖然我是個不喜歡和別人太過親近的人,不過像宵這種漂亮得過分的小孩子似乎就沒什麼問題了,相反,我倒是很喜歡和這些可愛的小傢伙待在一起,前提是不要給我鬧,不要給我哭。

  最頭疼那些吵吵鬧鬧的孩子了。

  到了浴池,我把宵放了下來,自己先轉過身把衣服脫了走進浴池裡,然後才伸手對小男孩說道:「過來我抱你下去。」

  「為什麼?」小傢伙一邊問著,一雙水亮的眼睛就往我身上飄,明明是個小孩子,那眼神卻深邃的有些讓人感歎。

  「這水有點深,你不怕被水淹嗎?」小傢伙是失憶到連這種事情也不知道嗎?看著小傢伙那盯在我身上的說不清是什麼意味的眼神,我自豪一笑,說道,「羨慕叔叔的身材嗎?等你長大了,也不會比叔叔差的。」

 「叔叔?」眉頭一皺,小傢伙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後抬頭望著我說道,「你有那麼老嗎?」

  哎呦,小傢伙雖然失憶了,這嘴巴還挺甜的,哪裡像一重門一席那個小鬼,一開口就叫我「大叔」,我愁天歌哪裡有那麼老,我這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小鬼頭才不會明白。

  「呵呵,那打算叫我做什麼?」叫大哥吧,我是不介意的。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小傢伙脫了身上披著的衣服就站在池邊,絲毫不會覺得羞澀,我突然之間有一種錯覺,這小小的身體裡彷彿蘊藏了何等強大的力量。

  差點忘了,宵可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他畢竟是我在九重門裡找到的,能再九重門,就說明這武功一點都不會和「差」字聯繫在一起,說不定宵還是個練武奇才,修仙小天才,被步風塵破格帶入了九重門也不一定。

  「愁天歌。」我說道。

  「那我就叫你名字,」話語一頓,小傢伙朝著我一笑,緩緩念出了我的名字,「愁天歌,很高興認識你,我是宵。」

  「呵呵呵……」真是一個惹人喜歡的小孩子。

  「還不下來?」我游了過去,伸手就把宵給拉進了浴池了,雖然落進了比他個高還要深的水池裡,宵卻一點都不著急,任由我抱著。

  小傢伙,倒是從小就處事不驚啊。

  「放開。」人小,力氣卻不小,宵輕輕一推就把我給推開了,隨後人就飄在了水裡,這種飄不像是會游泳的樣子,而是他利用身體四周的一些真氣讓自己漂浮在了水裡,看起來倒是挺怡然自得的。

  捧起水輕輕往臉上一灑,宵閉著眼睛輕吸了一口氣,小孩子的臉上出現了這樣的年齡的孩子不會有的沉穩冷靜。

  我微微瞇了瞇眼睛,嘴角輕輕上揚,聖門裡的孩子,看起來都不是普通的孩子啊,先是一個一重門一席,現在又是一個九重門的失憶三歲小孩子,一個比一個猛。

  我看宵除了不記得自己是誰,來自哪裡,其他的地方都很怡然自得,並不顯得慌裡慌張,這孩子將來長大了怕是不得了啊。

  「宵,我做你爹爹好不好?」這個應該不算是拐賣吧?

  我以後是肯定不會有孩子的了,若是能有一個像宵這樣又漂亮,資質奇高的孩子,我也會很高興的。

  「你想得美。」眼睛一睜,宵不客氣的白了我一眼。

  嘖嘖,這脾氣和我有的一拼。

  從浴池裡出來,我抱著宵往房間走去,得要給這孩子找一些能穿的衣服才行。

  「你在我房間好好待著,我去給你拿衣服穿上,不能亂跑,可以嗎?」把宵放到了床上,我輕輕捏了捏他的小臉。

  「我沒有不穿衣服到處跑的習慣。」小男孩說道。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吧,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唔,得去讓小花他們幫忙找一找有沒有三歲孩子可以穿的衣服才可以。

  ……

  ……

  愁天歌離開之後,坐在床上的小男孩很快就皺起了眉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身體,不由得閉上眼睛深深歎了口氣。

  「真是麻煩。」這話語的語氣,一點都不是一個三歲孩子應該有的。

  盤腿坐在了床上,小男孩閉上眼睛試著調息,片刻之後,一股白白的煙從他的頭頂緩緩飄起,輕輕吐了一口濁氣,男孩的臉頰上飛出幾分紅暈來。

  「得花上一段時間才能慢慢恢復了,否則若是以這般樣子出現在九重門被他看到的話,只怕會有些麻煩。」

  男孩不是男孩,而是男人,宵不是宵,而是步風塵。

  回想到他醒來之後看到的一切,偽善就開始覺得有些可笑,怎麼會偏偏那麼巧呢,偏偏被愁天歌那個男人給帶回了一重門。

  那晚在竹林裡的時候步風塵就開始覺得難受,真氣逆流,頭痛難忍,後來雖然是有在慢慢調息讓真氣平緩了下來,可還是有一些讓他覺得擔心。

  不知道為何看到了偽聖和愁天歌相處的情境之後,他的內心起伏會那麼大,影響大到有些讓他無法相信為什麼會這樣。

  總覺得,好像是哪裡不對勁。

  試圖閉目修行,然而心卻難以平靜下來,結果最後一不小心就走火入魔,好在如今的修為已經身後到足夠讓他不會遁入魔道,只是不能避免的提前回到了童身,又得需要一段時間的修養之後才能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而到那個時候,他的功力也就可以恢復到頂峰時期。

  百年一個輪迴,每到了一個百年的冬天,他們總會變成童身從頭開始,讓身體再一次變得年輕而充滿力量,反反覆覆,永遠都不會有衰老的那一天。

  這也是為何他們能夠一直活到現在的原因所在。

  只是因為那晚的真氣逆流,讓偽善提前就變成了孩童的模樣,而這樣的情形若是和往常一樣的話,應該會持續整整一個冬天,直到春天破冰時節才會恢復。

  此時明明才是秋天剛剛開始而已,偽善也不知道他這個模樣會持續到什麼時候。

  那天變成了孩童之後他就暈倒在了曼珠沙華的花海之中,待他醒來之後意外的發現他竟然和愁天歌躺在了同一張床上。

  閉上眼睛回想片刻之後,步風塵很快就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竟然是被愁天歌給帶回了一重門的天波浩淼。

  愁天歌,定是不知道他其實是步風塵。

  太巧了吧,九重門那麼大,為何偏偏被愁天歌給遇到了呢?

  更讓步風塵無法理解的是,為何當愁天歌醒過來的時候他會脫口而出自己失憶了,如果說失憶是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份,那為什麼又要跟著愁天歌去一起洗澡。

  不是根本就不會和其他人在同一個浴池的嗎?

  可剛剛不但和愁天歌同一個浴池裡泡著,還演了一出孩子的戲。

  步風塵啊步風塵,你是怎麼了,莫非是被那名為愁天歌的男人下了盅不成,怎麼會這般失去理智,做出這般無法理解的事情。

  「不過既然都來到了天波浩淼,不如就待在一重門直到恢復好了。」此地能避開另一個步風塵,也能看一看這愁天歌到底是誰,和聖者又有什麼關係。

  伸手輕輕碰了碰自己剛剛被愁天歌捏過的臉頰,步風塵歎氣一聲:「真是大膽的男人,以後定要你賠回來。」

  ……

  ……

  「什麼,三歲孩子的衣服?愁大哥,你……你難道又私生子!」

  小花姑娘,您真的是想多了。

  「不是,是我撿來的。」我實話實說,只是沒有說我是在九重門撿到那男孩的。

  「撿來的?好吧,我明白了,愁大哥你放心吧,我不會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的。」小花一副我很明白你的樣子,鄭重的點了點頭。

  我忍不住白眼一翻,趕緊解釋:「真的是我撿來的。」

  「知道,我當然知道了,不是你生的,是你撿來的。」小花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一時語塞,罷了,對牛彈琴,不如不解釋,反正宵長得那麼漂亮,當我兒子也不錯,就是那小子死也不同意。

  真是的,明明自己的爹娘是誰都忘了,我愁天歌長得如此英俊瀟灑,小傢伙竟然還不願意當我兒子。

 過了一會兒,小花就給我找來了一些三歲孩子能穿的衣服,拿過衣服以後我就趕緊回去了。

  「愁大哥,我待會兒就過去看你和孩子,照顧孩子呀,還是的女人來!」小花趕緊就跟了出來,朝著我喊了一聲,「孩子他娘是誰啊?」

  我……我哪裡知道孩子他娘是誰啊!

  「你們聖者!」我忍不住回頭就喊了一聲,果然,小花立刻就摀住了嘴巴。

  連連搖頭,我拿著衣服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小傢伙挺乖,還是坐在床上沒有到處亂跑,盤著個腿打坐似的坐在床上。

  見我來了,就睜開眼睛看著我。

  「來,把衣服穿上,看看合不合穿。」我走了過去。

  「新的還是別人穿過的?」一副嫌棄的模樣,小傢伙看了眼我手裡拿著的衣服。

  「有的穿就可以了,你還嫌棄什麼?」把衣服放在床上,看著宵還是很嫌棄的樣子,我笑著說道,「好了好了,是一些新的乾淨衣服。」

  有些不信,宵還自己過來看了看確定不是舊衣服之後才放心的把衣服穿上。

  果然,被我猜中了。

  宵穿好衣服,我想幫他頭上綁好,他卻不給我弄,只是用一根綢緞稍微綁了起來,閒閒散散的可愛小孩。

  嘖嘖,如果不是這個小孩子是個三歲小孩子,我大概以為他是偽善那個傢伙,有些地方還挺像的,一樣的自戀,一樣無時無刻從身上透出來的臭屁。

  其實有時候,雖然可惡,但還挺可愛的。

  「你知道步風塵嗎?」雖然知道小孩子失憶了,不過我還是忍不住問了問。

  「不知道,他是誰?」一點都看不出演戲裝傻的痕跡,小傢伙回答道。

  「呵呵,你和他倒是挺像的。」一邊幫宵整理著衣服。我一邊笑了笑說道。

  宵偏頭看著我,眨了眨眼睛,問道:「你和他很熟嗎?」

  「熟啊,曾經挺熟的。」笑了笑,我輕輕拍了拍宵的背,說道,「只是曾經而已。」

  「為什麼呢?」小孩問道,似乎有些好奇。

  「因為他們現在把我給……」正想繼續說下去的時候,房門外就響起了小花和小屁孩的大嗓門兒。

  被他們這一打斷,我也沒有繼續向宵說下去了,不過真的是差一點就把那些事情說了出來,或許是因為這些事情一直壓抑在我的心裡,跟誰講都很難說出來,如今遇到了一個和我性格有些像的小傢伙,就突然很想把心裡的委屈都說出來。

  「愁大哥,我們來看你啦!你在不在家啊?」小花在門外喊道。

  「愁大哥,我們來看你的孩子啦,我是他老大,哈哈哈!我來教他武功!」這是個小臭屁的聲音,記得第一次看到小臭屁的時候他還一副壯大人的樣子,現在玩熟了,根本就是一個八歲的屁孩子。

  「真吵。」不悅的說了兩個字,宵坐在床上板起了臉。

  這傢伙,臭脾氣一個。

  「好了,別喊了,進來吧。」我剛剛說完,小花他們就推開門走了進來,除了小花和小臭屁以外還有小草。

  一走進來,還沒有看過宵的小花和小臭屁立刻就驚呼了起來。

  「好漂亮啊!愁大哥,這真的是你孩子啊?」

  小臭屁就是張著嘴巴,瞪了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宵。

  這屋子裡的溫度,怎麼突然之間就降低了下來,難道是要變天了?我看了看外面,明明是風和日麗。

  「愁大哥,你屋子裡怎麼那麼冷啊,」小草奇怪的看了看四周。

  小花和小臭屁很快就跑了過來,尤其是小花,一邊笑呵呵的跑了來,一邊就張開雙手朝宵抱了過去。

  「好漂亮啊,姐姐抱一抱哦。」

  宵一言不發,直接一個冷眼就看了過去,小花頓時腳步一停,手一頓,趕緊就跳了回去。

  「呵呵,愁大哥,你的孩子眼神怎麼那麼厲害啊。」乾笑了兩聲,小花走到了我的旁邊。

  「你們不要惹他,他脾氣可不是很好,對吧,宵?」回頭看了眼男孩,我笑著坐到了他的旁邊。

  「愁大哥,愁大哥,以後……以後讓我教宵寶寶武功吧,呵呵,呵呵……」對著手指,小臭屁居然給我害羞了起來,一邊偷偷看宵,一邊低頭嘿嘿傻笑。

  這小子,情竇初開啊!眼水倒是不錯,可是看看宵那臭臉,嘖嘖,都快結冰了。

  「呵呵,好啊。」我故意應了小臭屁的話,再看宵的臉色,嘖嘖,都快結冰了。

  「教我武功?呵呵——」一個三歲大的孩子還會冷笑。

  「是啊,是啊,我可是一重門一席,是一重門裡武功最好的,他們都沒有我厲害!」小臭屁立刻就跳了起來,完全無視宵臉上的寒光。

  宵是從九重門來的,再加上今天沐浴的時候這孩子能自如應用體內真氣,我想宵的武功應該是很好的吧。

  不如趁這個機會看看笑的武功怎麼樣好了,小臭屁畢竟也是一重門一席,人小鬼大,應該也能夠與九重門的弟子比上一比。

  只是宵也太小了。只有三歲。

  「是嗎?」宵的眼裡意外的劃過一絲光芒,「你就是一重門一席?」

  這孩子還感興趣了?不過,怎麼覺得這眼神有些危險危險的。

  「是啊,嘿嘿!」自豪一笑,小臭屁擺了個自以為帥帥的姿勢。

  「那你武功很好了?」宵又問道。

  「當然啦!」

  「宵,你要做什麼?」我好奇的問道。

  宵看著我微微一笑,小手指就指向了小臭屁,說道:「他說他武功好,我和他比一比。」

  「不行,不行,我會傷到你的,萬一……萬一傷到你,我……我會很傷心的。」這小臭屁又擺出一副嬌羞的模樣來。

  「不怕,我不會傷到你的。」微微一笑,宵的小手就伸了出去,放在桌上的茶杯自己飛到了他的手上。

 

 

  第二十八章-壞人

  「小臭屁,你沒事吧?」

  「沒,沒事,嘿嘿!嘿嘿!我聽人家說,打就是愛,罵就是親。」咧嘴一笑,小臭屁頂著一雙熊貓眼一瘸一拐的慢慢離開,那背影,說不出的孤寂。

  「小小年紀就早戀,早戀也就罷了,還被湊了一頓,真是可憐。」搖頭一歎,把小花他們送走以後,我回到了房間,宵還是坐在床上,看到我回來了,他只是微微笑了笑。

  這小孩子,是真的失憶了還是假裝不知道呢?

  不管如何了,最近一段時間我們是得住在一起了。

  「原來你還會武功啊。」把門一關,我走到了桌邊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潤潤嗓子,坐在紅木椅子上,我看了眼小孩。

  「不知道,自然而然就會了。」看著自己的小手,宵很自然的說道。

  宵抬頭望著我,問道:「你也會武功嗎?」

  「會一點點,」歎了口氣,我笑著說道,「我原以為我武功不錯,只是和這些修仙的瘋子比起來還是差了一些,我可不和你比武,我內功沒有你們深厚,也不會飛來飛去的。」

  「哦。」盤腿坐在床上,宵的問題好像特別多。

  宵又問了起來:「你難道不是修仙的嗎?」

  「修仙,為了什麼?」我搖了搖頭,說道,「長生不老的話,這生活該怎麼辦呢,我沒有長生不老的想法,人活著就已經很累了,那麼長的歲月,若是一個人的話該怎麼走下去,你這小孩是不會懂的,你還小,未來的路很長。」

  「人這一生了,總該為了一些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而做出選擇,宵,不管你以後是不是會恢復記憶,記住今天我說過的話,人活在世上不是在於為了活得很長很長,而是在於你這一生裡做了什麼事情,你想做的事情。」或許是真的把宵當做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徒弟,不知不覺的就講了起來。

  宵問道:「你想做什麼?」

  「我嗎?」我想了想,說道,「從前的話,我為了爭權奪勢什麼壞事都幹過,看不出來我其實是個壞人吧?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總是不停的算計,最後雖然也登上了我想要的高峰,不過最終跌落下來的時候也是跌得粉身碎骨,如今我只想過平淡的生活。」

  勞累了幾十年,如今我只想休息,去過我想過的生活,去我想去的地方,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

  「平淡的生活,是什麼樣的生活?」宵又問道。

  我看了眼他,說道:「你這孩子問題還真是多。」

  「平淡的生活,就是平平淡淡的生活,沒有什麼大的紛爭,每天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或者釣釣魚,或者四處走一走,看看這個大千世界的種種美麗,還有就是……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有自己喜歡的人,也有讓我覺得虧欠的人。

  這一生裡,步風塵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也是第一個讓我覺得虧欠的人。

  於偽聖,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愛與忠誠去回報他的愛與信任。

  於偽善呢?在心裡,我始終覺得自己欠了那個男人許多許多,尤其是在知道偽善為了不再傷痛而選擇忘記我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了呢?

  可是,既然已經選擇了偽聖,我又哪裡能再去和偽善繼續糾葛下去,那個時候痛苦的人是三個人,我成全不了所有人。

  「那你有喜歡的人嗎?」宵輕聲問道。

  「你想知道這個做什麼?」這小孩,問題真夠多的。

  宵輕蔑的看著我,輕聲哼道:「喜歡的人你一定是有的,只怕是沒有人會喜歡你吧。」

  「那也和你沒有關係,小東西。」走過去,我伸手往宵的小腦袋上輕輕一戳。

  「我不是小東西!」扭頭一甩,小傢伙還不服氣的瞪著我。

  「好了,好了,來,我帶你四處走一走,免得你以後亂走迷路不知道怎麼回來了。」

  我伸手把小傢伙抱了起來放在地上。

  「能自己走嗎?」我問道。

  手一伸,這剛剛還不願意被我抱的小孩竟然望著我,說道:「抱!」

  出了門,我就抱著這個小稱砣在天波浩淼裡四處轉了起來。

  說實話,天波浩淼裡有很多地方我其實都沒有去過,住的地方也是靠近三席那幾個玩的近的傢伙,裡面更有很多人連見都沒有見過。

  今天抱著小娃兒除了三席平時住的地方,就順路往附近的園林裡走了走,高矮不一的小路。奇形怪狀的石頭,緩緩流淌的河流,栽種各地的樹木,天波浩淼裡的一景一色都是在原有的山體景色上一刀一斧頭劈出來的,倒是別有一番味道。

  「愁天歌,你身上擦了什麼了?」腦袋靠在我肩膀上,宵一邊用手玩著我的頭髮,一邊說道。

  「怎麼了?」一個大男人能身上擦什麼,我問道。

  湊著聞了聞,小傢伙沉聲說道:「挺好聞的,怪怪的。」

  我笑著說道:「這是男人味,當然好聞了,哪裡像你,渾身的奶味,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都沒有斷奶呢。」

  「哼——」輕哼一聲,小傢伙竟然就張開嘴巴往我脖子上咬了一口,有一點疼。

  「你是蚊子呢,還會咬人?」我重重往宵屁-股上拍了一掌,「坐下休息一會兒,你怎麼那麼沉,累死人了。」

  「愁天歌,你說話怎麼就那麼讓人討厭。」從我懷裡跳了出來,宵冷冷瞪了我一眼,這眼神本該是冷漠犀利的,可是配上他那張可愛的小臉,我就忍不住想要發笑。

  我彎下腰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臉:「好了,好了,是我的錯,宵乖,不生氣,嗯?」

  「你——」深吸了一口氣,宵冷哼一聲不再理我。

  我們兩個人就坐在了一顆茂密的矮樹下乘涼,矮樹的枝葉垂了下來就跟簾子似的把我們給圍在了裡面,附近又有一些低矮的灌木,若是捉迷藏藏在這裡的話,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宵背對著我玩地上的草,拔起來幾根草,也不知道這小傢伙怎麼弄得,很快就編成了複雜又漂亮的結,正想問問他是怎麼弄的時候,旁邊不遠處的石路上就走過來兩個人,兩個人的聲音隨著他們的靠近而漸漸被我們聽到。

  「那愁天歌是誰啊,有什麼資格代表一重門去九重門參加比賽,我看那個什麼和門主,和聖者……有關係的傳聞肯定就是他自己散步出去的。」一人說道。

  「如此惡劣之人,留在一重門簡直就是對我們一重門的侮辱。」

  「敗類!」

  「他們在說你壞話,你不生氣嗎?」還是背對著我,宵坐在地上輕聲問道。

  「有什麼好生氣的,站在他們的立場上,我愁天歌確實是一重門的敗類啊,散播謠言,謊稱和聖門聖者有一腿。」笑了笑,我往後一躺倒在草地上。

  這輩子我被人罵的還少嗎?早已經看開了,別人怎麼看我的,我不在乎,我沒有那麼多時間,沒有那麼多精力去在乎每一個人對我的看法。

 「你……你之前不是說你和步風塵曾經有關係嗎?為什麼現在就沒有關係了呢?」宵問道。

  我閉著眼睛躺在草地上,喃喃說道:「因為他們啊,已經把我忘了……忘記了一個名為愁天歌的人,他們已經把我忘了……」

  久久的,宵一直都沒有說話。

  在我差點就睡著的時候,宵突然又出聲問道:「他們?步風塵是兩個人嗎?」

  「嗯,是啊,步風塵有兩個,一個叫偽聖,看起來是個聖者,其實骨子裡居然又冷酷;一個叫偽善,最喜歡在別人面前裝善良,其實是個大壞人,冷酷無情。」緩緩睜開眼睛望著從樹葉縫隙下灑落的斑駁,我喃喃說道,「但其實我才是最壞的那一個。」

  「愁天歌啊,其實是這個時候上最自私,最冷酷,最無情的壞人。宵,你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是你能明白的,只是將來倘若有一天你愛上了什麼人的話,記住了,不要像我一樣,同時愛上看起來是一個人,又像兩個人的人,會很痛苦的……」

  「你都愛他們嗎?」宵的聲音變得很輕,很輕。

  「人怎麼能同時愛上兩個人呢,所以我才說,我其實是個壞人……大大的壞人……」

 


  第二十九章-誰忘了誰

  「愛上了……兩個人?」

  「是啊……」

  也只有當聽我說話的人是個三歲小孩,不懂情,也不懂愛,更不知道我所說的到底是些什麼的時候,我才敢把壓在心裡的話悄悄說出來。

  就算愛又怎麼樣呢?愛可不是肆意胡來的借口。

  信任,忠誠,責任。

  做不到背叛。

  「兩個步風塵,都愛嗎?」聲音很小,宵似乎是喃喃自語了一句,我隱隱約約能聽到他在說些什麼。

  「愁天歌……」宵喊了聲我的名字。

  「嗯?」雙手枕著腦袋,我微微睜開眼睛看了看那孩子,宵還是背對著我坐著,好像還是一個人低著頭在那玩草得樣子。

  陽光細碎的落在他小小的身體上,黑色的頭髮柔順披散在背上,有一些他是個大人一樣的幻覺,但仔細看的話,不還是一個小小孩嗎?

  一個總是問為什麼為什麼,總是有很多問題的小孩,小孩的問題總是這麼多。

  「你是說,你愛著的其實是兩個人嗎?」宵低聲問道,聲音裡聽起來並沒有藏著什麼特別的情緒。

  「是可以這麼說吧,不過這也不是三言兩語能說的清楚地事情,好了,你這個小東西,大人的事情你還不懂,等你長大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就算是愛過兩個人,又能怎麼樣呢,人不能那麼貪心,我答應過偽聖的,就不會在去答應偽善,就算是真的愛過那麼一個偽善步風塵,也要徹底把對方給忘了,而如今既然偽善已經把我忘了,那就不如相忘吧。

  如果有來世,這情債,我愁天歌來世在還。

  有些睏倦了,我輕輕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或許是把憋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輕鬆了不少……

  「來,睡午覺了,你可不要亂跑。」閉著眼睛,我伸了伸手。

  「不會跑的。」帶了一些笑聲,宵很快就跑到了我旁邊躺了下來,手小小短短的還搭在我腰上,人小鬼大的傢伙。

  「嗯,乖……」這孩子,身上還挺涼的,抱著睡覺的時候也很舒服。

  輕輕揉了揉宵柔軟的頭髮,不知不覺的就和這孩子依偎著靠在一起睡著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宵坐在旁邊望著我,看到我醒了過來,這孩子露出了一絲淺淺的微笑。

  「餓了吧,我們回家。」伸了個懶腰,我從地上站起來抱起了宵。

  「好啊,我們回家。」雙手抱住了我的脖頸,宵輕輕笑了一聲。

  日子不知不覺的就過去了,很快就到了該去九重門比賽的時候,這七天裡,我帶著小花他們去過九重門,我遇到過偽聖,還在九重門撿了一個失憶的孩子。

  「宵,和我一起去九重門玩一玩好不好?」躺在床上,我輕輕拍了拍喜歡躺在我身上睡覺的小傢伙。

  明明都給宵安排了一間屋子,臭小子說一個人不敢住,我就在自己房間裡多加了一張床,臭小子又找原因不要自己睡,最後還是爬到了我的床上,也不知道是誰一開始在那裡說不喜歡和別人一起睡覺的。

  更糟糕的是宵的睡姿怎麼會越來越差,明明都已經把他塞到床的最裡邊了,他還跟蛇一樣的每天晚上蠕動著纏過來,好在這孩子天生體溫低,我也沒有覺得貼在一起會太難受,只是貼著也就算了,早上起來的時候這娃就躺在了我的胸口上。

  每天都是這樣,後來也就習慣了。

  不過如果宵再重一點的話,我可就對他不客氣了,又不是小女孩需要呵護,小男孩的話一定要踹下去,不然將來怎麼成為男人。

  今天中午的時候我們就該去九重門了,代表一重門去參加比賽,雖然是個比賽,不過我想比賽的結果其實並不是那麼重要,大家都只是想要去九重門,帶著朝聖的心情踏上那片聖門中的聖地。

  深呼吸,我不該那麼緊張的,不過我很想知道當步風塵那個偽聖再看到我的時候他會是什麼表情。

  於我而言,這比賽的結果其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次去懂啊九重門之後我就必須留在那裡,不能再回來了,不能繼續在這裡耗著時間。

  我要去找步風塵,不管用什麼辦法,不管他是否吧我記起來。

  「去九重門玩什麼?」宵坐在床邊,語氣有些淡漠的說道。

  「去比賽,去看看名山大川,那裡是你昏迷不醒的地方,說不定就是你的家了。」一邊收拾著去九重門的東西,我一邊說道。

  宵輕哼一聲:「那裡不是我的家。」

  「哦,那哪裡是你的家?」我輕笑一聲,回頭看了眼宵好奇的問道。

  見我看著他,小孩兒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說道:「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這孩子,嘴巴真夠甜的。

  「那我去了九重門,你去不去?」收拾好了東西,我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潤潤嗓子。

  下午的時候會和小花他們一起去九重門,到時候順便也帶著這小孩過去,看一看會不會找到認識宵的人,也就可以知道宵到底是誰了。

  「你們要去九重門做什麼?」甩著兩條腿在床邊晃著,宵問道。

  「去比賽啊,烹飪比賽,還可以見到聖門的幾大人物,萬一不小心成了第一名,聽說還有不錯的獎勵。」最近都已經習慣了宵不停的問題,他問什麼,我也就回答什麼。

  宵又問道:「那你想得到第一名咯?」

  我眼眉一挑,拿著茶杯上下打量著這個小孩子,咀嚼著宵話語裡暗藏著的含義,我笑了笑,輕聲說道:「當然,怎麼,你還有好辦法嗎?」

  「我知道聖門裡有一處花露水,用來做飯的話味道很好。」甩著兩條小短腿兒,宵微微瞇著一雙眼睛。

  「你……恢復記憶了?」我頓時就站了起來,大步走過去往宵腦袋上彈了一個手指,說道,「好啊你這個臭小孩,竟然還敢騙我失憶了,小小年紀什麼不學好,還學什麼騙人的功夫,你當真是和那個……」

  話語一頓,我狐疑的望著這個正在揉額頭的小鬼,問道:「你師父不會是聖門門主吧?」

  這個騙人的功夫,和偽善那麼像。

  「我也是這兩天在漸漸想起來,」淡淡一笑,宵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真的……真的是這兩天才突然之間想起來的。」

  「那你想起來什麼了?」好小子,記起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宵抬頭望著我,小手輕輕碰了碰我的手,輕輕說道:「就是什麼都記起來了,全部,所有,都記起來了。」

  全部,都記起來了。

  ……

  ……

  雖然宵一直都在說他什麼都記起來了,可是不管我問他什麼,這小孩都閉著嘴不告訴我。

  「很快就會告訴你了,不急這一時半會而。」宵竟然還反過來說起我來了。

  「你這孩子,我也是為了你好,明明不過是個三歲的小屁孩,說話口氣跟個大人似的拽來拽去,小孩,你要帶我去哪兒?」離出發去九重門還有一個下午的時間,宵承認他恢復了記憶之後就非要帶著我先去一趟他所說的泉水地方。

  我們很快就來到了一重門的瀑布旁。

  「要去九重門?」我好奇的問道。

  「你不是想知道我從哪裡來的嗎?我帶你去。」朝著我招了招手,宵很快就跑進了瀑布後的山洞,我也趕緊跟了上去。

  「喂,你——」

  一路跟著宵很快就來到了九重門,明明是一條路,可是感覺比我平時走的路還要短上很多,不過一會兒就來到九重門了,而且當我們出來的時候並不是在我熟悉的九重門瀑布旁,而是一出來就是那天我所看到的曼珠沙華花海。

  猩紅如血的花海,剎那間就出現在我面前。

  我回頭看了看,身後亦是一片無埌的花海,也不知道剛剛我們是怎麼突然就來到這裡了。

  「宵?」小孩還在往前走,我跟了上去。

  宵停了下來,在一株格外艷麗的彼岸花旁邊。

  「在這裡。」花的高度正好和宵一致,宵動作順暢而優美的用一片葉子接下了花中的露水,小心翼翼。

  「這就是你所說的花露水?」我半跪了下來,嫩綠的狹長葉子上沾了一顆花露水,晶瑩剔透,透著紅寶石一般的色澤。

  喉嚨裡瀰漫著一股甘甜之中帶著一絲淺淺的血味,我微微皺了皺眉頭,起身往後退了幾步捂著自己的嘴。

  「臭小鬼,你給我喝了什麼?」

  「彼岸花之淚,百年才有一顆,這可是很好的補品。」微微一笑,宵滿不在乎的說道。

  「補什麼的?」心裡有些惶惶的,喝進了那顆所謂的彼岸花之淚之後,我感覺有一些奇怪,並不是不好的那種,說不上來是什麼奇怪的感覺。

  「補心的。」宵就站在我的前面,聲音彷彿是來自於遙遠的地方。

  他站的不是很遠,只是我卻覺得他好像一會兒離我很遠,一會兒離我很近,時近時遠,讓人感覺到有些頭暈。

  我有一些頭暈,還有一些心慌。

  「補心?」踉踉蹌蹌的往後退了幾步,我的腦袋越來越暈,四周的一切突然之間就變得模糊了起來,模糊的血紅色花海,模糊的人影,模糊的……模糊的記憶。

  好像漸漸的忘記了什麼,好像有一些重要的人,重要的事情忘了,可那些是什麼呢?

  「我頭好痛——」輕輕扶著額頭,我難受的倒在了地上,地上很軟,我大概是壓倒了一片紅花。

  天空,怎麼都變成了血一樣的顏色。

  彷彿下起了桃花一般的雨,紛紛落下,一個人影藏在了桃花雨下,我看不清,不管怎麼樣都看不清……

  那是誰?

  是誰……

  「如果重頭開始,如果你遇見的第一個人不是他而是我,結果會不會改變呢?」模模糊糊的,是誰在我旁邊說著話。

  有一些聽不清。

  ……

  ……

  「愁大哥,愁大哥我們該走了!」

  喊了許久都沒有人答應,推開了門,小花卻發現屋子裡空無一人。

  「愁大哥?」

  小花站在空蕩蕩的屋子門口微微發愣,她突然有一種感覺,感覺那愁天歌這一次又失蹤了,突然之間又不見了。

  愁天歌又不見了,他身邊的那個小孩也不見了。

  聖門烹飪比賽,和以往的聖門活動一樣繼續進行著,比賽並不會因為一個人的突然失蹤而就次作罷,小花他們最終還是去了九重門,踏上了那片他們所嚮往的神聖土地,並且在那片神聖的土地上,第一次,親眼看到了聖門的聖者。

  「如果不是愁大哥之前就告訴過我門主和聖者都是食素的,或許我們也不會贏得這次的烹飪比賽,更不會見到聖者。」輕輕一歎,小草站在這片土地上仰望著浩瀚無邊的星空,這月亮已經隱秘在了無盡蒼穹之中,唯有星光閃耀。

  「不過愁大哥到底去了哪裡呢?」抓抓腦袋,小花不解的自言自語了起來,「愁大哥不是一直說和聖者有關係嗎,怎麼又不見了呢,好奇怪啊。」

  「宵,宵寶寶……」八歲的小鬼頭失戀了,抹抹眼淚,小鬼頭嗚咽的說道,「愁大哥,你自己走就算了,怎麼還把宵給帶走了啊。」

  「說不定過半年,愁大哥又會回來了呢?」小花嘿嘿一笑。

  聖門,九重門

  雪峰之巔

  冷冷的風,拂面而來。

  是偽善提出來要辦的烹飪比賽,可是到了最後八大部進九重門比賽的時候偽善卻不見了,結果也就只能由他這個聖者出面了。

  「再過一段時間就該到冬天了吧,或許他也是尋地方閉關去了。」輕輕一歎,步風塵負手靜靜站立在雪峰之上。

  飄飛的雪落在了男人銀髮的頭髮上,彷彿是融為了一體一樣,一樣的冰冷冷,一樣的孤單寂寞。

  這幾天以來,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一夜在淚滴湖見到的男人,那個名為愁天歌的男人。

  伸手輕輕碰了碰自己那天被愁天歌的嘴唇擦過的臉頰,步風塵的嘴角不自覺的微微揚了起來,愁天歌不是本應該和一重門的三席一起來到九重門嗎?

  只是為何後來的比賽裡卻沒有看到那男人呢?

  愁天歌,到底是誰呢?

  步風塵並沒有告訴過任何一個人,在沒有看到愁天歌以後他曾經去過一重門,僅僅是想再看一看那個或許和偽善有一些關係的男人,只是卻沒有再找到。

  聯想到偽善的突然離開,步風塵的心裡有些悶悶的不是很舒服。

  這感覺,好奇怪。

  手輕輕的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步風塵輕輕閉上了眼睛,或許他應該再一次閉關修行了,本以為修行千年早已經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只是如今,步風塵卻有一些惶恐,不過是一個見過一次面的男人而已,卻已經讓他感覺到情緒的起伏。

  「智者,你來了。」轉過身,步風塵看向了不知何時出現在他附近的女子。

  「聖者,你有心事,」女子始終如冰雕一般透著不屬於人的冰冷氣息,「若是被外物所干擾,何不再次閉關修行呢?」

  「智者,我也正有此想法。」步風塵輕歎一聲,「本以為修行多年,吾之定性已如磐石,可如今卻有一些異常。」

  不再去提這件事情,步風塵問道:「對了,智者可曾見過門主?」

  「不曾見過,或許已經尋他地修行去了。」智者說道,「聖者,您與門主都是聖門不可缺失的支柱,難道就不得不一戰嗎?」

  「不可避免的宿命之戰,就算是我不願意動手,你覺得門主就此放棄嗎?」輕輕搖頭,步風塵往前走入了一片風雪之中。

  聲音變得遙遠而飄渺。

  「吾將閉關修行,這段時間之內若是沒有必要,智者就不必將我喚醒,在此期間之內,就勞煩智者管理聖門之事了。」

  「聖者請放心修行……」智者靜靜的站在崖邊。

  許久之後,女子回過身漸漸離去,風雪之中傳來輕輕一歎。

  「聖者千年修行,不能讓你就那麼毀了……抱歉了,愁天歌。雖不知為何你會突然消失,只是若聖者出關,那也是多年之後的事情了,身為凡人的你,也該輪迴了吧。」

  ……

  ……

  頭,有一些疼。

  疼,我還會有疼的感覺?難不成我愁天歌福大命大還沒有死不成?

  「哎……」輕輕歎了一聲,我緩緩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間房子,而且還是一間搖來晃去的房間。

  直到我確認這不是我的幻覺之後,我才相信我應該不是在陸地上。

  有一些腥味的風透過窗戶吹拂了進來,我微微皺了皺眉頭,這裡是哪裡?我記得我是從懸崖上跳了下去,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這裡是地獄嗎?可若是再地獄,這裡怎麼會有光,還會有如此清涼怡人的風呢?

  身體,好像並沒有什麼傷痛的感覺。

  我撐起身體從床上坐了起來,房間裡空無一人,我身上也沒有什麼從懸崖掉下去以後的傷痕。

  下了床,拿過一件衣服披上,這衣服並不是我的,上面還有屬於另外一個男人的味道,只是並不會讓人覺得討厭。

  房間微微有些搖來晃去,我推開門走了出去,刺眼的陽光迎面而來,一片無邊無際的藍色充斥著世界,美得廣闊而大氣,莫非這就是大海?

  「醒了?你已經睡了很久了……」一個人的聲音突然在旁邊響起。

  我機警的轉過身看了過去,逆光之下有些看不清這男人的模樣,他黑色的頭髮在海風下微微飄拂。

  「你是誰?」我並不認識眼前出現的這個男人。

  這男人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我漸漸看清了他的樣子,嘖嘖,真是個美人啊……

  「步風塵。」男人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卷五完結】

 


第一章-從頭開始

  「皇上,聽說最近風月國裡出了一些事情,為爭奪皇位幾個皇子打的很厲害,不過到最後,卻反而是一直不受寵的九皇子奪得了皇位。」

  辰國,皇宮。

  「皇家之事,本來就是如此。」輕輕搖頭一歎,白河伸手捏了捏酸痛的眉心,苦笑著說道,「風月國離我們太遠,國力雄厚,就算是政權更迭,對我們也沒有太大的影響,不過既然換了一個國家的主人,我們也應該派人過去送禮表示祝賀。」

  「對了風月國的九皇子叫什麼?」白河問道。

  青書想了想,說道:「風無垢,在風月國內一直都是被排斥的邊緣人物,一直以來也沒有任何的力量在他背後支持,性格也很怪,聽說向來都是不與皇宮勢力接觸的人,正因為如此才一直無權無勢的活到了現在,沒想到卻在一夜之間發動政變奪取皇位。」

  皺了皺眉頭,青書擔憂的說道:「皇上,青書覺得這九皇子風無垢實在是一個可怕至極的人物,雖說風月國離辰國很遠,可以往風月國的掌權者都是以和為貴者,而這位九皇子,臣始終覺得他並不是一個安於平和的人。」

  「如今天下太平,他就算想要發動戰爭也難,更何況,我們辰國也不弱,青書,你的擔憂是對的,不過我們也不必就此太過於擔心,具體的事情還得帶我們派人過去風月國詳細打探之後才能知道。」白河說道。

  「若是皇上還沒有選定前去風月國的人選,臣願意親自前往。」始終是不放心,青書自動請纓。

  「嗯,那就有勞青書了。」點了點頭,白河說道,神情顯得有些淡然。

  見白河如此,青書只能暗暗心歎一聲退下,他怎麼會不知道呢,自從從南國回來之後,白河就一直都是一副有心事的樣子,雖然不太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青書很明白,這件事情一定和愁天歌有關係。

  如今那愁天歌都已經離開了,或許時間可以讓陛下的心傷漸漸撫平吧。

  ……

  ……

  「什麼,風月國的新皇帝是九皇子風無垢?」聽了這消息,趙紹的下巴差一點就掉在了地上,瞪著一雙眼睛望著如今的南國皇帝趙城,「皇……皇上,您沒有說錯吧,風月國的新皇帝怎麼會是風無垢呢?」

  「的確是風無垢,而且還是一夜之間發動政變奪取皇位。」坐在皇椅之上,已經從南國太子成為南國皇帝的趙城也有些疑惑。

  「小紹,你之前不是去過風月國還見過九皇子風無垢嗎?你對他有何看法?」作為一個皇族爭權奪勢的鬥爭裡摸爬滾打多年的人,趙城本能的覺得這位風月國新皇帝和以往風月國的皇帝相差太大。

  本能的,感覺到危險。

  「見過,一直都是戴著個面具,在風月國皇宮裡十分低調,極少出現,不過我那一次去的時候親眼見過那位九皇子,覺得風無垢和傳說中的平淡不是很像,那時候風月國的老皇帝舉行了一次狩獵騎馬比賽,九皇子的表現可是嚇到了不少人。」有一些事情趙紹沒有告訴趙城,例如那個時侯他看到愁天歌和九皇子在一起。

  隱隱約約之中,趙紹有一種九皇子是他看到過的一個人的感覺。

  一直都是戴著面具,若是把上半張臉蒙起來看的話……天,天啊!那個人不就是步風塵嗎?不對啊,步風塵不是聖門的門主嗎?而且還是白頭髮的,怎麼可能會是黑頭的九皇子呢?啊,亂了。腦袋徹底亂了。

  「韜光養晦,這位九皇子真是個沉得住氣的人,不管如何,小紹,到時候那位九皇子肯定會舉行登基大典,屆時我們南國也會派出使者送禮祝賀,小紹,那個時侯就由你代表南國出使風月國。」趙紹說道。

  「是,皇上。」不用趙城講,趙紹也會去看一看。

  他真是快被心裡的疑惑給繞暈繞死了。

  ……

  ……

  風月國,月城皇宮

  「步風塵?風無垢?你到底是步風塵呢,還是風無垢呢?」坐在木欄上,背靠在柱子旁,我微微瞇著眼遠遠看向這個坐在風月國大殿之上,那至高無上皇位上的男人。

  風月國的皇宮大殿寬,高,而又空曠。

  空氣裡隱隱透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都已經過了好幾天了,風月國的皇宮裡還是殘留著幾天之前的血腥。

  我原以為自己已經算是一個心狠手辣的男人,不過在這位身份神秘的男人面前,嘖嘖嘖,這份狠辣果斷連我愁天歌都自歎不如啊。

  「你的步風塵,這凡人眼中的風無垢。」步風塵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殿裡迴響,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的步風塵?

  步風塵救了我,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救的,不過我這個摔下懸崖的人還是活了下來。那天醒來之後,這個男人就帶著我乘船來到了風月國,步風塵換了一身裝束,帶了個面具,以九皇子的身份在當天夜裡就發起了政變。

  速度之快,實在讓人瞠目結舌。

  這前幾天還是個皇子,今天卻成了風月國的新主人。

  步風塵是凡人?是妖?是魔?還是仙?我想應該不會是第一個,他也不像是一個普通的皇子。     

  那天在風月國皇宮裡,我親眼看到了這男人身上不屬於凡人的力量。

  「我的?」我笑了一聲。

  「愁天歌,過來。」坐在台階之上的皇位上,步風塵朝著我招了招手。

  從木欄上跳了下來,我朝著步風塵走了過去,鞋子落在地上發生輕輕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殿裡顯得格外刺耳。

  踏上了台階,我一步一步的走了上去,走到了步風塵的面前。

  夜風微涼,大殿裡有一些昏暗,這男人的身上透著一個帝王應該有的威嚴與氣勢,一個美人,一個讓人感覺到危險的美人。

  我可不覺得自己能有這力量把步風塵給吞進肚子裡去。

  「你為什麼要救我?」站在步風塵面前,我疑惑地問道。

  「沒有為什麼。」從皇位上站了起來,步風塵走到了皇椅的旁邊,伸手拉住了我的手,男人微笑著將我拉到了皇位上坐下。

  這椅子,可是只有風月國皇帝才能坐的。

  步風塵這是什麼意思?他似乎並不是那麼在乎這個皇位。

  「你不是一直都在講,你不甘心嗎?不甘心成為失敗者,不甘心就此落下懸崖品嚐被人背叛的滋味,愁天歌,我能給你一切你想要的。」步風塵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淡淡說道。

  我笑了笑,說道:「我要什麼,我自己可以去爭取,不用任何人來給我。」

  「還真是糟糕的牛脾氣啊。」笑了一聲,步風塵漸漸蹲了下來,半跪在了我的旁邊,一雙深沉而狹長的鳳眼看著我,說道,「就沒有什麼想要的嗎?」

  這話,怎麼說的那麼誘-惑人呢?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不過是剛剛認識的陌生人而已,步風塵卻好像能把天下都送給我一樣。

  更奇怪的是,面對這個男人的時候我會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一種好像曾經見過,讓人感到舒服的感覺。

  「對我而言,你是特別的。」淡淡一笑,這殘酷而又冷酷的男人竟然也會流露出這般溫柔的迷人模樣。

  「我不是很能明白你的話,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對於任何一個陌生人都是這麼的肉-麻,步風塵,你還真是一個特別的人,你到底……」

  步風塵打斷了我的話,說道:「不用現在就明白,慢慢的,你自然就明白了。」

  「至於你想知道的,我會告訴你。」從地上站了起來,步風塵朝我伸出手來,「去外面走一走,關於我的一切,我都會告訴你。」

  「我是步風塵,不是風無垢……不是風月國的九皇子,而是聖門的門主……」

  「唔……等等,我聽說聖門門主已經活很久了,如果你是聖門門主,那你到底多大了?」

  「……愁天歌,你就不能問一些別的嗎?」     

 

 

  第二章-三年之後

  三年之後

  辰國,皇城之都

  「皇上,您真的決定要傾盡全力幫助南國嗎?南國一直以為與我們辰國都是對立的關係,這一次南國因風月國之事已經是損傷巨大,我們與其援助南國,何不趁著這個機會……」青書不無擔憂的說道。

  「青書,南國素來是與我們辰國關係複雜,兩國之間也時常存在紛擾摩擦,只是有一個詞你可知道?」輕歎一聲,白河背負雙手站得挺直,這腰,比起三年前來已經是**了不少。

  青書低聲說道:「臣愚昧,還請皇上明示。」

  「唇亡齒寒。」白河重重丟出四個字。

  「南國與我辰國乃是一衣帶水的關係,倘若南國亡了,莫非你還會以為那風月國會就此罷手嗎?」搖了搖頭,白河苦笑著歎道,「青書,一旦南國失去了他最後的防守,那我們辰國離死期也不遠了。」

  「皇上說的是,是青書短視了。不過皇上,風月國的天帝能在兩年內就攻佔四處,臣覺得有些奇怪。」青書說道,「皇上,臣想去見一見我的師傅。」

  「三丘道長?」

  「是。」

  ……

  ……

  三年前,初春時節,風月國九皇子風無垢正式登基為王,統領風月,一朝之間成了聞名天下的天帝。

  天帝,風無垢到底是擁有何等的能耐與雄心壯志才會自詡為天帝。

  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應該能夠感受到風無垢的野心有多大,一個要成為天下帝王的男人,總不會始終安於平淡。

  最終,在風無垢登基為王的第二年,風月大軍在數百年之後第一次離開了他們的國王向西而來,一路上征戰無數,勝利的旗幟開闢了一條又一條通往南國的道路。

  在這片大陸上,離風月國最近的大國就是南國。

 四年前的夏天,南國太子趙城登基為王,一時間大陸各國無不為之震驚,人們都還記得那時候流傳的傳聞,有聖門在背後幫趙城撐腰,正因為如此,那時候並沒有多少人敢在南國鬧事。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僅僅是兩年以後,風月國的大軍就用尖刀撕開了南國的大門,一場曠日持久的國戰由此拉開序幕。

  同樣強大的兩個國家,在戰場上遭遇的時候總會拉扯出一幕幕慘烈,人們的心中一直認為風月國的天帝瘋了才會向一個強國發動戰爭,然而就在人們期待辰國和風月國兩敗俱傷,他人才好佔盡漁翁之利的時候,風月國卻一路挺進南國的土地。

  時隔兩年,南國上上下下都已經為這一次戰爭費盡了心力。

  趙城是個好皇帝,也是一個出色的軍師專家,然而面對風月國的來勢洶洶,趙城卻發現不管他做了如何充分的準備,最終的結果卻往往不是那麼如人意。

  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趙城從未想過如他這樣的人有一天也會有可能成為亡國之君,他不想,他不願意落的這麼一個悲慘的結局。

  「陛下……」

  「又是損失慘重嗎?呵呵,哎,但凡事有這位風月國的大將的戰爭,好像我們就從來都沒有取得過勝利。」

  南國,國都

  皇城之內,聽著屬下報來的戰報,這麼多年以來,趙城好像已經習慣了,只有戰報之中有一個名為「秋風」的人名,那這場戰就一定是敗戰,兩年了,始終如此。

  秋風這個名字並不是那位風月國大將的真實名字,這兩年以來,趙城他們早已經對這個人十分熟悉了,一個始終在戰場上戴著面具,如同鬼魅一般的男子。

  只是他們卻從來都不知道這男人的真實姓名到底是什麼,卻因為此人行軍打仗動作迅速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因此才有了這樣的一個代稱,秋風。

  從搜集來的消息來看,除了知道這位秋風大人和當今風月國皇帝關係甚密之外,趙城他們對其簡直就是一無所知,不知道姓名,不知道容貌,更不知道究竟來自哪裡。

  「皇上。」

  「小紹啊,有事嗎?」趙城看向了來人,趙紹,他的弟弟,也是一位可以交心的好友。

 自從南國出了事情以後,這個平日裡喜歡四處遊玩的閒散王爺就再也沒有玩過一時片刻了。

  南國能在風月國的強襲下支撐了兩年,除了有南國本身的底子厚,趙城指揮得當的原因以外,還得多虧了趙紹這兩年來的四處奔走,到處為南國拉援助,拉物資。

  對於這個弟弟,趙城從來都是真心相待的。

  「皇上……」站在了門口,趙紹走進了趙城的書房,四下無人的時候,一些禮儀也就自動省去了。
  
  「呵呵,又被那秋風給打敗了,一座城池,又沒了。」說這話的時候,趙城一臉的無奈。

  能用的人,他都已經用過了,能派的大將,他都試過了,能用的方法,他幾乎也試了。

  他甚至還派人試圖暗殺那秋風,可出去的人就沒有一個回來過,完完全全的沒有了消息。

  「陛下,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兩年前風月國進攻我南國的時候,那些話您還記的嗎?」趙紹皺著眉頭說道。

  「你想說,那秋風其實是愁天歌嗎?」趙城立刻就笑了起來,連連搖頭說道,「不可能的,愁天歌早已經隨步先生去了聖門,又怎麼可能會回到人間成了風月國的人。」

  「皇上,我始終覺得風月國的秋風很奇怪,其行軍打仗的風格實在是讓我容易和愁大哥聯繫在一起。」看了看面色複雜的趙城,趙紹歎道,「皇上,有一個好消息,辰國的白帝願意出兵協助我們南國抵抗風月國的入侵。」

  「白河?」趙城微微皺起了眉頭,而後很快就明白了白河的用意,若他是白河的話,也會選擇出兵相助。

  一旦南國垮了,辰國離步南國後塵的日子也不會太遠了。

  這應該算是一個,好消息吧?

  太難得了,聽了兩年的壞消息,如今他終於可以聽到一個好消息了。

  趙紹看了看一臉疲憊的趙城,心中歎道,這兩年以來趙城真的是為了抵抗風月國付出了太多心血,還這麼年輕,卻已經有白髮隱藏在發中。

  如果是白帝的話,說不定可以認出那秋風來吧。

  聽說,那秋風已經隨軍來到了南國,或許,他就是是冒著生命危險也應該去看一看,去驗證這個困擾了他多年的疑問,風無垢是不是步先生,而秋風是不是愁天歌。

  可如果他們真的是步先生,真的是愁大哥,怎麼會進攻南國呢?

  三年前,趙紹作為南國的代表出使風月國,本以為可以看到風無垢,可是到了那裡之後卻根本沒有見到天帝風無垢。

  人們只知道風無垢是風月國皇帝,卻極少聽人見過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帝。

  「這南國天氣怎麼這麼糟糕,人都快熱死了。」抱怨了幾句,我很快脫下了身上的那些厚重盔甲,早就說過不應該穿這些礙手的東西,卻每次都得被迫穿上。

  到最後,我看我不是在戰場上死掉,而是會被這該死的盔甲熱死!

  「呵呵!」刺耳的笑聲,除了那個混蛋以外還會有誰呢?

  「步風塵!」轉過身,我直接把手裡的盔甲朝著那個坐在床榻邊的男人扔了過去,笑,你居然給我笑?還不是你要給我穿這種厚重東西的?!

 手一伸,步風塵準確的接住了我扔過去的盔甲,柔聲說道:「暴躁脾氣,對身體可不好。」

  「呵呵,我要死也是被你氣死的。」冷冷看了那男人一眼,我走進屋子裡坐在桌子邊倒了杯涼水。

  屋子裡有步風塵,這熱風都被擋在了外面,如果要說這個總是氣我的男人有什麼好的話,那就是步風塵實在是個冬暖夏涼的好物,尤其這種炎熱的夏天,步風塵跟冰塊似的讓人抱了就不想放開。

  「我怎麼捨得你死。」微微一笑,步風塵從床上下來走了過來,他和三年前我初次看到他的時候一模一樣,沒有任何的變化,我指的是模樣,還是那麼完美無瑕,美得讓人心驚,也危險。

  想當年,我就是偷吃不成反被吃,背到一個極點,結果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翻身過了。

  步風塵,我不恨你恨誰啊我!

 我愁天歌的一世英明,可全都毀在你手上了,佔了我身體不說,如今連我的心都給拿去了。

  我愁天歌,怎麼就會愛上你這麼一個偽善大魔頭呢?

  「天歌,」輕輕喚著我的名,男人站在我身後雙手繞在了我的脖頸上,步風塵低下了腦袋,冰涼的唇輕輕摩擦著我的耳垂,涼涼的,有一些癢。

  步風塵輕輕給我按揉起了肩膀,力道合適,非常舒服。

  「春天已經過了,皇上。」舒服的微微瞇起了眼睛,我往後靠在了步風塵寬廣的胸懷裡,這寬廣的胸懷,永遠都只會為我一個人而敞開,步風塵的溫柔,也永遠都只為愁天歌而展現。

  這是讓我愛上步風塵的原因之一,這男人的溫柔,從來都只是給予我一個人而已。

  或許,人們總是很難抗拒這樣的一個男人吧,強大到令人心甘情願為之臣服,還有一張百看不厭的漂亮臉蛋,雖然有時候霸道了一些,這份霸道卻會讓人感動心顫。

  「朕的將軍,熱嗎?」按著我肩膀的雙手不是很乖,不安份的就鑽進了人的衣服領子裡,懂摸西碰的。

  「皇上,要幫我寬衣解帶不成?」輕輕一笑,我閉著眼睛靠在男人懷裡任由步風塵胡來,最討厭別人碰的我,現在卻對這個男人毫無抵抗力。     

  步風塵的身上明明是透著寒氣的,我卻感到炎熱十分,好熱,好熱,真的很熱。

  雙手拉著衣服領子輕輕向下一滑,我的衣服一下子就掛在了腰上。

  「步風塵,我看這三年裡,你唯一長進的就是你脫人衣服的能力吧?」看了眼自己可憐的衣服,我挑了挑眉,輕聲笑道。

  「唔,只有這個嗎?」帶著不懷好意的笑,步風塵上前擁抱了上來,腦袋低了下來輕輕啃著我的肩膀。

  我們在一起,也有兩年多了吧,從我第一次正面接受這個男人走進我的心裡,已經有兩年多了。

  每一天,都很開心。

  每一天,都有一個名為步風塵的男人愛著我。

  不知不覺之中,都已經過了兩年了。

  疲憊之後,我輕輕喘著氣靠在步風塵的懷裡,平日裡跟冰塊似的男人臉頰微微有些泛紅,只有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才會覺得步風塵是一個真實的人,而不是那所謂的風月國天帝,傳說中的聖門門主。

  「步風塵。」微微閉著眼睛,臉頰貼在步風塵的胸口上,我輕輕喊了一聲男人的名字。

  「嗯?」贏了我一聲,步風塵的嘴唇在我額頭上印下一個纏綿的吻,手輕輕順著我汗濕的背脊。

  「你說過,步風塵是有兩個人吧?」我輕聲問道。

  步風塵稍微加大了一些力道的抱住了我的腰,說道:「怎麼突然之間問起了這個?」

  「呵呵,他不是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嗎?」我說道,「要是哪天我看見他了,你怕不怕我也會喜歡他呢?」

  不過是玩笑話而已,步風塵卻突然不說話了。

  「怎麼了?」我睜開了眼睛望向了男人,步風塵的臉色不是很好,糟糕,不會是真的把步風塵惹生氣了吧?

  「生氣了?我開玩笑的,在我愁天歌心裡,只有你一個步風塵而已,哎!」輕歎一聲,我向上一爬雙手抱住了男人,腦袋埋進了步風塵的頸窩裡,喃喃說道,「步風塵,他很厲害是不是,將來,你們會對上的吧?」

  「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我和他的事情,你不要去擔心好嗎?」步風塵輕輕拍了拍我的背。

  「我想幫你,就算我武功不及你,也不如他,可這兩年來也有了不小的進步,步風塵,更何況我還有腦子,論謀略,我可不比任何人差,你看這兩年的戰,我我不是打的挺好。」

  不知道為什麼,步風塵總是不想讓我插手他和另外一個步風塵的事情,就是多問一下,步風塵也是時常把話題避開。

  我只是想幫他而已,想為步風塵做一些事情。

  「知道了,若是真到了我與他對決的日子,你可就是我的軍師了。」步風塵雖然是這麼說的,可是我總覺得他並沒有認真對待我的話。

  統一天下,是當年我的一個願望。

  只可惜梟雄末路,都還沒有在辰國徹底站穩就被白河的背叛打垮了,誰知道呢,山窮水盡無路時,卻有柳暗花明的又一天。

  我有謀,有權,缺的僅僅是天時而已,當年我不曾一次想過,若是我身在皇家,就不會落的一個跳落懸崖的結局。

  而今,這個男人願意幫我實現這個願望,不過我看步風塵他自己本來就有一統天下的意思,所以也就不必太感謝步風塵那個傢伙。

  三年前,步風塵借用風無垢的身體成了風月國的王;

  兩年前,步風塵和我開始了統一天下的步伐。

  這第一步,是將南國拿下,而早晚有一天我會回到辰國,會站在白河的面前,雖然對我而言現在這些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只要有步風塵,其他的事情都沒有那麼重要了。

  「將軍,探子剛剛得來消息,辰國已經正式派軍支援南國。」

  「哦?」坐在樹蔭下乘涼,聽了屬下的話,我微微挑眉,說道,「白河倒是還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不過,就算是他們兩個國家聯合起來,也依然無法阻止風月大軍的步伐。」

  誰會知道呢,在風月國的背後可是有天下第一錢莊,通海錢莊的支持啊。

  我的智謀,加上風月國的國力,通海錢莊的財力,還有步風塵的武力,這天底下,又有何人能阻擋住我和步風塵呢?

  可惜,我曾試圖去找我曾經的那幾個部下,只是那幾個人卻好像消失了一樣統統不見。

  否則若是有他們幾個人在我身邊幫忙的話,豈不是更好呢?

  不過,他們若是有屬於自己的生活,那也很好吧,平淡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如今的話,就讓趙城和白河他們再繼續抵抗好了,都不過是無謂的作為而已,早晚,還不得都是成為我愁天歌的階下囚。

  「將軍。」這名屬下還沒有離開,看他的樣子似乎還有話要講。

  「怎麼了,有話就說吧。」看他支支吾吾的樣子,我喝了口蓮花茶問道。     

  「將軍,昨天有一個南國人跑到了我們營中,他自稱是南國王爺趙紹,口口聲聲的要見您。」這名屬下說道。

  「見我?」輕輕佻眉,我笑著問道,「這件事情可有其他人知道?」

  「回將軍,此人是屬下親自抓住的,因自稱是南國王爺,事關重大,此事暫無其他人知道,僅僅是屬下知道。屬下經過調查已經確認那人的身份,他的確是南國王爺趙紹。」屬下低聲問道,「將軍,可需要將他帶來?」

  「南國的小王葉親自跑來見我?呵呵,真是有趣。」這個趙紹我是聽過的,以前是南國出了名的閒散王爺,南國出事以後卻給南國拉了不少援助,他其實還是南國前皇帝的私**,和如今的南國皇帝趙城似乎關係不錯。

  只是,趙紹不怕死的跑來找我做什麼?

  「暫時將他關起來好生款待,這事情也不要告訴任何人,皇上那裡我自會通報,若無其他事情,你就下去吧。」我說道。

  「是,屬下告退。」

  「趙紹要見我?」

  呵呵,真是有趣,趙紹是來投誠的呢,還是來打探消息的呢?反正閒著也沒有事情,不如去看一看好了。

  「這麼好玩的事情,去和步風塵說一聲好了。」

  我剛剛從椅子上,一個男人就神不知鬼不覺的從我身後的樹林裡冒了出來。

  「要跟我說什麼?」步風塵笑著走了出來。

  我瞪了步風塵一眼,沒好氣的說道:「算了吧你,剛剛的那些話你已經聽過了吧?」

  「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啊!」男人走過來伸手就攬住了我的腰,不害臊的湊上來偷了一個吻,「想去看看那南國小王爺?」

  「反正也沒什麼事情,一起去嗎?」老沒正經的,我笑著給了步風塵一拳,他也不怕被別人看到。

  「可以,只是今天有些晚了,不如明天再去如何?」步風塵問道。

  「嗯,不過今天要做什麼?」我笑了笑。

  步風塵拉著我的手,說道:「我的王爺,我的大將軍,不遠處有一個小瀑布,不想去泡一泡嗎?」

  「原來你剛剛是去找乘涼的地方了。」知道我喜歡在有瀑布的河裡泡澡,步風塵還專門去找了啊。

  這樣的男人,怎麼能不讓人愛上呢?

 

 


  第三章-善意的謊言

  清澈河水,在這樣的炎炎夏日裡總是美好如此,一身的粘濕汗水總算被洗得乾乾淨淨。

  手心掬起一捧清水,輕輕潑灑在臉上,格外的清涼舒服,人的精神也隨之變化了,就好像是洗去了蒙在人身上的灰塵霧面,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清晰了起來。

  微微流淌著的河水像一面清澈乾淨的鏡子,鏡子裡映著河裡的人。

  低著頭,水珠順著額頭前的碎發輕輕的滴落河面,濺落小小的白花,我輕輕撫了撫自己的下顎,望著自己在水裡的倒影。

  不曾改變絲毫的面容,甚至連一條皺紋都沒有出現過,儘管已經是多年過去了,我卻並不覺得自己有變老絲毫,或許這和步風塵這幾年教導我所修煉的內功心法也有關係吧?

  依然是這張看著就顯得薄情的臉,稜角分明,眉如描面,眼似幽泉,唇若刀刃,不曾改變的外貌,早已經變了的心。

  這些年來,我愁天歌何曾想過自己也會愛上一個人呢,而且還是一個與我一般的男人。

  「嘩嘩嘩!」

  瀑布的流水從上而下的落下,正值雨季,瀑布的流水流淌的壯美,只是,再怎麼壯美的風景,再如何迷人的瀑布流水,在那個男人的面前就變得黯然失色了。

  靜靜的,挺直了脊背的,步風塵背對著我站在了瀑布下任由流水沖擊,濺落的水花沖刷在步風塵的身上,男人彷彿感覺不到水的巨大衝擊力,僅僅是仰著頭用手揉了揉臉頰,流水浸濕了他的黑色長髮,長髮貼著他的脊背,還有更下面的一些地方。

 像是感覺到了我的注視,步風塵慢慢地轉過身來,下一刻,男人就跳進了河裡不見了人影。

  「步風塵,你不要亂來啊!」我警惕的望著四周,一邊慢慢往河邊游了過去,就如我所想,才剛剛翻了個身,河面下的雙腳就被人一拉,隨後整個人就沉了下去。

  幾番河中翻滾,步風塵惡意的拉著我不讓我浮上河面換氣,這男人想謀殺親夫不成?

  手繞上了我的腰,步風塵帶著笑意的臉就湊了過來,空氣透過他的口傳遞到我的口中,輕輕的吸了一口,總算是喘過氣來了。

  並沒有就此放開,男人得寸進尺的就欺身而來,我直接在水裡一腳踹過去。

  「嘩」的一聲,河面上很快浮出兩個人來。

  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我沒好氣的對步風塵說道:「你想殺了我啊!」

  男人微笑著慢慢游了過來,游到了我的身邊以後雙手就跟蔓籐似的纏繞了上來。

  「粗魯,這叫情趣。」步風塵辯駁道。

  男人還有些委屈的說道:「你差點就踹到不該踹的地方了,愁天歌,這可是你的幸福。」

  沒有等步風塵說完,我冷冷瞪了眼步風塵,從它的懷裡游了出來,說道:「你在說下去,我可就真踹你了。」

  「去哪兒呢,回來?」一伸手,步風塵又把我拉回了他懷裡。

  儘管已經在一起兩年多了,步風塵彷彿沒有變過一樣始終跟我身上的膏藥一樣貼著不放,更甚者,纏的越來越緊。

  不管我去哪裡,這個傢伙總會跟到哪裡。

  是我的錯覺嗎?我總是覺得步風塵好像沒有什麼安全感,對於我,好像我會隨時離開消失一樣照顧著。

  是我沒有給步風塵足夠的愛嗎?以至於我給步風塵的安全感都這麼低。

  「每天貼在一起,會膩的慌不?」我笑了笑,轉過身雙手抱上了男人的脖頸,腦袋擱在了步風塵的肩膀上。

  輕輕拍著我的背,步風塵柔聲說道:「不,永遠都不會,怎麼,你愁天歌難道對我已經膩了?世界上課時沒有一個再比我好的男人了。」

  真是個自戀的傢伙啊!雖然的確如此,也不用這麼明白的說出來吧?自戀又自大,卻讓人捨不得的男人。

  「你不是還有一個宿命中的對手?」我不過是隨口說一說。

  步風塵卻有了不小的反應,整個人的身上立刻就變得冰寒了起來,我都有些被這氣息弄得有些打寒戰了。

  「你最近怎麼一直在提他?」連著聲音都低冷了好幾分。

  步風塵不會是生氣了吧?我就是對有人和步風塵長得一模一樣比較感興趣而已,並沒有其他什麼想法。

  「呵呵,你不會是以為我對他有什麼興趣吧?放寬心,我的門主,我愁天歌是那種見異思遷的男人嗎?更何況,你看得起我,不一定人家就跟你一樣會喜歡我這個怪脾氣的男人。」

  輕輕拍了拍步風塵的背,我歎道:「我已經有你了,此生,也已經足夠了,步風塵,這個世間就算有人和你長得一模一樣,那也是別人,除了你,我又能愛上誰呢?
  」
  步風塵的冰寒氣息總算是漸漸消失了,男人輕輕抱著我,低聲說道:「不要離開我,永遠都不要離開我。」

  不會的,我愁天歌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夜裡,忙碌一天的人們都已經在溫柔的月光陪伴下漸漸進入夢鄉裡了,愁天歌也不例外。

  男人此刻正躺在床榻上,手抱著他身旁步風塵的腰,腦袋枕著步風塵的臂彎睡的正熟。

  本是閉著眼睛的步風塵突然睜開了雙眼,男人微微偏頭望向了依偎在他身邊的愁天歌,眼裡不自覺的流露溫柔。

  這些年以來,他從來都不後悔他當年所做的一切,若是愁天歌不愛他,他或許會真的把愁天歌忘記了,給愁天歌應有的,和別人在一起的幸福。

  可當年他親耳聽到愁天歌內心的掙扎之後,他怎麼可能還會大方的放愁天歌離開呢?

  他和偽聖的區別,僅僅在於時間先後而已。

  愁天歌僅僅是因為先答應了偽聖,所以才會對他如此絕情。

  若是當初和愁天歌表白的第一個人是他,那也不會是偽聖和愁天歌在一起,他沒有辦法忘懷,更無法眼睜睜的望著自己喜歡的人和偽聖相守至天荒地老。

  那無盡的孤獨,他無法承受。

  這兩年來的每一天,每一夜,都勝過他曾經活過的千年歲月,他已經沒有辦法再讓愁天歌離開了。

  湊上前輕輕在愁天歌額頭上落下溫柔一吻,步風塵看了眼窗外的朦朧夜色,而他,也不想讓任何人破壞他和愁天歌的關係。

  「唔!步風塵。」睡著的男人喃喃自語的說出幾句夢話,翻了個身,眼皮就開始輕輕顫動了起來。

  「呼。」步風塵朝著愁天歌輕輕呼了口氣,差一點醒過來的男人很快又睡著了。

  「好好休息,我很快就會來。」小心翼翼的拉開了愁天歌放在他身上的手,步風塵輕輕從床上坐了起來,給愁天歌拉了拉被子以後,男人很快拿起一件衣服披上,不發出任何聲響的下床離開了房間,

  離開了房間之後,步風塵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一片朦朧的夜色之中。

  「我會不會太冒險了一些?」夜已經深了,趙紹卻依然難以入眠,不停的在房間走來走去,歎氣不停。

  「雖然風月國的軍隊不殺平民,也不殺投城的人,可萬一他們不開心把我殺了怎麼辦?哎,放心不下來啊,他們到底什麼時候才會讓我去看秋風將軍?」重重坐在椅子上,趙紹看了看緊閉的門窗不由得搖了搖頭。

  沒辦法,他實在是想要看到秋風,想要看到風月國的皇帝風無垢,太像,真的和愁天歌,和步風塵太像了。

  而有一些疑問,除非他親眼看到,否則他永遠都沒有辦法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就算是冒險一搏,也是值得的。

  假如他真的沒有辦法再回到皇城,他希望趙城在看到他留的信之後會從中看出一些他還未弄明白的疑問。

  呆呆地望著地面,趙紹突然看到一個人影站在了自己的身後,可是,門和窗戶明明是關著的啊?

  難道是鬼?

  吞了口口水,趙紹轉念一想,不對啊,如果是鬼的話怎麼可能會有影子,有影子的,那就是人咯?

  「小王爺,好久不見了。」身後突然想起一個男人的聲音,這聲音,一下子讓趙紹想起一個人。

  趙紹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轉過身瞪著眼睛望著站在他面前的男人,除了頭髮的顏色不一樣以外,這面容,這神態,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步,步先生?」雖然已經想到過可能會在這裡遇見愁天歌和步風塵,只是趙紹可沒有想到他會先看到步風塵,黑頭髮的步風塵,沒有愁天歌在身旁,單獨出現。

 步風塵看了看四周,選了一個位子坐了下來,隨意問道:「小王爺,住在這裡可還適應?」

  「還好,還好,呵呵。」看到步風塵,趙紹就緊張了起來,也沒仔細聽步風塵的話。

 待回頭仔細一想,趙紹就覺得話裡的意思好像不太對勁,什麼叫做「住在這裡可還適應」?

  「步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趙紹已經猜出了一半的答案,步風塵果然和風月國有關係,黑髮,讓趙紹想起了風無垢,戴著面具的風無垢。

 「你不是都已經猜到了嗎?」淡淡說著,步風塵冷冷望向了趙紹,後者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這面具的背後,果然是步風塵嗎?

  「步先生,為什麼,你們,你和愁大哥不是已經回聖門了,為什麼又會回來,我的意思是,你們為什麼要攻打南國!當初不是步先生你幫助我五哥成為南國皇帝的嗎,為什麼現在又?」趙紹的話都有些說不清了,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聖門遠離凡塵,如今卻參與凡塵之事。

  趙紹不是第一次見到步風塵,他不明白,為什麼性子冷淡的步先生突然就變了。

  「你是天歌的朋友,我不想傷害他的朋友,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去問,也不要試圖去得到答案。」看向了趙紹,步風塵沉聲說疲乏,「你應該明白,若是我願意,我可以輕輕鬆鬆的就毀去一個國家,不管是南國還是辰國,或早或晚,都會成為風月國的一部分。」

  趙紹親眼看到過步風塵在南國所表現出來的實力,他很清楚,步風塵所說的,都不是開玩笑。

  步風塵,更不是一個會開玩笑的人。

  「步先生,愁大哥,也在這裡嗎?」趙紹說道。

  「他在這裡,而且明天就會過來看你,只是有一些事情,我要告訴你,而你要記住,將來我不會傷害你想要讓他們活著的人,或者,你想要看到南國趙家永遠消失。」步風塵一字一句的說道。

  愁天歌失去的記憶,步風塵不想讓愁天歌回想起來,但也不想去想像倘若有一天愁天歌恢復了記憶,那男人該如何的難受。

  他只想保持如今平和的生活罷了,如今的愁天歌並不比三年前不幸福,任何人都不能破壞他們的幸福,更不能把他們分開。

  「聽說你想見我?」坐在房間裡,我翹著腳看向了這位來自南國的貴客,小王爺趙紹。

  「是。」趙紹站在不遠的地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邊的步風塵,小聲說道,「沒想到,風月國戰無不勝的秋風將軍原來是辰國的王爺,愁天歌。」苦澀一笑,趙紹竟然直接講出了我的名字。

  眼眉一挑,我笑著問道:「怎麼,你認識我?小王爺,看來你還記得多年前我代表辰國去南國的事情。」

  趙紹笑了笑,說道:「王爺驚才艷艷,趙紹過目不忘。」

  「小王爺,不知道你親自前來所為何事?」我有些好奇的望著這個南國小王爺,他就不怕我殺了他嗎?

  不管趙紹是為了事情而冒險來見我,這傢伙的勇氣倒是值得讓人稱讚,單憑這一點,我就不會要了他的命。

  更何況,風月大將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因為我們從來都不會胡亂殺人,我要的是一個完整的天下,而不是一片殘破不堪的土地,我要的是天下繁榮統一,而不是人人憎恨懼怕愁天歌。

  這亂了多年的天下,也該統一起來了。

  「我想,我想請王爺將來踏上南國皇城土地的時候,不要傷我南國百姓,也不要殺我南國皇帝。」低著頭,趙紹輕聲說道。

  我不由得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哈哈,小王爺,你就是為了此事才冒險來見我的?你難道不怕,我以你為人質要挾趙城割城換人嗎?就不怕我殺了你?」

  聽趙紹這話的意思,怎麼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明明是南國的人,還是皇族,卻一副南國必滅的模樣。

  看不出來,趙紹還真是個聰明人,能看清如今的天下大勢。

  「王爺是成大事的人,不會濫殺無辜。」說著這樣的話,趙紹看起來不像是隨便說說的樣子。

  如果是演戲,那趙紹演戲的功夫簡直就和步風塵有的一拼。

  這南國小王爺,還真夠有趣的。

  離開了關押趙紹的地方,我和步風塵走在路上聊了起來。

  「這南國小王爺還挺有趣,不過我總覺得他不是為了他嘴上說的那些話而冒險來到這裡。」一邊走,我一邊說道。

  「哦,那你覺得他是為了事情來到這裡的?」步風塵問道。

  我搖了搖頭,說道:「就只是一個感覺,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我多想了吧。」

  「你想怎麼處置他?」步風塵問道。

  「畢竟是個王爺,將來或許會有用處,暫且就讓他留下來好了。」我看著面無表情的步風塵,問道,「你覺得如何?」

  步風塵回道:「就如你所說,暫時留下他。」

  「這兩天全軍整修,我想趁機去南國盛陽城裡走一走,看看那裡的情況如何,也好安排接下來的戰事。只要奪了盛陽城,我們下一步就能攻進南國皇城,辰國想要派兵增援,我就順便殺殺他們的銳氣。」我話剛剛說完,步風塵的臉色就不是特別好。

  我不禁靠了過去,輕輕撞了撞步風塵,笑著說道:「你陪我一起去。」說完這句話以後,步風塵的臉色才稍微變好了一些。

  這男人啊,我還不瞭解嗎?

  我愁天歌可是個能上戰場的將軍,步風塵卻一直都不放心我一個人去陌生城鎮,知道這是他對我的關心,我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呢?

  去盛陽,一是為了查探軍情,二來,也算是和步風塵出去轉一轉,透透氣,遊玩一番。

  「殺進皇城的時候,我要親自領兵。」不等步風塵說話,我立刻就伸手摀住了他的嘴巴,「不可以拒絕我,誰也不能阻止我騎在馬上衝進南國皇宮的大門。」

  「你啊!」這般無奈,步風塵苦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真是個牛脾氣,好了,讓你去就是,反正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不會聽我的話。」

  「步風塵,步大門主,將來朕一統天下之時,定會立你為後的。」我笑著說道。

  步風塵立刻就給了我一個冷眼,嘖,小氣鬼。

 


第四章-出關

  「小王爺真是太亂來了。」看著手中的信件,衛峰緊緊皺起了眉頭,這青城的男人沒有了當初浮躁面具,如今的衛峰大將軍已經成為了趙城的得力大將之一。

  「陛下,是否需要派人前去和風月大軍接觸,小王爺如今安危不知,若小王爺真的是獨自一人去見秋風」

  擺了擺手,做平常裝束打扮的趙城輕輕搖頭說道:「不必了,小王爺若是真的落在了風月國的手中,你以為那狡猾的秋風會白白殺了小王爺而不稍加利用嗎?小王爺的安危暫時不必擔憂。」

  趙城更在意的是趙紹留下來的信,信裡面,趙紹已經把他對於風月國的疑惑與猜想都寫在了期間。

  風月國的風無垢竟然是和愁天歌認識的,愁天歌竟然真的恢復到了從前的模樣,而那秋風將軍,行軍打戰的作風的確是和步風塵很像,可是愁天歌怎麼會留在人間呢?

  趙城始終弄不明白,更何況,而今風月國的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不管那風月國是不是和聖門有關係,不管秋風是不是愁天歌,身為南國的皇帝,趙城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守住盛陽,保住皇城。

  「盛陽的情況怎麼樣了?」捏了捏眉心,趙城有些疲倦的問道。

  衛峰回道:「皇上,辰國的援軍已經在路上了,只是要在風月國動手之前趕到盛陽,只怕還是有些時間不足。」將軍的聲音裡透著幾分沉重的味道。

  趙城聽出來了,辰國的援軍只怕是很難及時趕到,而風月國的大軍,卻已經盛陽外駐軍伺機而發,隨時都有可能發動攻勢。

  莫非,這真的是天意嗎?

  莫非,老天爺真的是要亡南國嗎,讓他趙城成為亡國之君不成?

  「衛峰,和朕一起去盛陽看看吧。」趙城沉聲說道。

  「是,陛下。」到了這個時候,衛峰也不會再以天子安危為由拒絕趙城的要求。

  趙城,要去親眼看一看他南國的土地,南國的子民。

  風月大軍已經駐軍城外,這城裡能避難的百姓都已經暫時離開到了其他地方,一個諾大的城市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早在幾天前,風月國的大軍就已經聲稱過,他們不會燒燬百姓的房屋,也不會亂殺無辜。

  一直以來,風月國的天帝都是自稱順從天意,一統天下,以一時之血,換千年安康。

  天意,天意是什麼?

  只有他們這些當權者才明白,所謂天意,都不過是糊弄百姓的玩意兒罷了,這天,從來都是人們自己。

  趙紹懷疑風無垢是步風塵,是聖門裡的人,他趙城何時又不曾懷疑過呢?可是,風無垢的確是風月國的血脈,的確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皇子,這個事實早已經被人間九大長老確認過。

  既然是人間自己的事情,九大長老又怎麼會出手相助?而這一次,他也已經沒有了可以讓聖門門主無條件為他辦一件事情的一根銀髮,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了。

  以往繁榮熱鬧的盛陽城裡,如今明顯能讓人感覺到盛陽裡來來往往的人已經少了很多,只有一些店舖還在零零散散的開著,一些巡邏的士兵時常走過。

  走在街上的時候,趙城都可以明顯的感覺到那種淡淡瀰漫空氣中的凋零感。

  盛開鮮花與繁榮的城市,如今也會凋零了嗎?

  靜靜的和衛峰走在人煙稀少的路上,趙城突然聽到了一聲讓人感到熟悉的男人聲音。

  「那是什麼?」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男人,沉穩中透著刀刃似的冷銳,不是,這不是愁天歌嗎?

  「呵呵,只是一些花而已。」溫和的聲音,畫中人一般的白色身影,白衣男子伸手拉著愁天歌就轉進了巷子裡。

  「哦,長得還挺奇怪的。」一轉身,就消失了。

  這聲音,這兩個人的聲音!

  順著聲源立刻轉過身望了過去,猶如被雷劈中一般,趙城瞬間就呆在了原地,那兩個人,那兩個人不是

  「陛下,怎麼了?」衛峰順著趙城的視線看了過去,什麼也沒有啊,就只是一個小巷子口而已,沒有一個人影,只是角落裡盛開著一簇鮮紅如血的不知名野花。

  趙城微微動了動嘴唇,而後突然一把推開了攔在面前的衛峰拔腿衝向了巷子口,他剛剛真的看到了,看到了吧?那兩個男人分明就是愁天歌和步風塵。

  「愁天歌?」站在了空無一人的巷子口,趙城朝著巷子裡大聲喊了一聲,回應他的卻只有一片空寂。

  「皇上!」衛峰很快就追了上來,「皇上,這裡沒有什麼人,您剛剛看到什麼了?」

  「不是幻覺,真的不是幻覺,」連連搖頭,趙城嘟囔著說道:「衛峰,朕,朕剛剛看到愁天歌了,還有,還有一個和聖門門主十分相似的男人。」

  不同的地方是,他以前見過的步風塵是有著一頭銀白長髮,而他剛剛看到的那個和愁天歌在一起的男人,明顯是黑髮。

  然而除了頭髮顏色不一樣以外,那個人分明就是步風塵。

  莫非,趙紹的猜想都是真的嗎?

  趙城很快就意識到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問題,如果風月國的秋風真喝愁天歌有關係,甚至就是同一個人的話,怎麼可能呢?那個時候在南國皇城,愁天歌分明就清楚的表示過要去過平淡的生活,又怎麼會突然之間變了?

  難道在離開南國之後,愁天歌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成?

  「陛下?」見趙城一直在發呆,衛峰輕輕喊了一聲。

  「衛峰,咸陽就交給你了,朕要去見一個人。」這個疑問,趙城覺得是一個關鍵。

  一輛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馬車漸漸駛入南國皇城,彷彿和三年前一樣,此時的南國皇城上上下下都籠罩著一股沉悶的氣息,明明是萬里晴空,每個人的心中卻是籠罩著散不開的烏雲。

  這是白河在三年後又一次來到了南國的皇城,上一次,他是為了見愁天歌一面。

  馬車靜悄悄的駛入了皇宮之中。

  「南帝」

  剛剛下了馬車,白河就看到了迎面而來的一個男人,南國的皇帝趙城,白河還沒有向對方禮節問候,趙城就急步衝了過來一下子抓住了白河的手。

  「我看到了愁天歌和步風塵,在咸陽!」趙城開口就說道。

  「什麼?」白河一下子就愣住了。頓時也忘了所謂的禮儀,急急忙忙的就跟著趙城離開。

  戴著各自的心腹來到了書房之中,趙城很快就將他在咸陽看到的,也將趙紹留給他的那封信給了白河看。

  「你和愁天歌的認識最深,對於此事,不知道白帝是怎麼看的?」趙城沉聲說道。

  「你確定你沒有看錯嗎,真的是愁天歌?」看著手裡的信,白河有些發愣的輕聲說道。

  趙城一聲苦笑,雙手一拍膝蓋,歎氣道:「白帝,我也很希望是我自己看錯了,真的希望看錯了。」

  一時間,書房裡一片沉默。

 「若風月國的背後真有聖門支持,我想我們應該是無路可走了吧?」白河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曾經已經拜託過九大長老調查那風月國白帝風無垢是否是聖門之人,九大長老曾明確的說過,風無垢的確是風無垢,也真的事風月國的血脈傳承者,並非步風塵。」講到這裡,趙城就有些一頭霧水了。

  一旁的青書開口道:「皇上,屬下曾經聽過一項高深的法術,修行之人中,若是法力修為高深者,可以修煉一種禁忌法術,名為靈魂轉換。」

  「青書,繼續講下去,詳細說來。」白河連忙說道。

  青書繼續說道:「是,皇上。」

  「所謂靈魂轉換,顧名思義,就是此項法術可以讓人的靈魂進入另外一個人的體內,只是如此逆天之事,必須要有逆天只能的人才能成功,否則定會魂飛魄散,墜入輪迴不說,還有可能就從此消失於人世天地之間。」

  青書看了看眾人,沉聲說道:「屬下以為,若那風無垢市步風塵所扮也是很有可能的,青書的一位師兄曾經進入過聖門,我聽師兄曾經這麼說過,聖門中的修行就是和天作鬥爭,每到修行瓶頸之時,就會去經歷逆天天雷之罰,換句話來講,身為聖門的門主,步風塵是經歷過九九八十一次天罰之雷而修煉至今的逆天之人,若是步風塵又靈魂轉換之能,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聽了青書一番言論,白河和趙城都覺得十分在理,尤其是愁天歌的死而復生,後來又恢復到原來模樣的事情,就更讓他們覺得,除了聖門門主步風塵以外,的確就沒有其他人有這個能耐了。

  「這不過是我們的猜測而已。」趙城歎道,「事實到底是什麼樣的,除非我們親眼看到風無垢和秋風,否則我們永遠都接觸不到事實。」

  白河不禁皺起了眉頭,趙城的話說的沒有錯,猜測畢竟是猜測,事實又是另外一回事情,光憑猜測,是不能篤定愁天歌和步風塵就是風月國入侵他國主謀的。

  「陛下屬下的師傅三丘道人不是和聖門門主步風塵認識嗎?我的師傅已經答應了青書,會親自找風月國的白帝看一看風無垢究竟是何人,到時白帝是否就是步風塵,而秋風,有到底是不是愁天歌,想必一切都會有個答案。」

  青書雖然知道他師傅也不是步風塵的對手,可如今,若風無垢真是步風塵的話,那就不僅僅市他們這些凡人的事情,也和凡間的修行者關係大了,他和他師傅都不得不去做些什麼。

  希望,師傅能夠平安回來吧。

  「明天天氣好的話,就明天發兵打咸陽好了。」扭了扭酸硬的脖子,我說道。

  「何必這麼累呢,只要交給我不就好了?」站在了我的身後,步風塵伸手過來輕輕捏著我的肩膀和後頸。

  「再稍微重一些。」低著腦袋享受步風塵的按揉,我輕聲笑道,「你還老說我粗魯,到底是誰粗魯,誰才是野蠻人啊?步風塵步大門主,你要是親自上陣了,我估計咸陽裡連一根野草都會沒有吧。」

  「打戰並不是為了單純的去打戰,而是為了打戰後面更深層次的東西,人心,盡量完整的城市,這些都是不可缺失的重要物品,你啊你,就只會出手把一個城市給毀滅完,剩下一堆廢墟做什麼。跟何況,你不是說人間還有什麼九大長老嗎?」我說道。

  「九大長老?若是我願意,他們明天就會去西天極樂世界遊玩了。」步風塵輕聲一笑,顯然並不把那九個人放在眼裡。

  「還哪裡不舒服,我再幫你揉揉。」捏了捏我的肩膀,步風塵柔聲問道。

  這麼個大魔頭,也是會這般的溫柔啊。

  「這裡,這裡也幫我按按。」我低著頭趴在床上說道。

  「哦,這裡嗎?還是這裡?」按了按我的腰,有輕輕按了按更下面一些的地方,一邊說著,步風塵就開始不安份了起來。

  這傢伙,我正想開口罵他兩句的時候,步風塵突然手一聽,而後人就一下子離開了房間。

  「步風塵,你去哪裡?」連忙從床上跳下來,我趕快就跟了出去,步風塵人已經跳到了屋簷上面。

  「何人在這裡,出來!」步風塵雙手背負身後,不過是輕輕的一喝,卻將空氣都震動了起來。

  一瞬間,一口血霧憑空出現,緊接著一個白頭髮老頭子的身影就顯現在了半空中,看起來像是硬生生被震了出來。

  「是你」步風塵視乎輕聲說了句什麼話。

  「沒想到竟然會是你們!」老頭手捂著胸口,黯然憤怒說了一句之後就憑空變出了一個好大的酒葫蘆,坐在上面就想逃跑。

  「想逃去哪裡?」足尖一點地面,人如風刃一般就飛了出去,我朝著那不知名的老頭子追了過去。

  正好,我難得遇上一個修仙的,順便就試試我如今的武功怎麼樣了,而且這老頭子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竟然是我們,說的好像他認識我和步風塵一樣。

  「不用追了。」步風塵飛了過來,伸手就樓主了我的腰把我拉住了。我們一起落在了屋簷上。

  看著漸漸跑遠的不知名老頭,我埋怨的說道:「你怎麼讓他跑了?」

  步風塵只是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他跑不了的。」

  說罷,步風塵隨手就抓住一片風中的葉子於兩指之間,望著老頭逃走的方向,輕輕的,將葉子飛了出去。

  「那個人,你認識嗎?」有一種怪怪的感覺,我說不清。

  步風塵帶著我從屋簷上跳了下來,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男人和往常一樣漫不經心的說道:「不過是人間的一個修行者,曾經見過幾次面罷了。」

  「那他要是活著回去了,豈不是會將你步風塵就是風無垢的事情說出來?到時候……到時候你豈不是會有大麻煩了?」我不禁皺了皺眉頭,說道。

  「想要找我的麻煩,就是死路一條。」輕笑一聲,步風塵看了眼蔚藍的天空,說道,「更何況,他活不了的。」

  那片葉子,會要了那老頭的命嗎?

  總覺得,最近好像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一樣,時常在夢裡遇見,遇見一些他不懂的風景,明明是夏天了,最近一段時間卻常在夢裡看到桃花,粉白的,如同大海,花雨一樣的桃花。

 「怎麼颳風了?」我抬頭看了看天,前一刻還晴空萬里,這一會兒卻突然之間烏雲密佈,緊接著就是電閃雷鳴,聲音大的好像天要裂開了一樣,一瞬間,白電閃過,我有些莫名的心顫。

  我望向了身旁的男人,手緊緊抓住了步風塵的胳膊,男人看了眼風雲變幻的天空,喃喃說了一句:「終於,要來了嗎?」

  「什麼要來了?」我看著天,問道。

  步風塵沒說話,只是轉身就緊緊抱住了我。

  許久之後,大顆大顆的雨滴落在了地上,步風塵說了一個字。

  「他。」

  另一個,步風塵嗎?

  ……

  ……

  有一個地方,那裡常年都是冰雪覆蓋;

  有一個地方,那裡不管是春秋還是夏冬,桃花都不曾凋零,不曾消失。

  桃花不該芬芳,人世卻已經變了又變。

  那靜靜站立在一片風雪之中的冷漠女子,突然之間露出了驚詫的神色,聖門裡,竟然下雨了。

  冰冷個雨水,滴落在了女子的臉頰之上,智者不禁皺起了眉頭,怎麼會這樣?不過三年而已,聖者就要出關了嗎?

  太快,這也太快了。

  她原以為,至少也要百年的……

  「聖者……」輕輕說了一句,依然蒙著雙眼的女子面向了懸崖的方向,一片朦朧的雨裡,一個模糊的白色身影似乎漸漸從雲霧裡走了出來,越來越清晰。

  直至,那雙白鞋落在了地上。

  「智者。」

  不曾改變的,步風塵。

 

 

  第五章 誤會的命運

  一片片的粉白桃花遮蓋了蔚藍天邊的蒼穹,像是雨,紛紛的飄落了下來,落在了我的額頭上,臉頰上,嘴唇上,手上。

  彷彿是要被覆蓋了一樣,我靜靜躺在土地上等待著被花所埋葬,所淹沒,我覺得自己快要失去了呼吸,拚命的想要起來,身體卻無法動彈,就算是一根手指也沒有辦法動一動。

  救我

  步風塵,救我

  那隱隱模糊在花海裡的男人,那飄柔的髮絲,那看不清的面容,是步風塵嗎?

  你,聽到了我的聲音嗎?

  步風塵,回答我啊!

  【步風塵?你是在呼喚我嗎?】

  兩個一摸一樣的聲音,同時在我耳邊響了起來。

  視線,已經被花海所遮擋,人,瞬間被吞噬進無邊的黑暗之中。

  步風塵,你在哪裡?

  轉眼之間自己就身在了一片茫茫的黑暗之中,跑啊跑,跑啊跑,隱約看到了那白色的身影就在我的前方,可追啊追,就是追不到,我追不到步風塵。

  【步風塵,等等我!等等我!】

  不要把我一個人扔在這無邊的黑暗之中,快停下來!

  只是那男人越跑越遠,越跑越遠,直至最後留下我一個人於黑暗之中,孤獨一人,再也看不到一絲屬於步風塵的身影。

  【步風塵,步風塵!你在哪裡,不要跟我玩捉迷藏,你快點出來,快點出來啊!

  歇斯底里的吶喊著,瘋狂的四處奔跑著,尋覓著那男人的身影,到底,到底在哪裡呢?

  【步風塵?】

  突然之間,在遠處的某一個地方我看到了步風塵,只是,卻是兩個一摸一樣的步風塵。

  區別僅僅在於一個是黑髮,一個是銀髮而已。

  銀髮的那個,就是聖門的聖者嗎?

  發愣之餘,那銀髮的男子突然之間將一柄金色長戟刺入了黑髮步風塵的胸膛之中血,就像是崩塌了的堤壩一樣瘋狂湧出,滿滿的,地上都是步風塵的血。

  那男人,轟然倒塌。

  「步風塵!」猛的睜開了眼睛,我一下子就從床上彈坐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夜裡冰涼的空氣灌入了胸膛裡,有些緊的發疼。

  步風塵,步風塵會死嗎?

  怎麼可能,他可是步風塵啊,怎麼可能會死?

  血,好多好多的血。

  「怎麼了,我在這裡。」熟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隨之而來的是步風塵溫暖而又有力的寬廣胸懷,男人從背後緊緊把我擁入了懷裡,溫暖寬厚的手掌一把就抓住了我顫抖不已的雙手。

  反手和步風塵的手指在一起,我閉上眼睛重重吞了口口水,感覺著來自於身後男人的溫暖,漸漸的,也不再抖動那麼厲害。

  「我剛剛做了個噩夢」回過身,我看著面前黑髮的男人,緊緊的看著,深怕現在的一切才是一個虛幻的夢,步風塵沒死,他還好好的在我旁邊活著。

  有著呼吸,有著心跳,有著我所熟悉的溫度。

  「夢見什麼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會在這裡。」輕輕的撫著我的臉頰,步風塵一臉的擔心和疼惜。

  真正該擔心的人才是我啊,步風塵,若是有一天你真的離我而去,你不再如現在這般在我身邊陪伴著我,我該怎麼辦?你說,沒有了我,我怎麼去面對這般孤苦的生活?

 「我夢見你跑了,不管我怎麼追都追不上,步風塵,我追不到你,我感到恐懼,感到害怕,你要是離開我了,我怎麼辦呢?」輕輕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我閉上眼睛緊緊抱住了步風塵。

  「呵呵,不過是一個夢而已,我怎麼可能會丟下你一個人獨自離呢?」輕笑一聲,步風塵溫柔的拍了拍我的脊背,「您可是愁天歌啊,怎麼會做個噩夢都抖成這樣,夢都是虛假的,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

  是啊,我可是愁天歌啊。

  可是愁天歌也是人,人也是會感到害怕和恐懼的,尤其是當他們親眼望著自己所珍惜的人在自己面前消失的時候。

  我自然是相信你不會自己離我而去,可是萬一有人要將你從我身邊帶走呢?

  最終,我還是沒有告訴步風塵我剛剛在夢裡看到他被另外一個步風塵殺死的事情。

  這僅僅是一個噩夢嗎?我真的是沒有辦法從此將這個夢給忘記,沒有辦法忘記當步風塵被金色長戟刺穿胸膛的時候,那流了一地的血,那麼的刺眼而可怕。

  另外一個銀髮的,和步風塵一摸一樣的人是誰?難道就是步風塵一直提到的聖門聖者嗎?

  那個男人,是否最終會要了步風塵的命呢?

  我不由得緊緊抱住了身旁的男人,誰也不能從我手中搶走我所愛著的人,誰也不可以。

  ……

  ……

  「師父!」

  「三丘道長,怎麼會這樣?」

  本就已經是焦躁不安的南國皇宮裡,此刻更是亂成了一團麻。

  就在剛剛,南國皇帝趙城收到了來自戰場前方的快報,風月國大軍不斷挺進,只怕數天之後咸陽就將失守。

  若是盛陽失守,風月國的人馬就將一路挺進南國皇城,那個時候,要將風月國的打軍徹底趕出南國就變得很艱難了,即使是他如今已經得到了辰國的援助。

  然而,壞事總是一個接一個的到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在趙城和白河一同商討對策的時候,天空中飛落一個全身染血的白髮老人,青書一眼就看出來這是他的師傅三丘道人,趕緊就上前接住了三丘道人。

  沒想到,三丘道人已經是奄奄一息,看的出來道人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艱難的來到了南國皇宮,就在三丘道人的法器酒葫蘆都是一落地就頓時甭碎。

  「師傅。師傅!是誰把您傷成這樣的?」青書急得不行,趕緊給三丘道人餵了藥之後,又輸送真氣。

  三丘道人的臉色極差,一片灰白裡透著死人似的青,一身的血,仔細一看,身體上竟然有一個拳頭大小的可怕血窟窿,若是常人的話受到這種傷早已經魂歸西天,也只有三丘道人這樣修為深厚,毅力卓絕的人才能活到現在。

  服了藥,他又受了青書的真氣之後勉強睜開了眼睛,道人深吸一口氣,伸手就緊緊抓住了一旁的白河。

  蒼白的嘴唇微動,話語從牙縫裡咬了出來:「是,是愁天歌和,和步,步風塵!」勉強說完了一句話,三丘道人再也支持不住的就暈倒了過去。

  「愁天歌和步風塵?」雖然早已經想到過或許真有這個可能,可是現在親耳聽到了三丘道人的話,趙城頓時愣在了原地,怎麼會,怎麼是愁天歌和步風塵?

  「師傅!」眼睛發紅,青書望著昏迷不醒的三丘道人一陣恍然,這樣可怕的傷口,他如何有能力來治呢?

  「青書,快給道長包紮傷口。」不再打擾青書和他的師傅,白河看了眼趙城,兩個人互看一眼,一同離開了房間。

  離開了房間之後,兩個大國的皇帝互相看了眼對方,不約而同的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幾分無奈與絕望。

  如果是步風塵的話,他們還有可能戰勝風月國嗎?

  答案似乎顯而易見的,他們沒有這個能力,步風塵如果可以讓趙城登上皇位,也可以將趙城從皇位上拉下來。

  「我們面對的,可是能將人間毀滅的聖門啊!」趙城苦笑了兩聲,就在不久之前。他們還覺得聖門是個傳說,聖門門主就更是個傳說了。而如今,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白河輕歎一聲,說道:「聖門或許有通天只能,然而天下萬千百姓,又豈是無還手之力的板上之魚,南帝,就讓我們看一看,老天爺是否真的會眼睜睜看著你我滅亡吧。」

  看了眼三丘道人所在的房屋,趙城和白河都露出了幾分悲傷的表情,除非是天神下凡,否則那樣可怕的傷口,他們是沒有一個人能醫的好的吧。

  「愁天歌,怎麼會是他呢?」直到這個時候,趙城還是有些無法相信,無法相信進攻風月國的人竟然會是愁天歌。

  當初愁天歌明明說過不會在參與人間的這些事情,而要去過平淡逍遙的生活,怎麼會突然之間變了。

  白河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望著遙遠的他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管對方是步風塵還是風無垢,南帝,我想我們此時最應該做的就是全力抵抗風月國的進攻,盛夏已過,如今天氣轉涼,若對方是愁天歌的話,如果我沒有猜錯,愁天歌定會乘勝追擊,一舉帶兵殺入皇城。」

  可能此時遭遇危機的國家不是辰國,可能此時壓力最大的人不是白河,男子的眼裡並沒有太多的憂慮之色。

  「他一定會親自帶兵的,若是遇到了愁天歌,我們或許就可以從他的口中得到我們想要的答案了。」白河輕聲一歎,早已經看出了趙城心裡的疑惑。

  點了點頭,趙城苦笑著說道:「那也要我們有能力見到愁天歌啊。這個世界上,我們去何處找一個與聖門門主對抗的人呢?」

  在絕對的武力面前,一切的陰謀陽謀都不過是無謂的努力罷了。

  「或許這個世上有呢?」突然之間,趙城和白河的身後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沉而不顯得陰暗,悅耳,溫和之中又透著不怒自威的氣勢,這個聲音,即使是過了三年,對於趙城和白河而言都不會覺得陌生。

  兩個男人同時轉過身:「步風塵?!」

  頓時,四周的護衛紛紛上前將這個突然之間就出現的銀髮男人團團包圍了起來,亮出了他們的武器。

  在刀刃的危險鋒芒面前,步風塵顯得十分淡漠,僅僅是毫無表情的望著白河與趙城,最終,偽聖步風塵看向了趙城。

  「你如今,已經是南國之帝了吧?」步風塵緩聲說道,除了愁天歌,他似乎記得每一個人,僅僅是,忘記了那個男人而已。

  「多謝門主相助,我趙城才能又今天。」這話,說的意味深沉,趙城苦澀一笑,沒有想到他們要找的人竟然會親自找上門來。

  「你們下去吧。」輕輕一揮手,趙城對四周的護衛說道,對方是聖門門主,如果步風塵想要殺了他們,那就算是再多的護衛,也沒有用。趙城清楚的記得,那一年皇城皇宮裡的步風塵是有多麼的可怕。

  「皇上。」眾護衛不放心的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不知名男子。

  「下去!」皺著眉頭,趙城看了眼他的護衛。

  白河也朝著自己的護衛點了點頭,這些人才離開了。

  最終,院子裡只剩下三個人,趙城,白河,還有一頭銀髮的步風塵。

  「二位誤會了。」步風塵淡淡說了一句。

  白河剛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青書一下子從房間裡衝了出來,逕直朝著步風塵跳了過去。

 「我要為我師傅報仇!步風塵,拿命來!」急紅了眼,青書大喊著手持寶劍刺向了步風塵。

  「青書!」白河急得喊了一聲,連三丘道人都不是步風塵的對手,青書去挑戰步風塵,那不是等於自殺嗎?

  步風塵依然站在原地沒有動,聽到了青書的話,男人僅僅是眼裡透出一份無奈。

 步風塵手一揚,青書還沒有衝到步風塵面前就一下子定住了,手腳完全沒有辦法動彈絲毫。

  「我說了,你們誤會了。」步風塵放下了手,說道。

 「誤會,哈哈!我們誤會什麼了,誤以為你步風塵身為聖門門主是個聖人,原來竟然是個冷血的惡人!你殺了我師傅,我青書就算是下了地獄也不會饒了你的!」身體四肢雖然沒有辦法動了,青書還能說話,他也不怕死了,一心只想為師傅報仇,開口就朝著步風塵大罵了起來。

  步風塵輕歎一聲,搖頭道:「我不是你們要找的步風塵。」

  白河走到了青書旁邊,神色複雜的看了眼步風塵,說道:「你不是我們要找的步風塵,那你是誰?」

 「我是步風塵。」男人看向了屋中,說道,「先救人,否則你那師傅就是真的沒有命了。」

  見步風塵舉步往屋子裡走,趙城出聲喊道:「等等,你既然是步風塵,又說不是我們想要找的步風塵,難不成這個世界上還有兩個步風塵不成?」

  步風塵背對著趙城,腳步一停,出聲說了一個字:「是。」

  這個世間,如今有兩個步風塵。

  白河與趙城頓時愣住了。

  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兩個步風塵。

  「受傷過重,好在已經無生命之危險,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才能恢復,這段時間裡切記不能動武。」替三丘道人包紮好了傷口,步風塵拿過濕毛巾擦了擦手。

  轉身,男人望向了站在房間裡的其他幾個人,說道:「我知道你們想要問什麼,你們想要知道的,我會告訴你們。」

  「你是步風塵?」趙城望著銀髮的男人,說道,「聖門門主?」

 步風塵搖了搖頭,說道:「我是步風塵,但準確而言我並不是聖門門主,而是聖門聖者。」

  步風塵走上前,說道:「在此處會打擾到傷者休息,我們出去談。」

  說完之後,步風塵便率先走了出去,白河與趙城互看一眼之後很快跟了上去。

  三個人來到了花園裡,身邊並沒有任何人跟在後面,就算是本來想跟著的,也都被趙城和白河趕走了,若是步風塵想要害他們,他們還能活到現在嗎?

  莫說是幾個護衛了,就算是一隊士兵也無法阻擋他們面前這個男人的意志。

  只是,這個步風塵卻說他聖門的聖者,而不是門主。     

  「這世間有兩個步風塵,他為聖門門主,我為聖門聖者,你們只需要知道此事即可,更多的,我不會告訴你們。此次,我本在聖門之中閉關修行,卻感覺到我之宿命者,也就是另外一個與我外貌一模一樣的步風塵在人間過多參與凡塵之事,因而提前出關。」步風塵停了下來,在花園的一處木橋上。

  「我們如何能相信你?」趙城問道,兩個步風塵,那之前和愁天歌在一起的那個步風塵,莫非和現在站在他們面前的這個步風塵不是一個人嗎?可是趙城明明覺得很像,簡直就是同一個。

  可是,這個男人又說他剛剛出關。

  步風塵淡漠的回道:「相信與否,是你們的事情。我此次離開聖門來到此處,僅僅是為了阻止我之宿命者在人間的作為。」

  白河微微皺了皺眉頭,問道:「那你知道愁天歌嗎?」

  微微一愣,步風塵的腦袋裡浮現出那曾經於淚滴湖見過一面的男人,愁天歌,是他嗎?

  「他是誰?」這是步風塵一直想要問的,愁天歌,到底是誰呢?

  只是趙城和白河卻會錯了意,以為這個步風塵竟然不認識愁天歌這個男人。看到這個自稱為聖門聖者的男人如此自然的說不認識愁天歌,有聯想到曾經步風塵與愁天歌的親密,趙城和白河立刻認為,他們之前見過的步風塵,和面前這個不認識愁天歌的步風塵,顯然不是同一個人。

  不然,怎麼會不知道愁天歌是誰呢?

 「愁天歌是辰國曾經的攝政王。」白河淡淡說道,「如今,他是風月國的權力者,是風月國的秋風將軍,更是聖門門主最愛的男人,他們是戀人。」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白河心情複雜。

  曾經,愁天歌是他的。

  如今,再也不是了。

  「戀人?」步風塵淡淡說了一句,誤會的以為愁天歌當初在聖門,就真的是去找偽善步風塵的。

  如今聽了白河的話,偽聖就真的以為,愁天歌和偽善有著這樣的關係。

  不知道為何,偽聖的心裡有些怪怪的,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第六章 再會,步風塵

  「步先生,」白河突然開口說道,「步先生,雖說有些冒昧,不過那愁天歌似乎對先生您的宿命者影響很大,步先生,在下就只問一句,您的宿命者對這凡間的天下在之前可有什麼欲望的表現。」

  趙城微微皺著眉頭,不是很高興的看了眼白河,這個曾經和愁天歌有過不少糾葛的辰國皇帝此刻說出這些話來,究竟有什麼意圖呢?白河分明是想讓眼前的這位聖門聖者針對愁天歌。

  「他雖性格與我有些出入,但多年來並未表現出任何對凡間天下的興趣。」步風塵淡淡說道,對白河的特別話語並沒有多大表示,看起來就是一個冷漠的人而已。

  「或許,我們可以先設法抓住愁天歌。」白河低聲說了一句。

  趙城隨即出口說道:「為什麼要抓愁天歌?他不過是凡間的人,和聖門並沒有什麼關係,也不是修行者。」趙城不悅的看向了白河。

  「南帝,所謂擒賊先擒王,門主因愁天歌而涉足凡間,若是抓住了愁天歌,那……」白河還未說完話,就被趙城打斷了。

  「白帝,愁天歌是賊嗎?」趙城冷冷說了一句。

  從剛剛開始,趙城就對白河故意把話題引到愁天歌的身上十分不滿。

  他可沒有忘記,當年就是白河把愁天歌逼下了懸崖。

  白河苦笑一聲,歎道:「不過是個比喻而已,南帝不要誤會了,聖者,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風月國很快就會在愁天歌的帶領下朝皇城而來。」

  步風塵只是淡淡說了一句花:「此事,我自有想法。」

  回頭看了眼趙城與白河,步風塵說道:「二位,我先告辭了,聖門門主之事我會處理,風月國的大軍也不會他上南國皇城的土地。」說完之後,步風塵就很快消失離開了。

  只剩下了白河與趙城兩個人。

  「白帝,你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看著白河,趙城說道。

  白河只是輕輕一笑,說道:「並沒有什麼惡意,南帝不要誤會了,你和我都不會傷害天歌,那聖門的聖者就算是抓住了愁天歌,他想必也不會對愁天歌怎麼樣,你別忘了,聖門的人是不會輕易插手人間之事的。」

  話雖如此,趙城卻始終覺得眼前這位看起來柔和的白河並不像是他口中說的那麼意圖簡單,從白河的眼裡,趙城看到了一些熟悉的目光,那些他也擁有著的目光。

  不管是他,還是白河,都沒有忘記過愁天歌那個男人。

 「剛剛你也看到了,這位聖門聖者的修為並不亞於那和愁天歌在一起的步風塵,所謂宿命者,我看也不過是命中注定的敵人罷了。」白河瞇著眼睛看向了聖門聖者離開的方向,淡淡說道,「這個世界上,只會有一個強者,一個步風塵,他們早晚都會爆發一場不可避免的大戰。」

  收回了看向遠處的視線,白河回頭對趙城嚴肅認真的說道:「趙城,你難道想要看著愁天歌也被捲入這樣的戰爭之中嗎?他會沒命的。」

  「沒命?」趙城一下子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男人輕蔑的看了眼白河,輕聲笑道,「白河,你不覺得你說出這些話來有些好笑嗎?」

  說完了這些話之後,趙城也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白河是否會生氣,是否會因此而撤離援軍,如今,趙城已經不在乎這些事情了。只因為,他剛剛已經知道原來秋風真的是愁天歌。

  不管為何愁天歌會突然改變了心意想要奪得天下,不過,如果是那個男人的話想必能創造一番偉業吧。

  趙城曾經對愁天歌說過的話,他現在也依然會對愁天歌說一樣的話,若是愁天歌願意,他趙城可將這天下雙手送上。

  南國的未來,他突然之間就不是那麼在意了,本來擔心會變成南國亡國之君的緊張心情,也在瞬間釋然了。

  愁天歌是否喜歡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對這男人的愛慕,從看到愁天歌的第一眼到現在為止,都不曾改變過。

  ……

  ……

  「明天,明天我就會帶兵前往南國皇城。」輕輕歎了一聲,我擦著掛在架子上輕軟卻十分堅固的盔甲,盔甲由一片片的黑色鱗片構成,看起來就像是黑龍的鱗片一樣,雖然很輕,卻刀槍不入。

  整套盔甲都是貼身的,說是盔甲,但是又可以貼身穿著,透氣性極好,就跟沒穿衣服似的舒服,外面再套上普通衣服也是可行的。

  這是步風塵為我特意做的,如果不能阻止我上戰場的話,步風塵說他只有讓我變得刀槍不入了。

  於我而言,我很樂意穿戴這身盔甲,只是這黑色盔甲也太貼身了一些,從脖頸包到腳跟,整套穿上之後就跟套了一層很帥的皮一樣,身體的一切都被烘托得如此明顯。     

  胸口不厚不薄的兩塊胸肌,腹部隱隱可見的腹肌,從沒有發現自己的腰原來挺窄,還有那在盔甲烘托下那麼明顯的翹臀,我自己看了都有些受不了!我就算是不介意向他人展示我這一身的好身材,也不必穿的這麼誇張上戰場吧?

  我可是記得,當初穿好之後僅僅是讓步風塵看了一眼而已,那傢伙就瞇起了眼睛,色迷迷的眼睛。

  連淡漠的步風塵都這麼看我了,其他人可想而知,不是我自戀,而是這衣服太過於誇張了一些,我愁天歌是去戰場上打戰的,可不是去賣弄身材迷惑敵人的!

  步風塵你根本就是故意弄了這麼一個滿足私慾的衣服吧,這世界上哪裡有這種緊身衣一樣的盔甲,緊身衣就算了,還來兩片裝飾一樣的前後衣擺,額趣味十足。

  「我的大將軍,我未來的天下之主,現在就穿上這身盔甲讓我看看怎麼樣?」湊了過來,步風塵伸手輕輕摟住了我的腰,腦袋擱在了我的肩膀上一邊曖 昧的說著話,一邊就伸手脫我衣服的腰帶。

  不客氣的拍開步風塵的色手,我冷冷看了眼這男人,輕哼道:「那麼喜歡,你自己怎麼不穿呢?我的身高和你差不多,我們的身材也十分相像,怎麼樣,你穿來我看看?」

  步風塵很快就笑著放開了我,抱怨道:「真是個不解風情的男人啊,我倒是希望你明天能遇到一個強勁的對手,這樣一來,我就能夠上場,出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戲了。」

  我笑了笑,不客氣的說道:「可惜啊,就如今而言這個凡間還沒有能夠戰勝我愁天歌的人,除非是你們聖門裡跑出了怪物。」

  「嗯,你是在說我是怪物?」步風塵又湊了上來,不安份的偷親偷摸,分明就是個人面獸心的傢伙啊,白長了一張漂亮的臉蛋。

  「別鬧了,我明天還要上戰場打戰,等我打完了這場戰再陪你。」輕輕拉開了步風塵放在我臀上的手,我嚴肅且不容拒絕的說道。

  今天若是被步風塵抱了,我明天怎麼騎馬呢?怎麼耍槍呢?怎麼打戰呢?怕是連那噁心的緊身盔甲都沒有辦法傳了。

  步風塵不舒服的哼哼了兩聲,輕輕一拍我的腰,說道:「哼,真是麻煩的凡人,麻煩的戰爭。」

  「抱不能抱,做不能做,那一起睡總行吧?」說著,步風塵就拉著我滾到了床上。

  ……

  ……

  輕輕吸了一口氣,我騎在馬上微微瞇著眼睛望向了南國皇城的方向,晨曦還未來臨,黎明尚在趕來的途中,那隱藏在落月之中的日出蠢蠢欲動,彷彿會在一瞬間就噴薄無限燃燒大地的火焰。

  安靜,只能聽到耳邊有冷風拂過,冷風吹起翩翩飛舞的落葉,落葉在半空中打著轉兒,漸漸的,又飄落在了地上。

  我的身後,是整整齊齊的十萬風月國大軍,如同雕塑一般一個個挺立在夏末初秋的清晨與黑夜交匯口,等待著,向晨曦升起陽光那一刻邁出整齊劃一的步伐。

  我等這個時候已經等了很久了,黑夜,總會結束。

  而屬於我的黎明,屬於我那烈陽當空一般的未來,就在前方。

  我能夠做的不僅僅是從一個臣子成為權力高峰的王者,我也能踏上這片廣闊的土地插上屬於愁天歌的旗幟。

  我靠的,是自己的才能,不僅僅是步風塵的幫助。

  兩年了,我終於還是走到了南國皇城的城腳跟下。這兩年裡,儘管有一個無所不能的聖門門主步風塵站在我的身後,我卻極少借用過步風塵本人的能力。

  在所謂步風塵追求我的頭一年裡,我竭盡全力的去幫助「天帝風無垢」鞏固勢力,步風塵一夜之間或許可以憑借絕對的武力統治這個國家,成為這個國家的王者,卻不能真正的讓風月國承認他的地位和權力。

  這一年裡,我自認為吸取了在辰國時候的教訓,僅僅一年就以最大的努力得到了最多的收穫,至少在步風塵頒布出兵南國的時候沒有太多臣子跑出來找麻煩。

  雖然,這也和我故意煽動南國的敵意有關。

  不管如何,這兩年裡絕大部分的戰役我都參與過,制定策略,派遣將領,研究南國的地勢,重要人員的資料……我如今得來的成果,都是我禽獸努力的結果,而不是任何人的給予。

  步風塵曾經說過,若是我願意,他可以在一年裡就幫我得到天下,可那是不完整的天下,那是步風塵的,不是我愁天歌的。

  所謂男人的尊嚴,強者的自尊,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我想要讓步風塵看一看,看一看我愁天歌就算是只憑自己的能力也能闖出一番成就,我想,讓自己變得強大,強大到可以站在步風塵的身邊,並肩而立。

  「將軍。」

  身後,士兵輕輕喊了一聲。

  我仰頭望著那日出的方向,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長槍,鋒利的槍刃直接對準了南國的太陽。

  「出發。」     

  「啪!啪!啪!」 鏗鏘有力的腳步落在地上,落葉被震的從地上飛了起來,安靜的早晨裡,你只能夠聽到這樣的聲音。

  整齊的腳步聲,像是撞擊南國皇城大門一樣的強大武器,如此沉默,而又沉默的可怕。

  騎馬在隊伍的中間,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黑衣,黑衣的下面是藏著的黑色鱗片貼身盔甲,脖頸上,是自我三年前醒來時就有的一條項鏈,銀白的線,看起來就像是一根頭髮一樣。

  我曾經試圖將這根銀白色的線扯斷,可是不管怎麼用力,或者用如何鋒利的武器都沒有辦法將這根白線扯斷。

  就算是用我此刻別在了**上無堅不摧的雪刃,也是一樣。

  要知道,雪刃割石頭那簡直就是跟切豆腐似的一樣輕鬆簡單,可是卻連銀白的線都沒有辦法割出一條痕跡來。

 這銀白的線是什麼做的呢?這根線栓起來的珠子又是從哪來來的?步風塵只是告訴我,這顆珠子是流光珠,是能保我命的寶貝,其他的,他也沒有怎麼提過,就如同我也沒有怎麼問過。

  就像是,我知道我三年前醒來的時候,其實已經離我跳入懸崖有整整一年多的時間,可是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那一年裡,我真的是如同步風塵所說的那樣一直昏迷不醒嗎?

  這些疑問,我都不曾問過步風塵。

  我只需要知道,我如今和步風塵在一起,我們彼此相愛,這樣就夠了。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去鑽牛角尖。

  ************************

  ************************

  當浩浩蕩蕩的大軍抵達南國皇城外的時候,我實在有些懷疑自己這一路走來是不是走錯路了。

  明明已經是走到了南國皇城的城腳下了,可是一路上我們竟然沒有受到一點點阻攔,沒有人阻攔,一個都沒有。

  別說是看到什麼埋伏,或者是中途遇到什麼對抗,我連一個士兵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這感覺很奇怪,就像是南國已經徹底放棄抵抗了一樣,把沿途所以鎮守的官兵全部都遣散了,大大的打開了自己的家門,任由我這個入侵者帶領千軍萬馬踏進南國最核心的領土。

  誰來告訴我,這是一個不要命的陷阱呢?還是南國的皇帝趙城瘋掉了,不但是一路上沒有任何阻攔的讓我們走到了皇城的城腳跟下,而且連皇城的大門都是敞開著的。

  如果不是趙城瘋了,就是我瘋了吧?

 怎麼,難道想要上演一出空城計?不會吧,如果我的探子不是全部都被趙城收買了的話,他們怎麼會全部都說南國前幾天還鎮守在皇城內外的兵力,十有八九都向北方而去離開了皇城。

  而從連續幾日的觀察來看,趙城不但是把大部分兵力都撤離了皇城,還拒絕了已經快要到皇城的,從辰國而來的援軍。

 沒有了足夠的兵力,就算是趙城想要耍計謀也不會成功的,除非趙城的皇宮裡有一個足夠與我家那步風塵武力相匹配的怪物,那般絕對的武力,只怕是凡間十萬大軍在前都無能為力吧?

  就算是加上我愁天歌,也是無能為力的吧?

  「將軍,是否需要派人前去查探一二?」一旁的屬下輕聲說道。

  我挑了挑眉毛,微微瞇著眼睛望向了不遠處敞開著的南國皇城大門,從我們的反向看過來,皇城裡似乎空無一人,好像大部分的百姓都已經躲藏在了家中,或者是已經逃亡了還未被攻佔的北方城鎮。

  「不需要。」我淡淡說了一句,瞇著眼睛望向了皇城城門的城頭,那裡,剛剛不是沒有一個人的嗎?怎麼,此刻好像是多出了一個人影的模樣,太陽的逆光之下,我看不太清楚那個男人的模樣。

  似乎是,雪一樣白的衣服,白的讓人覺得刺眼。

  似乎是,有些半透明的髮絲,儘管城頭上的狂風獵獵作響,這個男人的頭髮卻紋絲不動,不知為何,這讓我想起了冰。

  就在這個時候,這男人如同一片秋天的落葉一樣,優雅而輕然的從城頭上不急不慌的翩然落下。

  足尖,輕輕點地。

  就在我的面前,一個名為步風塵的男人落在了南國的皇城城門前,這時候,我也能夠看清這個男人的模樣了。

  真的還就是步風塵,和我所認識的,熟悉的,愛著的那個男人一模一樣,一樣的狹長鳳眼,一樣上薄下厚的嘴唇,一樣的冰寒氣質。

  僅僅是,不同的髮色而已。

  一瞬間,我不由得呆在了原地。

  聖門聖者,我家那步風塵偶爾會和我提起的宿命者,一個名為步風塵的男人。

  聖門的聖者竟然來到了凡間,來到了南國,來到了*************

  ************我的面前。

  一瞬間,我想起了我曾經做過的那個惡夢,眼前的這個男人會殺了另外一個步風塵嗎?這個男人為什麼會來到這裡,難道,是為了我家那個步風塵?

  他,是來殺人的嗎?

  只是,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呢?

  「諸位,請在此地留步吧。」淡淡的,步風塵說了一句。

  我看著那個男人笑了笑,開口說道:「聖者,身為聖門中人,你難道不覺得你此時的行為是在干涉凡間之事嗎?」

  這個男人看向了我,儘管他和另外一個步風塵一模一樣,儘管他的確是名為步風塵,我還是不願意喊他為步風塵。

  這會讓我感到混亂。

  「我本無意干涉凡間之事,今日前來不過是想與閣下交談一二,請閣下移步,與我一同離開可好?」說了半天,竟然是來找我的嗎?可是他找我做什麼,莫非是要以我要挾步風塵?

  嘖嘖,還聖者,分明就是一個偽聖!我呸!不去和步風塵光明正大的對打,竟然來找我這個武功不及他的,卑鄙!無恥!偽君子!偽聖人!

  「你們聖門,有什麼權力來捉我?我可不是你們聖門中人,聖者!」我輕哼道,心裡卻明白得很,若是這個偽聖出手,除非步風塵出現,否則我一定逃不了。

  面前的,可是比我多活了好多年的老妖精一個。

  「修聖門絕密心法,可算與聖門無關?持聖門至寶,可算與聖門無關?」一邊說道,偽聖一步步的就朝著我走了過來。

  步風塵,你不是說英雄救美嗎?你個熊熊的,關鍵時刻死哪裡去了!快點來救我啊!

 

 

  第七章-擒與被擒

  步風塵,偽善步風塵現在在哪裡呢?

  始終不放心,他還是不放心愁天歌一個人去什麼南國皇城,本來打算悄悄的跟在愁天歌的身後默默守護那個男人的安危,畢竟前幾天的時候他已經感覺到了偽聖出關的氣息。

  儘管,陰差陽錯之下偽聖已經把愁天歌給忘了,可誰知道呢,誰知道再次看到愁天歌之後那傢伙會不會又把愁天歌給記起來,已經三年了,他不想讓任何人來破壞這份來之不易,而又時常讓他擔驚受怕的情感。

  只是,在步風塵正準備悄悄跟上去的時候,男人突然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冰冷,潮濕,陰暗,而又帶著能將人燃燒成灰的狂躁。

  這個氣息******************

  *****

  「晤,怎麼回事?封印莫非出了什麼問題,還是我的錯覺而已?」皺了皺眉頭,步風塵轉了個方向,最終沒有跟上愁天歌所帶領的風月國大軍,而是向著相反的方向離開了。

  而此時,在偽善步風塵因為一些事情而暫時離開的時候,愁天歌剛剛好去到了南國皇城,剛剛好,在南國皇城遇到了似乎是第一次見面,卻讓人覺得熟悉的男人,偽聖步風塵。

  ********************

  ********************

  逃跑?

  抵抗?

  投降?

  現在放在我面前的道路只有這三條而已,或許還有一條路,等待步風塵來救我,畢竟能和眼前的這個偽聖對抗的人,放眼望去,天下間應該只有步風塵那麼一個人。

  只是,難以避免的讓我回想起了前幾天夜裡的夢,一個惡夢,糟糕透頂的惡夢。

  或許,現在還不是讓步風塵和面前這個危險男人見面的時候;或許,這個時候我不該等待著讓步風塵出現,我幫不上什麼忙,倒是很有可能讓步風塵陷入困境之中。

  表面上這個男人自稱為什麼聖門聖者,不過我不管怎麼看都覺得這個男人分明就是一個偽聖,大大的虛偽聖人,找了一堆借口,分明就是要找我這個犯人的麻煩。

  聖門聖者?都說狗屁!

  「聖者,聽你這麼說,難道是想盛情邀請我愁天歌去聖門做客不成?」 我笑了笑,拉緊了手裡的韁繩。

  心裡琢磨著,我到底是要走這三條路裡的哪一條路呢?

 逃跑?算了吧,就算是逃,也僅僅是我一個人能夠逃跑而已,可我身後的風月國大軍呢?讓他們眼睜睜的看著大軍首領一個人跑了,把他們所有人都丟在了這裡,這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花了我不少時間才建立起來的軍中威望,可能就此毀於一旦。

  抵抗呢?我想,我可以稍微試一試,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大不了實施第三條路,不能逃跑,也不能毫無抵抗的就投降,否則我就是真的親手毀掉了我觸手可及的勝利。

  「我不過是希望能與閣下一談,還望將軍不要拒絕。」這個偽聖說的冠冕堂皇,話語裡卻透著幾分不容拒絕的意味,真是個容易讓人火大的傢伙啊!

  「就是拒絕又會如何?」我淡漠的輕輕一笑說道。

  「準備。」緩緩抬起了右手,我決定送給面前這偽聖一個見面禮。

  話音剛落,我身後的眾將士紛紛將弓箭拉弓對準了走在路上朝我們而來的偽聖。

  「聖者,區區薄禮,我愁天歌也是希望閣下能夠收下,千萬不要拒絕啊!」嘴角一揚,我抬起來的手重重向下一砍,剎那間,身後響起一陣陣連綿不絕的拉弓聲響。

  「砰!」一支箭射在了南國皇城小山高的巨大木門上,半支箭身都埋進了木門之中,看起來甚是可怕。

  下一刻,一支支黑色的箭羽如同突然而至的暴風雨一般席捲而下,剎那之間,彷彿天空都變得灰暗了起來,箭雨紛紛朝著偽聖的方向射了過去。

  然而,就是這樣力量強大且看起來可怕的箭雨,最終卻紛紛停在了半空之中,就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已。

  那麼的快,看起來彷彿是時間都停止了流動一般。

  「這禮,我收下了。」偽聖的聲音自停留在半空之中的箭雨之後傳來,沒過一會兒,就在我們眾人的面前,那些停留在半空之中的箭雨紛紛消散了,化成了灰燼,風一吹,就什麼也沒有了。

  而那個銀髮白衣的偽聖,依然好端端的站在地上,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冷傲依然。

  「還有一份更大的禮物呢。」鬆開了手中的韁繩,我握了握右手心的銀白色長槍,輕笑一聲,下一刻整個人即如同離弦的弓箭一般朝著偽聖射了出去。

  黑色的身影如同影子一般瞬間消失在原地,比起三年前來我的武功修為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只是面對和步風塵一樣厲害的人物,我又能和這傢伙對上幾招呢?

  「好身法。」 偽聖的聲音,意外的在我身後響起。

  然而就在前一刻,這個銀髮的男人分明就站在了我的面前,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消失了,出現在我的身後。

  長槍抵在地面,我手腕一用力硬是讓自己在半空中轉了個身,往側邊的方向彈跳了出去,就是這麼一瞬間的事情而已,差一點點我就被這個偽聖給抓住了,剛剛我已經感覺到了偽聖步風塵的氣息,離我那麼近,感覺那麼危險。

  「反應速度比我想像之中的還要好。」說著一些廢話的同時,偽聖步風塵這一次沒有再待在原地繼續防守,而是選擇了進攻,選擇朝我直接攻擊了過來。

  「眾將聽令,暫時撤退!違抗者,殺無赦!」忍痛喊了一聲之後,我隨即朝著遠離軍隊的方向而去,直接跑進了南國的皇城之中,偽聖步風塵緊緊跟在我的身後。

  本來,我今天就可以拿下南國了,就差那麼一點,那麼一點點而已!好在,就算是我被抓了,南國還有一個神秘的皇帝,步風塵,你可不要太過衝動了。

  「愁天歌,我不會傷害你,別跑了。」步風塵追在我身後說道。

  當我是三歲孩童不成,讓我不跑,我就不跑了?雖然我的第三個方案是投降。

  你這個什麼偽聖的步風塵,今天的仇你給我好好記著!

  一個回身,我用盡全力將手中的長槍朝步風塵射了出去,儘管,還是被這個該死的偽聖混蛋躲避了過去。

  「聖者,千萬不要傷到愁天歌!」不遠處傳來一些人的聲音,我站在房屋屋頂上望了過去,似乎是白河還要趙城,趙城我是見過的,而白河,我根本不想見,尤其是聽到這種所謂的「不要傷到愁天歌」的話語。

  真的是,就算是如此緊急的時刻我也會感到噁心。

  一個曾經逼我跳下懸崖的人,現在還有資格說這種話嗎?一時的分神,我竟然把偽聖步風塵給忘了,反應過來的時候這男人竟然已經來到了離我很近的地方,漂亮纖細卻可以毀天滅地的手就朝著我伸了過來。

  我趕緊往後匆匆忙忙的退了一步,偽聖步風塵沒有抓到我的人,倒是不小心抓到了我的衣服,力道衝擊之下,我身上的衣服竟然被偽聖步風塵給扯掉了。

  「撕拉」一聲,黑色的衣服被扯成了兩片,一片從我身上滑落,輕輕的,從屋簷上飛了下去,風一吹,飄到了趙城他們的面前。

  另外一半在步風塵的手裡攥著,這男人似乎微微瞇了瞇眼睛,我一時愣在了原地,不知道是應該慶幸我黑衫之下還穿了步風塵特別定制的黑鱗片緊身衣以至於不必讓我失態呢,還是應該為穿了這種該死的衣服還被別人看到而去撞牆。

  「看什麼看!」咬了咬牙,我心裡把步風塵罵了個遍,一時間竟然有些惱羞成怒,破罐子破摔,乾脆就扯去了身上殘留的一些黑衫,只穿著緊身黑麟盔甲朝步風塵一腳踢了過去。

  以至於我都忘了,我這樣的主動進攻行為無疑是自投羅網。

  「很有特點的衣服。」 一下子伸手抓住了我的腳踝,偽聖步風塵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讓人啞口無言的話,這算是稱讚?

  不管是不是稱讚,偽聖步風塵一拉我的腳踝,我整個人隨即朝著這男人倒了過去,偽聖步風塵扣住了我的手腕,我頓時感覺身體一軟,全身無力,隨即整個人就倒在了這男人的懷裡。

  還是,被抓了。

  「得罪了。」沉沉一聲,偽聖步風塵抱著我的腰帶我從屋簷上跳了下來,輕輕落在了地上之後,白河與趙城等人紛紛趕了過來。

  我有些頭暈,身上也使不出力氣來,只能任由偽聖摟著我的腰才能勉強站在地上,大概是先才打的太激烈了一些,我原本束起來的頭髮也散開了,稍嫌凌亂的披散在身上。

  聖門聖者,你已經不是簡簡單單一句「得罪了」就能說清的傢伙啊。

  「聖者。」白河與趙城都趕了過來,兩個人似乎無一例外的都朝我看了過來,在驚詫我的死而復生?我忍不住冷冷一笑。

  「沒事吧?」趙城先是看了看偽聖,後來又看了看我,然後問了三個字,聽起來也不知道他是在關係誰。

  我和他很熟?貌似,也就很久以前見過幾面而已吧。看到了我這個入侵南國的惡魔,趙城這個南國皇帝怎麼不但沒有表現出憤恨的樣子,反而還一臉高興呢?

  高興我被他們抓住了?真不懂。

  至於白河,我不想見他,儘管我是如此明顯的感覺到他的目光灼熱的放在了我身上,真噁心,我還穿了這種破衣服。

  「有勞聖者了。」白河說了一句,似乎是想上前一步過來,偽聖卻突然脫了他的外衣,衣服一掃之下白河只能停住了腳步,而這衣服最後披在了我的身上。

  「不必。」淡漠的說完了這兩個字之後,步風塵又說了他剛剛對我說過的話。

  「得罪了。」

  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我竟然是被偽聖攔腰抱了起來,想要破口大罵些什麼,只是突然之間覺得很困很睏,眼皮好像是壓了鉛塊一樣沉重,無法阻止意識的漸漸消失。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


  *********************

  怎麼又是那個夢呢?

  一片片的桃花,像是綿綿的春雨一樣飄落著,哀愁,而又帶著淒美。

  而我,始終奔跑在一片看不到盡頭的桃花林裡,朝著那斑斕的陽光跑去,追逐著那個我始終看不清的人影。

  長髮飄飄的男人,為何會一直出現在我的夢裡呢?那個男人的背影,看起來像步風塵。

  醒來的時候,剛剛好是正午時分,夏末秋初的陽光已經不及最開始那麼炙熱如火了,撒落在人臉頰上的時候,也不會感到太刺痛。

  我被抓了,被步風塵的宿命者,所謂的聖門聖者抓住了。

 「這裡是南國的皇宮?」從床上坐了起來,我清晰的感覺到體內真氣被鎖住了,這個偽聖倒是沒有太狠心的直接把我一身功力給廢掉,雖然被鎖住了真氣之後我和廢人也沒有太大區別。

  偽聖就站在窗戶邊,這還是我第一次認真的去打量這個男人,畢竟打架的時候誰會一直盯著對手看呢?

  偽聖的背影,和我認識的那位步風塵真的就是一模一樣,一樣寬廣如草原而又挺直如松的脊背,一樣**的身材,一樣的長髮飄飄,唯一不同的是偽聖的頭髮是銀白色的。

  在正午的陽光下,這樣的銀白髮絲看起來有些迷幻的不真實美,想一根根分明的銀線,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

  偽聖步風塵轉過了身,這男人的五官也是和我所認識的那位步風塵一樣,簡直就像是同一個人似的!只是這位偽聖看起來稍顯溫和,也有一種端莊大氣的感覺。

  只是這看似親近的溫和,卻透著一股涼意。

  「是。」偽聖步風塵輕輕答了一句,男人看了眼我以後就移開了視線,他繼續望著他的窗外景色,說道,「你暫時被我封了武功,這對你的修為並無任何影響,你不必擔心。」

  說著,偽聖又指了指放在床頭的一套衣服,說道:「若是要換的話,衣服我已經放在床頭了,我想,應該是合你身的。」

  「怎麼,你量過?」 我坐了起來,伸手翻了翻衣服,看起來倒是挺合適的樣子,低頭看看我此刻的這身黑皮,我不由得嘴角抽搐,果然還是要換下來比較好。

  「以前....不是見過嗎?」 淡淡的一句,聲音很輕,很小,好像僅僅是一陣風的輕柔低語一樣。

  剛剛是這個偽聖步風塵在說話嗎?聲音那麼小,誰聽得清啊?我從床上走下來站在地上,開始脫身上的黑鱗片緊身盔甲,還是脫下來換上正常衣服的好。

  「你剛剛在說什麼?」我一邊低著頭一邊說道。

  「嗯,我們之前不是...」步風塵的聲音就像是一下子卡在了喉嚨裡,我也沒有抬頭看他是怎麼了。

  「我們之前什麼?」衣服脫到了大腿的地方,我一抬頭就看到偽聖步風塵正瞪著一雙眼睛望著我,眼睛脫窗了?發什麼呆?該不會是.....我低頭看了眼自己。

  步風塵的聲音突然一下子提高了起來:「愁天歌,你做什麼?!」說罷,這個聖者假貨就立刻把頭轉了過去,還順便把窗戶也關了起來,窗戶外面貌似是一片林子吧?

  怎麼,步風塵是擔心窗戶外邊兒有人看我換衣服?

  「我在換衣服,不是你讓我換的嗎?」奇怪的男人,大家都是男人,我有的你也有,看見人換衣服怎麼還不好意思起來了?這傢伙真的是什麼修行千年已經無情無慾的聖者嗎?

  我這個**的都還沒有不好意思,你害羞個什麼,有病!

  「你....你換吧。」乾脆轉過了身,偽聖步風塵不再看我。

  我願以為,我家那個步風塵的宿命者應該是個不會有任何表情的冰塊,現在看起來,似乎是我誤會了。

  「呵呵,聖者,你該不會是看我換衣服覺得不好意思吧?」脫下來衣服,我先把褲子穿好,然後把換下來的黑鱗片緊身衣朝偽聖步風塵扔了過去,笑著說道,「都是男人,難道你還會有什麼反應不成?」

  偽聖步風塵輕鬆避開了我扔過去的衣服,這男人剛剛想要轉過身來,我坐在床上一邊穿著衣服,一邊說道:「等等!我還沒有換好衣服,你又要轉過來啊?」

  硬生生的,偽聖步風塵又轉了回去,淡淡說道:「為什麼會想要奪得天下呢?」

  「你有意見?」 我扣著扣子,冷笑一聲,說道,「天下之大,誰不想擁有?誰不想將各國統一,你既然是聖門中人,就應該更懂我們凡人才是。」

  名利於我都沒有那麼重要,統一天下,也僅僅是為了證明自己而已,想要與步風塵並肩而立,與那個男人一同做些什麼能夠銘記一輩子的事情。

  更何況,就憑我愁天歌和步風塵,一定能夠將這天下治理得比現在任何一個國家都要好。

  「換好了嗎?」偽聖步風塵並未繼續深談下去,他背對著我輕聲問道。

  「好了。」穿上了鞋子,我說道。

  這男人轉身望了過來,眼裡波瀾不驚,一開口,就直接問道:「他在哪裡?」

  他,指的是步風塵嗎?

  這個男人,果然是來找步風塵的?

  「我不知道。」雙手一攤,我翹著腿笑了笑說道。

  偽聖步風塵只是看了我一眼,說道:「你暫時住在此處,待會兒會有人來給你送吃的。」

  頓了頓,偽聖步風塵說道:「好好在這裡休息,我想,他會來找你的。」

 

 

第八章 銀絲纏繞

我現在所在的地方應該是南國皇宮的某一處閣樓院子,房間是在二樓,站在窗戶邊有著不錯的視野,樓下是寬敞的院子,院子裡栽種著一些花草樹木,時值初秋,樹葉的葉子邊緣已經開始漸漸泛黃。

皇宮裡很安靜,沒有看到什麼守衛,也沒有看到其他南國的人,閣樓院子裡就只是住著我和偽聖步風塵。

沒有守衛,並不意味著就可以輕鬆逃跑,事實上,我連院子的大門都出不去,外面的人應該也進不來,偽聖在附近設置了結界,比任何一種大門都要牢固。

「一整天一整天的這麼呆坐著,你不會無聊嗎?」趴著閣樓外的陽台欄杆上,我有些無聊的打了個哈欠,偽善不知道去了哪裡,直到現在也沒有出現過,難道遇到了什麼麻煩嗎?

那個男人,如果不是因為什麼特別的事情而離開的話,在知道我被他的宿命者抓走之後是不可能無動於衷的。

宿命者?我俯瞰著那個從早上就坐在院子裡一棵茂密大樹下打坐的偽聖,怎麼看怎麼覺得不順眼。

「你無聊了?」偽聖步風塵睜開了眼睛,坐了一早上的他終於漸漸睜開了眼睛,男人仰頭望向了我,說道,「散步嗎?」

「可以。」我回道。

終於,散步的時候我得以離開這個鳥籠子似的院子。

秋風送爽,帶走了炎熱夏日透著星火味的熱風,涼風從湖面吹過,吹拂起陣陣帶著暗香的涼意。

盛開了一夏的蓮花,已經開始漸漸變得衰敗,我本以為,這殘秋是南國衰敗破滅的日子,又是我辛苦多年可以採摘果實的日子。可如今,我卻以一個被囚者的身份走在南國的皇宮裡,這和我預想的相差太多了,這一切都是此時走在我前面的這個男人造成的。

白衣曳地,卻是纖塵不染,一頭銀髮的偽聖步風塵緩緩走在我的前面,和我家那個步風塵一樣,兩個人不愧是宿命者,同樣地喜歡穿這種寬大的飄逸白袍,也同樣的喜歡散步。

只是,就這麼把脊背暴露給敵人好嗎?還是說,這強大的聖門聖者根本就不在乎我這麼一個武功被禁的區區凡人。

我應該是討厭,甚至敵視到想要殺了這個男人的吧?可是為什麼,有時候我卻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心安呢?儘管和我家那個步風塵長的一樣,但他們分明就是兩個個體吧?

怎麼可能,我會對這個偽聖有什麼心安的感覺。

「怎麼不說話呢?」偽聖一邊走著,一邊開口問道,他的雙手背負在身後,手指看起來修長而乾淨,這讓我有些懷念被我家那個握著手的感覺,溫暖,厚實,安定。

「我和你很熟嗎?」我冷冷回了句,這個人是我家步風塵的敵人,他自然也就是我的敵人,他們早晚會一決生死,而我,只能是站在我家那個的身後。

偽聖步風塵發出一聲淺淺的笑,淡淡說道:「雖然也曾想過會以何種方式與你再次見面,但不曾想到會在南國的皇城外。愁天歌,離開了聖門的這三年,過的還好嗎?」

離開了聖門的這三年?與我再次見面?這偽聖說的好像曾經和我見過面一樣,可是,可是我的記憶裡分明就沒有這個男人,僅僅是聽我家那位偶爾提過一些罷了。

難道,我三年前還來到過聖門,並且見過面前的這個偽聖?在我跳下懸崖,以及清醒時中間有整整一年的空白期,我完完全全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事情。

莫非偽聖提到的事情,指的是那一年裡發生的事情?那一年裡我並沒有一直昏迷不醒,而是曾經去過聖門,見到過偽聖?

「當然好了,聖者呢,這三年你又過的怎麼樣?」我隨意答道,心裡卻是七上八下一片複雜,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向我提到過我腦子裡空白的那一年,或許,眼前的這個男人能夠給我一些參考答案。

步風塵的樣子看起來並不像是在撒謊,面對我的時候也十分自然,看起來就像是真的我們以前見過,而不是第一次見面。

「還好。」偽聖淡淡說道,他漸漸停下了腳步,走到了一塊湖邊的岩石上坐了下來。

湖邊的樹枝枝葉輕輕拂動,透著晶瑩光芒的湖面呈現淡淡的藍綠色,像極了一塊水潤的翡翠。

步風塵銀白色的長髮在風中輕輕飄動著,根根分明,就好像是夜裡銀河流淌下來的銀線似的。

銀線?怎麼感覺看起來有些眼熟呢,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呢,只是我一時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這類似的銀線。

「愁天歌。」偽聖步風塵突然開口喊了一聲我的名字,這感覺,好奇怪,好像有一些熟悉,但又說不清是哪裡熟悉,或許僅僅因為兩個步風塵的聲音很像吧。

偽聖步風塵繼續說了下去:「你和她是戀人一般的關係嗎?」沒想到,這個偽聖竟然問的這麼直接。

「你不知道嗎?」我反問道。

聽他的語氣,似乎不是很肯定我和我家步風塵的關係,又似乎是以前覺得我和我家那個有些曖昧,我繼續和她模稜兩可的交談了下去。

「看來是的,」偽聖步風塵低聲輕笑,說道,「從前在聖門的時候雖然與你不過是一面之緣,但也曾聽說過一些你和他的事情。」

偽聖步風塵講這些是要做什麼呢?這男人說完這些話以後意外的沉默了,我望著他的背影,略微有些透明的銀白髮絲柔順的搭在背上,這髮絲。。。

我頓時一愣,感覺自己戴在脖頸上的珠子有些發熱,偽聖的頭髮和我藏在衣服下的珠子所帶銀線好像,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

這一天,我家步風塵也沒有出現。

這讓我感到心安地同時又感到有些心慌,心安的是我家那個沒有正面和偽聖步風塵對上以至於爆發什麼糟糕的戰爭;心慌的是,我家那個男人去了哪裡呢?

然而今天還有一件事情讓我感到疑惑與不安,那就是我脖頸上戴著的珠子所配銀線和偽聖步風塵的頭髮很像,至少從我的視線看起來像是一模一樣的。

夜裡,我待在房間裡,站在窗戶邊望著漸漸變暗的天色,夕陽已經落在山頭後看不見了蹤影,月亮模糊的身影藏在黑藍色的天空之中,風,也變得更涼了。

本是黑乎乎一片的身後漸漸燃起桔紅色的暖光,回過頭,我就看到了偽聖步風塵來到了房間裡。

這也算是一種變相的監視了吧?偽聖步風塵雖然沒有限制我的行動,不過不管我去到哪裡,偽聖也時常會出現在附近。

就連睡覺的時候也一樣,偽聖雖然不會和我同床,但會一整晚都在隔間閉目打坐,我想跑也跑不了,誰讓我比這個偽聖晚生了差不多一千年呢?若是我也修行了千年,現在到底誰厲害這也不一定呢。

「聖者,隔壁就只是有一把長椅而已,難不成你夜裡就只是坐著?」和偽聖相處了一天,我大致也摸清楚了他的性格。

有些地方其實是和我家那位步風塵很像的,例如他們都是吃軟不吃硬的人,你跟他來硬的,到頭來只會受傷吃苦,可你若是好好和對方相處,他也會以禮相待。

某些程度上,偽聖步風塵比我家那個要更溫和一些,脾氣也更好一些,看不出來這男人是否還會生氣。

「這是關心嗎?多謝,修行之人並不在乎這些。」坐在了桌子邊,偽聖步風塵拿出了一本書隨意翻看。

這男人的頭髮,我想近距離看一看,不過冒然接近應該也不是很好吧。我想了想,看著偽聖步風塵手裡的書籍心裡有了想法。

「聖者,在看什麼書呢?」昨天夜裡的時候我只股指倒床上暗暗試圖解開被封住的真氣,根本就懶得去理會這個傢伙在做什麼。

我走了過去,一點點的接近,假裝在看偽聖步風塵手中書籍的時候,也在悄悄觀察這個男人的頭髮,至少看起來,這銀白的頭髮和我戴著的那根銀線是一模一樣的。

聽了我的聲音,偽聖步風塵抬頭看了我一眼,淡淡回道:「不過是書房中的一些書而已。」

「哦,我看看。」故意站在偽聖的身後靠得更近一些,我正悄悄拉了一根偽聖步風塵的頭髮時,這個偽聖就突然一下子轉過身來,這傢伙的頭髮是鋼絲嗎?我一扯,竟然沒有把他的頭髮扯下來,倒是因為他突然轉過來的力道讓我反倒被扯了過去。

「哎!」一下子,我沒有鬆開手人就被扯了過去,差一點就跌進了步風塵偽聖的懷裡。

「沒事吧?」扶住了我,偽聖關心的問道,同時這男人也稍微看了眼被我逮住的一根銀髮。

我鬆開了手,說道:「沒事。」

說完之後我便匆匆忙忙的退開了,看了眼偽聖,說道:「聖者,我休息了。」緊接著就轉身跑到了床上,把簾子放了下來遮住,面朝牆壁的方向悄悄從衣服底下拿出了珠子。

拴著珠子的線,和偽聖步風塵的頭髮一模一樣,連這柔韌度也是一樣的,無堅不摧,無法扯斷。

只是,為什麼我所戴著的項鏈會由偽聖的頭髮做為鏈子呢?就算是我不記得那空白的一年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應該連偽聖步風塵自己也不知道吧?

坐在床上,我輕聲問道:「聖者,你的頭髮怎麼那麼硬?扯不下來嗎?」

「你要扯我的頭髮嗎?呵呵。」偽聖輕笑了一聲,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我繼續試探性的問道:「你的頭髮那麼珍貴嗎?」

「我曾以三根頭髮為證,可以為手持我一根髮絲者辦一件事情。」偽聖步風塵這樣說道。

「那你給過幾個人?」或許,我現在戴著的這根也是偽聖步風塵拿給其他人的吧,也可能是我家那個為了防止什麼事情發生而特別交給我的?我等著偽聖的回答。

看他的樣子,並不知道我已經忘記了那一年裡發生的所有事情,他也就沒有了說謊的必要。

「沒有了,這一千年來,這三根頭髮我已經全部收回。」偽聖的答案實在是有些讓人出乎意料。

「那除此之外,就沒有人拿過你的頭髮嗎?」我問道,那我戴著的這根頭髮是哪裡來的?

「無。」偽聖的回答直接而有力。

偽聖步風塵疑惑的問道:「怎麼,你對此感興趣嗎?」

我笑了笑,輕身問道:「聖者,若是有人拿著你的頭髮讓你為他辦一件事情,你會幫忙嗎?」

說不定,我還可以好好利用這根頭髮,不過偽聖接下來的話直接撲滅了我的熱情。

「看心情吧,所以,你也不必來扯我頭髮了。」偽聖步風塵含著幾分笑意的說道,他真是個不招人喜歡的惡劣傢伙。

我往床上一倒,把珠子塞好,閉上眼睛睡覺,不再理會這個男人。

=====================================

=====================================

隔天,天氣依然晴朗,只是天空之中已經堆滿了一些雲,看起來有些厚重,估計明後天就會變天了吧。

秋天的第一場雨,也不是那麼遠了。

而這天早上,我遇見了第一個不速之客。

「為什麼要讓他進來?」站在閣樓上望著來到了院子裡的清俊男子,我有些不悅的看了眼身後的偽聖步風塵,我沒有等到現任的愛人,倒是等到了一個曾經的背叛者,白河。

儘管已經過了四年之久,但是歲月彷彿不曾在白河的臉上留下殘酷的痕跡,這個男子依然是長得討人喜歡,乾乾淨淨,舒舒服服,俊美如水墨畫裡的荷花。

我曾恨過白河,可又覺得自己何必恨他呢,我是愛過他,真心的。否則也不會明知道白河是唯一一個辰國皇子,朝中多數大臣定會齊心向著他,而我也依然把他留了下來。

天底下的美人,可不止白河一個。

可若是站在白河的立場上呢?只能說,或許我也會和他做一樣的事情;只能說,我們當時對彼此都不是那麼愛,注定有緣無分。

比起步風塵純粹而又炙熱的愛,白河就不是那麼讓人願意回首了,這兩年和步風塵相處下來,我已經不在乎白河了,不在乎他曾經背叛了我,選擇天下。

「是我以死相逼,聖者才會答應讓我見你一面的。」白河站在院子裡,比以前稍微瘦了一些,仰頭望著我,男子的臉上明顯流露出幾分悲傷的哀愁神色。

「我沒有什麼話可以跟你講。」我現在,不想看到這個背叛了我的人。

「你們慢慢談吧。」偽聖竟然離開了房間,把白河給放了進來,這偽聖多什麼事,我愁天歌的事情和她有什麼關係?!

竟然不經過我的同意,偽聖就把人給放了進來。

「天歌。」來到了房間裡,白河輕輕喊了一聲。

「住口,你這麼稱呼我,我會覺得噁心。」冷冷看著男人,我淡漠的說道。

白河苦笑一聲,歎道:「對我做了那麼多報復的事情,你還是那麼恨我嗎?要怎麼樣,你才能原諒我呢?」

我對他做過報復的事啊?我可不記得有這回事情。

「你來就是為了談這個?」我沉聲問道。

「其他一些事情,想喝你談一談。」白河輕歎一聲之後,看向了我。

=========================================

=========================================

追了整整兩天多的時間,就差那麼一點就能接觸到真相的時候,偽善步風塵卻突然得到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愁天歌被出關之後的偽聖給抓住了,而那天剛好就是偽善突然感覺到魔源氣息的那一天,怎麼就那麼巧呢?怎麼偏偏是他離開的時候,那偽聖就出現帶走了愁天歌。

莫非,三年之後偽聖已經恢復了關於愁天歌的記憶?不應該那麼快的,若是沒有一定的契機與內心執著的愛念,就算是過了一百年那偽聖也不會記起來什麼。

然而,他也不能就此就否定偽聖不會恢復和愁天歌相關的記憶。

「那一天我的確是感覺到了魔源的氣息,只是那麼巧剛好偽聖出現凡間,該不會是那偽聖故意將魔源放出以引開我吧?」皺了皺眉頭,偽聖似乎站在了十字路口上不知道該選擇回去找愁天歌還是繼續追尋即將被他待到的魔源。

那偽聖,此刻應該是和愁天歌在一起的吧?

輕聲一歎,偽善還是選擇了繼續追尋那奇怪的魔源,有些人,有些事,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一輩子都不是他的。

他能夠做的都已經做了,也證實了如果是他先一步告白的話,愁天歌其實也會是愛他的,再然後呢?他也不會再做一些多餘的事情迫使愁天歌留在他身邊。

愁天歌說過的,愁天歌不會離開他步風塵,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即使是遇見了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

他希望,愁天歌說的都是真的。

「聖者不會為難天歌的,」自言自語了一句,偽善步風塵看向了遠方,「再等我兩天,我會親自將你接回來。」

而現在,他要去看一看是誰膽子那麼大,敢故意將他引開。真是抱歉了,他步風塵可不會如此輕易的中了他人圈套,將他引來此處的時候,對方就應該做好最壞的打算。

 

 

第九章-魔主

  白河想要談什麼,竟然還特意跑過來找我,而且他剛剛似乎是有說「以死相逼」這種話,逼偽聖步風塵嗎?

  白河走到了桌旁,伸手拿了兩個酒杯斟滿,清風拂過,男子寬大的長袖輕輕飄動,白河的左手腕上纏了幾層白色的繃帶,看起來像是最近剛剛受過傷。

  以白河如今的身份地位,還會受傷?

  「是我自己弄的,」倒好了酒,白河低著頭微微一笑,說道,「這位聖門聖者把你看的很緊,之前趙城就已經來過好幾次想要見你一面了,只是聖者軟硬不吃,無論如何都不讓任何人進來。」

  稍微轉了轉自己受傷的左手腕,白河說的雲淡風輕:「而我,也只能用這種辦法,以及曾經與你的一些特殊關係才能說服聖者讓我見你一面。」

  「要說什麼就說吧。」我靠在窗戶邊冷冷說道。

  能讓堂堂辰國皇帝費盡心思的來親自見我一面,我愁天歌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啊?我不介意用言語去傷害面前的這個男子,只是我和他的恩怨情仇也早已經結束了,也沒有必要再去抓著過去死死不放。

  「天歌,三年前一別,我以為你會和那位步風塵先生離開凡間回到聖門過輕鬆自在的生活,沒有想到如今你竟然又回來涉足這凡間的渾水,」白河又提起了三年前被我遺忘的過去,男子繼續說道,「我更沒有想到,這個世間竟然會有一模一樣的兩個步風塵。」

  「說這些,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我淡淡看了眼白河,說道,「白河,你若是想和我談什麼事情明說就好了,何必拐彎抹角的?」

  白河低頭一聲苦笑,舉起酒杯輕呷了一口,回味片刻的辛辣之後,喃喃說道:「世間不可能同時存在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所謂宿命者,其實也就是必有相殺的一天,若是你所愛著的步風塵贏了,那就好……」

  男子露出一副擔憂的模樣看了過來,輕聲說道:「可若是你所愛著的步風塵被殺死了,永遠的消失之後,你要怎麼辦呢?」

  短暫的,沉默。

  「與你無關。」我抬頭輕輕瞥了眼白河,沒好氣的說道,「如果你來就是為了要和我說這些的話,那你可以離開了。」

  白河只是淡淡一笑,說道:「事實上,我倒是很希望你能失去所愛重新回到我身邊,不過我瞭解你的性格,你這樣的男人從來都是認定了一件事情就不會更改的人,如果你不能回到辰國來,那至少我希望你不會再悲傷。」

  「不管你相信與否,我要和說的事情是……」白河轉身望了過來,淡淡說道,「所謂宿命雙生者,其實也就是一個人而已,一個的弱點,即是另外一個人的弱點,一個人的所愛,往往,另外一個人也會愛上。」

  「在不斷的競爭激戰之中,他們勢必消滅對方的原因也在這裡,因為到頭來他們想要得到的人或事物也只有一個或是一件而已,試問,如何能共處呢?」白河起身說道。

  我微微挑了挑眉,看著白河問道:「這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呢?」感覺白河好像知道很多事情一樣。

  「任何人都有缺點,即使是強大如聖門聖者這樣的人也是如此。」白河朝我走了過來,最終在我的底線處停了下來。

  白河的話,是什麼意思?

  男子突然湊了過了,我伸手想要把他推開,卻忘了如今我武功被禁,白河一手攬住了我的腰,低聲說道:「你一叫的話那聖者就會進來,天歌,記住我今天所說的話,不管你相信與否,我如今所做一切都是為了你好,都是為了想要彌補過去我犯下的錯。」

  腦袋擱在了我的肩膀上,白河喃喃說道:「聖者的弱點,在腰下一寸的地方,雖不能致死,卻也可以讓他功體大損。」

  偽聖步風塵的弱點?我心中一驚,白河是怎麼知道偽聖那傢伙的弱點是在哪裡,對我講這番話,白河是什麼意思?

  「你……」望著放開了我的白河,從對方的眼裡,我看到了白河所要傳達的意思,他是想讓我傷了偽聖。

  「你就不怕我不成功被那聖者給殺了?」我試圖猜測白河這麼做的背後是否有什麼陰謀詭計,可是白河一個凡人就算殺了一個步風塵,還有一個步風塵活著,還有聖門裡千千萬萬的弟子。

  白河根本就不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莫非真如他所說是為了幫我?看起來也不是很像。

  「不會的。」白河的回答如此篤定。

  「你就這麼自信?」抱著雙手在胸前,我挑眉問道。

  白河苦澀一笑,說道:「天歌,你大概還不是很清楚你自己身上有什麼樣的魅力。」

  狗屁,我自然是知道我愁天歌魅力大的。

  「你有一種吸引強者去征服的魅力,他捨不得殺了你的。」白河淡淡一笑,「當初我所做的一切,不也是為了想要得到你嗎……」

  我一時愣住,強者?征服?白河說話越來越直接,也越來越讓人有些受不了,他就那麼篤定偽聖步風塵不會一時生氣把我殺死?偽聖要殺我的話,也就跟捏螞蟻似的一樣簡單吧。

  不過,他的話我會考慮的。

  白河離開後不久,那偽聖步風塵就回來了,看到偽聖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白河難道就不怕偽聖剛剛偷聽我們講話嗎?

  「他走了?」偽聖步風塵走進了屋子裡。

  「嗯。」我望著這張熟悉的臉,說道,「和我出去走一走吧。」

  ……

  ……

  天空之中偶爾有烏雲飄過,風輕輕的暢遊在天地之間,帶來秋天的涼爽與蕭瑟。

  這是一個收穫的季節,也是一個惆悵蕭條的季節。

 我和偽聖步風塵坐在院子裡的一棵大樹下,輕輕閉著眼睛躺在長椅上,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不好奇白河和我說了些什麼?」閉著眼睛,我輕聲問道。

  偽聖步風塵就在旁邊,只不過這男人沒有和我一樣躺在椅子上,就只是雕塑一樣的站著。

  「那他和你說了什麼?」偽聖好敷衍的回答。

  我微微睜開眼睛的一條縫瞄了眼這個偽聖,男子站在樹下,碎金的陽光像是星辰的粉末一樣稀稀簌簌的落在他的身上,又是這種莫名的熟悉感,不過是外面相同而已,他又不是我家那個步風塵。

  我重新閉上了眼睛,說道:「我以前是辰國的攝政王,四年前,本來和我是情人關係的白河給我設了一個陷阱,我跳下了懸崖,還好,我命大沒有死。」

  「是門主救了你嗎?」偽聖突然插嘴問道。

  「我正在講白河,你不要把話題岔開。」停頓了片刻,我說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家那個步風塵救了我,不過我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人的確是他。」

  「你家……」偽聖的聲音很小,聽不清他是在和我說話還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總之,這就是我和白河的關係,他的所作所為也稱不上是徹底的背叛,他不過是忠於他的血脈,而背叛了我對他的感情與信任而已。」我說道,而這些都已經過去了。

  偽聖問道:「你對他還有感情嗎?」

  「沒有了,我可是很專一的人,愛上一個人之後就不會再移情別戀,否則這也和背叛沒有什麼區別了。」我笑了笑,睜開眼睛望向了側對著我的偽聖步風塵。

  「知道嗎?剛剛白河他對我說,只要我願意,他隨時都會不顧一切的把我帶回去,願意用任何方法來補償他曾經對我的背叛,你說,這人是不是都是這樣,失去了之後還妄想要回來,有一些東西,一旦失去之後,就再也回不來了。」比如失去過的感情,比如逝去的愛人,失去了,就真的回不來了。

  「那……你拒絕了他?」偽聖輕聲歎道,「他曾經割脈相逼,只為見你一面。」

  那又如何,我差一點就被白河逼得墜落懸崖,死無全屍了,我很記仇的。

  「嗯,我沒有答應他。」側過身望著偽聖,我笑了笑,說道,「真的嗎?白河還和我說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他說兩個步風塵其實跟一個人一樣,時常會有相同的嗜好,比如可能都喜歡穿白衣服,都喜歡一副冰冷冷的樣子,對了,你吃素嗎?」

  「嗯?嗯。」偽聖微微一愣,點了點頭,說道,「某些方面,我和他是有一些像。」

  「那喜歡的人呢,你們也活了很久了吧,以前就沒有同時愛上一個人嗎?」我好奇的問道,這個問題,有一半是出自我的私心,的確挺好奇的。

  偽聖步風塵卻搖了搖頭,說道:「無,修行之人,早已經不為情愛所吸引,那會亂了人心,影響修行。」

  一個個的,說的好像是苦行僧一樣。

  「可是你的宿命者愛我。」我說道。

  偽聖步風塵只是望著地上的落葉,輕聲說道:「那,他的心已經亂了。」

  「你呢?」我從長椅上坐了起來,望著偽聖問道,「你和他那麼像,會不會也愛上我呢?白河說,讓我不要太接近你,不然弄得聖門聖者心亂的話就不好了,是吧?」

  步風塵愣了愣,回過頭看了我一眼,岔開了話題:「除了白河以外,南國的皇帝趙城也想見你一面。」

  「為什麼要岔開話題,你不會事真的對我動心了吧?」我不禁笑了起來,漸漸走到了偽聖的身後,視線輕輕的劃過男人的後腰下一寸的地方,說道,「我們才見過幾次面而已。」

  「你誤會了。」步風塵轉過身來,無奈的說道,「愁天歌,逗弄我很有趣嗎?」

  「有那麼一點。」我不禁笑了起來,在等待我家過來接我之前,日子似乎不會太過於無聊了。

  ……

  ……

  「藥,放了嗎?」

  「放了。」低沉暗啞而又失落的聲音,白河有些發愣的望著地面,他剛剛去看了愁天歌,趁著男人不注意的時候,他悄悄的在愁天歌的酒壺裡放了一些藥,迷幻藥。

  「怎麼,讓你喜歡的男人和其他男人上床,心裡不舒服了?呵呵,別忘了,你所喜歡的那個男人也不是第一次和其他人在一起了,僅僅憑借你的力量是不能得到你想要的人的,要想從步風塵的手裡得到那個男人,你只能聽我的話。」黑暗裡,是看不清模樣的一個人。

  「要讓聖者對愁天歌失去防備,軟下心來,發生關係不就是最好的方法嗎?」男子輕聲一笑。

  「知道。」白河抬頭望向了黑暗中的人,說道,「你說過,你的目標僅僅是步風塵吧?」

  「呵呵,自然是步風塵了,不然你以為……我會對你們這些凡人感興趣嗎?我的目標,僅僅是步風塵,是聖門而已。」黑暗之中,男子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整整五百多年了,也該是步風塵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你要愁天歌的話,待我解決了步風塵,也就沒有人和你爭了。」黑暗中的男子低笑一聲,說道。

  「好,我相信你的話。」只是,一想到此刻愁天歌或許躺在另外一個男人的懷裡,白河就有些心痛,一如三年前愁天歌對他的報復,差一點就讓他崩潰。

  只是,那件事情也讓白河明白了愁天歌於他的意義有多深。

  白河離開之後,黑暗中的男子露出了一雙透著血紅的雙眸。

  「魔主,聖門門主雖然被成功引開,只是……只怕我們派出去的人有去無回了,而且若是讓步風塵覺察到魔氣所在,他應該會猜到聖門之中的封印不穩,一旦回到聖門察看,就可能知道您的分魂之身已經從封印之中出來了。」雙瞳竟然全為白,一個全身雪白到有些恐怖的男子不知從何處飄了出來。

  「魔主本尊被封印魔界,無法使出全力的您只怕您不是步風塵的對手啊。」雪白男子擔憂的說道。

  名為魔主的男子輕輕一笑,說道:「雪妖,僅有分魂之身的我自然不是步風塵的對手,更何況如今還有兩個步風塵,只是一旦那冰冷的男人有了心愛之人,再牢固的防守也會露出破綻,小小的弱點,也會致人於死地。」

  「就算是門主知道了封印或許有問題,可為了他所愛的男人,他也無暇顧及。」

  而就趁著這段時間,他回好好的讓步風塵為當年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四年前趁封印鬆動之時我僅以分魂逃出,而今修養四年,等的就是如今啊。」血紅的眸子,透著炙熱的怒意。

  ……

  ……

  不能心軟,就算是和我家那個步風塵長得一模一樣,他們也是截然不同,而且無法共存的兩個人。

  擺在我面前的道路,很明顯的只有一條不是嗎?

  傍晚回到了房間裡,坐在桌旁,桔紅色的餘暉映的桌子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一半溫暖一半清冷。

  我回憶著白河曾經在這裡說過的話,他是什麼意思?讓我故意接近偽聖步風塵,玩個**什麼的,然後趁偽聖步風塵不備要了偽聖的命?

  嘖嘖,真是個好提議,白河大概是想讓我早點上西天極樂世界吧,不過他的話對於我而已太有吸引力。

  這三年來,偽聖一直在聖門閉關,我家那個卻是陪著我沒有修行。如今再次相遇,只怕兩個步風塵對上的話,我家那個步風塵會落下風。

  我能幫步風塵的,也只有這樣了,還猶豫什麼呢?

  不過一開始的時候要怎麼辦,怎麼在最短的時間裡去接近偽聖,並且讓對方放鬆對我的警惕之心?

  煩躁,真是煩躁。

  拿起酒壺盜了滿滿一杯酒,我拿起酒杯一口飲盡,總不會要讓我**吧?算了吧,這方法太蠢,而且又太過明顯了一些,恐怕會適得其反,反而讓偽聖懷疑我。

  「到底要怎麼辦呢?」不知不覺之中,就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夜色漸漸降臨,沒有月亮的天空,彷彿蓄勢待發的準備撒落大雨,辦法沒有想出來幾個,這頭卻暈乎乎的厲害。

  難道我喝多了?不會吧,我才喝了那麼一壺酒而已,我的酒量可沒有那麼差,只是頭好暈啊,開始有些連理智都暈了的感覺,漸漸地不記得自己在哪裡,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胸口像是破了一個洞一樣,空虛又難受。

  「怎麼回事?」或許,我該去床上躺一躺了。

  搖搖晃晃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我朝著床榻的方向走去,只是床怎麼變得那麼遠了,怎麼走都碰不到,我好睏,頭好暈,身上很不舒服。

  「愁天歌?」好熟悉的聲音,是風塵嗎?

  「抱……抱我上床。」風塵,過來抱我上去,我頭暈,都不知道床到底在哪裡了,我想躺一躺。

  「你怎麼了?」男人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我搖搖晃晃的身體被人擁在了懷裡,我抬頭看到了步風塵,隨即就主動擁抱了過去。

  是步風塵,最讓我感到安心的男人。

  「頭暈,抱我……我想你了……」

 


    
  第十章-無恥的厚臉皮

  「我……頭暈的難受,風塵,風塵……」低聲呢喃著,在他懷裡的男人緊緊攥著他的衣服領子不肯放手,就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嬰孩一樣,總是會死死抓著他人的衣服。

  「愁天歌,你怎麼了?」步風塵抱住了這個差一點就摔倒在地上的男人,聽著男人口中呼喚的名字,儘管非常明白愁天歌喊的不是他,可胸口卻也會莫名的一動。

  記得有人和他說過,愁天歌是個狡猾的男人,不能輕易的相信,更要時刻提防這男人設下的陷阱。

  那此刻,也是個陷阱嗎?

  「風塵……抱我。」口中呢喃著,愁天歌死死抓著步風塵衣服的同時也朝著男人依偎了過去,腦袋擱在了步風塵的肩膀上,不安份的就蹭了上去,男人看起來很難受。

  步風塵不確定為什麼愁天歌會突然變成這樣,直到剛才見面的時候這個男人還是好好的沒有什麼異樣,他有些分不清這是愁天歌的陷阱還是這男人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管如何,還是先將愁天歌抱到床上吧。

  步風塵將男人攔腰抱起,走到床榻邊輕輕的將愁天歌放在了床上,愁天歌的手還是緊緊抓著步風塵的衣服領子不放。

  輕輕皺了皺眉頭,步風塵試圖將愁天歌抓著他領口的手放下了,只是當他的手握住了愁天歌的時候,步風塵卻有些失去了力氣,愁天歌的手……意外的有些骨感。

  骨節分明,纖細而不失力量感,有一種讓人想要緊緊握住,緊緊握在自己手心裡包裹起來的衝動。

  輕吸了口氣,步風塵始終低著頭不曾去看愁天歌一眼,果然還是會覺得有些心慌嗎?三年前,他正是為此才閉關修行,然而三年之後,他斗以為如今的他早已經是磐石般不可轉移之心的時候,愁天歌的出現卻輕而易舉的摧毀了一切。

  他本以為堅固無比的城牆,在遇到愁天歌的時候就轟然倒塌,什麼都不剩了。

  這男人究竟是誰,為何僅僅是遇見,就足以摧毀他千年的修行,那麼的輕而易舉。

  穩了穩心神,步風塵伸出手搭在了愁天歌的手腕上,指尖,是灼熱的溫度,好燙,但是又不像是發燒,脈象也很正常,看不出來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不過,愁天歌此刻的樣子很像是受了某種藥物的樣子……是白河嗎?如果是那男子,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嗚嗚……」一陣陣的發出抽泣似的聲音,在感覺到了步風塵握著他手的時候,愁天歌很快就鬆開了衣服領子,轉而緊緊抓住了步風塵的手,拉著步風塵略顯冰冷的手,愁天歌把男人的手貼在了他的臉頰邊輕輕蹭著。

  好燙……

  愁天歌的臉頰好燙,這樣下去會沒事嗎?

  急促而又帶著星火一般的火熱氣息噴灑在步風塵的手心手背上,那般的刺痛,痛得他鬥忍不住微微一顫。

  這樣下去,可以嗎?

  「步風塵……步風塵!」壓抑而嘶啞的聲音,一聲又一聲的呼喚著步風塵的名字。

  「哎,你想要的人,並不是我。」有些無奈,夾雜幾許心酸,步風塵終於抬起頭看向了愁天歌。

  明明是個男人,和他一樣的男人,比他更為英挺幾分的男人,此時卻雙眼含著濕潤,稜角分明的臉龐,一片刺目的緋紅,微微張開的薄唇,艱難的喘息著,噴吐出來的熱氣幾乎要融化了他的手指。

  「明天清晨起來之後,會後悔吧?」伸手輕輕揉了揉愁天歌的頭髮,步風塵意外的發現這男人的頭髮柔軟而滑順,柔軟的髮絲從指尖劃過,割碎了他無堅不摧的理智。

  「總覺得,好像從前就認識你了,如今也明白了,為何他會陷入對你的愛力。」微微彎下身,步風塵湊近了已經有些神智不清的男人,輕輕的在愁天歌額頭上印下蜻蜓點水似的吻。

  「難受嗎?」喃喃低聲問道。

  「嗯……」愁天歌潛意思的回答著,在步風塵漸漸靠近的時候就已經抬腿鉤上了銀髮男人的腰。

  「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般迷濛的樣子。」嘴角微揚,步風塵閉上眼睛吻了下去。

  宛如,深陷無可自拔的地獄。

  從此,墜入無間之道。

  「哈……啊!」於愁天歌而言,就像是身心都瞬間被人兇猛的佔據了,無路可逃,在不知不覺之中,不知不覺的熱烈回應。

  「這是……什麼?」輕柔而疼惜的擁抱著身下還有些顫抖的男人,步風塵低頭親吻男人脖頸的時候,卻意外的看到了愁天歌藏在衣服下的流光珠,以及,拴住了流光珠的銀白髮絲。

  這根頭髮,分明是他的。

  「流光?」

  眼瞳赫然放大,一瞬間,那些消失的過往,那些低聲呢喃的誓言,那些曾經以為會相依相守直至一生的誓言,宛如潮水一般瘋狂湧入了他的腦海之中。

  「天歌……」緊緊的,抱住了這已經漸漸入睡的男人。

  他,怎麼會忘了這個男人呢?

  ……

  ……

  雖然我也知道,知道人生的道路上總是許許多多的意外,也早已經做好了迎接意外的準備,像是突然從巔峰跌落谷底,像是意外遇見聖門的門主。

  只是這一次的意外,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你……我……」張著嘴巴,我一時愣住,看著被子下**的我和他,看著我身上那些明顯的斑斑點點,看著偽聖步風塵明顯對我改變了的溫柔眼神。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一時之間腦袋一片空白。

  昨天,我喝了酒,回想起來似乎有些不對勁,也曾隱約記得自己做了那樣的夢,可是夢裡面和我在一起的不是步風塵嗎?

  猛然間我脊背一涼,我認錯了,把眼前的這個,認成那個了,結果就是我其實和偽聖纏綿了一夜嗎?

  「你做什麼?!」背後突然一暖,偽聖步風塵坐起來之後竟然伸手從背後抱住了我,他這是做什麼,偽聖步風塵不是應該說對不起之類的話然後放開我逃避開嗎?

  為什麼,反而會抱住了我呢?

  「不記得了嗎?」緊緊抱著我不放,偽聖說了一些奇怪的話,他這是什麼意思,是說昨天夜裡的那些事情?

  那種事情,昨天夜裡的那種事情我怎麼會願意記起來!竟然認錯了人,竟然在其他男人的身下做出了那種事情,讓我怎麼去面對步風塵……這個男人,竟然還是宿命者。

  「閉嘴!呵呵,聖者,你身為聖門中人竟然做出了這種事情,難道不感到羞愧,不會覺得羞恥嗎?!」推開了偽聖步風塵,我克制不住內心莫名的慌亂大罵了起來。

  「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更何況你還知道我與你宿命者的關係,就算是我失去了理智,聖者,你難道也失去了理智不成?還是說,你這樣的所謂聖門門主,也不過是個虛偽的聖人而已,就是一個偽聖!」我一番怒意話語噴了出來,如果不說些什麼,我怕我會被自己憋死。

  而今,我早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而亂了陣腳。

  「偽聖嗎?呵呵。」出乎意料,我都已經這麼罵他了,這個偽聖步風塵竟然還厚顏無恥的笑了起來,臉上不但沒有什麼羞愧之色,反而還笑的如此輕鬆愜意,連最開始的冰冷都蕩然無存。

  到底是步風塵瘋了還是我傻了?

  這個男人怎麼了,就因為和我有了一夜特殊的關係之後,竟然徹底變了,笑的……這麼溫柔。

  「是啊,我就是一個偽聖而已。」步風塵坦蕩蕩的承認自己是個偽聖,一邊流露讓人有些昏眩的笑意,一邊就伸手抱了過來。

  「你……放開!」這偽聖,原來是如此無恥之人!

  「不會再放開了。」喃喃一句,偽聖就是死抱著不放。

  這男人,瘋了?!我一時接受不了這種種意外的刺激。

  結果,我想偽聖步風塵是真的瘋了,就算是和我意外過了一夜,他也不至於在我面前完全變了個人吧?

  不但恢復了我的武功,還變得更加溫柔體貼了起來,還有那是什麼眼神,需要那麼深情如水嗎?我和你很熟嗎?不過就是一夜,偽聖你中毒了不成?!

  「鞋子已經有些舊了,為什麼不扔掉呢?」洗完澡,穿好衣服之後我低著頭穿鞋,偽聖就在一旁坐著。

  「關你什麼事?」這鞋,我其實已經穿了有三年多了,早在那時候醒來第一眼看到我家那個步風塵的時候就已經穿著了。

  其實,這三年來也有想過把鞋子換了,扔了,我家那個步風塵也沒少勸我換雙新的,不過大概是一直穿著的原因,換上新鞋以後總覺得有些不舒服,而且鞋子只是舊一些,又沒破,就一直穿到現在了。

  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吧,捨不得丟。

  「那穿著這雙鞋,要走去哪裡呢?」淡淡的,偽聖問了句沒頭沒腦的話。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什麼?」

  「沒什麼。」偽聖微微一笑,還真是個奇怪的傢伙。

  「走吧。」偽聖步風塵突然走了過來,伸手就拉住了我。

  「要去哪裡?」我奇怪的問道,腳步稍微有些不穩,踉踉蹌蹌的被偽聖抓著走。

 果然這些個什麼門主聖人的,看起來正氣凜然,結果一個個都是禽獸嗎?我的腿有些酸軟。

  「離開這裡。」偽聖回頭看了眼我,說道。

  「你不等你的宿命者了?」我疑惑的問道。這個偽聖,又在想些什麼?

  偽聖步風塵伸手抱住了我的腰,竟然給我一笑,說道:「不等了,我們走吧。」

  這天早上偽聖步風塵就強行帶著我離開了南國,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些什麼。

  ……

  ……

  結果,待某一個離開了三天的聖門門主解決掉了麻煩趕回南國的時候,卻發現偽聖步風塵已經離開了,帶著愁天歌離開了。

  他還以為,偽聖步風塵會一直等著他回來的,現在竟然離開了,而且還是帶著愁天歌,那麼他是不是可以認為偽聖已經恢復了記憶呢?否則,本來是藉著愁天歌要引他出來,如今卻反而帶著愁天歌不知道跑到了哪裡。

  「哼,聖者,莫以為我找不到你,就算你記起了愁天歌,愁天歌也已經徹底將你忘了,曼珠沙華之淚,百年一滴,要讓愁天歌將你記起來那也是一百年之後的事情。」
     
  所謂曼珠沙華之淚,可以讓一個人忘卻一段記憶,也可以讓一個人恢復一段記憶,是毒藥,也是解藥,只可惜百年只有一滴。

  要讓愁天歌恢復記憶就得等到百年之後的又一滴曼珠沙華之淚,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就算是偽聖有通天的本領,也不可能讓愁天歌恢復記憶的。

  「跟何況,那男人如今是我的……愁天歌愛著的人,早已經不是你了。」喃喃自語一番,嘴角勾起一絲勝券在握的笑意,偽善很快離開了南國皇城。

  愁天歌,是不會將你記起來的,更不會再一次愛上你。

  因為,這一次他先愛的人可是我啊那整整三年的相處,是不可磨滅的。

  ……

  ……

  「你要帶我去哪裡?」這個男人怎麼了,一開始的時候不是說要以我來等著我家那個步風塵自投羅網出現嗎?

  就算是我家那個步風塵再有什麼事情,三天的時間對我家那位來講應該也是極限了,說不定這天我們早上離開,中午的時候我家那位步風塵就會來到南國皇城了。

  我知道這些事情,以這位虛偽的聖人來講,他和我家那位認識了那麼久,說不定比我更瞭解我家那個步風塵的性格是什麼樣的,也就明白不久之後我家那個就會蹦著來了。可是就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偽聖竟然就帶著我離開了。

  偽聖到底在想些什麼?我不明白。

  「你想去哪裡?」走在路上,偽聖步風塵並不怕我會逃跑,恢復了我的功體之後,這個男人也沒有用繩子捆著我或者束縛著我之類的,人有我跟在他旁邊走著。

  我有自知之明,我跑不了,也不白費力氣了。

  其實,離開了南國皇城也好吧,這樣的話就不會讓兩個步風塵碰到一起了,那個一直縈繞在我心頭的惡夢始終揮之不去,我真怕我所愛的男人從此消失,那種事情,就算是想一想就覺得很可怕。

  脊背發涼,心都在顫抖,所謂絕望的心情,比之當初被白河背叛以至於跳懸崖的時候都要來的深刻。

  不能總是一直讓我家那個步風塵照顧著我,維護著我,時時刻刻的想著我。這相處的三年以來,我家那個對我的要求總是能滿足微滿足,當然,除了我讓他躺下給我上的事情,那事情我要求了三年都被一次次的駁回。

  嘖嘖,真是小氣,不過就是讓我壓一次嘛,反正我們該做的都已經做過了,不該做的也都做過了,就差那一步而已,小氣。

  想起來,一直都是那優秀至極的男人始終在我身後追逐著,而我,一直享受著被追逐的樂趣,然而愛情裡,不該總是一方持續付出,而另外一方等待著享受而已,我雖然也已經對我家那個付出了真心與關心,可是我想我能做到的,應該不止如此吧?

  總要為,我家那個步風塵做些事情。

  「我想回到步風塵的身邊。」望著走在前面的男子,我淡淡說道。

  「我不就是步風塵嗎?那……你跟在我身邊就可以了。」輕聲一笑,白衣飄飄的男人轉過身停了下來,逆光之下,宛如仙境裡隨時都會消失的仙人一般,美得有些讓人移不開眼,比起我家那個的霸道來,這位偽聖看起來還真是溫柔啊。

  不過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跟在他身邊?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從偽聖身邊走過,輕哼道「偽聖先生,你該不會僅僅因為和我有了一夜-情就覺得要對我負責啊,或者是突然愛上我之類的吧?」

  偽聖很快就跟了上來,他走在我的身邊,並排而行。

  「是啊,我要為你負責,你也要為我負責吧?」偽聖笑著說道。

  他始終是一副心情愉悅的樣子,也不知道這個偽聖到底在高興些什麼,嘖嘖,一定是因為在聖門修行多年以至於禁-欲太久,昨晚一下子釋放之後整個人都露出了本來面目吧,完完全全的一個變-態色-魔。

  「哈,請問偽聖先生,我要為你負什麼責任?」真是搞笑了,我不可思議的說道。

  「因為你偷走了我的心,就要為我負責下去。」聲音突然變得溫柔而低沉,呢喃之間彷彿是訴說著什麼久遠而引人遐思的往事,偽聖突然停了下來伸手拉住了我的,一用力,就把我拉了過去。

  「你瘋了嗎?我們不過是見過幾次面而已,就算是昨天夜裡有了什麼特殊關係,那也是在我意識不清的情況下,僅僅因為和一個男人**就說出什麼負責不負責的事情,怎麼?你難道還會愛上我不成?」我有一種被戲耍的感覺,尤其是這麼近的距離下望著偽聖的臉,就更是覺得有一股怒意橫生。

  就算張的一樣又怎麼樣?我根本不會在愛上了我家那個之後再愛上另外一個男人,即使兩個人張的一模一樣。

  「是,我愛你。」望著我的眼睛,偽聖的表情變得嚴肅而認真,認真之中又夾雜了幾分我看不懂的哀愁。

  這個是第一次見面就冷若冰霜的偽聖,此刻完完全全就是瘋了吧,不是瘋了的話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愛?他愛我?呵呵——

  真是可笑至極!

  「你愛我?你愛我什麼,你根本就不認識我吧,不知道我喜歡什麼,不知道我討厭什麼,對於我你知道多少。僅僅因為我是你宿命者的愛人,僅僅因為有了一夜的關係,你就以為你能說出這種話嗎?」我冷冷的望著偽聖。

  只是靜靜的望著我,這個男人的眼神溫柔而又深沉如潭水一般,為何……明明是他隨口說出來的戲弄我的玩笑話,卻反而有一種哀傷在其中呢?

  一種,無法言喻的哀傷。

  「是啊……你說的並沒有錯。」嘴角微揚,偽聖拉住了我的手一轉身繼續往前走。

  「放開!」就跟鐵鉗似的,這男人死死抓著我的手不放,偽聖和我的意想中相差太多,就跟我家那個講的也相差太多。

  「該看的不該看的,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已經看過做過了,牽手又會如何?」這種厚臉皮的無恥話語,是一個傳說中冷漠如冰有高傲的聖者能說出來的嗎?
      

 


第十一章-一雙人,客棧

  離開了皇城之後,偽聖徑直帶著我來到了南國的青城,青城和辰國的距離並不是很遠,從青城出去一直向北走就可以到辰國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離辰國裡離這裡比較進的地方應該是叫峨山鎮吧。

  不知為何,我腦袋裡自然而然的就跳出了這些信息。

  歷時兩年的戰爭,明明都快打進南國皇城了,最後硬是被身邊這個可惡至極的偽聖給破壞了,失去了統領,軍隊難免會受到影響,好在這三年來我和我家步風塵在風月國裡也做了不少努力,這麼一點事情還不至於會動搖軍心。

  這天下,不管發生何事我都得拿下來,更何況,風月國也不僅僅只是有我一個統領的將軍而已。

  整個大局面已經打開了,南國想要翻身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至於辰國,呵呵——早在風月國的時候我就想到過白河那人一定會以「唇亡齒寒」的道理來支援南國,不過這些日子以來辰國境內應該是時常有反抗軍吧?

  連自己國內的事情都忙不過來,我倒是想要看看白河會怎麼去幫助趙城度過危機。

  戰亂發生在南部皇城,南國的北部青城和往常看起來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就算人們知道可能有一天風月國的大軍會用鐵蹄踏遍青城的土地,只是沒有到兵臨城下的時候,這些土生土長在此地的人們又怎麼會背井離鄉呢?

  而且,又能去哪裡呢?

  他們已經習慣了,習慣在青城的生活,習慣周邊的朋友,這裡有他們的家人,他們的土地,他們的工作,他們的房子。

  說放棄就放棄的,那是有錢人家,普通百姓辛苦了一輩子不就是為了個安穩嗎?不到危機時刻,又怎麼會離開呢。

  雖然我也知道這些,不過不論早晚,該發生的戰爭總會發生,歷史與命運並不會因個人的情感而受到改變。

  戰爭,不過是一時的。

  統一之後的天下,定會繁榮昌威千年吧。

  「我以為,你們這些聖人會或多或少的責備我們這些發動戰亂之人幾句,不過好像從一開始你就沒有對此發表過意見。」帶我來青城,偽聖步風塵是想要讓我看一看在我發動戰爭之下的南國是什麼樣子嗎?

  「凡間的事情,我們不會插手。」偽聖似乎真的是不在乎,這個有時候看起來十分冷漠,有時侯看起來有十分溫柔慈悲的男人只是輕輕一歎,負手站在水邊望著來來往往的人們,說道,「與天地相比,凡人總是這般渺小,更多的人們不過是祈求一個平穩安樂的生活罷了,只是凡人又有私心與欲-望,這又導致他們總是在戰火與傷痛之間流轉。」

  「會覺得心痛?」我看了看男人,問道。

  「在傷與痛之間,人不是才能繼續存活下去嗎?溫吞平和的生活,會磨滅掉一個人的意志,待危險來臨時往往無法做出回應,以至於最終命喪黃泉,正如光明與黑暗總是不可分割的,人們的歡樂與悲痛,往往也是相連的,這便是命運,在悲痛中成長,在歡樂中珍惜。」笑了笑,偽聖步風塵望著我說道,「若你成了天下的主人,你會是一個好皇帝嗎?」

  「一個好皇帝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底下要有一批好臣子,相信我,這個世界並不缺少能人能士,普通百姓也不在乎這天下是誰做主,他們僅僅是需要更好的生活而已。」深吸了一口氣,我歎道,「我想我會是一個好皇帝的,我比任何人都要瞭解這天下子民的需要是什麼,而對於享樂與虛榮,我早已經不屑一顧。」

  「不是為了名,也不是為了利,我僅僅是想要讓四分五裂,每個十幾年就動亂一次的天下變得安穩起來,變得強大,變得凝聚,變得繁榮與昌威。」望著偽聖,我一字一句的認真說道,「你信嗎?這是我的理想,我想要讓這個天下改變。」

  偽聖似乎有些微微一愣,久久的望著我,男人的眼神由驚愣轉為了輕柔。

  點了點頭,偽聖揚起了嘴角,說道:「愁天歌,我不曾知道你也有這般的理想,我相信你的話,也相信你會是一個好皇帝的。」

  我和偽聖步風塵,並肩走在青城的路上,簡簡單單的談話,他問了我很多關於理想,關於統一天下之後的各種政策和想法。

  這感覺,就好像是他想要更多的瞭解我一樣。

  這偽聖不愧是聖門中的聖者,知道的事情也很多,和他聊天有一種讓我和我家步風塵聊天時候的感覺,舒服而讓人寬心,不知不覺的就把心裡想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他是一個不錯的人,正如我也知道天下的百姓只是渴求安穩的生活一樣,但有時候你為了一些事情和人,總是不得不發動戰爭,不得不流血。

  ……

  ……

  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偽聖看起來有些漫無目的的隨意帶著我四處遊走,一開始是青城,在青城我們去了青城有名的酒樓,聽說酒樓旁的湖面上曾經舉行過南國比武大賽,而且勝者竟然是名為步風塵的人。

  他們所說的奪得第一名的步風塵不會是我所認識的步風塵吧?

  這個問題我問過身旁的偽聖,他竟然只是笑了笑,一個確切的答案都不給我,真是惹人討厭的傢伙。

  再後來,我們就離開了南國的國土,穿越國境來到了辰國的一個小鎮——峨山鎮。

  「峨山鎮上曾經鬧過鬼。」此時已經是傍晚了,走著走著,偽聖突然冷不丁的就冒出了一句話。

  「你怎麼知道?」我看了看四周,很安靜,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偽聖話語的影響,我覺得周圍怎麼會有陰森森的感覺,尤其是後背的地方,一陣陣發毛,我趕緊跟上了步風塵的步伐和他並肩而行。

  和這個聖門聖者走在一起的話,什麼妖魔鬼怪都不會出現了吧?

  「我曾經在這裡見過,也就是三年多前的事情吧。」話語一頓,偽聖步風塵就此打住了他的話語。

  三年多前?這也不算是太久遠以前的事情,不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那種東西存在嗎?完全沒有聽過,也不想聽到。

  「你要小心一些了,這裡山很多,荒郊野外的很容易出事情。」一本正經的,偽聖和我說了這樣的話。

  我挑了挑眉,可不想讓偽聖看出來我有些心虛的模樣,裝作淡定冷靜的輕哼道:「你以為以我的修為,還會怕這些東西嗎?」

  不過,就跟蟑螂雖然沒有什麼殺傷力但是很多人會怕一樣,我也是這種情況,就算可以打敗那些東西,也會覺得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是嗎?那我們走吧,天就快暗下來了,說不定還沒有走到峨山鎮之前,我們可以有幸在山路上遇到也不一定。」輕輕鬆鬆的說著話,偽聖步風塵看起來絲毫都不在乎這些我所擔心的事情。

  他竟然就如此自然地說了出來?!

  「為什麼要走?直接飛過去不就可以了?」我稍微靠近了這男人一些,再往前走就是一些進入林間的山路了,那裡不如我們此刻所走的光明大道,可是一些羊腸子似的彎曲小道,旁邊還有一些樹木遮擋本就十分暗淡的陽光。

  看起來,怎麼看怎麼覺得陰森森的。

  「飛過去的話會驚擾到生活在峨山鎮裡的人吧。」偽聖繼續往前走去。

  我停了下來,不是很願意繼續前行。

  「怎麼了?」見我停下來,偽聖回頭望著我說道,「你該不會是害怕吧?」

  「才沒有,只是覺得你這個人有近路不走非得要走遠路,真是不能理解。」怎麼可以讓這個男人知道我怕這些東西的事情。

  「既然不害怕,那我們就走吧。」偽聖笑了笑,說道。

  硬著頭皮,我只能跟了上去。

  天色漸漸的就暗了下來,山林裡一片安靜,偶爾有一些不知名的動物發出來的奇怪叫聲,一聲聲的叫的人心煩。

  走著走著,後邊的林子裡突然響起突然的聲響,「喵——喵——」一聲又一聲,像極了人嬰兒的啼哭聲,一時被嚇到,整個人不由得劇烈顫抖了一下。

  「沒事吧?」偽聖關心的問著,伸手就拉了過來緊緊握住了我的手,「握著我的手,跟著我走,就不會害怕了。」

  「不用!」甩開了偽聖步風塵的手,我深吸一口氣往前走去,就算心裡再怎麼對周圍的一切感到不舒服,我也不會主動去伸手牽住一個不是我所愛男人的手,更何況我很明白我家那個一直以來都很擔心我會不會看到偽聖後移情別戀。

  以前覺得我家那個步風塵完全就是想多了,現在想想看,不得不說我家那個真是深謀遠慮,就算我沒有對偽聖步風塵投懷送抱的意思,這位仁兄卻似乎一直在拉著我往那條道路上走,不管偽聖出於何種原因,就算是對我家那個的負責,我也不會就此和這個偽聖太過於親密。

  有過一夜的關係又怎麼樣?我又不是受到思想束縛的女子,還要為貞-操名節要死要活的,過去了就過去了,絕對不能因此有一絲一毫的留戀與記憶。

  「那走吧。」偽聖很快就跟了上來,明明已經拒絕了他的牽手,他還是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臂,不等我拒絕,男子抓著我的手臂腳步往前一踩,我們兩個人很快就從地面上離開,乘著風一般的往前而去。

  早這樣不是好了?這偽聖,難道剛剛是故意帶著我走山路,還給我講那些事情的?這個偽聖,是怎麼覺察到我對那些事物的排斥心理的?

  這些事情,我可是連我家那個步風塵都沒有告訴過的。

  不過一會兒,我們便來到了峨山鎮,此時天色已晚,步風塵也沒有繼續趕路的意思,左拐右轉的一直走,我原本以為他要帶著我去投宿,可結果最後我們竟然來到了一家看起來還算是不錯的宅院門口。

  就峨山鎮而言,這家人的房子應該算是最好的了,我記得通海錢莊是聖門的,難不成這地方也是聖門的一個據點嗎?

  「咚咚咚——」偽聖敲了門。

  不過一會兒,屋子裡就有人出來開門了,來了打開門用陌生的眼光看了看我們,問道:「二位,這麼晚了找誰?」

  偽聖開口說道:「田冉在嗎?」

  田冉?是偽聖在人間認識的人,還是留在凡間的生門弟子呢?

  開門的人一聽,很快就變了態度,熱情的將我們迎了進去,一邊笑著說道:「原來是大老爺的朋友,難怪……難怪二位這般器宇軒昂,趕快請趕快請。」

一邊說著話,開門的人就朝屋子裡喊了起來:「快給大老爺通報一聲,就說有客人找老爺!」

  不過一會兒,走廊上的遠處就走來了一個年輕的男子,遠遠的看到了我們,男子的步伐頓時就變得快了起來,到最後幾乎就是奔跑了過來。

  「聖——」一臉的喜悅興奮,年輕男人看了看我和偽聖之後差一點就脫口而出些什麼,整理了一下心神,年輕男子隨後就遣散了跟在旁邊的下人,待四周的人都離開了之後,年輕男子才又恢復了之前的興奮喜悅。

  「聖者!您……您怎麼和愁大哥一起來了?趕快裡邊請!」招呼著,年輕男子就帶著我們往裡邊走。

  這人就是田冉吧,也就是這家的大老爺,可是看他的樣子年紀也不是很大,而且他剛剛不僅認出了偽聖步風塵,而且還喊了我一聲「愁大哥」吧?

  「你認識我?」疑惑不已,我直接開口皺著眉頭問道。

 「愁大哥,才三年不見,你該不會是把我忘記了吧?」看了看偽聖,又看了看我,田冉微笑著說道,「愁大哥,三年前你還說你要找聖者,如今看到你們能夠在一起,我也很開心了。」

  找聖者?我找偽聖步風塵?我找這個男人做什麼?

  田冉說的是三年前發生的事情,難道那一年裡發生了很多事情嗎?這個田冉認識我,聽他們的談話,分明偽聖也是認識我的,可是那年發生了什麼,為何我現在完完全全的想不起來,一點都不行。

  「聖者,多謝你讓我離開聖門,此生此世,田冉無以為報。」一邊走著,田冉一邊和偽聖說著話,看這男子恭恭敬敬的態度和語氣,大概以前是聖門弟子吧,不過如今在偽聖的許可之下回到了凡間。

  「今日我們暫時在此借宿一宿,明天清晨便會離開,田冉,你不必過多招呼我們二人。」偽聖說道。

  「是,聖者。」

  很快的,田冉就為我們安排了房間,房間在一處單獨的院子裡,十分幽靜,在住處方面,兩個步風塵都喜歡這種安靜不受人打擾的地方。

  不過,為什麼只有一間房,房間裡只有一張床?我們明明是兩個人!

  「你睡地上,或者是讓那個田冉重新給你安排一間房。」率先就躺在了床上,我不客氣的說道。

  這宅院挺大,剩餘的客房肯定不只有這麼一間,偽聖又是聖者,那個田冉肯定會偽聖安排一間很好的房間。

  「不用了,我就在這裡。」步風塵坐在了桌邊,夜風從敞開的窗戶口吹拂了起來,輕輕吹起了男人的銀白髮絲,配著那沉靜如水的面容,莫名的讓人感到心悸。

  真是該死——

  「怕我逃跑嗎?呵呵,隨你。」翻過身背對著步風塵,我不再去看這個男人一眼,手放在了衣服領口,隔著衣服輕輕感覺著衣服下的流光珠,我家那個曾經說過,只要讓流光珠感受到陽光或者月光,不管是哪一個步風塵都能知道我在哪裡。

  如果我現在讓流光珠出現的話,我家那個就會知道我們現在在哪裡了吧?不過——或許應該再等一等吧,現在還不是時候。

  躺在床上,閉了好一會兒的眼睛卻還是沒有辦法入睡,一閉上眼睛就會想到剛剛田冉和偽聖的對話,是演戲嗎?看起來並不像,就算偽聖的演戲我沒有辦法看出來,我自認為這雙眼睛對於其他人還是能看出一些真偽來的。

  田冉的談話舉止神態都很自然,不像是演戲。

  這麼說,三年前我就在聖門待過了,三年前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吧?否則,我不會在三年前醒來之後就忘了那一年的所有人,所有事。

  剛剛好,三年前也是偽聖步風塵閉關的日子。

  如今想來,為何我一醒來就會看到我家那個,為何我家那個從始至終都對我這麼說,大概也是因為在此之前我家那個就認識我了吧。

  ……

  ……

  隔天早上,都沒有和任何一個人打招呼,偽聖就帶著我離開了田家,離開的時候我還聽到了從不遠處傳來的一些歡笑聲。

  「大伯,都已經三年了耶,為什麼都不見步先生來找你呢?」這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步先生,指的是偽聖步風塵嗎?難道偽聖還和那個田冉曾經有過什麼關係?不一定啊,別看這男人是個聖人,其實也是個偽聖,不然那晚怎麼會明明神智清醒還會……還會與我做出那種事情來。

  總之,我們很快就離開了峨山鎮,如同前幾日一般在偽聖的帶領下向著不知道何方前行,總覺得看似漫無目的的亂走,更像是偽聖故意帶著我去一些特殊的地方,這些地方於我,或者於他而言有什麼特別的嗎?

  先是南國的青城,後是辰國的峨山鎮,現在,這男人又要帶著我去哪裡呢?

  我想,我也該下定決心了,不能再拖拖拉拉下去了。

  這下一站,偽聖步風塵帶著我來到了辰國南部的一處水鄉——江城。

  這裡,於從前的我而言曾經留下過一段回憶,一些和白河相關的記憶,不過再一次回到了這裡我卻已經不怎麼將白河的事情掛念在心上了,然而心裡在看到江城的水,看到江城的人和樹的時候,卻還是有些怪怪的感覺。

  這感覺,好奇怪。

  「你知道江城哪裡有比較合適的客棧住下來嗎?」步風塵淡淡問道,他背負著雙手在身後,帶著我所無法理解的柔情眼神望著這個地方,這個辰國的城鎮。

  「知道一個。」我說道。

  只是不知道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那個小小的客棧還在不在。

  「那帶路吧。」偽聖說道。

  依循著殘存於腦海之中的記憶,我往城西的方向而去,走了一段路之後,出現在我面前的早已經不是當初安靜而富有古典味道的小客棧,那客棧已經不見了,大概連主人也離開了,而今,成了頗為味道的一間客棧。

  客棧懸掛著匾額,不知道是誰寫的字,蒼勁有力而帶著飄逸的美感。

  一雙人。

  這裡成了一雙人客棧,好美的名字,莫非這客棧的主人是一對愛侶嗎?

 


  
  第十二章-奢侈的擁抱

  當來到一雙人客棧之後,我總算明白了偽聖步風塵一直以來帶我走過的這些地方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南國的青城,辰國的峨山鎮與江城,似乎每一個地方都曾經留有我與步風塵的足跡,這些都是我失去記憶之前那一年裡所去過的地方吧?

  而那個時候的步風塵,還僅僅是一個人而已,那時候的我家那個與現在這位偽聖都還身在一個步風塵的軀體之內。

  三年前發生的那些我忘記了的事情,是什麼呢?

  和這兩個步風塵,應該都有些關係吧。

  雖然好奇,卻不想去知道答案。

  來到了一雙人客棧之後,客棧裡的一些人在看到我和偽聖步風塵之後紛紛露出驚喜不已的表情,一口一口的叫我「老爺」和「老闆」,又稱呼步風塵為「步先生」,看起來我們曾經的確來過這裡,而且還是這裡的主人。

  「老爺,步先生,你們這一走就是三年多,我……我還以為你們二位就此丟下老李我和這一雙人客棧從此浪跡天涯做神仙眷侶了,嗚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爺,步先生,你們二位的房間這三年多來老李一直都有派人打掃,現在直接就可以住進去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這個自稱老李的人是一雙人客棧的管家,如今負責一雙人客棧上上下下的大小事情。

  看到了我和步風塵之後,老李那是哭的傷心又開心,偽聖安慰了這老李幾句之後,老李稍微變得平靜了一些。

  「哎,看我這記性,老爺和步先生此次回來一定走了不少路,還是趕快進去休息休息吧,我這就吩咐人給您二位弄飯菜,燒熱水去。」老李說道。

  「多謝了,我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老李你去忙吧,這三年多來也麻煩你照顧這間客棧了。」偽聖說道。

  老李隨後便離開了,只剩下了我和步風塵兩個人。

  「還記得去後院房間的路嗎?」淡淡問了一句,偽聖步風塵在前面帶著路。

  我望著男人的背影,問道:「你……從前認識我?」

  一雙人客棧大體分為三部分,前廳,供客人住宿的庭院以及庭院後不對外開放的後院,後院裡的精緻比庭院更為精緻一些,有些地方看上去明顯不是出自平庸人之手,聯想到剛剛老李的話,我想這客棧大概是當初步風塵一手建起來的吧。

  那我呢?那個時侯的我,又在充當什麼角色呢?

  「從前……」喃喃自語了一聲,偽聖只是輕聲說道,「認識,我從前是認識你的。」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裡,似乎藏著許多我無法捉摸的深層含義。

  「認識到何種程度?」我又問道,走上去跟上了步風塵的步伐直至與男人並肩而行,後院裡栽種著一些竹子,秋風拂過之時便如竹海一般嘩嘩作響。

  這般的響聲,彷彿來自於遙遠的某個地方,一聲又一聲的響起,讓我分不清到底是哪裡,隱約之間,腦海裡閃過一些急速飛過的畫面,有竹林海,有淚光一般閃爍著的清湖,還有一抹白影,幾許桃花的芬芳……

  「三年前的事情,我不記得了。」腳步落在碎石子鋪成的道路上,我笑了笑,歎道,「有一段記憶消失了,在我跳下懸崖之後的一年裡所發生的事情,完完全全的不記得了,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對步風塵說了這樣的話。

  男人的腳步略微一停頓,偏頭望向了我,那眼裡的柔情似水是我不懂,也不明白的。

  「這三年,和他過的好嗎?」偽聖步風塵輕聲問道,從他的表情之中我看不大出來他問這句話的時候是否藏了什麼深意。

  「很好。」這個回答不是虛假的,而是發自我內心的聲音。

  輕吸了一口氣,我望著眼前已經到了的別緻房屋,輕聲笑著說道:「這三年裡,是我這一生裡最無憂無慮,也最愜意舒服的日子,不用擔心哪一天會發生什麼特別可怕的事情,不用擔心會有人對我施予陰謀詭計,他那樣聰明的人,總會有辦法把我保護的好好的。」不知不覺的,就說出了這些真心話。

  正因為和我家步風塵在一起的三年是我一生之中最為輕鬆愜意又舒服的日子,我才決定,不管我失去了記憶的那一年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會放棄我家那個步風塵。

  有時候,我甚至有些排斥去回憶那一年裡發生的事情,因為我怕當我得知一些我不應該知道的事情時,反倒會變得選擇艱難了起來。

  「三年啊……的確是一段不短的時間。」步風塵低聲說道,一邊上前就推開了房門。

  剛剛是我聽錯了嗎?步風塵這個偽聖剛剛說話的時候,聲音是不是有那麼一點點發顫呢?這個冷靜理智得讓人覺得有些可怕的男人,還會……聲音發顫嗎?

  「想和他度過一生一世嗎?」推開門走了進去,偽聖步風塵手指在桌子上劃過,一塵不染,看來的確是有人經常進來打掃。

  「你為什麼要問這個?」我跟著走了進去。     

  「三年多了,這裡的每一件物品都沒有缺少,也沒有被人移動過,一切看起來就和三年前一樣沒有任何改變,當年離開此地的時候,彷彿不過是昨天發生的事情而已。」環顧房間一圈,偽聖步風塵坐在了桌邊,拿起茶壺倒了兩杯茶。

  我在房間裡轉了轉,意外的發現書架上有許多我愛看的書籍,拿出來一本翻了翻,裡面竟然還有我做過的一些筆記。

  三年前,我也住過這間房嗎?

  「只是人卻變了,是這個意思吧?」把書放回了書架裡,我轉身走到了步風塵的對面坐了下來,男人遞給了我一杯茶。

  對於我的話,他只是露出了一絲淡淡的,淡淡的微笑罷了。

  「有喜歡的人,也挺好的,我們就在這裡等待你想要與之一生一世的人來吧。」望著窗外在風中搖曳的一片竹子,步風塵輕聲說道。

  在這裡,等我家那個步風塵來嗎?

  ……

  ……

  吃過了午飯之後,我在一位高-挑漂亮的金髮異族女子的帶領下來到了後院的浴池,這位金髮女子名為娜娜,一直以來都在一雙人客棧裡跳舞,從她看我的怪異眼神來看,我估計這位姑娘曾經也是認識我的。

  四周也沒有什麼人,我對走在我面前的女子問道:「娜娜,你怎麼有些怕我呢?」

  「額?」微微一愣,金髮女子低著頭笑了一聲,說道,「因為娜娜是步先生花錢買來的,而老爺和步先生又是恩愛的情-人關係,所以當然會對娜娜有些冷眼相待了,不過娜娜很高興,三年後再看到老爺,老爺已經不是那麼不喜歡娜娜了。」

  「老爺,浴池就在這裡了。」停了下來,娜娜指著前面被花草包圍的一處露天浴池說道,「三年沒有回來,老爺連浴池的路都不記得了,還好,老爺還記得我們這些人。」女子露出漂亮的笑容。

  「嗯,謝謝你。」我說道。

  「那老爺我出去了,後院是您和步先生所在的地方,像我們一般人都是不會擅自進來的,那老爺您慢慢洗,有什麼需要的話叫一聲就可以了,娜娜就在外面守著。」說完之後,金髮女子將更換的衣服放在乾淨的石頭上,而後便翩然離去。

  我和步風塵是恩愛的情-人關係?

  那大概是和那時候的我家那個步風塵是那種親密的關係吧,至於偽聖……我不想去想這個複雜的問題,我如今與他並沒有什麼關係。

  甚至進一步來講,正因為我站在了另一個步風塵的身邊,而今與偽聖可以說是類似敵對的關係。

  「呼……還是先放鬆一下吧。」脫下來的衣服掛在了旁邊的竹竿上,我赤腳走進了露天浴池裡。

  露天浴池嗎?還真是符合我的口味。

  洗澡悶在密閉的房間裡,那種感覺並不是很好,像現在這種就不錯,浴池挺大,中間一段搭了遮蓋的木製頂,若是下雨的話人也可以在其中,而像今天這樣的涼爽天氣,自然是要靠在浴池的石頭邊欣賞四周的風景,欣賞廣闊的天空了。

  浸泡在溫度合適的浴池裡,我閉著眼睛仰頭靠在光滑的石頭上休息,在放鬆身心的時候也不忘考慮我這幾天來一直在考慮的事情。

  如偽聖所言,我們會在這裡等待我家步風塵的到來,若是估計沒有錯的話,最快今天晚上,最晚明天我家那個步風塵就會出現在一雙人客棧,那個時侯,我也應該要……

  「嘩啦——」不遠處突然響起一聲落水聲,我隨即睜開眼睛望了過去,難道還有人過來不成,不會是那位娜娜姑娘要過來幫我洗澡吧?

  不過,哪裡有那麼好的事情,我一看,竟然是偽聖步風塵!

  「你……你來做什麼?」我目瞪口呆的說道。

  **的,偽聖步風塵披著銀白色的長髮走進了浴池裡,池水浸在他的胸口,可剛剛的那一瞥還是讓我看了一些不該看的東西。

  還真的是兩個宿命者,深沉看起了大同小異,連……連那個重要的部位瞄起來都是差不多的樣子。

  一時間臉頰有些發燙,我壓抑著自己不要去回想那一晚和偽聖步風塵做出來的那些荒唐事情,那些炙熱,那些刺痛,那些瘋狂的纏綿,就算是想一想,都會讓手指有些微微發顫,這樣的記憶才是最應該忘記的!

  「自然是放鬆一下了,從峨山鎮到江城,一路我風塵僕僕帶著你,莫非只允許你在這裡休息,不能讓我在這裡洗一洗嗎?」剛剛還有些沉靜的男人,這一會兒突然又開始臉上帶著笑意出現了,偽聖步風塵一邊說著一邊就朝著我這邊游了過來。

  「等等,你要洗的話就在那裡洗就好了,不要過來了。」我往後退了兩步,盡量和偽聖步風塵保持一定的距離,可是這個男人根本不聽我的話,還是朝著我這邊游了過來。

  一看有些不對勁,我趕緊轉身往岸邊的方向游過去。

  「你不要過來啊!」我雖然不介意與同為男人的偽聖步風塵赤-裸-相見,可是那晚發生了那種事情,此時偽聖還一直朝著我游了過來,我哪裡敢繼續在浴池裡待下去。

  都說是偽聖了,保不準又做出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來。     

  「你怕我?」聲音一下子在身後響起,隨即而來的便是一雙乾淨的手拉住了我的肩膀,輕輕往後一帶,我一時不穩向後倒去。

  脊背,貼在了後面那男人的胸口上,如同被雷電劈中了一般感覺怪異。

  「你做什麼?」一時生氣,我轉過身拍開了偽聖步風塵放在我肩膀上的手,頗有怒意的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我和你宿命者的關係了,就應該和我保持距離,而不是做出這般令人誤會的舉動來。」

  「都是男人,莫非連一起洗澡都不可以嗎?愁天歌,看不出來你還有如此純情的一面,在將整個人都給了他以後,就不會再將你的一絲一毫給予他人了,是嗎?」偽聖步風塵保持著他的溫和。

  他說的,都是對的。

  「我可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人,更不是朝三暮四之人。」望著步風塵,我說道。

  「是啊,我知道,你從來都不一個隨隨便便的人,從來都是一個從一而終的男人,從來都不會輕易背叛一個人。」低頭略微一笑,偽聖步風塵看向了我,眼神溫和而帶著一些讓我感到熟悉的視線,這般視線,不就是和以前站在我面前時候的我家那個步風塵一模一樣嗎?帶著,含蓄的,壓制在眼底,卻真實存在的愛意。

  愛?偽聖步風塵愛我?

  難道還真的被白河說中了,所謂宿命者,連喜歡的人都是一樣的嗎?

  「他也會對你很好的……」偽聖突然扶住了我的肩膀,隨即人就靠了過來,我以為他要做什麼,正準備著反擊的時候,這男人卻也僅僅是抱了抱我。

  手扶著我的後腦勺將我摟在了他的肩膀上,我的眼前,是一片迷茫茫的銀白,鼻息之間,是他淡淡的氣息。

  「在他來接你之前,可以讓我就這樣抱一抱你嗎?不要拒絕我。」說話的同時,男人的手臂驀然收緊,緊的幾乎快要揉碎了我的骨頭似的。

  「無聊,神經病!」莫名的慌亂了起來,我急急忙忙的用力推開了偽聖步風塵,急急忙忙的爬上了岸,又急急忙忙的隨便把衣服一穿就跑了回去,忘記了穿鞋,赤著腳踩著小石子的道路一路小跑回了房間。

  「砰——」回到了房間裡,將門緊緊關了起來,人靠在門上,我閉著眼睛深呼吸著,那步風塵真的是瘋了。

  手放在了如同敲擊大鼓一般狂跳不已的左胸口,我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僅僅因為這人和我家那個長得一模一樣我就會動心嗎?

  要不要這麼可笑啊?

  不可能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的一時衝動罷了。

  冷靜下來,我要冷靜下來……

  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我閉著眼睛努力讓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臟漸漸平靜了下來,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感到身後一陣力道襲來。

  「砰——」門被人從外面一下子推開了。

  而我,因為靠在門上而被這力道給順勢往前推了過去,一個不留神就正面朝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有夠五體投地的,有夠丟臉的。

  「愁天歌?你怎麼在這裡,沒事吧?」這個聲音,果然是偽聖步風塵的。

  是報復吧,絕對是報復吧?!

  「你……」雙手撐在地上勉強爬了起來,我回頭狠狠瞪了這個男人一眼,這個時候,我連罵他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呵呵……」先是一副關心的模樣,而後看到了我的模樣,這個偽聖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明明都是他的錯,竟然還給我幸災樂禍。

  瞥了一眼,我看到偽聖步風塵的手裡提著一雙鞋子,那是我剛剛落在了浴池邊的。

  ……

  ……

 「忍著一點,擦些藥酒就會好了。」偽聖步風塵說著,一邊蘸了一些藥酒擦在我的胳膊上。

  剛剛落到了地上的時候,還是不小心擦破皮了,不過是這麼一點點小傷而已,偽聖步風塵卻急急忙忙的拿來了藥酒,非得讓我擦上不可。

  「又不是什麼大傷,這麼點小傷口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坐在床榻邊,我皺著眉頭望著偽聖步風塵給我擦藥時候小心翼翼的動作,如同對待某種珍貴的寶貝一樣,他的細緻,他的細心,讓我有些不解。

  憑什麼,對我這麼好呢?

  我們,可是敵人啊。

  偏過頭去,我不再去看這個男人的好。

  我很可惡吧?偽聖步風塵明明是發自內心的對我好,可是為了我的所愛,我也會閉上眼睛將利刃刺進這個男人的身體之中。

  曾經對白河的仁慈已經使我萬劫不復,而今,我只能硬下心腸,刻意忘記心底的一絲莫名悸動,我已經又我家那個了。

  當夜晚降臨的時候,我躺在床上休息,房間很大,但是只有一張床,床也很大,可是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偽聖步風塵依然是坐在一把椅子山,淡淡的月光下隱約可以看見他的臉,似乎是閉著眼睛的樣子,他也在休息嗎?前一晚的時候,偽聖步風塵就是這樣坐了一夜,今天,他還是要這樣繼續休息嗎?

  「還沒睡著的話,就上來吧,床這麼大,兩個男人就算睡在一起也不會怎麼樣。」輕聲的,我說了一句,半真半假的心意。

  「嗯。」也沒有拒絕或者推辭,偽聖果然沒有睡著,他睜開了眼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而後就朝著床榻的方向走了過來。

  我往裡面挪了挪,給他空了一個很大的位子。

  身邊一沉,緊隨而來的是一股熟悉的氣息,讓我感到混亂的氣息,分不清到底是偽聖還是我家那個,只是依然那麼的讓人感到心安。

  偽聖步風塵躺在了我的身邊,我仰面望向著屋頂,他突然就一個翻身伸手摟了過來,輕柔的,將我摟在了他的懷裡,反正都是最後一晚了,反正以後我們在也不會如現在這般相處,我也沒有拒絕,就任由他這般抱著。

  「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輕聲一歎,彷彿一個擁抱都是這般奢侈,步風塵輕輕的吻了吻我的頭髮。

  夜很靜,風不知在何時突然之間變大了。

  「啪呲」一聲,窗戶一下子就被風吹開了。

  那熟悉的氣息順著風而來,偽聖步風塵很快就從床上起身站在了床前,我睜開了眼睛望著屋頂,這樣的冷然氣焰,除了他還有誰呢?

  我知道,我家那個步風塵終於來接我了。

 

 

  第十三章-傷與被傷

  沙沙沙

  ———

  竹子在夜風裡微微搖擺,細長的葉子拍打在一起看起來像是在相互排斥著,又像是在互相緊緊牽著對方的手,時而分開,時而相聚,始終是同一個根,不管離開的多遠,不管靠的有多近,始終是同一片土地上的竹葉。

  兩個人,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若是他人看到了,大概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否則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相似的兩個男人呢?

  一個是天上銀河一般的柔軟銀白長髮,一個是隱藏在黑夜裡最純粹的神秘黑髮。

  站在了屋子的外面,兩個男人互相望著彼此,眼裡是他,又是自己,這樣的感覺大概總是有些奇特。

  「砰砰砰——」屋子裡有人在敲門。

  「你們把我關起來幹嗎?讓我出去!」是愁天歌的聲音,男人被關在了屋子裡面,偽聖步風塵已經從屋子裡出來了,此刻正在和剛剛到來的,另一個步風塵站在對面。

  手一揚,偽善步風塵主動設了一個靜音結界,此刻的他們聽不到屋子裡愁天歌的罵聲,而屋子裡的愁天歌也聽不到二人的講話。

  有一些事情,的確只能在他們二人之間交談,而萬萬是不能讓屋子裡的那個男人知道的,在兩個步風塵動手之前,他們從前畢竟是同一個人,此刻也十分有默契的同時來到了屋子外,望著對方的眼睛,明白了對方想要說些什麼。

  「沒有想到,你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率先開口的人是偽聖步風塵,一向溫和而顯得有些仁慈的男人此刻眼中蒙了一層冰,望著站在他對面的宿命者,曾經與他同為一個身體的宿命者,偽聖步風塵輕輕的歎了口氣。

  「你可知道,若是一旦愁天歌恢復了曾經失去的那一年的記憶,以他的性格,會帶個他多大的痛苦?這般的掙扎,或許比起他曾經被白河背叛,被逼下懸崖的時候更為痛苦,你明明知道,又為何要做出這般的事情來?」偽聖步風塵的聲音裡明顯帶著怒意。

  他如何能夠不怒呢?

  他又如何能夠一直忍耐下去?

  當他恢復記憶的那一刻,是高興這愁天歌還好好的被人照顧著,是哀愁著曾經與他同發誓言共度一生一世的愁天歌此時不但忘了他,也愛上了另外一個人,而不再是他了。

  當思念與愛意洶湧而來的時候,他卻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將內心的慾望壓制下來,明明愁天歌就在他的旁邊,他卻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能說。

  「哦——生氣了?呵呵,那你如今也該體會到了三年前我所處位置時是心情!」冷笑一聲,偽善微微瞇著眼望著與他一模一樣的銀髮男子,壓低了聲音,緩緩說道,「當年若不是你從中插了進來,你以為一開始是誰和他在一起的,你以為一開始是誰讓他心動的,你以為你能和他在一起嗎?」

  當年,的確他差一點就放棄了,後來也真的放棄了。

  親眼望著自己所深愛的男人與另外一個自己在一起甜蜜的樣子,他會舒服嗎?他會好受嗎?他憤怒,他嫉妒,他甚至想要殺了所有人才能平息他內心的不甘。

  為何,明明一開始就是他和愁天歌有了關係有了感覺有了感情,可後來僅僅因為偽聖的搶先一步,他就什麼都沒有了,孤孤單單的,寂寞的,可憐的,一個人望著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心碎了一地。

  若是生生世世的孤單下去,他也不在乎,可當他嘗過了有人相伴的那份甜蜜與溫暖時,又要讓他如何一個人在這個冰冷的世間踽踽獨行。

  漫長而無邊的歲月,有時候都成了無止盡的酷刑,每一天時光都用它鋒利的刀刃割著他的肉,一片又一片,鮮血淋漓。

  可就算如此,當愁天歌當著他的綿狠心將他推開時,他不是也選擇了放棄嗎?若當時偽聖沒有也跟著他一樣忘掉了愁天歌,也不會有後來他意外的與愁天歌相遇,又意外的從愁天歌口中親耳聽到了痛苦愛上兩個人的事情,他也不會因此而又恢復關於愁天歌的記憶。

  要怪,就只能怪命運的波折,怪命中注定他就是會和愁天歌一次又一次的相遇。

  「所以,你就有了擅自抹滅愁天歌那一年裡所有記憶的權利嗎?」偽聖說道。

  「呵呵,我知道你此刻定是不甘心的……」就如同三年前的自己一樣,偽善輕聲歎道,「我和你是如此的想像,從小到大,幾乎都在做著相同的事情,而如今,竟然也同時對一個男人動了心。」

  「只是我想你這幾天也應該看到了吧?」偽善瞥了眼偽聖,淡淡說道,「當年他之所以選擇你,不也是因為你比我先一步嗎?我只是想讓你看一看,若是時光倒退是我先一步的話,他選擇的也將會是我的。」

  「若是這些還不夠讓你死心,那好,就算那一年裡你和他相處了許多日子,可是如今愁天歌與我可是單獨相處了整整三年,聖者,你以為就算愁天歌恢復了記憶,他也一定會回到你的身邊嗎?」偽善沉聲說道。

  偽聖低聲輕歎,說道:「你覺得……如果他恢復了記憶之後,還會回到我們任何一個人的身邊嗎?以他的個性,就算這三年裡他是這般愛你,一旦恢復記憶之後,只怕會更加恨你吧,恨你欺騙了他,恨你背叛了他。」說著,偽聖便望向了站在他對面的冷傲男子。

  眼睛一瞇,偽善的週身溫度頓時驟降。

  偽聖說的並沒有錯,一旦愁天歌恢復了當年的記憶,那個時候,此時有多麼愛他的愁天歌,到時候也將會有多麼的恨他。

  「那……你會讓他恢復記憶嗎?」偽善輕聲問道。

  有一些卑鄙嗎?的確是的,偽善很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的確不太光彩,可如今的事實也擺在了眼前,此時的愁天歌是愛著他的,如果一旦偽聖設法讓愁天歌恢復了記憶,那男人將從天上墜落地獄。

  那般的糾結和痛苦,只怕是愁天歌無法承擔得起的。

  可正因為如此,若是偽聖真的愛愁天歌,真的希望那男人好的話,就不會告訴愁天歌那一年裡發生的一切,不會再對愁天歌糾纏下去。

  「自然是不會的,不過我想你的心中也是不會好受的吧?這種類似於偷來的愛,會不會時常讓你覺得不放心呢?」儘管已經知道自己唯有這條放棄愁天歌的道路可以走,偽聖也不覺得他應該給偽善什麼好臉色看。

  偽聖直接的諷刺道:「從你的眼裡,我看到了可憐。」

  「哼——你要說風涼話就儘管說好了。」瞥了偽聖步風塵一眼,偽善直接將對方的話當耳邊風,左耳進右耳出。

  「不過,你和我之間的恩怨並不會因為愁天歌的出現而有所改變,我自然也不會希望讓他參與進來,關於這一點,想必你與我應該有共同的認識。」該聊的事情已經聊完了,偽善望向了偽聖,此時,也該開始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了。

  「自然。」偽聖回以相同的答案。

  不管愁天歌最終選擇了誰,他們的宿命之決或早或晚都會有發生的一天。

  這一天,從他們第一次認識到對方的存在時就開始存在,直至今天,也依然存在。

  「讓我看看他。」微微低垂了眼,偽善的聲音難得的變得柔軟。

  偽聖的眼裡劃過幾分複雜的神色,有一些無奈,有一些哀愁,有一些不得不放手的傷悲。

  這些日子以來,當他帶著愁天歌走過一個個他們曾經走過,留下過足跡與回憶的地方時,他的心情也隨之變得複雜而多愁善感了起來。

  明明,那個時候都在桃花樹下許下了生生世世的諾言;

  明明,那個時候他們還彼此牽著手漫步在九重門之中,彼此交談著對於未來的構想。

  他說過,他會帶著愁天歌去看一看聖門的每一個地方,會和那個男人走遍天涯海角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

  他說過,他們會永遠在一起直至生死白頭。

  奈何命運弄人,轉眼之間,他和他竟然就成了陌生人。

  轉眼之間,曾經依偎在他懷中說著柔情話語的男人,此時的身心都已經給了另外一個人。

  心,會痛嗎?

  當然是會的,痛的讓他難以呼吸,猶如被一座大山壓在了下面,天崩地裂,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可就算心如此痛,在愁天歌的面前他還是要裝出一副淡定的樣子來,從來都不知道偽裝會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情,從來都不知道,此時的他和他,連一個擁抱都顯得那麼奢侈。

  曾經,如夜風中的秋葉,落了,飛了,不再來了。

  一揮手,偽善撤去了剛剛設置的靜音效果,愁天歌的聲音一下子就傳了出來。

  「你們快給我開門!」

  偽聖忍不住微微揚起了嘴角,這男人的脾氣,過了三年也還是這般啊。

  偽聖上前將門打開,愁天歌就站在了屋子裡,偽聖步風塵看向了愁天歌,後者卻只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之後就望向了不遠處的偽善。

  偽聖上前將門打開,愁天歌就站在屋子裡,偽聖步風塵看向了愁天歌,後者卻只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之後就望向了不遠處的偽善。

  「過去吧。」事到如今,偽聖還能再說些什麼呢?

  不再去看愁天歌了,偽聖步風塵在打開門之後便轉過身背對著愁天歌,不想再去看了,不想再看到這曾經愛著他的男人此時對他的冷漠,對另外一個人的炙熱。

  他怕,他會忍不住流露出哀傷的表情業。

  只是,他也沒有想到這份極致的哀傷會來的如此之快。

  「呲——」

  輕輕的一聲,在夜裡顯得格外明顯,這是鋒利的冷兵器刺入人身體裡發出來的聲音,彷彿就在這麼一瞬間,有些什麼東西,也跟著碎了。

  身體微微一顫,偽聖步風塵只是低著頭望著月光投映在地面上的他身後的模糊人影,有一些無奈,也有一些心酸。

  明明是該悲傷得落淚吧?到了最後卻不由自主的揚起了嘴角,想笑吧,這鮮血就順著嘴角流了下來,輕輕的,滴在了碎石子的路上。

  「你的手在發抖,刺偏了。」輕輕的,偽聖說了一句話,想要回過身看看那給了他一刀的男人時,對方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之間拔出了那把刺在他後腰上的匕首。

  「唔——」偽聖步風塵的手按在了後腰上,鮮血將那雙乾淨的手手染得刺目。

  當偽聖看到了愁天歌手中握著的雪刃時,他連笑都笑不出來了,這把他曾經給愁天歌防身匕首,沒有想到有一天會刺入他的身體之中,踉踉嗆蹌的,他差一點就倒在了地上,痛,真的痛啊。

  這突然的一幕,讓剛剛因為心情低落而有些出神的偽聖措手不及,更讓站在不遠處的偽善頓時愣住了。

  儘管,如今的愁天歌已經不再對偽聖有什麼特別的感情,偽善步風塵也沒有想到愁天歌竟然會如此突然而大膽的從背後刺了偽聖一刀。

  「愁天歌,你……你在做什麼!」最先發火的人,竟然是偽善。

  手裡拿著染血的匕首,愁天歌好像是呆住了一樣盯著不停低落鮮血於地面的,某個男人的染血背影,他真的那麼做的,他真的用匕首刺了這男人一刀。

  偽善突然的發怒聲音一下子讓愁天歌醒了過來,望著自己染了血的匕首,染了血的手,愁天歌只是有些難受的摀住了自己的左胸口。

  「我……」望向了瞬間來到了他身邊的偽善,愁天歌只是望著對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曾經也想過偽善會對此有何種反應,只是他沒有想到,對方會這般生氣。

  「跟我走!」緊緊拉住了愁天歌的手,偽善因生氣而有些粗魯的拽著男人就離開了。

  回過頭,愁天歌匆匆忙忙之間只看到了偽聖的最後來一眼,那男人也在望著他,那眼神,讓他不敢看。

  ……

  ……

  做錯了嗎?難道我做錯了嗎?

  我不過是,想要幫一幫我所愛的男人而已。

  可是現在,第一個發火的人卻是這個我愛著的男人。

  「為什麼要那麼做,你為什麼要那麼做!愁天歌,我不是已經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過你了嗎?我和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更不允許你插手!」面前的男人緊緊扣著我的肩膀,這還是第一次,我家步風塵第一次這麼吼我,這麼生氣的對我發火。

  或許是因為第一次面對步風塵的怒火,或許是因為剛剛的事情此時雙手都還在微微發顫,或許是因為最後回頭的一眼接觸到了偽聖眼裡讓我不敢看的心碎與傷悲,面對此時步風塵的責備,我只是有些發愣的望著男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我只是想幫你。」於是,就說出了這樣的話,我心裡唯一一句能夠說出來的話。

  「幫我?我不需要你幫我,愁天歌,我真的不需要你幫我……」步風塵眼神複雜的望著我,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講,可是最後他就只是望著我而已。

  我錯了嗎?

  「他不是你最想殺了的人嗎?」我不明白,如果偽聖是步風塵最想要從這個世間抹去的人,那我剛剛所做的一切難道做錯了?

  我不過是,想要為眼前的男人做一些事情而已,為此,我糾結了多久,又在何種心情下做出了那樣的決定,我眼前的這個步風塵明白嗎?

 可是為什麼他會這麼生氣,不但沒有絲毫的高興,反而將我拽走之後第一次生氣的罵了我。

  「是,我是想殺了他,可是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一點關係都沒有……」輕輕的歎著,步風塵伸手撫著我的臉頰,「愁天歌,我該怎麼對你說呢?這樣的幫助,我不能要,更不想要,不要再過問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了。」

  「為什麼?」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你說過,他是你此生最大的敵人,我幫你,難道我錯了嗎?風塵,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事情?」要不然,為什麼你會這麼生氣呢?

  有些心酸,有些委屈,更有些我說不出來的苦痛。

  從我在房間裡下定決定,到用匕首刺入了偽聖步風塵身後的時候,我這顆心就曾沉靜下來,明明在刺中了偽聖的時候我應該高興吧?

  可為何,會那麼的難受呢?

  在胸口疼的讓我有些喘不過氣來,我始終是覺得自己做的沒有錯,就算對那偽聖有好感又如何呢?我愛著的人是此時在我身邊的男人,我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讓我所愛的人能夠活得好好的。

  為了我所愛的人,就算是偽聖我也可以親手遞出利刃。

  堅持著這個信念,我走到了這一天,走到了親手刺傷了偽聖的這一天。

 可現在,我所愛的人卻告訴我做錯了,他的事情不需要我去管,更不需要我這個人去插手。

  那麼一直以來,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時候?

  偽聖傷痛悲哀的眼神,如同一根針一樣始終紮在我的胸口,我痛得難以呼吸,而此時我所愛的人卻一副不理解我的樣子。

  我不知道此時步風塵是否知道他看我的眼神,就如同看一個陌生人,看一個怪物一樣帶著不可思議的複雜眼神。

  到底要告訴我些什麼呢?直接說出來告訴我不可以嗎?不要再這以看著我了……

  「我只是……不想,真的不想讓你摻和進這樣的事情中,可為何最後……會是這樣呢……」步風塵說著我聽不懂的話。

  望著我染了血的手,男人輕聲說道:「愁天歌,不要再這樣了,今天……就在這裡好好休息一夜吧。」

  這男人隨後便離開了房間,留下了我一個人。

  難得的見面,他卻離開了,因為我傷了偽聖,所以連他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我了嗎?

  低頭望著自己染了鮮血的雙手,我一陣陣的發愣,待麻木過後,待我清醒的認識到剛剛做了什麼之後,雙手顫抖的幾乎停不下來。

  「好難受……」雙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衣服,無法理解為何眼角竟然也會落下淚來。

  我只是為了步風塵而已,我只是不想讓我所愛的人離開而已……不停的,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猶如自我的催眠。

  「嗚嗚——」可是為什麼,越是這樣想,就越是無法阻止眼淚落下來?

  我也會哭嗎?

  原來,我愁天歌也會心痛的落淚啊……

  傷與被傷,誰才是最為受傷的那一個人呢?

 


  第十四章-和平共處

  有一些不對勁……

  這,還是我嗎?這還是我愁天歌嗎?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早已經自認為看破了一切的心中會變得如此波濤起伏,每一天,每一夜,都被莫名的焦躁與憂愁所困擾著,直至在某一刻做出了連自己都詫異的事情。

  若是以往的我,就算真的要為步風塵做一些事情,也不會這樣的吧?

  急促的喘息之後,我低頭望著自己染了血的雙手,慌亂不安的眼神漸漸沉靜下來,直至最後變冷。

  緩緩閉上眼睛,試圖從這幾個的回憶裡尋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似乎在和偽聖意外的發生了一夜之後,有一些地方就不對勁了,或許根源並不是因為我僅僅和一個男人做了些事情我就會變掉。

  還是,其他一些因這幾天來煩躁不安心情下而沒有覺察到的關鍵點呢?

  「白河……」

  ……

  ……

  冷風寒夜,烏雲漸漸瀰漫,不見了月光。

  沙沙沙——竹林海搖曳,滴落地面的血跡早已經凝固,半跪在地上的男子不曾離開,銀白的長髮遮掩了此時的面容,看不清的表情,還是看不清的心情。

  一聲歎息,一聲無奈。

  到頭來,還是將那個男人牽扯進了他和他的恩怨仇恨之中。

  後腰下一寸的位置,差了那麼一點點就刺中了,若是愁天歌的手沒有那麼抖,心沒有那麼猶豫的話,可能此刻他已經躺在了地上。

  任何一個人都有他的弱點,他也一樣,這個弱點他知道,另外一個他也知道,只是偽聖心中很明白,另一個他是不會將這種事情告訴愁天歌的。

  愁天歌的那一刀,刺的可不是意外,意外之下,又如何能刺的如今靠近。

  是誰將他的弱點告訴愁天歌呢?此刻,只需要稍微想一想的話立刻就能明白過來,這也算是他的自作自受了吧,多年前惹下的麻煩事和麻煩人,如今碰巧在這個時候出現。

  「既然來了,何不現身呢?」乾脆盤坐在了地上,偽聖步風塵慢慢調息的同時,也緩緩開口說了一聲。

  空蕩蕩的後院,吹起一陣又一陣的寒風,這風,冷的刺骨,猶如從地獄吹來一般,冷到了極致的時候,竟然會炙熱的傷人。

  「太令人失望了,我本以為你們二人會鬥上一鬥,好讓我撿個便宜,可惜啊,明明你都已經傷得如此,只需要輕輕用把力就能讓你消失,這樣的好機會,另外一個步風塵卻這樣輕易的放棄了,呵呵呵……不過這樣也好,我早已經期待親自將你送入地獄多時了。」一個模糊的黑影漸漸在月光下凝聚,彷彿是被風吹的搖搖晃晃一般,更像是一個虛無的影子。

  「魔主,多年不見,可還好?」偽聖平靜的望著面前的黑影。

  四年前聖門突然搖晃不已,封印已有了破裂的跡象,當年他突然丟下愁天歌一個人回到了聖門,也是為了再次將封印加固。

  可誰知道呢,還是讓這位有通天本領的魔主逃出了一魂。這脆弱的一魂,直至今天才有出現,不到不承認,這位魔主還是如同幾百年前一樣狡猾而又沉得住氣。

  「呵呵呵呵——」一陣陰冷的笑,黑影的聲音低沉而透著刺骨的森寒,「托你步風塵的福,我過的那是很好啊!」

  「在那刺目光亮的地方整整被壓制了五百年,每一天都忍受著你們聖門之人的噁心氣息,每一天都被你們這虛偽的聖人吸取力量,我如何會過的不好呢?只怕在過上五百年,我就該魂飛魄散,什麼都不剩了。」一點點的,黑影漸漸靠近了步風塵。

  望著盤坐在地上的男人,黑影傑傑怪笑道:「嘖嘖嘖,真是可憐啊,被自己所愛的傷害滋味如何呢?步風塵,你們二人實在太令我失望了,本以為你們都是冷酷決然之人,不曾想到竟然還會為了一個區區凡人動心動情。」

  話語之中,竟然還帶了幾分嫉妒之情。

  「若是記恨步風塵,魔主直接來找我們就是,何必牽扯上無辜之人呢?」偽聖步風塵輕歎一聲,本來還流淌著血液的傷口,在不被人看到的地方已經漸漸停止了流血,外在的一條傷口,慢慢的癒合著。

  「步風塵,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嗎?我如今僅有一魂在此,如何能夠正面對付的了你們二人,莫將話說的那麼冠冕堂皇,滿口仁慈,只是天底下的人還不知道,你這步風塵的心到底有多硬,有多狠,才會在當年將我這個救了你們二人一命的恩人打入聖山之中封印起來!」聲音變得越來越大,暗藏了太多的怒氣與怨氣,黑影歇斯底里的喊叫了起來,「忘恩負義之人,步風塵,你如果一直冷酷下去或許我還不會如此恨你們,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們竟然也會愛上人!」

  偽聖只是低垂著眼,淡淡望著那在不遠處因怨氣而劇烈顫抖搖擺的黑影,當年拼了命的也要將這人封印,也是出於不得已。

  輕歎一聲,偽聖喃喃說道,「宣華,當年你救我們一命,這恩情,我們始終牢記在心,可是有些事情,勉強不得,我知道你心懷怨恨,若是取我一命能換你怨氣平息,那步某的命,你儘管拿去就是,活了這麼多年,我也夠了。」

  「唔——的確,我一直在渴望有一天將你擁抱入懷,輕輕的……輕輕的品嚐你靈魂的味道,一點一點的將你整個人融入我的體內,那般的滋味該是如何甜美?到了那一天,你步風塵就將永遠陪伴在我的身邊。」話語一頓,黑影發出冷冷的笑聲,「只是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為了一個所謂的凡人,寧願放棄餘下的生命,這只會讓我覺得更生氣!」

  「說你是瘋子,你就是一個瘋子,就算被封印了五百年,你也還是沒有一點改變。」突然之間,黑髮的男子出現在了黑影的身後,輕輕看了盤坐在地上的偽聖一眼,偽善輕哼一聲,說道,「聖者,你也讓我失望了,對於這樣醜陋又噁心的東西,你若是甘願獻上靈魂,倒不如乾脆讓我這宿命者吸收算了。」

  「你……」黑影一陣搖擺。

  「我?我如何,想要看到我們二人兩兩相鬥,你再得漁翁之利,宣華,看來不但是你這瘋子一般讓人厭惡的脾氣過了五百年都沒有變,連著腦袋都沒有稍微變得聰明一些,這些小伎倆,你從前就用過了,如今再來,莫不是將我們當成了傻瓜一般?」冷笑一聲,烏黑如墨的長髮在夜風中輕輕飄揚,偽善一伸手即亮出了曾經在南國一舉刺殺魔怪的聖戟,金色的耀眼光芒頓時讓一片夜空都變得刺眼了起來。

  絲毫不說廢話,偽善直接一個瞬間移動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聖戟輕輕的刺破了黑影……

  「哈哈哈哈……你們是殺不了我的,這世間有光明既有黑暗,黑暗即是我,我即是黑暗,生生世世,不入輪迴,永不消亡!」黑影在聖戟的光芒下漸漸的變得透明了起來。男子輕聲笑著,說道,「你的脾氣還是這麼糟糕啊,不過,與其來這裡幫助你的宿命者逃過一劫,為何不回去看一看你那脆弱的凡人是否還活著呢?」

  「愁天歌?」偽聖輕輕皺了皺眉頭。

  「不要相信他的話。」偽善輕笑一聲,手上微微用力,聖戟頓時一陣光芒大盛,猶如金色的火焰一般講黑影燃燒其中,「在出來之時我已經在屋外設下了結界,就算是有人進去了,天歌身上也有你我二人的元魂珠,除了眼前這位瘋子以外,也無妖魔鬼怪可以接近他。」

  「元魂珠……你們竟然將流光送給了一個凡人,瘋子,你們才是瘋子!啊……」黑影越發透明了起來,直至消失的最後一刻,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陣陣笑聲。

  「呵呵呵呵……等著吧,我還會回來的,我……是永遠都不會死的……」

  瞬間,黑影消失的一乾二淨,夜空之中的烏雲彷彿也隨之消散了,月光再一次輕柔的灑在地面上。

  「謝謝。」偽聖步風塵輕聲說道。

  「謝我什麼?哼——愁天歌說你是偽聖之人倒是一點都不假,既然沒有被傷到要害,何必坐在地上裝虛弱,」瞥了偽聖步風塵一眼,偽善手一甩收起了聖戟,淡漠的說道,「你這條命是我的,若是想和宣華同歸於盡的話,等成為我手下敗將之時再說。」

  低聲一笑,偽聖勉強從地上站了起來,畢竟是雪刃造成的傷害,雖然不會致命,但對於步風塵來講也需要一些日子才能恢復過來。

  「看來在徹底將這麻煩人封印起來之前,我們得和平共處了。」

 

 

  第十五章-一個解釋

  「白河?」

  當我打開門試圖去尋找步風塵的時候,卻看到了站在了門外不遠處的白河,不得不說,他來的可真是時候,如果此刻讓我在步風塵和白河兩個人中做選擇,我會選擇白河,我的意思是,我此刻更願意見到這個男子。

  白河還是一如既往的透露著脫俗的清麗之美,柔順的黑髮,俊美而帶了幾分讓人不自覺想要憐惜的感覺,一襲輕衫,站在夜風裡搖搖欲墜,可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美男子,卻一次又一次的給了我一些滋味不同的感受。

  「既然來了,不進來嗎?我知道步風塵在房子四周設置了結界,不過……」我看了看四周,輕笑一聲,說道,「這似乎並不是針對凡人的。」

  「天歌……」他輕輕念著我的名字,朝著我走了過來。

  偽聖之前已經讓我恢復了功力,四周的確有一些異常的存在,不過那些東西既然不屬於人,應該也就進不來這結界,至於人的話,似乎也就白河一個人。

  我不知道何時這凡人國度的王,也會和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混在一起,不好好的在辰國待著,白河偏偏跑了出來做什麼,費盡心機的想要把我毀了,還是徹底讓我生氣激怒我,讓我親手毀了他?

  保持著臉上淡淡的笑容,我帶著白河進到了屋子裡。

  「你怎麼會來這裡的?」走進了屋子裡,我打開了窗戶,天空中一輪明月懸掛其間,不知道這個時候兩個步風塵都在哪裡,我家那個生氣發火的,應該是回去找偽聖了吧?他們之間的事情,我似乎真的不應該插手,不管是不是因為我被白河下了藥。

  真的是這樣嗎?可我明明就被捲入了進來,要我怎麼不去插手呢?

  該生氣的人,是我才對吧。

  「這裡是你當初和步風塵第一次從聖門來到凡間,又是共同建立了一雙人客棧的地方,我想,除了在江城,你也不會去哪裡了,」話語一停頓,白河在我背後低聲說道,「只是我沒有想到竟然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會有兩個步風塵。」

  輕歎一聲,白河繼續說道:「天歌,當初你曾經說過,你會與步風塵回到聖門過平淡的日子,可是如今你卻又出現在了凡間,成了風月國的人……」

  看來我那失去了一年的記憶裡,白河也知道些什麼啊,就只有我,什麼都忘了。

  雙手杵在窗戶邊,享受著夜風的清涼,我低頭望著自己藏在袖子下還染著血跡,還未將血跡清洗掉的雙手。

  「為什麼要下藥?」漫不經心的,我輕聲問道,「那天在南國皇城的時候,你藉著來看我的名義,其實是在酒壺裡下了藥吧,故意讓我和那聖者發生關係,呵呵,白河,我真的是不懂你。」

  「我也是逼不得已!」幾乎是隨口的,白河就焦急的說了出來。

  「若是不那麼做……若是不那麼做的話,你早已經離我而去!天歌,我真的是不能失去你,你可知道在這四年裡,我每一天過的是怎麼樣的生活,那步風塵是什麼,他只會帶給你無盡的麻煩而已!你知不知道,步風塵所面臨的危險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大,和他在一起你根本不會有什麼平淡的生活!」 我耐心的聽著白河發牢騷。

  說實話,我也真的是不明白為何白河會有這麼多不甘心的牢騷話。

  還不夠嗎?我都已經將辰國讓給他了,他還想要什麼?

  我嗎?可笑,真的是可笑。

  不過白河口中所說的「步風塵所面臨的危險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大」又是什麼,步風塵果然還是瞞了我一些事情吧。

  「天歌,我想你,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回到我身邊好嗎?我不能失去你……」白河的聲音越來越近,這男子在一步步的朝我走來。

  我不由得低聲冷笑,帶了幾分嘲諷。

  「愛我?所謂的愛我是指什麼,是從我手中千方百計的奪取政權,將我逼下懸崖呢,還是佯裝示弱的趁我不備在酒裡下藥,讓我和其他男人發生關係,唆使我親手刺傷聖門聖者?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有夠偉大的。」冷冷的,我望向了白河。

  男子的腳步頓時一停頓,張著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不知道白河是否知道,他所下的藥不但讓我和偽聖那個傢伙發生了關係,今天還差一點就害我殺了偽聖,更是差一點就讓我把自己給逼瘋了。

  若不是手上染了偽聖步風塵的鮮血,若不是一直佩戴著的流光珠一陣陣的將一絲絲清冷之氣灌入我體內讓我漸漸冷靜了下來,此刻,我大概早就走火入魔逼瘋了自己。

  上一次跳個懸崖頂多摔個粉身碎骨,這一次呢?

  白河是想要讓我愁天歌徹底碎了理智,徹底成個瘋子,完完全全的消失不成?!

  這就是白河所謂的愛,這樣的愛,實在是讓人覺得噁心至極。

  「當初……當初若不是你故意在我面前與步風塵親熱,我也不會嫉妒如此!」嘶吼著,白河的瞳孔瞪得很大,整個人都有些歇斯底里。

  望著他的這個樣子,一下子讓我想起了剛剛的自己,何曾的相似?

  只是,我有些分不清白河是本來就是這樣歇斯底里,還是因為和我一樣中了某種東西以後才會變得如此情緒起伏。

  不管因為什麼,這都不會成為他一次次給我製造麻煩的借口。

  「哦,原來你在嫉妒我和步風塵的親熱嗎?」緩緩的走向了白河,我微微瞇著眼睛伸手輕輕佻起了男子的下顎,白河有些不解的望著我,眼裡,流露出幾分迷茫,還有幾分一如既往的惹人憐惜。

  只是如今,這對我已經毫無作用了。

  我已經,毫無感覺了。

  「當年我是愛過你的,你大概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經告訴我一定要將你除去,只有如此,我才能穩穩坐在我的皇位上高枕無憂,但最後我還是將你留了下來。你也應該知道,當初在懸崖邊我若不是跳崖自盡,自然可以等到鎮守邊疆的援兵趕來,可那樣一來辰國定會因此遭受他國的襲擊,」伸手握住了男子的肩膀,我望著白河,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以為你會是一個好皇帝,可如今,我真的是發現自己做了一個愚蠢至極的決定。」

  若是當年我親手除去了白河,也不會有後來的跳崖,不會有後來遇到步風塵的一切,更不會有今天。

  「天歌……」白河望著我,我感覺到了他在輕輕的顫抖。

  「不要叫我的名字,你讓我覺得噁心,知道嗎?我之前都決定不再找你麻煩了,可你偏偏來招惹我,哦,對了,你不是愛我嗎?那就和從前一樣脫了你的衣服讓我開心一下。」冷漠的說著故意傷害他的話,我伸手就撕扯了男子的衣服。

  白河似乎是有些被嚇到,不知道反抗的望著我,直到我差不多把你衣服撕光了之後才焦急的想要往外跑。

  都已經送到面前來了,怎麼可能會讓他離開?

  我大步上前一手就抓住了男子,用力一甩把白河甩到了地上,摔得可能有些重,他可能會受一些傷,但這依然還不能讓我釋然。

  「知道嗎?我從來都不打女人,也不打有過那麼幾分緣分的人,但你真的太讓我生氣了!」抓起了白河,我直接一個巴掌打了下去。

  「啪——」清晰而又響亮的一聲。

  「嗚嗚……」帶了幾分哭腔,衣衫不整的男子倒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臉頰,渾身顫抖不已,「如果能讓你回來,抱我吧,打我也無所謂……天歌,我會和從前一樣躺在你身下……」

  「呵呵呵……我好嫉妒,好嫉妒!」

  白河躺在地上,胡亂的說著話,就像是……已經瘋了一樣。

  看著這樣的他,我還有什麼力氣呢?

  頹然的從男子身邊跨了過去,我推開門走了出去,迎面而來的,是步風塵,兩個。

  「既然沒背我捅死,我也就不用太內疚了吧?」苦澀一笑,我看了看步伐緩慢明顯受傷的偽聖。

  然後,望向了另外一個步風塵。

  「已經沒事了。」那男子一瞬間就來到了我的面前,伸手緊緊抱住了我,「對不起,剛剛對你發火了,這件事情我會與你好好解釋的……」

  「可以的話,也把我失去了那一年記憶的事情解釋一下可以嗎?」如此明顯,我感覺到了步風塵身體的微微一僵。

 

 

第十六章-冒牌步風塵

  「進屋子嗎?」

  「不用了,我不想進去。」

  「屋子裡……有人?」放開了我,步風塵淡淡瞥了眼關著門的房門。

  「就讓他在裡面好了,不必管。」輕吸了一口氣,我望著面前的兩個男人微微一笑,說道,「好了,我準備好聽你們的解釋了。」

  事情的發展,往往都不會如人所願,而面對意外時,總要學會去適應。

  深夜裡,無人入睡。

  我們三個人一同來到了江城的一條河邊,河邊栽種著的柳樹早已經因秋風而變得枯黃了起來,搖搖欲墜,凋零了一河。

  「一切要從五百年前說起……」偽聖步風塵一個人坐在了河邊,他微微瞇著眼睛彷彿在享受著夜風的清涼帶給他的愜意與舒服。

  我靠在了附近的一顆樹上,低著頭望著偽聖步風塵先才被我刺了一刀的地方,本是雪白的飄逸輕衫,只有那個地方染了一片刺目的紅。

  幸運的是,看起來那地方並沒有再流血了。

  似乎是覺察到了我的視線,偽聖輕輕的朝我投來一個溫和而讓人安心的眼神,他還真的想要當聖人嗎?明明都已經被我刺了一刀,竟然還反過來安慰起我來了。

  有些怪異的低下頭不去看偽聖步風塵,我悄悄的望了眼在我旁邊不遠處的另外一位黑髮步風塵,那男人看起來並沒有注意到我和偽聖之間的異樣,僅僅是在望著偽聖而已,那眼神有一些讓我說不出來的感覺。

  很快,偽聖就繼續講了下去,五百年前我所不知道的一切。

  五百年前,那時候的步風塵還是一個人,而這裡所說的一個人僅僅指的是一個身體,這身體裡始終存在著兩個互相鬥爭的靈魂,而這樣的鬥爭已經持續了整整五百年,五百年過去了也沒有任何的結果,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是盡頭呢?

  兩個人,一個身體,每一天都試圖將對方趕出去讓自己成為獨一無二的步風塵。

  可是在自己變強的時候,對方也在變強,在這五百年的時間裡,步風塵的修為一天比一天精進,遊遍了大陸的每一個地方,甚至還發現了一些不屬於凡間並且能讓人修行更為有效的地方,而這個地方就是如今的聖門。

  後來,這對冤家就一同建立了聖門,起初不過是覺得有些無聊,有些孤單,需要尋找一些事情去做,正因為步風塵幾乎走遍了大陸的每一個地方,他們也遇見過了各種各樣修行的人。

  從這些修行者中,他們特別挑選了一些帶到聖門,一同探討修行之路,從彼此的身上學習,這就是最開始的聖門。

  再後來,就逐漸成了今時今日的聖門。

  而就在大概五百年以前,聖門已經和今天的聖門差不了多少,不過那個時候還沒有九重門,僅僅是七重門而已,那個時候也沒有九重山,更沒有九重山上的淚滴湖與雪山。

  直到有一天步風塵偶然來到了一重門瀑布後的山洞,驚奇的發現原來山洞裡存在一個力量強大的法陣,而這個法陣則阻止著外來人進入山洞深處。

  山洞的深處是什麼?

  聖門所在的地方本是就是一個靈氣極重的上好修行之地,但沒想到聖門裡還有他們沒有去過的地方,而那個地方定是靈氣最為濃烈,最為適合人修行的地方,甚至還會有讓他們兩個人分開的辦法。

  只要有一個機會,一個小小的可能性,步風塵都不會放棄。

  居於好奇之心,步風塵用了整整九九八十一天的時間才破解了這從古老久遠的多少年前流傳下來的法陣。

  「這法陣的背後,是九重門?」聽了偽聖的敘述之後,我驚歎的問道。

  當偽聖講到瀑布,山洞,法陣的時候,我腦海裡意外的跳出了「九重門」三個字,可我明明沒有去過聖門,更沒有去過九重門。

  不,不對。

  或許應該這樣講,這三年裡我沒有去過九重門,但並不代表我以前沒有去過聖門,從這幾日來的所見所聞來看,我三年前一定在聖門待過,剛剛腦海裡突然躍出「九重門」三個字,也是源於此吧。

  「是。」偽聖步風塵點了點頭。

  那地方的確就是九重門,只是一直以來都被強大的幻術與法陣所遮掩,以至於步風塵在建立了聖門多年之後才偶然的發現了九重門所在。

  在發現了聖門中竟然有如此一個地方是他曾經都沒有覺察到的之後,藝高人膽大,活了太久以至於完全不怕死的步風塵直接就闖進了九重門裡。

  「當年的九重門,和現在的稍微有一些不一樣,花還是那些花,草還是那些草,只是雪峰之上住著的並不是我步風塵,而是從遠古時候就留下來的金色神龍,那金色神龍,曾經是遠古一位天神的坐騎,當天神已然消逝之後,金龍卻依然守護著天神的武器聖戟。」 偽聖繼續講了下去。

  金龍?天神?聖戟?

  這些彷彿都是傳說一般的事物,從步風塵口中講出來之後就變得令人可信了,世間之大,真是無奇不有。

  儘管步風塵的出生一點都不平凡,但歸根結底,步風塵原本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凡人而已,這個曾經與芸芸眾生一般的男子卻硬生生的以他獨特的天賦,一步步的登上了幾乎靠近神的位置。

  拋卻一切感情而言,這樣的男人強大而耀眼的讓人自心底去崇拜。

  儘管,在和真人相處之後我的這些崇拜之情都會化為雲煙消散的一乾二淨,不管是站在何等絕塵的高位上,人依然是人,有喜怒哀樂,有悲歡離愁,在我的眼裡,步風塵就是一個男人而已。

  「你們遇到了金龍?」我問道。

  偽聖點了點頭,嘴角一揚微笑著說道:「不錯,你說到關鍵的地方了,我們在進入九重門之後很快就遇到了沉睡在雪山上的金龍,這從遠古時代就存活至今的金龍,雖然早已經衰老不已,但昔日的力量與神威卻依然健在。」

  偽聖步風塵輕輕一歎,說道:「這是一場激烈而令人永生難忘的決鬥。」

  可是最後,金龍已經不見了,金龍曾經的窩也成了聖門的一部分,成了如今站在這裡的步風塵的九重門。

  「在進入金龍鎮守之地以前,我們曾經就聽說過一個久遠的傳說,在最光明的地方總有最黑暗的存在,而金龍就代表了光明,這最黑暗的存在,就在金龍的附近,而那最黑暗的存在,我們通常將其稱之為魔主,即一切黑暗魔魅之主。」 講到這裡的時候,偽聖明顯的輕輕一歎,眼神顯得有一些黯淡了下去。

  步風塵口中所提到的魔主,或許才是他們真正想告訴我的一些什麼吧。

  金龍存活久遠,早已經能夠通人語,有了人一般的思想,當步風塵他們遇到了金龍的時候,金龍並沒有立刻出手,僅僅是警告他們立刻離開那裡,並且永遠都不要再踏上這片土地,否則它一定會毀了他們。

  當時的步風塵也不想隨意動手,可也不想空手而歸,之後他們僅僅是問了關於魔主的事情之後就立刻惹怒了那金龍,獸依然是獸,或許也有一些當時步風塵所不明白的原因,總之金龍發怒之後決心要將步風塵永遠的留著九重門,用它的爪子將這男人撕成碎片。

  「你們為什麼要找魔主?」我問道。

  「在發現聖門那個好地方的時候,我們就曾在聖門中看到了一些刻在石頭上的圖畫故事,顯然是許久之前就留下來的。」說話的人是黑髮的男子,步風塵臉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他代替偽聖說了下去。

  在聖門的某一些地方,步風塵發現了石頭上刻畫著久遠之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那時候的黑暗與光明猶如神與魔一般互相爭鬥,神孕育這萬物,而魔就像是所有傳說中描述著的那樣要統治一切。

  那石頭上刻畫著的內容也是如此,簡單來講,就是騎著金龍的天神與統治黑暗的魔主相鬥,結果天神死了,而魔主也不見了。

  真正吸引步風塵的可不是這些神話故事,而是圖像裡所描述的關於魔主的力量,那就是控制人的靈魂,吸取人的靈魂,主宰人的靈魂。

  「這是什麼鬼能力?」我挑了挑眉,驚奇的出聲道。

  我看了看這兩個人,有些不可思議的輕笑一聲,說道:「等等,你們看到了這魔主的能力,就覺得他可以有辦法讓你們兩個人的靈魂分離出來,所以你們才去尋找這神話傳說中的魔主的?」

  雖然我覺得有些過於不可思議了,但是步風塵還是點了點頭,肯定了我的猜測。

  「一開始我們也並未當真,畢竟神話就是神話,不過既然都遇到了金龍,我們也想看一看所謂的魔主是否存在,未曾想到我們這一問就惹惱了金龍,後來雖然費盡力氣將金龍打敗,但與此同時我們也受了可怕的傷。」偽聖步風塵雲淡風輕的笑了笑,對我說道,「與你所造成的傷相比,你這一匕首可以說是太過溫柔了。」

  偽聖步風塵這是在安慰我呢,還是變相說他是一個受虐狂?

  還真的是……彆扭又奇怪的安慰人的方法。

  步風塵當時所受的傷到底有多厲害呢?就他所言,也就是整個人快要靈魂崩碎的程度,全身上下都被無以計數的傷口所滲出的鮮血染紅了,就差那麼一點點,從來戰無不勝的步風塵就該輪迴轉世了。

  「本以為會死在那裡,可是就在我們打敗金龍沒一會兒之後,整座雪山都顫抖了起來,就像是……有什麼被壓制的可怕事物要出來了。」偽聖搖了搖頭,歎道,「如果那時候知道雪山裡鎮壓了那麼一個可怕的人……」

  那個可怕的人,就是神話傳說中的魔主,當年天神犧牲自己也要壓制住的存在。

  但命運或許就是這般有趣,多少年之後,步風塵的一個某然舉動讓金龍倒在了地方,而因金龍倒地法陣一時變弱的時候,一直被封印在其間的男人出現了。

  「魔主,是存在的。」步風塵,一聲歎息。

  金龍死了,當封印鬆動之時被封印了不知多少年的魔主便從黑暗中降臨,當時身受重傷的步風塵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他們當時也不知道,原來金龍鎮守著的會是封印魔主的法陣。

  傳說中的可怕人物出現了,但並未像傳說中的那麼可怕,至少一開始是這樣。
     
  黑色的衣,黑色的發,黑色的眼,白得有些半透明的冰冷皮膚,這男人即是統治黑暗世界的魔之主,名為——宣華。

  「魔主宣華,確實如傳說中的那般擁有控制人靈魂的能力,不僅僅是靈魂,它可以輕易操控一個人的情緒,只需要一點點突破口,就能讓一個人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讓一個理智的人,變成瘋子。」

  當聽到偽聖這麼說的時候,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我先才的奇怪反應,難道和這魔主宣華有關嗎?

  看起來,這就是步風塵想要講述的重點了。

  在一開始的時候,宣華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那麼可怕的人物,至少他把步風塵救活了,步風塵講到這裡的時候僅僅是三言兩語就帶了過去。

  但從他的話裡我還是抓住了一些重點,像是步風塵之所以能夠將自身分開,也是由於當年宣華的傳授;像是後來他們之間發生了無法彌補的裂痕與分歧,以至於最後步風塵費盡力氣重新將宣華封印了起來。

  封印的地點依然是聖門九重山,而這一封印就是整整五百年過去了。

  「四年前封印突然鬆動,隨後其後我盡力進行了彌補,但宣華的一部分魂體還是逃了出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與仁慈掛鉤的人。」輕聲一歎,偽聖望著平靜的河面,說道,「雖然知道終會有這樣的一天到來,沒想到會這麼快。」

  「我們兩個人之所以不得不分開也有這樣的一個原因,雖然視彼此為眼中釘,但是成為了兩個步風塵以後就等於有著兩個步風塵的力量,他日若是封印無法再壓制住宣華,也算是增強力量的一種方法。」這也是為什麼兩個步風塵都已經分離了三年多,卻從來沒有正面交手過的原因。

  時機還不成熟,而他們所考慮到的問題已經出現。

  「他很危險嗎?」我不是很能完全將步風塵的話吃透,但大致上也瞭解了,哪位傳說中的魔主大概是要回來找步風塵報仇了。

  如果白河的所作所為都是那魔主在背後推了一把,也就等於我那時候的瘋狂也是由那位魔主造成的,他是想藉著我的手讓偽聖變得虛弱?

  嘖嘖,我愁天歌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成為他人的棋子和炮灰。

  「嗯,若是一個人的心神不穩的話,極有可能會被宣華所控制,他的能力並不是只有控制他人靈魂這一項……」偽聖看起來十分的困擾,不過男子很快就恢復了平時的鎮定摸樣,就像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無須擔心一樣。

  「幸好,封印的力度並不足以讓宣華再一次以本尊出現,就算是他以本尊出現,我們也可以勉強一戰,不過就算如此,宣華狡猾多端,先才雖然一抹魂被我們消滅,但宣華的殘魂可不是如凡人那麼稀少,」偽聖望著我,慎重的說道,「愁天歌,不管何時何地,你都不能將流光珠取下。」

  我感覺到身旁很少說話的黑髮男人朝我輕輕看了一眼,我回頭望去,對上了黑髮步風塵溫和的眼神。

  溫和?

 脊背突然莫名的一涼,從剛剛開始我就覺得哪裡不對勁,現在我終於發現是哪裡不對勁了。

  「聖者,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我鎮定自然的走到了偽聖步風塵的身邊,說道「你現在受了傷沒關係嗎?若是遇到了你口中所說的宣華,能不能打敗他?」

  「應該沒問題的。」偽聖步風塵點了點頭,說道,「他已經盯上你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都要待在門主身邊。」

  說話的時候,偽聖步風塵看了眼一旁的黑髮男子。

  只是……這個黑髮男子並不是我所認識的,我家的那個步風塵。

  在我刺傷了偽聖之後,我家那個步風塵就算生氣也不會將我一個人丟下獨自離開,而且那結界是怎麼回事,就算隔絕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為何不把人也隔絕出去?

  最重要的一點,剛剛這男人擁抱我的時候,我沒有感覺到我家步風塵帶給我的安全感,剛剛他對我的笑也十分可笑,我家那個步風塵可不會露出和偽聖一樣的表情。

  所有的一切只能說明一點,此刻在我和偽聖旁邊的,不是真正的聖門門主。

  「總不能永遠都在一起吧,那如果我不小心落單還遇到了那可怕的人怎麼辦,有沒有什麼制勝的方法?」強行壓制住內心的不安與憤怒,我繼續佯裝和偽聖交談。

  我家那個的嫉妒心可不是說著玩的,看到我和偽聖講了這麼多話,旁邊這位也只是看著而已,不就是個假的?

  「他有一個弱點,」偽聖繼續講到,「不喜歡光,遇到光良的時候力量會減弱,若是當你一個人的時候遇到了他,而那天又是烏雲之夜的話,就將流光珠拿出來。」

  「像這樣?」我笑了笑,幾乎是下一刻就將流光珠從衣服底下拿了出來,正正的,對準了異常沉默寡言的「步風塵」。

  「步風塵」眉頭微微一皺,他正想要往前踏一步的時候,一直都在我身邊坐著休息的偽聖步風塵剎那間就從原地消失,下一刻就一掌拍向了「步風塵」。

  「哦——被發現了嗎?呵呵,凡人,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聰明一些啊。」假冒的步風塵身體頓時往後倒飛了出去,那冰冷的笑聲像是從骨頭裡發出來似的讓人聽了難受,「呵呵呵呵……要小心啊,說不定你身邊的那個也是我假冒的呢?」

  「愁天歌是嗎?我很想將你的靈魂放在火上烤上一千年啊……」

  轟然間,冒牌步風塵在半空中化作一陣黑煙消失的無影無蹤,那笑聲,卻久久未曾散去。

  「唔——」待冒牌步風塵消失之後,一直佯裝沒事的偽聖頓時往旁邊吐了一口血,搖搖欲墜。

  「偽聖,你沒事吧?」我趕緊上前扶住了男人。

  「無礙。」搖了搖頭,偽聖輕吸了一口氣輕輕將身體的重量交給了我,似乎是察覺到我的不安,他微笑著安慰道,「你不必擔心門主,他應該馬上就來了,若不是你先才的提醒,我可能還沒發現剛剛的人會是宣華假冒的。」

  「好了,受了傷就少說幾句話。」

  剛剛的提醒也不過是個冒險的舉動罷了,畢竟我和偽聖其實並沒有那麼熟,自然也沒有什麼把握,不過偽聖配合的真的很好,就像是我麼不早已經熟悉了彼此一樣。

  這時,遠處的天空隱隱出現一個急速而來的人影。

  我想,這次的步風塵總該是真的了吧?
      

 

 

  第十七章-開誠佈公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步風塵還真的是惹了個了不得的人物,連帶著我這個無辜人也被牽扯進去了,明明說讓我不要參與你們兩個人之間的恩怨仇恨之中,可有時候並不是說讓我不要進來我就可以不被牽扯進去的。

  遠處急速而來的男子越來越近,輕皺的眉頭裡藏著掩飾不住的擔憂和急促,黑髮在風裡劇烈的飛揚,待男人落下的時候,那頭髮還依然在風裡飄飛著,腳步還未落穩,人就已經張開懷抱緊緊的將我抱住了。

  「天歌……」步風塵一聲歎息,彷彿是一直懸掛在胸口的巨石終於落了下來,這男人應該是擔心死了吧,以至於我都可以感覺到這男人擁抱著我的時候,他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我在這裡。」伸手抱住了步風塵,我輕輕揉了揉男人的黑髮,這般的氣息才是我熟悉的,我所愛的步風塵,這般表露情況有些含蓄而又壓抑不住的步風塵,也才是真正的,我家的步風塵。

  「沒事?」輕輕的放開了我,步風塵上上下下的看著我,好像在仔細檢查我是不是有哪裡受傷一樣。

  「我沒事……」我笑著搖了搖頭,心頭一暖,他在擔心我的時候,我何曾沒有在擔心他呢?當知道先才那個步風塵是假冒的之後,我真的很怕此刻在我眼前的這個男人會出什麼問題,但他畢竟是步風塵啊,步風塵的話怎麼可能會輕易就出什麼事情呢?

  只要他在這裡,好好的,我就安心了。

  高興之餘,我餘光瞥見了一旁靠在樹上休息的偽聖,似乎比起我與我家步風塵相逢之後的溫暖,他一個人靠在枯萎的柳樹上就顯得分外孤寂了。

  「聖者受了傷,不如先回一雙人客棧吧。」望著一旁的偽聖步風塵,我提議道。

  看著這兩個極為相似的男人,我在心裡想著應該要如何稱呼,如何將他們兩個人區別開來,一個叫白髮一個叫黑髮?好怪。

  白毛?黑毛?額……更怪。

  既然我都已經稱呼那位白頭髮的叫偽聖了,不如就稱呼另外一位叫偽善好了,這個聽起來不錯。

  「哼,聖者,你真是退步了,竟然受了如此重的傷。」對著偽聖,偽善輕哼哼了兩句,男子的眼睛瞟了眼偽聖受傷的後腰,搖頭略帶諷刺的說道,「連那脆弱之處,你都能輕易讓人刺傷一刀嗎?」

  偽聖只是輕笑著搖了搖頭,也不曾解釋什麼,倒是不甘示弱的反擊道:「門主,被纏了那麼多天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傷痕,也不枉門主這幾天的努力了。」

  說來說去,還不是在暗暗諷刺偽善的辦事效率低,雖然是沒有受傷,可是卻浪費了好幾天的時間。

  「好了,你們兩個人,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孩子氣的鬥嘴。」雖然話是這麼講,不過我還得主動承認偽聖的傷是我造成的。

  「背上的刀是我刺的,至於原因,回去慢慢講。」我沉聲說道。

  偽善挑了挑眉,薄唇往上輕輕一揚,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味道:「唔,不錯,我早就想捅這虛偽聖人一刀了,只可惜這麼多年以來都未曾下手。」

  「為什麼?」我本能的問道。

  「因為……那時候他和我不是一個人嗎?我可沒捅自己一刀的興趣啊,若是如今的話,我若捅了他一刀,他大概也會還我一劍,兩敗俱傷之事,我沒有興趣。」偽善淡淡一笑,我感到一陣涼風吹過,暗暗責備自己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

「沒事就好了。」朝我一笑之後,這黑髮的男子走到了偽聖的身旁伸出了手,臉上明顯有些不耐煩的神色,「別暈倒了,你暈倒了可不僅僅丟了你自己的臉,連我的臉面都讓你丟光了。」

  我知道,其實偽善說這些都是在故意讓僵硬尷尬的氣氛變得更為自然舒服一些,而他也確實做到了。

  「那就麻煩了。」手搭在了偽善伸出來的手上,偽聖的神色明顯比先才舒緩了不少,他畢竟被我刺了一刀,雖然此刻傷口沒有在流血,但畢竟是受了傷,若是偽善一直沒有出現的話,這個受傷的男人可能還得注意保護我來著。

  這種時候我不得不承認,若是沒有步風塵的話,我一個人也很難面對今日多發生的一切。

  望著那兩個互相依靠又互相排斥的男人,我彷彿可以想像的出這麼多年來其實這兩個人也是一直在這樣,一方面在平時互相排斥厭惡著,可另外一方面,當遇到了他們的共同敵人時,又會立刻緊緊依靠在一起借由彼此的力量共同克服困難。

  「其實,我覺得你們兩個人相處的挺好的。」我笑了笑,說道。

  幾乎就在同時,一直走在我前面的偽聖和偽善同時身體一僵硬,不約而同的回頭看了我一眼,皺著眉頭說道:「沒有這回事。」

  還真是有夠異口同聲的,樂的我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個糟糕透頂的夜裡,終於有一些好玩的人和事情讓我自心底笑了出來。

  偽聖和偽善只是對著我無奈一笑,那眼裡都透著如此相似的淡淡溫柔,只是當兩個人互相看著對方的時候,又變成了明顯不爽對方的模樣,淡漠的轉過頭,繼續一步一步的走回一雙人客棧。

  就像是,在互相鬧脾氣一樣,而且這一鬧就是這麼多年過去了。
  
這一瞬間,我突然在想,兩個一模一樣的人真的不能同時存在這個世間嗎?有一些事情,往往只要當事人自己想通了,其實也就變得無所謂了吧。

  只是不知道前面兩個互相扶持了這麼多年的步風塵,是否能夠自己想開,自己想通。

  ……悄悄回到了一雙人客棧,我們沒有打擾到任何一個人。

  偽善神情彆扭的扶著偽聖到了房間裡的床上,我則是去找來了熱水,當我端著一盆熱水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兩個人又吵起來了。

 「不脫了衣服,如何幫我上藥?」銀白髮絲的男人坐在床榻邊,除了臉色稍微有些病態的蒼白意外,那犀利的眼神,那冷淡又傲氣的聲音,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受了重傷的人應該有的。

  至於負責照顧偽聖步風塵的另外一個偽善步風塵先生,此刻則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站在床邊不遠處,一臉的不耐煩,更是一臉的不爽。

  「不許脫,那太讓我作嘔了,我不想看到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脫什麼一副,你就好好趴下讓我上藥就行,何必廢話那麼多?」偽善輕哼一聲,彷彿是個大爺一樣。

  「你以為我願意看到你這張臉嗎」不可思議,平日裡溫和又溫柔的偽聖此刻還會說出這種話來。

  果然,這兩個人不管怎麼看都是一副虛偽的摸樣,還叫什麼聖門呢,乾脆叫虛偽大本營算了。

  搖頭輕歎,我重重將熱水盆放了下來,成功吸引了那兩位平日一個個擺出高姿態,彷彿不可褻瀆一般的聖人的注意力,雖然他們此刻在握看來就跟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而且更像是一對關係特別的兄弟。

  「好樂,讓我來上藥吧。」我捲著袖子說道。

  「不行。」偽善直接回頭望著我,堅決的說道。

  「為什麼?」我有些不解的望著男人,彎下腰重新把熱水盆抬了過去走到了床邊放在了桌子上,「既然你們兩個人相處得那麼困難又尷尬,我來上藥的話應該更好一點把,況且這傷也是我造成的。」

  偽聖坐在床邊,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並未說什麼。

  「這……」像是要說什麼話又沒有說出來,偽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偽聖步風塵,而後輕歎一聲,說道,「那你就幫他上藥吧,藥在這裡。」

  說著,偽善將幾瓶藥放在了一旁。

  「我出去看看。」偽善說道。

  「幹嘛要出去?」我瞪了眼我家這個今天突然變得有些奇怪彆扭的步風塵,笑著說道,「在這裡不久好了。」

  偽善略微一笑,他的表情已經告訴了我,他會留下來的。

  「那就拜託了。」脫下了上衣,偽聖步風塵面朝下躺在了床上,偽善這個時候只是靠在窗戶邊望著外面。

  我坐在床邊望著偽聖步風塵身上的傷口,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甚至漸漸的有了癒合的傾向,不過當我往傷口上抹藥的時候,我明顯的感覺到傷口深處流露出來的陣陣寒氣,寒氣已然入體。

  這男人的傷口從外表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大礙,不過估計還是傷到了裡面。

  是因為那把匕首的原因嗎?

  「疼嗎?」望著偽聖眉頭都不皺一下的臉龐,我輕聲問了一句。

  「不疼。」偽聖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可當他回答我問題的時候,這男人明顯是眼裡流露幾分傷感與哀愁。

  這份傷感與哀愁,我已經不止一次看到過了,每一次都是偽聖步風塵在故意壓制這,可儘管如何,我還是能夠看到,感受到,這個男人的內心深處隱藏了什麼無法說出來的令他感到傷心地事情。

  到底是什麼呢?

  很快,我就幫偽聖步風塵上好了藥,這男子重新將衣服穿好,又自己吞服了幾顆丹藥,臉色比剛才明顯好多了。

  「你們剛剛也遇到宣華了吧?」偽善從窗戶邊走了回來,坐到了房間的桌旁。

  「你也遇到了?」我問道。聽偽善的口氣明顯是之前也遇到過那魔主宣華。

  「是,就再你帶領軍隊進入南國皇城的那一天我就意外的見到了宣華,後來我哦追尋者宣華的蹤影而去,這一去就是這麼多天,後來漸漸意識到可能中了計,打算趕回來的時候又與宣華的分身相鬥了一番,將其消滅之後才匆匆趕到了江城。」偽善盡量用簡練的語言將他不在的那幾天裡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我們。

  隨後,我和偽聖也分別將自己遭遇到的事情告訴了彼此。

  我喝過白河下了藥的酒水,以至於後來神志不清傷了偽聖,當然,其中一段我和偽聖的糟糕一夜我省去了,這件事情雖然也會告訴偽善,但是不必在偽聖在場的時候講出來,那樣就太尷尬了。

  而後偽聖也將他遭遇的事情告訴了我們,包括看到了冒牌偽善步風塵將宣華的一縷魂魄親手殺死,好讓偽聖相信冒牌偽善步風塵就真的是偽善了,聽到了這些,我不得不承認宣華真實個狡猾又狠辣的對手。

  可我愁天歌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被人戲耍,就算魔主又如何,若是被我抓住了機會,一定狠狠抽他兩耳瓜子洩恨。

  「馬上就天亮了,先暫時休息一會兒,天亮以後我們回聖門。」偽善說道。

  我知道那魔主宣華是個難對付的角色,而且此時我們在一雙人客棧也不是特別安全,回到聖門是最好的 選擇,而且布風塵他們也會親自去檢查一下封印如何了。

  不過,我也有擔心的地方。

  「那凡間的這些事情怎麼辦?風月國的十萬大軍可是還在南國皇城外守著的。」我雖然知道事情有輕重 緩急,可也不能一直讓我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軍隊一直被丟在那裡不聞不問吧,而且,從那魔主宣華的話語 中已經看出來他是把我看做眼中釘了。

  布風塵不會讓我一個人留在凡間的,但在離開之前,我也應該把首位的事情做好。

  「這個你大可不必太過於擔心。」偽善說道,「我再來之前聽到了一個有趣的事情,你聽了大概會覺得十分好玩吧。」

  「哦,什麼事情?」我好奇的問道,這些天我都跟著偽聖四處走來走去,也不知道這時候的天底下發生了什麼事情,風月國怎麼樣了,南國又怎麼樣了。

  「南國已經是你的了。」平地驚雷一聲響,偽善丟出了一句我無法立刻理解的話,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的?」是風月國的軍隊攻進南國皇城了呢,還是南國投降了?我一直覺得不管是哪一者的可能性都 不是很大,尤其是後者。

  我所知道的南國皇帝趙城,可是一個骨頭很硬的傢伙。

  但偽善接下來的話還是讓人吃驚不已。

  「趙城……南國皇城趙城已經向你稱臣,自願將南國雙手奉上,他還私自給了你一個不錯的稱呼。」

  「什麼?」我太過於吃驚了,那個硬骨頭似的,一直不停頑強抵抗的南國皇帝趙城居然就主動地投降,還俯首稱臣?我沒有聽錯吧,這個世界怎麼了,接二連三的發生一些讓我腦袋混亂的事情。

  真的是無法理解。

  「他稱呼你為上天帝哦,可是比我這所謂的天帝還要厲害的上天帝,不僅如此,聽說他還四處宣揚你乃 是天神轉世,會統一天下,建立一個和平而強悍的新世界。」偽善的話,我完完全全的聽不懂。

  或許,那趙城才是真的瘋了。

  「不能理解?」偽聖這是說了一句。

  「好像你們都挺能理解。」我苦笑著說道。

  「他……罷了,早晚你都會知道的。」輕輕一歎,偽善突然皺起了眉頭,眼裡有些掙扎和猶豫,「天歌,你還記得你以前問過我,為什麼你會忘記三年前於四年前的那一年的所有事情,那一年裡都發生了什麼事情麼,對嗎?」

  「是……」只是我不明白,聽偽善步風塵的語氣分明我失去的那一年裡的記憶,和趙城的奇怪反應也有關係。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的確很好奇,只是望著偽善有些進退兩難的糾結表情,我又有些覺得並不是那麼重要。

  「步風塵……不告訴我也沒關係的,就現在的情況也很好。」握住了男人的受,我笑著說道。

  「如果你不想告訴我的話,就不必告訴我了。」還是因為,我自己都在害怕知道那一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一旁的偽聖步風塵並未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我們兩個人在談話。

  「不。」偽善慘然一笑,歎道,「就在之前你不在的時候,我就已經決定了,這三年於我早已經足夠美好了,我不能再繼續騙你下去。」

  「如果不是魔主宣華的事情,我想我大概會瞞你一輩子,只是而今看來,這樣自欺欺人的感情只會讓我在餘生裡都飽受噩夢的折磨,而且,宣華已經知道了你的存在,他應該也知道了你與我們二人之間的關係,今後若是遇到了他,你若是沒有回復以前的記憶,只怕也會深受其害。」低著頭,偽善喃喃說道。

  我和偽善與偽聖之間的關係?

  偽善所謂的「不能再繼續騙你下去」了,又是什麼意思?

 「我只希望,當你恢復了從前記憶的時候,不要因此而傷心難過,你從未背叛過任何人,真正讓你感到難受的人其實是我和他而已,天歌,記住我們今晚和你說過的話好嗎?我步風塵此生此世最快樂的日子,就是與你共同度過的那三年……」輕輕無上我的臉頰,偽善歎息著。

  「我雖然知道你瞞了我一些事情,但我更明白,你是真的愛我,而我也真的愛你,這樣不就夠了麼?」

  不管恢復了那一年的記憶之後我會變成什麼樣子,總而言之,我都相信自己不會變的憎恨步風塵。

  不會的,永遠都不會。

  「我出去一下。」和我擁抱之後,偽善就找借口離開,看的出來他其實是故意讓我和偽聖單獨待在一起。

  「看來你也瞞了我一些事情。」看了看一旁的偽聖,我苦笑著說道。

 偽聖的目光落在了我掛在脖頸上的流光珠上,男子輕柔的說道:「想讓我幫你取下來嗎?」

  「不用了。」我搖了搖頭,那根拴住流光珠的銀線,還真是偽聖的一跟頭髮,我說道。「如果這是你當年送我的,那裡又要回去的事情呢?」

  「讓我猜一猜,我忘記了的那一年裡可能發生了什麼事情。」隱約之間,從偽善和偽聖之間的互動,從偽聖對我的態度裡,我已經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當年大概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望著偽聖,輕歎一聲,問道:「我當年,是不是和你好過啊?」

  「只要你幸福的話,愛誰都是可以的」他這般的回答,算是間接肯定了我的疑問嗎?

  還真是有夠糾結複雜的那一年啊……

 

 

  第十八章-平靜的接受一切

  儘管我身邊有兩個名為步風塵的男人,儘管是第一次三個人同時共處,儘管我們都是身在同一個房間裡。

  儘管如此,這一夜到天明卻是各睡各的,或者可以說唯有我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休息了一會兒,偽聖和偽善似乎都只是站在房間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也只是閉著眼睛,雖然也有一些累了,但是根本就睡不著。

  終於到了晨曦的第一縷曙光從窗戶外照射進來之後的時候,我們也該離開一雙人客棧,立刻凡間前去聖門了。

 在我如今的記憶中,我還是第一次去聖門,儘管我很明白其實我曾經就已經去過那地方了。

  明明是三個人,可路上的時候卻又意外的安靜,各自在想著各自的事情,一路到了聖門。

  當我們來到聖門的時候,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和我想像中的沒有差太多,大概是潛意識裡就知道自己曾經來過這地方,看到這麼多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時也不會覺得多震撼,真正震撼的應該在後面吧。

  步風塵說過,他們今天會讓我恢復從前失去了的那一年的記憶。

  不管是從步風塵的神態表情,還是從我所遇到的各種事情來看,那一年的記憶無論是對我還是對兩個步風塵都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他們各自的表情複雜,有些擔憂,有些惆悵,更多的時候則是關心的望著我,這讓我有些擔心我那一年裡是不是出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是不是擁有什麼糟糕的記憶,例如我可能還和其他男人睡過,甚至那個男人是白河或者是突然莫名其妙就投誠的南國皇帝趙城。

  嘖嘖,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我倒是寧願永遠都不要回想起那些事情來。

  這應該算是最壞的打算了吧?

  還有比這個更糟糕的回憶嗎?

  為了緩解過於僵硬尷尬的氣氛,我半開玩笑的把心裡的擔憂說了出來,看看我猜的是不是真的。

  「絕對沒有,也絕對不可能!」不管是偽善還是偽聖,都同時一口否決了我那可怕的想法,噢,那就好,只要那一年裡我沒有做出那些糟糕可怕的事情就可以了,至於其他的,我想我還是可以接受的。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與你說些什麼,我想聰明如你,定是知道我內心所想,待恢復了記憶之後,不管你要做什麼,我都願意接受。」偽善帶著我一路來到了九重門的某個地方,他一邊走,一邊喃喃說道。

  這地方有些不一樣,如果不是我身邊的兩個人都是貨真價實的步風塵,是聖門的門主和聖者,我大概會以為我來到了黃泉地獄。

  放眼望去,此地竟是一片沒有邊際的曼珠沙華之海,紅艷如血的花海在微風中輕輕舞動,猶如一個個帶著絕望與哀愁的美艷女子在擺動著她們的血紅裙擺,一兩棵彼岸花給人的感覺只是新奇罷了,可是當千千萬萬株血紅的花凝聚在一起時,那就不單單是震撼二字所能夠描述得清的。

  「你們就不要嚇我了,說的好像我恢復了那一年的記憶之後會變得多可怕一樣,我愁天歌早就過了激動的年輕時光,現在的話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能冷靜下來,除非……」我嘴角微微抽搐,說道,「除非你告訴我,你們是女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可能會大吃一驚。」

  「呵呵。」偽聖在旁輕笑出聲,「那你就可以放心了。」

  「我覺得也是。」故作輕鬆的笑了笑,我看向偽善,微笑著說道,「好了,一次性讓我恢復記憶,快一點,別婆婆媽媽的了,還要一邊提示我恢復記憶之後會有多可怕多可怕的事情,這種感覺可不是很好。」

  不管恢復記憶與否,我的感情都不會因此而改變絲毫。

  在恢復之前,我的確是這麼認為的……

  我以為,就算恢復了記憶,我也是愛著偽善的,也不會對他改變任何情感,不過這都僅僅是恢復記憶之前我的認為而已。

  隨後,我們三個人一同來到了花海深處,在毫無標記的某一處地方,偽善突然停了下來,他在四周轉了轉,像是在確定某個地點的樣子。

  最後,男人停在了某一個地點然後半跪了下去,一邊伸手往地上摸去,一邊說道:「曼珠沙華之淚,百年一滴,在此之前我每一百年都會將黃泉花的眼淚收集起來,下一滴或許要等將近一百年,但是我們可以不用等那麼久。」

  手一停,偽善從花海裡站了起來,手上是小小的一個白玉瓶子,瓶身略有些透明,隱隱可以看到瓶子裡有一滴鮮紅的液體在緩慢流動。

  這就是偽善所說的曼珠沙華之淚了吧?

  拿著小白玉瓶子,偽善走到了我的身邊,他的目光平視著我的眼神,溫柔,而又有幾分複雜的歎息。

  最終,他還是將瓶子遞了過來,並且輕聲對我說道:「喝了它,你就會記起來一切,你曾經忘記的,都會記起來。」

  小白玉瓶子拿在手上微微有些發涼,但瓶子裡的液體卻有一種滾燙的感覺,喝下去之後我就會記起一切來了?

  拔開了瓶蓋,我一仰頭將瓶子裡的紅色液體倒進了嘴裡,那味道有些清甜,並沒有什麼特殊的。

  只是在喝下去之後,我的腦袋瞬間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一樣有些脹痛,眼前一黑的就暈倒了下去……

  ……

  ……

  我愛的人,到底是誰呢?

  在這三年裡,我始終是愛著一個步風塵的。

  只是當記憶回溯之後,才發現原來那一年裡我所認定的人竟然是另外一個。

  當恢復了那一年的記憶之後,我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當中的那麼受到震撼,或者是怒不可及,又或者是悲痛不已。

  都沒有,僅僅是平淡的在夢裡想起了一切,平平淡淡,安安靜靜的接受了這一切。

  我愛的人,是一個,還是兩個?

  是偽聖,還是偽善?

  毫無疑問,從一開始我就被一個名為步風塵的男人所吸引,後來他自稱他的一個身體裡裝著兩個人,剛剛聽到的時候我只是半信半疑,後來才發現還真的是,但那時候其實我自己心裡也明白。

  儘管步風塵一直堅持他是兩個人,可其實那時候的步風塵還僅僅是只有一個身體,我也一直在潛意識裡沒有堅定的認為步風塵是兩個人,心想,或許不過是他的人格分裂,或許是以前走火入魔導致的。

  直至步風塵真的變成了兩個人,才真的意識到,原來步風塵真的是兩個人。

  可他到底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呢?

  這種事情我無法去獲知答案,能得到的答案僅僅是我的確愛過兩個人,那時候的步風塵還只是一個人,他時而溫柔體貼,時而霸道強勢,當兩種性格交織在一起的時候,就如同冰與火一般讓任何一個人都難以阻擋其魅力。

  於是,淪陷了。

  於是,到了今天就變得混亂了。

  「如果愁天歌也有兩個人就好了。」這種想法剛剛冒出頭就被自己立刻否定掉,如果真的有兩個愁天歌,大概會互相嫉妒,互相仇恨,恨不得把對方掐死吧?

  「我一直都很想弄明白一件事情,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自己是兩個人的?」恢復了記憶之後,看到了兩個有著一模一樣忐忑表情的步風塵,這也是我說的第一句話,問的第一個問。

  「啊?」

  「嗯?」

  偽聖和偽善大概沒有想到恢復了記憶之後的我不但如此冷靜,還問了一個這樣的問題。

  他們兩個人同時想了想,喃喃說道:「小時候吧,時間久遠,已經記不大清了。」

  「天歌,你都記起來了吧?」有些疑惑的望著我,偽善問的小心翼翼,那眼神更是透著幾分緊張和不解。

  他其實不用這麼緊張,當我恢復記憶之後我的確有些對偽善步風塵當年的做法表示不爽,可仔細一想,如果不是當初我當著小小偽善的面說了那種話的話,他也不會那麼做吧?能那麼做的,才是偽善步風塵。

  那個又霸道,又強勢,又聰明狡猾的傢伙。

  而至於三年後再次遇到偽聖,偽聖儘管知道一切卻沒有告訴我的事情,我也可以理解。

  畢竟,偽聖就是這樣考慮的多又多,全又全,溫柔又體貼的男人。

  如果不是因為宣華的出現,我想偽聖大概會真的忍痛割愛,就此讓我和偽善雙宿雙飛了。

  幸運的是,他們還是選擇讓我恢復了記憶。

  回首這四年,一切都變得令人吹噓。

  我想,不管是我,還是偽聖,還是偽善,大概都未曾想到過四年以後聽我們會是這樣的。那一年的第一次見面,在而今想來都有一種令人酸酸甜甜的味道。

  「是啊,我都記起來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蘊含了太多太多複雜的情感,而最終,千言萬語也都只能如此罷了。

  是啊,都記起來了,那又如何?

  曾經發生的已經無法改變,而今只能選擇坦然的接受一切,或者讓自己把自己逼死,我從來都不是一個看不開的男人。

  「那……你沒什麼想說的嗎?」偽聖淡淡問了句。

  從他們的表情來看,似乎很希望我會大吼大叫之類的,可都已經發生那麼多事情了,我哪裡還有那樣的激情與力氣。

  「我們三個人之間的情感問題,等待宣華的事情解決了之後再談吧,前提是我們能夠活下來。」笑了知,我輕歎一聲說道。

  ……

  ……

  我愁天歌又回來了,回到了這個讓我覺得有些糟糕透頂,總是沒好事發生的聖門九重門。

  這些年來所發生的事情一件扣著一件,當前一件事情發生的時候,就已經為後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埋下了伏筆。

  諸如,我拒絕了偽善,殘忍的讓其忘記我,結果就千萬了偽善和偽聖同時的失憶。

  命運?真是蜘蛛網一樣的命運。

  當我們三個人又出現在九重門的時候,我看到依然眼睛蒙著藍綢緞的智者明顯的歎息了一聲,我們又走回了原路了?

  我想應該沒有,儘管此刻糾葛於三個人的問題依然存在,不過柳暗花明又一村,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

  如今活命最重要,我可不想真的被那宣華拿去了靈魂在火上烘烤一千年。
  
  「難道就沒有殺死那個魔主宣華的辦法嗎?」坐在竹椅上喝了口香茶,我在心裡搜尋者一切可能將宣華殺死的辦法。

  雪峰上對我而言還是太冷了,我們此刻住在了淚滴湖畔。

  「光明與黑暗同在,光明不可能被吞噬,而黑暗也不會消亡,宣華代表了黑暗的存在,從準確的意義上來講他並不是一個真正的人,而是在歷史的長河之中由黑暗的一切元素而漸漸形成的意識,最終自認為是一個真實的存在,於是他就存在了。」偽聖坐在我的左斜對面,他的傷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大礙了,不過他之前說過,若是我那一刀刺的再准一些,估計他得在床上躺上一個月。

  而距離步風塵上一次受重傷,應該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聽起來很複雜。」我皺了皺眉頭,說道。

偽善坐在我的右斜對面,他悠閒的翹著腿,說道:「他認為他存在,他就存在,他認為永遠不被消滅,他就永遠不被消滅,宣華僅僅是一個在黑暗中形成的意識,意識不破,宣華不滅。」

  「聽起來他就像是無敵的一樣,我想我大概是明白一些了,不過如果有黑暗的存在,那光明的呢?不是說光明永遠不滅嗎?當初宣華也是被天神所封印鎮壓的,那些天神去哪裡了?」我問道。

  「天神早已經消逝,光明的確不可能被黑暗吞噬,然而就這麼多年來的瞭解,光明的存在也是信念,這些信念存在於萬物的身上,你我的心中,只要萬物不滅,你我不亡,光明也將永遠存在。」偽聖說的這些話我還是不怎麼能理解。

聽起來好像是黑暗的意識都集中在宣華身上了,那傢伙覺得自己是永生的,他就永生了,那傢伙覺得自己不會死,他就真的不會死,那傢伙覺得自己是個人的模樣,結果他就真的是個人的模樣。

  而我們這邊呢?聽起來像是一盤散沙。

  不管怎麼著,我都沒有發覺我們這邊有什麼優勢。

  「聽起來我們好像死定了一樣,就算你們可以封印住他一時,可是能封印住一輩子嗎?」我說道。

  而且那傢伙還會時不時的從封印裡冒出來,儘管不是本尊,但也很討厭。

  「對了,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要把宣華封印起來。」我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偽善和偽聖個互相看了一眼,而後偽善率先開口說道:「宣華雖然自認為是個存活的人,但其實他的內心也在懷疑著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而為了掩蓋這種恐慌,他的性格一直很奇怪。」

  「不可否認,他當年的確是救了我們,但他的性格也會給他人,甚至給這個世間帶來毀滅,他懷疑一切,又否定一切,時而開心,時而哀愁,就如同還未徹底成形的人一樣擁有多變而複雜的情感。」偽聖接了偽善的話,眼裡略帶了一些同情的說道,「正因為他既覺得自己是存在的,又懷疑自己其實是不存在的,他才那麼想成為一個人,可他的性格不穩,情緒混亂,又導致他隨時都有可能將所有人都消滅,這樣一來,他就不會那麼懷疑自己了。」

  這就是所謂的,徹底將問題根源摧毀?

  當宣華懷疑是不是一個人的時候,越來越煩躁,於是就想乾脆把人都殺了,這樣一來他就可以自己重新界定什麼是「人」,他就不會對自己感到懷疑。

從步風塵的話裡可以看出,宣華估計是個時而正常,時而瘋狂的黑暗意識存在,而由於他本身是黑暗意識形成的,這個男人的內心自然多時黑暗的,懷疑,憂慮,仇恨……難怪當年的天神要將這個男人封印起來。

  「當年你們和他是怎麼相處的?」我好奇的問道。

  偽聖和偽善的表情有些複雜,過了好一會兒,偽聖才勉強開口說道:「這個要怎麼說呢,他正常的時候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

  我的眼眉微微一挑,偽聖微微一笑,對我說道:「有一些像小孩,有時候又成熟的驚人,是那種容易讓人想去瞭解的男人,每個人對黑暗都由一種好奇的心,那種禁忌又可拍的感覺,往往才是最為吸引人的,但是無關情與愛。」

  「不過當他情緒不好的時候,卻是可以將一切摧毀的可怕存在。」搖了搖頭,偽善說的,「說到底,他其實是不可被消滅的。」

  放下了茶杯,我想了想,笑著說道:「不一定要把他消滅吧?就向你們所講的,當年的天神都無法將宣華消滅,更何況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呢?不過既然沒有辦法將其消滅,何不順著他的意思走,讓他成為一個真正的人呢?」

  「你所說的我們都曾想過,只是宣華畢竟是一個黑暗意識存在,我們教導他如何融入人的群體之中感受做人的感覺,各種方法都試過了,還是不行,他的黑暗意識太強烈。」偽善輕輕皺著眉頭說道。從步風塵的話裡可以看出,宣華估計是個時而正常,時而瘋狂的黑暗意識存在,而由於他本身是黑暗意識形成的,這個男人的內心自然多時黑暗的,懷疑,憂慮,仇恨……
「但是如果讓他像我一樣失憶,然後重新開始生活,那樣的他不就可以從頭開始感受一個人的感覺了嗎?就算是將來有一天恢復了記憶,也不會抹除他曾經為人的記憶,而那個時候,存在過的不會消亡,他為人的記憶和感覺也將存在。」聯想到了自己的經歷,我的腦海裡很快就跳出了這樣一個想法。

  「忘記一切,如白紙一般從頭開始,感受凡人的七情六慾,喜怒哀樂,人身百態,若是宣華真的經歷了人的一生,那他也的確會如他所願成了一個人了。」點了點頭,偽聖眼睛一亮,朝我說道,「天歌,你的想法的確可行。」

  「是個好辦法,不過我們還是有一個問題需要解決。」望著我們,偽善輕輕皺著眉頭說道,「宣華的黑暗意識可不是那麼容易能夠壓制的,就算是彼岸花開之淚對他也不會起作用。」

  「他自己不能壓制麼?」我問道。

  「他要是能壓制自己,就不會變成了一瘋子了。」估計步風塵以前沒少吃苦頭,不然偽善也不會這麼說。

  「而且……就算我們找到了壓制住他黑暗意識的辦法,他也不一定會相信我們。」偽聖歎息著說道。

  「為什麼?」我問了一個不該的問題。

  「因為……他上次被封印起來,算起來應該是被我們騙進去的。」偽善把頭轉朝一邊,看似漫不經心的說道。

  摸了摸鼻子,偽聖輕咳了一聲低著頭說道:「我們騙他進去之後就能進入六道輪迴,從一個嬰孩開始感受人的生活。」

  果然吧,聰明如步風塵肯定也想到過讓宣華投胎成人重新開始,只是在沒有找到辦法的時候,這兩個傢伙竟然做出了這種事情,以宣華那種被騙了一次就永遠不會再信任人的心態來看……

  嘖嘖,步風塵果然是個偽善加偽聖啊!

 

 

第十九章-和他在一起

  從本質上來講,宣華僅僅是一個因時光流轉而於世間漸漸凝聚形成的一個意識,他並不是一個真正的「人」,加之本身存在的黑暗意識太過於強烈,根本沒有辦法和普通人一樣捨棄前世記憶遁入輪迴從頭開始。

  他僅僅是一個意識,不屬於萬物輪迴中的一個。

  只是我一直覺得,既然宣華可以出現在這個世間,那他也應該屬於萬物中的一個,不管如何,辦法總是有的,如今的問題僅僅是我們沒有尋找到而已。

  聖門中藏有許多古籍,也有許多前人留下來的石洞壁畫,我和步風塵決定從這些古書與壁畫裡尋找可行辦法的蛛絲馬跡。

  永遠的將宣華封印起來並不是一件一勞永逸的事情,不管是步風塵還是這個世間的人也永遠無法一直維持著這個法陣,而宣華越被封印的時間長,那男人的心中怨恨也更大,他日若是一旦出來了,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我不是什麼拯救天下為己任的大無畏英雄,只是從步風塵口中瞭解到了這些事情之後就明白了,不管是步風塵還是我,任何一個人遇到了這種情況的時候都不得不去面對,更何況那傢伙還聲稱要把我的靈魂給烤了。

  就算不為了天下著想,我也得為自己想想,為步風塵想想。

  步風塵或許是非一般的凡人,然而他也始終是個人,不可能永遠無盡的活下去,更不可能的無盡的為封印而付出。

  「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宣華雖然僅僅是一個意識,他可以因本身所具有的特質而變換出許多分-身,就像是我們之前所看到的,宣華僅僅憑著一縷魂魄就可以讓自己出現,除了力量減弱以外,你能看出來他不是一個人嗎?」摸著牆壁上古人留下來的壁畫,我邊走邊說道。

  旁邊是偽聖與偽善,我們此刻就身在九重門雪峰上的一處山洞裡。

  古籍方面也看了一些,只是我們可以明顯的感覺到時間緊迫,書看不了那麼多,只能分一些任務出去,麻煩還在封目修行的智者幫忙看一看,好在聖門最不缺的就是人,這些天以來步風塵已經吩咐智者將書籍分發了下去。

  在有關「意識」「精神」「靈魂」「轉世」等等方面,看的人多了,總會有人從書籍的字眼行間發現出一些不同的東西。

  而我與步風塵三個人,則準備從九重門雪峰裡大大小小的山洞裡尋找壁畫。

  步風塵都已經在聖門裡待了那麼多年了,九重門雪峰裡哪裡有個山洞,哪個山洞裡有壁畫,哪些壁畫可能透露了關於魔主宣華或者是意識存在的問題,他們都一清二楚,在決定尋找可行的方法之後,步風塵就帶著我來到了可能有用的壁畫山洞裡。

  「雖然他可以分化成數個自己,但總歸來講,他真正的意識只有一個,我們之前所遇到的宣華都不過是他的化身而已,而這些化身都由封印的本尊意識所控制。」偽聖手裡拿著照明的夜明珠說道。

  現在的這種相處情況,稍微有些奇怪,但幸運的是我們似乎很快就適應了,因那共同的「敵人」,不管是偽聖還是偽善,此刻相處的也還算是融洽。

  不過以後呢?

 若是我們真的設法解決了宣華的問題,那偽善和偽聖就沒有後顧之憂,可以放手一搏了吧?

  就一定要自相殘殺嗎?

 望著石壁上已經看過許多遍的壁畫,偽善微微瞇著眼睛說道:「這個山洞裡的壁畫記載了魔主宣華當年與人戰鬥時的畫面,從壁畫中我們可以清晰的看到魔主宣華不僅可以控制敵對方脆弱的靈魂為己用,讓對方為他控制,還可以讓自己無窮無盡的黑暗意識化成一個個自己與敵對方戰鬥。」指著壁畫上所描繪的戰爭場面,偽善的手指移到了石壁壁畫最邊緣的一個黑暗點。

  「看,在所有這些化身之後有人畫了一團黑霧,這團黑霧凌駕於所有化身與靈魂之上,其背後一片黑暗,代表了這是宣華的本身,意識之源,再看這裡,」偽善又指著那些各自戰鬥著的宣華化身,說道,「而他的化身各自有各自的戰鬥,明顯可以看出他的化身其實是有一些自我意識的,只是統統受主意識所控制。」

 偽善所指出來的這些我也看出來了,說起來我突然覺得其實偽聖和偽善也有幾分這樣的味道,各自有各自的意識,不過和宣華不同的是步風塵可沒有一個可以控制他兩個意識的主意識。

  「儘管知道了這一點,但我們並未從中發現可以讓宣華輪迴重生的信息,」偽聖在一旁說道。

  「真的沒有嗎?」我笑了笑,盯著壁畫上的那團黑霧說道。

  因偽善的原因我曾經失去了那一年的記憶,也忘記了偽聖,而後才會轉而愛上了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偽善。

  而當我恢復了那一年的記憶之後,我也並沒有立刻拋棄偽善回到偽聖身邊,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可能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也不可能什麼影響都沒有。

  那我是不是可以將失去那一年記憶時候的自己當作是我愁天歌的一個獨立擁有自主意識的「化身」,而此刻擁有完整記憶的自己則是一個意識本尊。     

  我們的確無法將強大的宣華本尊意識強行壓制而送入輪迴,但是我們也可以將宣華的一個分化意識壓制起來送入輪迴吧?

  就算之後宣華最終記起來了一切,知道他自己其實是一個黑暗意識,是魔主,可那個時侯他已經是個人了,或許有了父母,有了家人,有了朋友,更甚者有了所愛的人,那他還可能如今天這般瘋來瘋去的嗎?

  我想,應該不會了。

  如今的問題只剩下我們應該如何盡最大力量的將宣華的化身送入輪迴,又如何將宣華主體意識的封印上個一百年。

  而且,宣華的化身也不一定說出現就可以讓我們找到,那傢伙活的時間太長,完全就是個無法捉摸而又聰敏狡猾。

  ……

  ……

  九重門,平靜的淚滴湖,四周竹林海搖曳悅耳的聲,幾許桃花不知何處飄飛而來,輕輕的,落在了湖面上。

  「我們兩個人幾百年來都沒有想出來的解決辦法,沒想到到了你這裡,竟然就得到了突破的辦法。」

  身後響起步風塵的聲音,從我的感覺來看,這個人應該是偽聖。

  男人走到了竹欄邊面對著淚滴湖站著,銀白的髮絲在涼風中輕輕拂動,靜靜的,彷彿與四周的一切都融為了一體。

  「上一次我在淚滴湖裡游泳,你是不是誤以為我跳湖自殺,還跳進來找我。」躲在屋簷的陰涼下,我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在竹子編織的搖椅上搖來搖去,這樣寧靜的生活,即使只是片刻,也值得人回憶一輩子。

  我這一生,從沒有如同此刻這般清閒,放下了內心的一切負擔。

  當人知道了一切,坦然面對一切時,壓力也就不復存在了,從前困擾我的種種,也成了過眼雲煙。

  「那個時侯雖然不記得你了,但我想我內心深處對愁天歌這個人的情感是從未忘卻的。」似乎輕輕一笑,男人的輕聲笑隨風飄到了我的耳邊。

  「風塵,你會恨我即使恢復了記憶也不第一時間選擇你嗎?」望著男人挺直的白色背影,我輕聲問道。

  「在你沒有立刻下決定之時,我與他,何曾沒有在心中猶豫不決呢?這並不是你選擇誰的問題,而是我們三個人都不得不共同面對的一個未來,不管你之後會與誰在一起,那些曾經擁有過的時光並不會因此而消失。」偽聖步風塵緩緩轉過身來,逆光之下他的身後好似散發著一圈柔光,這一次我看清楚了他逆光之下的面容與表情。

  步風塵柔聲說道:「順其自然吧。」

  我不禁低頭莞爾,是啊,順其自然吧,看一看這命運最終會將我們送到哪裡,哪裡才是這波折的盡頭,盡頭的那一端,又是怎樣的一片風景。

  「天歌。」偽聖突然喊了我的名字。

  「嗯?」我聞聲抬頭望了過去,只看到一片陰影落了下來,本能的閉上了眼睛,隨即就是一片柔軟輕輕的落在了我的唇上,猶如蜻蜓點水,一瞬而過。

  「讓我抱一抱你。」步風塵,輕聲喃喃說道。

  沒有任何的猶豫,我站起來雙手抱住了這個男人,只有用手臂與胸膛去感受來自於偽聖步風塵身上的氣息和溫度,我才能真的確認這個男人其實是活著的。

  「那時候……很疼吧?」我的手輕輕放在了步風塵的後腰上,儘管如今傷口已經好了不少,可那裡,也真的曾經被我用偽聖送我的雪刃很很刺了一刀。

  我沒有辦法去想像,如果我被偽善或者是偽聖從背後刺了一刀會是什麼樣的情況,儘管恢復記憶以來偽聖不曾提到一絲一毫關於他受傷的事情,但這件事情一直都放在我的心裡面沒有忘記過。

  在我的心裡,始終都對偽聖有一份愧疚之情。

  那天恢復了記憶之後,我其實並不如表面上表現的那麼輕鬆自然,對於偽善對我所做的一切我並不會感到怨恨只是生氣,而對於偽聖,我的心裡也始終對他懷了幾分歉意,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無奈了起來。

  「已經不疼了。」喃喃說著,偽聖伸手回抱住了我,歎道,「能夠再一次抱著你,這感覺真的很好……」

  我們並沒有再說什麼,一切話語在如今的情況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僅僅是互相輕輕的抱著,輕輕地感受對方的存在。

  一股視線突然從旁邊傳來,我抬頭朝著剛剛那一抹視線傳來的方向望了過去,那裡只是一片竹林,已經沒有一個人了,僅僅有幾顆竹子在左右搖擺而已。

  偽善,剛剛在那裡吧?

  「天歌。」偽聖又喊了一聲我的名字。

  「怎麼了?」

  「和他在一起吧。」偽聖突然說了這樣的話,我一時難以反應過來。

  ……

  ……

  這幾天以來,兩個步風塵和我都是住在淚滴湖旁的竹屋裡,這裡有足夠的房間容納我們三個人,夜裡的時候偶爾還是會覺得不太習慣,大概已經是習慣了身邊有個名為步風塵的男人躺著讓我依靠著了。

  如今雖然有兩個步風塵,但我總不能再和其中一個躺在一起而忽略另外一個人了吧?於是只能自己躺在空蕩蕩的床上,偶爾從夢裡醒過來,伸手往旁邊抱去就是被子而已。     

  今天偽善去了雪峰上,說是智者那裡有了新消息,他回來的時候剛剛碰見我和偽聖互相擁抱了吧?

  在他來了又離開,過了大概一個時辰之後他才重新回來了。

  那剛剛,他是故意離開讓我和偽聖有更好的相處時間嘛?這個強勢又霸道的偽善步風塵,何時竟然也會做出這種「成全他人,委屈自己」的事情來了呢?

  「我進來了。」站在偽善的房間門口,我望著屋子裡剛剛回來的男人。

 「嗯。」偽善站起來把房間的窗戶推開了,他望著窗戶外面,說道,「剛剛從智者那裡得到了解決宣華化身輪迴的辦法,聽他講,這辦法還是一重門裡你認識的那幾個朋友想出來的。」

  「是什麼辦法?」我坐在了偽善的房間裡,望著一直背對我而望著窗外的步風塵,心想這男人是不是不打算正眼看我了?

  「需要幾樣物品,其中一些在聖門裡已經有了,還差最後一樣,得去凡間尋找。」偽善依然背對著我說道。

  「凡間?」

  「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那樣物品應該在九大長老處。」偽善說道。

  「是什麼物品?」我又問道,很想看一看這男人打算繼續用這個姿勢和我聊多久。

  「一樣能夠封印宣華化身靈魂與力量的物品,就算是化身,他的力量於人間而言也是可怕的,唯有徹底將宣華的靈魂暫時封印記憶,並且封印他的力量,才能讓他真正進入輪迴道之中。」偽善依然保持著背對著我的姿勢回答我的問題。

  「辦法可行嗎?」我翹起了腿,嘴角微微揚了起來,偽善的雙手背在了身後,手指勾在了一起,不管怎麼看都有些不自然。

  「沒問題。」偽善肯定的回答了我的問題。

  接下來,我就不說話了,也不離開,就只是這樣望著他的背影。

  我不說話了,他也沒有繼續講下去了,兩個人就這般互相沉默且安靜著,耳邊只能聽到輕輕的風聲吹過。

  或許只過了一會兒,或許已經過了很久很久,如同一千年那麼久之後,偽善終於忍不住開口說話了。

  「愁天歌,你坐在這裡做什麼?」他居然直到現在才問我這個問題。

  我要說什麼?說步風塵那個偽聖他不要我了,讓我過來找你,讓我和你在一起這種話嗎?

  「我坐在這裡,不可以嗎?」我輕聲問道。

  「不可以。」難得的,偽善說了這樣拒絕我的話。

  「為什麼?」我問道,心裡卻已經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三年於我,於你都已經足夠了,愁天歌,你不必來這裡顧慮我的感受,我步風塵看起來像是那種會一輩子因情所困的人嘛?此時,我已經看開了,也已經看透了。」步風塵這個偽善語氣堅決的說道。

  我挑了挑眉毛,心想這個偽善該不會也說出和偽善一樣的話來吧?

  「那你的意思是?」我問道。

  「這裡不是你應該待著的地方,去找他吧,他才是你一開始所愛的人。」最終,偽善還是說出了和偽聖一模一樣的話。

  他們這兩個人還真的是……讓我有些無語啊。

  「和他……在一起吧。」

  最終,偽善還是一直望著窗外不曾回過頭來看我一眼;

  最終,他還是說了和偽聖一模一樣的話。

  「好吧,我知道了。」輕輕一歎,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起身離開了偽善的房間,我不知道是不是直到我離開了他的房間關上了他的門之後,屋子裡那個男人還是一直望著窗外的淚滴湖……

  此時,已經入夜了。

  淚滴湖面上透著淚光閃閃似的亮光,雙手撐在欄杆上,我望著平靜的湖面不禁露出了幾分苦笑。

  我想我應該不必再去煩惱於應該選哪一個步風塵,這兩個傢伙竟然先後把我踢開了,現在我才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因為怕我感到為難,所以才故意說出拒絕我的話,好讓我和另外一個人在一起嘛?這個辦法倒是挺好的,只是他們兩個人都把我拒絕了,如今我可沒有選擇接受誰的權力了。

  不過竟然讓我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可以說如今的偽聖和偽善其實已經可以包容對方,今後也可以不必生死對決了呢?

  「哎,我愁天歌也有被拒絕的一天啊。」搖了搖頭,望著左右兩邊都關的緊緊的房門,我苦笑著轉過身回到了我自己的房間。

  現在這種情況也不錯吧。

  關上了房門,我躺回了自己的床上,睜著眼睛望著屋頂,不知道明天要怎麼和兩個步風塵一起回到凡間,又有些好奇。

  一陣陣的涼風從窗戶外吹了進來,有一些過於刺骨的冰涼,我不記得我何時有開過窗戶,也不記得這聖門的夜風何時會變得如此刺骨凍人。

  我偏頭望了過去,看到了算是意料之中,又算是意料之外的一個人……

  不過眨了眨眼睛,就立刻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怎麼給忘了呢,聖門的確是個安全的地方,只是這裡也是封印宣華的地方,算起來和宣華也只是隔著一道「門」罷了。

  而這個能騙過偽聖的男子,自然也能夠很好的將自身的氣息掩蓋起來吧?

  在失去意識的一瞬間,我只是在想,早知道當初應該和步風塵待在一個房間裡,就算不同床,也可以分床同房嘛!

  我可不想靈魂被火烤,那種滋味肯定不好受。

  就像是睡了一覺一樣,當我醒來的時候僅僅是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原來的那個房間了,四週一片黑暗,而就在我睜開眼睛後沒多久,不遠處就點亮了黯淡的黃光。

  「你的記憶……很有趣。」緩慢而又低沉,略帶幾分嘶啞,一個黑髮,黑衣,皮膚白得微微有些透明的男子坐在了黯淡燈光的附近,他側面對著我,身上感覺不到任何氣息,就像是空氣一樣的存在,隨時都會消失,有隨時都會出現。

  這,就是宣華了吧?

  他的樣子比我想像中的要平凡一些,不是那種一眼望上去就立刻感到驚艷的男人。

  「愁天歌。」他望向了我,淡淡的一眼。

  那雙眼睛,卻令人心驚膽魄——

 

     
  第二十章-宣華的陷阱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意識的呢?

  宣華已經不怎麼記得了,從他第一次看到四周的一切,從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好像已經過了很久很久,那個時候的世間還是一片狼藉,荒蕪而又充滿了奇奇怪怪的生物,至於人,那個時候的凡人看起來更為野蠻粗俗。

  而那個時候,他僅僅有意識,而還未擁有類似於人的形態和身體。

  在日昇日落之間,在月盈月虧之間,遊蕩於黑暗的時間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因何而存在,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出現……

  這樣的日子大概有那麼幾年,也可能是幾百年,或者是一千年那麼久,直至他漸漸有了一種清晰的意識,他來源於黑暗之間,他討厭光明,更厭惡被陽光照射到,那讓他覺得不是很舒服。

  他喜歡陰雨的白天,他喜歡沒有月亮的夜晚,他最喜歡的還是烏雲,猶如大海的波濤一般在天空中翻滾湧動,一道道閃電天雷從烏雲中劈下,冰冷刺骨的雨滴從天空中砸落了下來,那種洗刷了骯髒大地的感覺,他很喜歡。

  他就這般存在著,僅僅知道自己來源於黑暗之中,有著毀天滅地的力量。

  算是獨特的吧?只是,有時候他在凡間化作烏雲遊蕩於天空之中的時候,時常會看到那些凡人聚集在一起,或者在雨中奔跑,或者兩個人一同躲在一把青色的油紙傘下急步而行,這些名為人的存在,總是喜歡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

  而他,一直都是單獨的存在,身邊並沒有類似的存在。

  朋友是什麼,親人是什麼,愛人又是什麼?

  漸漸的,他對這些所謂的凡人有了興趣,記得很久很久之前,這些凡人住著的還是和普通野獸一樣的山洞,不知何時,竟然也搭建起了各色各樣的房屋,身上穿著的衣服也不再只有野獸的皮毛。

  甚至有那麼幾次,這凡間經歷了數次災難之後,這些凡人依然能夠繼續存活下去。

  【我是一個人嗎?我也可以變成一個人嗎?】

  【你可以變成一個人,當你覺得你就是人的時候,你就是人了。】

  他以為這個世間無人知道他的存在,卻在有一天的時候,一個看起來像是個人,但力量卻比他之前所看到過的那些凡人都要強大的男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告訴他,他也可以成為一個人。

  儘管那個人的身上總是透著讓他討厭的光明氣息,但那個時候的他還沉浸在有人能夠發現他的存在的喜悅之中。

  【那你呢,你之前也是與我一般的存在嗎?你是怎麼成為一個人的呢?】

  【是,我可以教你如何成為一個人,要成為一個人,你首先要有一個名字。】

  【名字?你也有名字嗎?】記憶裡,那些凡人總會用一個字,或者兩個、三個字去稱呼另外一些人,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名字了吧?

  有了名字以後,他就可以成為一個人了吧?

  【無夜,這是我的名字。】那個穿了一身白衣的男人,這樣對他說道。

  【那我呢?】他問道。

  【就叫……宣華吧。】那個男人,給了他一個名字。

  宣華,雖不知有什麼確切的含義,他卻很喜歡,活了那麼那麼多年,他不再是一個沒有名字而存在於黑暗之中的意識了,他叫宣華,從今以後會成為一個人。

  無夜告訴他,除了有一個名字以外,他還要像凡人那樣擁有實體,擁有人的形態,可是他沒有血也沒有肉。

  無夜說,這並不會妨礙他成為一個人。

  【你心中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的呢?】無夜問他。

  【我心中的自己?我不知道……】當他仔細回想的時候,腦海中浮現的僅僅是一片黑暗而已,他就是黑暗,黑暗就是他,從來都沒有一個確切的所謂人的形態,

  他可以化作烏雲,也可以化作寒風,還可以在黑暗裡讓他的氣息遍佈整個被黑暗籠罩的地方,但從來都沒有化作過一個人。

  他有些焦急,有些煩躁。

  【不用急的,慢慢來吧,讓自己的心情穩定下來……】每當他聽到無夜的聲音時,他狂亂煩躁的內心就會漸漸停了下來。

  不管是什麼時候,不管他的心情變換的有多快,那個名為無夜的男人總會一次次的耐心的讓他安靜平息下來。

  而每一次,他都會莫名其妙的,在看到了那個男人的白衣,聽到了那個男人的聲音之後,總會刻意去壓制他心裡的煩躁與壓抑。

  他以為,無夜是和他一樣的存在,如果無夜都可以變成人,那麼他也可以,早晚有一天他也會變成人的樣子,穿上人的衣服,和無夜走在道路上。

  那些遮擋了凡人身體的衣服,很漂亮;

  那些掛在凡人身上的配飾,也很漂亮。

  他最喜歡的還是那些玄黑色的絲綢,滑得如同風中柔美弧線,柔軟的恰似烏雲的觸感,輕飄飄的如同他的存在。

  他又有些喜歡那些雪白的輕裳,好似蟬翼一般薄而輕柔,如同無夜身上的衣服一樣,看起來……很溫柔。

  他想去瞭解無夜,想去那個男人的心裡想著什麼……

  悄悄的,憑藉著他的能力,他悄悄的進入了無夜的靈魂記憶深處,從那裡看到了很多很多,在一片浩蕩的記憶之海中,他意外的看到了一個時常出現在無夜記憶深處的面孔。

  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無夜的臉上總是呈現他所沒有看到過的笑容,爽朗而又發自內心的開懷;

  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無夜的話比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說的還要多。

  那個人和無夜在一起的時候,在桃花樹下彈琴,在開著窗戶的書房裡畫畫,在名川大河之間吟詩作對……

  什麼才是他想要的屬於人的形態呢?在從無夜的記憶力看到這些畫面以後,他覺得這就是我想要變成的樣子。

  他也想和無夜在一起開懷的談笑風生,他也想去畫畫,去用雙手感受琴弦的冰涼與細韌,去感受所謂的吟詩作對。

  他變成了無夜記憶深處的,那個人的模樣。

  【不好看嗎?】只是當讓無夜看一看的時候,那人卻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望著他,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是一張算不上特別讓人感到驚艷的容顏,稍微顯得有那麼一些普通,不過他並不在乎這些,什麼是醜,什麼是美,並不是從一個人的外貌去判斷的,儘管凡人們似乎很喜歡以貌取人,而不是以靈魂。

  比起無夜完美無缺的容貌來,他更喜歡無夜軀殼下的靈魂,純粹而乾淨。

  【不……不是,很好看,你的眼睛……很好看,不過宣華,以後可不要隨意進入我的記憶中了,這樣的做法是很不禮貌的。】在驚詫之後,無夜淡淡一笑,說了這樣的話。

  【我想瞭解你。】

  【我們有很多時間來讓你瞭解我。】無夜只是溫柔的笑著。

  ……

  ……

  靜靜的,我聽著宣華給我講述了一些關於他和無夜的,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

  我本以為當我醒來之後,我大概會被掛在火上烘烤著,或者是被宣華狠狠揍上一頓,可是這個男人卻莫名其妙的突然講述起了他的過往。

  那個名為無夜的男人,對宣華一定很重要吧?

  「那後來呢,無夜去了哪裡?」講著講著,宣華突然停了下來,我問道。

  已經無所謂什麼怕不怕了,既然都被宣華帶到了這完全不知道是哪裡的地方,我也不會小心翼翼的什麼都不敢問,什麼都不敢做,更何況聽一聽這位黑暗神的過往也很有趣,我對他和無夜的後來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很感興趣。

  而且,這或許也會成為「對付」宣華的突破口。

  「死了。」淡漠的,宣華張開了他的手心,他的手心上是一顆散發微弱金色光芒的珠子,男子毫無表情的說道,「他就在這裡,只剩下了一顆元魂珠,當年他不惜魂飛魄散以已身煉製法陣也要將我封印起來,結果……也就只剩下了一顆元魂珠,我雖是操縱靈魂的第一人,卻也只是勉強將他微弱的一縷孤魂保存了下來,存在了這顆元魂珠裡。」

  我一時有些難以消化宣華的話,他的意思是什麼?

  那個無夜,就是當年將宣華封印起來的人,那不就是說,無夜就是當年以金龍為坐騎的天神了?

  狗血的命運還真是不管哪個時代都存在,他原以為代表了光明的天神和代表了黑暗的魔主本來就是勢不兩立的存在,互相打來打去,封印這樣的事情也是理所當然,可沒有想到過在黑與白之間,也曾經存在同時讓宣華與無夜成了類似「朋友」這種關係的灰色地帶。

  不,我應該說神和神之間,也會存在灰色地帶。

  「他不惜魂飛魄散也要將你封印起來,為何……你還要費力將他的魂魄保存下來呢?」一邊問著,我一邊心想,這些天神果然一個個都不比常人,心裡想著什麼完全不是我能理解的,若是那無夜就是天神,他又為什麼要去招惹宣華呢?

  很快,宣華就給了我答案。

  「就讓他那麼死了,不是很可惜嗎?我以他為我的同伴,他卻背叛了我,將我封印了起來。」淡淡一笑,宣華伸手輕輕一揚,他手心裡的天神殘魂就輕飄飄的飛到了半空中照亮了一小片天地。

  「你說……我應該以何種方法報復他呢?是將他的靈魂放在火焰上慢慢烤上一萬年呢,還是十萬年呢?僅僅因為我殺了他的師弟,他竟然就那麼對我,我並沒有做錯,是他的師弟先動手的,任何試圖挑戰我的人,都必將付出代價。」喃喃的說著,宣華一個人盤坐在地上,他的話,我非常相信,我不會傻到試圖去挑戰他。

  從本質上來講,宣華並沒有我所熟悉的人性,我有些摸不準他的情緒。

  「以什麼方法嗎?」我不禁笑出了聲,這個宣華就知道折磨一個人的靈魂嗎?就知道用火烤的方法嗎?

  聽到了我的笑聲,男人轉過頭來望著我,不解的問道:「你笑什麼?」

  「你不是控制他人靈魂,影響他人情緒的第一人嗎?難道你還會不知道如何去讓一個人感到最難受,最痛苦,最生不如死嗎?」我笑著說道,一邊在心裡回憶宣華剛剛講過的事情,他說過無夜是一身白衣吧?

  我記得我曾經問過步風塵,為什麼當初宣華會救他們,而步風塵給我的答案是宣華曾經說過他們讓他想起了一個故人。

  那個故人,想必就是同樣一身白衣,同樣氣質超然,同樣面容俊美的無夜吧。

  宣華輕輕一揚眉,淡漠的看了我一眼,我不禁脊背一冷,不得不說,這個身為黑暗存在的男人,眼神有著獨特的魅力,若要具體描述的話,就像是人們無比懼怕死亡,卻又嚮往、好奇死亡的那種感覺。

  一方面懼怕著,一方面又忍不住被其吸引。

  「愁天歌,我讀過你的記憶,也看到了你內心深處最為痛苦的一面,同時愛上兩個步風塵讓你那麼難受,那麼難以抉擇嗎?」宣華望著黑暗的遠方,看的出神,「若是兩個人都愛的話,選擇一個不就可以了。」

  這個宣華,還真的和「人」一字差了很多。

  「人是有感情的,而感情這種事情,從來都不可能用理智去理解,更不可能輕易的做出選擇……」輕輕一歎,我苦笑著說道,「那你也看到了吧,讓一個人最為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感情,陷入了感情痛苦中的人,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吧。」

  「感情,就是所謂的愛和恨嗎?告訴我,什麼是愛,什麼是恨,你為什麼會愛步風塵,步風塵為什麼會愛你!」眼睛突然一亮,宣華回過頭來一下子盯住了我。

  ……

  ……

  「糟糕了。」

  「還是來晚了一步。」

  偽聖和偽善互看一眼,眼裡明顯看到了對方臉上的擔憂與焦急。

  愁天歌的房間裡,窗戶開著,床上躺著的男人彷彿是入睡了一般靜靜的呼吸著,愁天歌的人依然在房間裡,然而他的靈魂卻已經不在這裡了。

  「我們必須找到宣華,他若是不將愁天歌的靈魂放回來,他就一輩子無法醒過來了。」望著床上沉睡的男人,偽善的臉色微微變寒了幾分。

  「只希望愁天歌可以暫時將宣華穩住,我想……以愁天歌的聰明才智,那個男人一定可以平安無事的。」算是自我安慰嗎?偽聖也只能這樣想了,算是安慰偽善,也算是安慰他自己,「還記得之前我們和宣華在一起的時候,宣華時常問我們的問題嗎?」

  想了想,偽善皺著眉頭說道:「什麼是人的感情,什麼是愛,什麼是恨,恨一個人恨到何種程度,才會不惜魂飛魄散親手將一個人封印起來。」

  這是那時候宣華經常問他們的問題,

  只可惜,當年的步風塵就和宣華一樣根本就不懂得什麼是愛,恨倒是有那麼一些瞭解,偽聖和偽善從一開始就討厭對方的存在,不過也還沒有達到恨的程度,對於愛和恨的真實理解,他們和宣華一樣其實並不太明白。

  感情,總歸是要經歷過後,有了刻骨銘心的體驗之後才會明白。

  「嗯,那個時候的你我都不懂得何謂愛與恨,僅僅以為無夜天神將宣華封印起來是因為宣華殺死了無夜天神的師弟,而今想來,就算是無夜天神恨宣華,也大可不必讓自己魂飛魄散……」在經歷了感情的種種糾葛與無奈之後,偽聖總算是明白了當年無夜為什麼要將宣華封印起來的原因。

  「因為不知不覺間愛上了宣華,又深覺是他間接害死了他的師弟,在背叛與師弟的感情,又無法克制自己愛上宣華之後的種種矛盾之後,無夜選擇將瀕臨怒意的宣華封印了起來,同時散盡自己的魂魄,以此為解脫,等待下一個能真正讓宣華成為人的人出現……」偽善輕歎一聲,與偽聖一般,而今的他也明白了當年無夜天神的做法。

  因為天神的職責,無夜一開始或許僅僅是故意接近那時候還是意識存在卻無比強大的宣華,在無夜之前的天神一脈總是想方設法的想要將宣華所代表的意識消滅,只是他們一直都沒有想到方法而已,到了無夜這一代,這男人卻突然有了讓宣華變成人的古怪想法。

  究其原因,天神必須與宣華鬥爭的原因無非是因為宣華平日裡安靜著還好,可是一旦怒火爆發之後就會整個世間毀滅殆盡從頭開始。

  黑暗,不僅僅是光明對立面,更代表了死亡與重生。

  當整個世界都污穢不堪的時候,黑暗降臨世間,摧毀一切,讓這世界從頭開始,猶如一個輪迴。

  而光明,則代表了生命與希望,在黑暗神的破壞之後重建這個世界。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黑暗竟然會有了自己的意識……一旦意識波動,甚至可能會提前在威世時帶來毀滅,這就是天神一脈所擔心的事情,他們的天職就是讓整個世界的生命延遲,而擁有了意識的黑暗,卻很有可能突然降臨毀滅。

  那個時候的宣華,根本就不懂什麼是感情。

  而那個時候的無夜,卻早已經和師弟有了青梅竹馬之情。

  可是那時候無夜的師弟太衝動,竟然主動跑去找了宣華的麻煩,結果這糾葛的感情,意外造成了無夜師弟的死,意外讓宣華的怒意瀕臨邊緣,意外的讓無夜做了一個最絕望的選擇。

  「不管如何,宣華的情緒還是有些不穩定,我們必須盡快找到天歌。」輕聲一歎,偽善不放心的說道。

  「我們能去找的地方,只有一個。」偽聖低聲說道。

  「雪峰之下的……封印禁忌之地,在那裡我們一定可以找到宣華。」偽善望向了雪峰的方向。

  宣華,雖然不懂人的愛與恨,卻無疑比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要聰明,故意擄走了愁天歌的靈魂,就是故意要引他們打開封印吧。

  「當年我們設計將宣華再次困入封印之中,宣華不會就此罷休的,我想……我們這一次進去,最後出來的可能就只剩下一個人了,不管是你還是我,都代替彼此好好的活下去,和愁天歌一起。」

  兩個人中的某一個,輕輕的,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第二十一章-各懷心思

  「要打開封印嗎?」

  「總是要進去的,只是我們還有一些事情尚未完成,還有一些物品尚未拿到,不如分頭行事吧。」

  平靜的聖門,和平時看起來似乎根本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聖門弟子們都在進行著各自的修煉,此時的他們都沒有覺察到,不久後的聖門九重門將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風和日麗,無論是春夏秋冬,聖門的天氣似乎總是那麼好。

 就在這風和日麗的日子裡,聖門身處高位的兩個男人站在了同一排的位子上,一者黑髮,一者銀髮,但這個時候他們都是步風塵而已,心裡想著同一個人,心裡掛念著同一件事情,在面對彼此都面臨的問題時,就算有再大的糾葛此時都不得不放下來,不得不選擇聯手面對問題。

「天歌的身體已經暫時放在雪峰上,交由智者照看了吧?」偽善輕聲問道,他笑了笑說道,「雖說你我都是步風塵,雖說我為聖門門主,但看起來智者更願意接近你一些,也更認同你。」

  「一直以來,她雖然對愁天歌的出現都抱有一些排斥,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智者既然是智者她自然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看了看身旁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男人,偽聖苦笑一聲,歎道,「未曾想到,你我終究也是分開了。」

  他們畢竟同在一個軀體裡那麼多年了,分開之後,有時候還會感覺有些怪怪的,只是平時的時候他們哪裡會願意將內心的這種感受說出來,本來就是期盼著能夠互相分開,分開之後還說「不習慣」這種話,就會顯得可笑了。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似乎在經歷了和愁天歌相關的一切事情之後,他們兩個人心中的城建就減少了很多。

  兩個步風塵,雖然同在一個身體那麼多年,可在過去的數百乃至一千年間,他們的關係甚至可以用「咫尺天涯」來形容。

  每一天都在排斥著對方,生怕對方將自己內心隱藏著的秘密偷窺了去;每一天都在互相比較,生怕對方將自己勝過了之後讓自己被對方消滅以至於喪失了意識;每一天都在內心算計著,如何才能佔據身體的絕對所有權。

  這種關係,即使是他們同在一個身體裡,也不會讓這兩個步風塵有任何親密的感覺,敵人也不過如此。

  愁天歌的出現就像是一座橋,讓他們兩個人分開成為獨立個體的同時,卻又開始了真正的互相認識。

  愁天歌,將他和他都聯繫在了一起,如同此時,本來是互相看不順眼的兩個人卻湊在了一起討論著聯手將愁天歌救出來,如何一次性徹底解決了宣華的問題,好讓他們今後的生活沒有後顧之憂。

  甚至,都開始了所謂的理解。

  「哎……」搖頭一歎,偽善難得的舒緩了臉上的表情,輕聲笑了起來,「有時候我甚至都覺得,面對愁天歌那樣彆扭的男人,倒還不如從前你我都同在一個身體的時候,如今你和我分開了,他也情不自禁的、被設了陷阱的對你我都有了深刻的感情,可這一段時間,不但是我們三個人沒有解決問題,反而是越陷越深,痛苦的是你,是我,更是他。」

  倒不如從前,那時候的偽善和偽聖都還是一個步風塵,愁天歌就算糾結也沒有現在這麼糾結,愁天歌就算真的以為步風塵是兩個人,但面對只有一個身體時候的步風塵,愁天歌難免還是會在心裡覺得步風塵就是一個人而已。

  可當步風塵真的變成兩個人的時候,這問題就出現了。

  那時候步風塵還是一個人的時候,和愁天歌在一起的日子儘管有些小的磕磕碰碰,但總的看來也算是頗有樂趣的閒散日子,反而是待步風塵變成了獨立的兩個人之後,一切的矛盾都在瞬間放大。

  這已糾葛就是整整三年多,到頭來誰也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只看到彼此眼裡的痛苦與矛盾越來越深。

  「能聽到你說出這樣的話,我很詫異。」話語一頓,偽聖又微微揚起了嘴角,說道,「但又在意料之中。」

  「罷了,此時也不是閒談的時候,我們三個人之間的問題還得看宣華的問題解決之後,我們還剩下誰……」偽善僅僅是淡定的望著遠方,說道,「做好一切準備之後再進入封印之內,可時間又不等人,這樣好了,你和凡間的那九個小東西比較熟,你去那裡拿必須的物品,不管是搶還是借,就看你了。」

  「你要先進入封印嗎?」偽聖偏頭望向了黑髮的男人,輕輕皺了皺眉頭,說道,「你不必如此的。」

  「呵呵,你不要搞錯了,你以為我會將愁天歌讓給你嗎?我做出這樣的選擇,僅僅是從最有效的方面去考慮的。」偽善冷眼瞥了眼銀白髮絲的男人,低聲說道,「我先進入封印之內,凡間的事情,你可得抓緊了。」

  「該做之事,我從不拖延片刻。」偽聖沉聲答道。

  不用任何的眼神交會,這大概就是痛楚一源的優勢,即使是互相看不順眼,也不得不承認當他們聯手起來的時候擁有任何人都無法比擬的默契。

  正因為太瞭解對方,才知道對方的心裡在想著什麼,這麼多年以來的鬥智鬥勇,現在都派上用場了,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個意外的好結果?

  一者朝著凡間而去,一者朝著雪峰之上的封印而去,兩個步風塵,兩條不同的路,兩顆不同的心,想著的卻是同一個人。

  而這個同時被偽聖與偽善掛念著的人,此刻又如何呢?

  ……

  ……

  一開始的時候我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直到我們四周的場景突然變換之後我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好像特別特別輕,就像是沒有存在一樣。

  「發現了嗎?」宣華突然望向了我,男人淡淡一笑,說道,「不錯,在我所遇見的凡人之中,除去步風塵以外,你是最外反應過來的,有些人一輩子都不會發現其實他們此刻僅僅是以靈魂的形式存在於此。」

  沒錯,我現在竟然是以靈魂的模樣和宣華說著話。

  仔細一回想,我之前應該是在淚滴湖旁的屋子裡躺著的,然後突然之間就是冷風刺骨,窗戶莫名其妙的就打開了,而後猛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失去了意識,再次醒來之後就看到了宣華。

  可是,宣華是怎麼把我帶到這裡來的?

  「在想我是如何把你帶到這裡的嗎?」單手杵著腦袋,宣華微笑著說道,「你難道忘了我是誰嗎?步風塵難道沒有你,我最擅長的是什麼嗎?我的確是無法讓本體從這裡出去,但並不代表我無法將他人的靈魂拉進來。」

  「你能……看透我心裡在想什麼?」我瞇了瞇眼,覺得有些不舒服。

  搖了搖頭,宣華說道:「不能,但可以猜到,你的情緒都提現在了你靈魂的顫動上,一個人的外表或許極具欺騙性,可一個人的靈魂是不會說謊的。」

  我一時之間有些無語,像我這樣的凡人若是一直和宣華在一起的話大概會瘋掉吧。不過我如今的處境可不大好,此刻的我可是以靈魂的形態和宣華一起被封印在了這裡。

  「既然你可以猜出來我在想什麼,那你就解答我的疑惑吧。」我輕歎一聲,說道。

  「我為什麼要幫你解答疑惑?」宣華面無表情。

  「因為如果你解答了我的疑惑,我就告訴你一個讓無夜痛不欲生的辦法。」宣華的確很聰明,只是在我看來,這個擁有強大力量的男人也僅僅是一個還未具備健全心智的孩子而已,一個過於聰明,過於危險,行事原則單一的孩子。

  一個孩子,從來都是只認死理的,更不會懂得變通,更何況還是一個自黑暗之中誕生的孩子。

  宣華的行事原則我大概也從他的話裡瞭解到了一些,這男人就是那種「別人動他一根頭髮,他就百倍奉還」類型的人,更不知道什麼是凡人的嫉妒,什麼是凡人的愛恨情仇,才會將無夜師弟的嫉妒認為是對方在挑戰他。

  定華的心裡就是這麼想的,有人挑戰他,他就應戰,勝的人活下去,敗的人死去,這個男人也不知道為什麼那無夜的師弟為何要挑戰他,更不知道為什麼無夜會那麼的生氣,他從來都不覺得他自己錯了。

  的確,在宣華的心裡他是覺得他自己沒有錯的,然而他人卻不會如他那般想的那麼簡單,人,本身就是一個複雜的存在。

  而宣華,本質上始終不是一個「人」。

  那無夜,也是一個可憐人吧,身為天神卻愛上了一個代表了黑暗存在的魔主,更糟糕的是這個魔主完全都不懂得什麼是人的愛恨情仇,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行事單刀直入,心思卻帶著魔一樣的千回百轉。

  這行事原則如此單一的宣華,在心機城府方面卻又有著非一般的天賦。

  愛上了宣華,嘖嘖,那無夜差一點魂飛魄散也是正常的了。

  不過這種孩子啊,還是得去哄的。

  「好,我答應你。」宣華回答的乾脆。

  利益和利益的交換,對於宣華而言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事情。

  「你先告訴我吧,反正我就在這裡。」我笑了笑,說道。

  宣華隨即就說道:「若是我不放你出去,你是無法離開這裡的,若是步風塵不會來救你出去,那你就得一輩子陪我在這裡了。」

  男人看了看我,又說道:「你是個有趣的凡人,若是在這裡陪著我的話也不錯。」

  「我們不過才見過幾次而已,你把我帶來這裡應該不會是為了讓我來陪著你的吧?」這個表面看起來有些一根筋的宣華,內心可是一團黑啊,我才不會被他的外表給騙了,這傢伙可是聰明狡猾著呢。

  比之步風塵,宣華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認定了步風塵會來救我的,而為了救我,他就必須把封印打開。」我笑著說道,「你真正的目的在於打開封印從這裡出去,可是就算從這裡出去了,你又能得到什麼呢?」

  「這是我的事情,」宣華絲毫不會踏入我的圈套,始終保持著令人驚歎的冷靜,他又把話題扔了回去,「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如何去報復元夜了,如何才能讓他最痛苦。」

  「很簡單啊,讓他愛上你就可以了。」這個男人,根本就是沒有發現他已經在不知不覺對無夜有了濃厚的興趣,我不知道這種「興趣與執著」是否可以稱之為愛,畢竟宣華此時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愛。

  不過我想,若這種感情繼續發展下去就一定會變成愛。

  可惜不管是天神還是魔主,一個個都不是那麼懂得愛的人,否則當年也不會因為幾個誤會就鬧得那麼慘烈。

  可見啊,不管是什麼人都是有缺陷的,即使他們是天神或者是魔主,明明是可以主宰人間的強大,卻因為不通情與愛而釀成慘劇。

  「愛?」輕輕皺了皺眉,宣華眼睛一瞇,說道,「我不懂得什麼是愛,愁天歌,所謂的愛,是不是就像你與步風塵那樣,明明都是理智之人,卻因愛而變得瘋癲……若愛一個人會那麼痛苦的話,這的確是一種報復的好選擇。」

  聽著宣華認真的分析,我不禁在心裡笑了起來,宣華說的也對吧,讓自己最痛苦的那個人,往往就是自己最愛的那個人。

  若是不愛了,也不會那麼在乎對方了,至於對方的一言一行更是絲毫不會放在心裡。

  而正是因為愛著對方,在乎著對方,才會將對方的一言一行都放在心上,自己所感受的痛苦和快樂,也隨之放大至無數倍。

  「當他愛上你之後,會在乎你的一切,他越是愛你,就越是會感到痛苦。」我望著宣華,一字一句的說道。

  「那……我要怎麼做呢,怎麼讓他愛上我?」本就是對人的七情六慾極為感興趣的宣華,主動的走進了我的陷阱裡。

  「利益交換,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給了我答案之後我再告訴你。」我微笑著說道。

  「你問吧。」宣華坦然接受。

  ……

  ……

  「你設下陷阱故意引步風塵進來,是想做什麼?」我問道。

  嘴角略帶一絲笑意,宣華故意望著我的眼睛,柔聲說道:「讓他們付出欺騙我的代價,至於是如何的代價,得要你回答了我的問題之後我才會告訴你。」

  嘖嘖,真狡猾。

  「那你問吧。」我說道。

  宣華問道:「要怎麼做才能讓無夜愛上我?」

  我直接將心裡早就準備好的話說了出來:「讓無夜重新輪迴投胎轉世,當他變成人的時候自然會愛上你,不過與此同時也有一個條件,想要知道這個條件的話,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愁天歌可不做吃虧的生意。

  「問。」宣華看了我一眼。

  「你要讓步風塵付出的代價是什麼?」我的精神微微有些緊繃,宣華設下的圈套步風塵一定會跳進來,我想要知道的是宣華到底想對步風塵做些什麼。

  宣華毫無避諱的回答,「他們其中的一個,最終會消失,能走出這裡的步風塵只會有一個,我要的不多,僅僅是一個步風塵的命而已。」

  雖然已經想到過宣華這種人會做出這種直來直往的事情,不過當我聽到的時候,還是有一些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除了讓無夜輪迴投胎之外,你所說的條件是什麼?」宣華很快就問道。

  看了看神色漠然的宣華,我輕聲說道:「你……你也要投胎轉世,作為一個人,降生於這個世間,作為一個人遇見無夜的轉世,讓他愛上同為人的你,而當他恢復了前世的記憶之後,定會限於矛盾的愛恨之中無法自拔。」

  一口氣的,我直接全部說了出來。

  「這就是我所說的條件,當他恢復記憶之時,想必你也會恢復記憶了吧,應該說你必須要比無夜更先恢復你如今的記憶,如此一來,你才會去掌握報復的力度和方法,那時候你要怎麼做,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輕輕皺起了眉頭,我看向了宣華,沉聲說道:「我要怎麼樣才能殺了你?」

  「死亡?」宣華揚起了嘴角,搖頭說道,「愁天歌,我不可能會死的,步風塵大概告訴過你我是意識的存在,然而意識的消亡也並不意味著我的消亡,黑暗本身就代表了死亡和毀滅,我永遠都不人有你們凡人口中所說的『死亡之日』,我永遠都在這裡。」

  「投胎轉世成為人嗎?的確是一個好辦法,從你之前的記憶裡,我已經看到你所想的這種辦法了。」當宣華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才猛然意識到這個男人之前就已經透過我的靈魂看透了我的記憶。

  那我們對付宣華的辦法,他不是也知道了?

  不過看宣華的樣子,這男人似乎並不因此而生氣,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會生氣?誰知道呢……

  他對付步風塵也不是因為步風塵的欺騙,從本質上而言,僅僅是對步風塵所作出行動的一個回應罷了。

  步風塵,兩個人之中的一個會消失嗎?

  一瞬間,我的脊背有一些發涼,這股涼意彷彿是鑽進了人的骨頭裡一樣,讓人心底發寒,連帶著一切都變得黯淡絕望了起來,以至於讓聽到了宣華話的我,都無法生氣或者發怒了。

  不管是偽善還是偽聖,若是他們其中一個消失了,還是完整的步風塵嗎?

  這種步風塵會消失一個的想法,僅僅是在腦海裡想一想就讓我無法接受。

  宣華是無法被消滅的,更是無法被我說服到放棄對步風塵的報復,莫非我能做的就是等著步風塵一步步走來,踏入宣華的陷阱,直至最後消失了一個步風塵嗎?

  老天,你該不會是要用這種辦法來解決我和步風塵三個人之間的愛恨糾葛吧?若真是如此的話,我寧願一直糾葛下去,也不要步風塵中的任何一個人消失。

  「本尊意識的壓制我自有辦法,如你所想,若是一直擁有本我意識,我始終無法真正的體會身為人是什麼滋味……這是一個好辦法,不過看起來需要等步風塵來到之後才能讓我的化身份魂進入輪迴之中。」宣華看起來有些高興。

  可我,卻很難言高興起來。

  如果……

  如果宣華真的讓偽善或者偽聖中的一個消失了,在無法讓宣華「死」的前提下,我也會讓這個魔主體驗一把什麼是凡人的愛,什麼是折磨人心的愛,什麼是愛所帶來的痛。

 


  第二十二章-假的結局

  要坐以待斃嗎?

  靜靜的等待著步風塵踏入宣華的陷阱中,眼睜睜的看著其中一個步風塵離去?

  就算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完全不去嘗試的話又怎麼知道毫無可能呢?

  不知道,和宣華談條件這樣的事情是否可以,但我總歸要去試一試。

  「你就一定要讓其中一個步風塵消失嗎?」四周總是黑濛濛的一片,也不知道從我來到這裡以後是過了一天,兩天還是多久。

  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也不知道此時步風塵是不是已經進入到了封印之中。

  「你捨不得了?」宣華依然坐在原地未曾動彈絲毫,我不知道這麼多年以來他是不是一直這樣,如同一座雕塑一樣總是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四周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若是我的話,大概早就瘋了。

  可是宣華,卻已經被封印在這裡那麼久了……

  「這個世間的規則不一定非黑即白,步風塵的確欺騙過你,但他們也有他們的苦衷,也有他們的理由,更何況其中還有你自己的原因。」我有一些可憐這個男人,只是可憐歸可憐,同情歸同情,若是他真的要消滅其中一個步風塵,我也沒必要去裝什麼同情。

  「你有沒有想過,當初無夜要封印你,也有你的原因呢?」或許是知道了其中一個步風塵可能會消失,這一瞬間,我竟然也不怕宣華會對我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了。

  也就是當聽到宣華所說的「步風塵消失」的話之後,我發現比起死亡,自己原來更怕步風塵消失,不管哪一個,都不願意。

  「我可以給你一個選擇權,在兩個步風塵之中,你選擇了哪一個,哪一個就活下來,而剩下的一個步風塵,我會讓他消失。」看都沒有看我一眼,宣華僅僅是側對著我不知道看著哪裡,低聲喃喃說道,「愁天歌,你不必激我,我與普通人不一樣,做過的決定也不會改變,不管發生何事。」

  「你們可以封印我一時,難道還可以封印我一輩子嗎?無夜的力量終究會漸漸消散,有朝一日,我必定會再次出發,就算此時步風塵沒有出現,沒有打開封印,他日我也不會放過他們的。現在,我正給你一個好機會,告訴我你想要讓誰活下來。」宣華對我說了這樣的話。

  想要讓誰活下來,偽聖,還是偽善?

  「我真的沒有辦法改變你的心意了嗎?」雖然早已經想到過會如此,只是當親耳聽到時依然會感到如此無力。

  「若是真的要消失一個的話,你就現在讓我消失好了,讓他們兩個人活下來。」反正,我也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更何況,我本來就是一個應該跳崖而亡的人。

  如今多活了四年,還遇見了聖門裡的兩個男人,愛上了該愛又不該愛的人,經歷了曾經都不曾經歷過的種種。

 對於這此我都已經足夠了,這一生於我,也夠了,該經歷的,不該經歷的,我已經滿足了。

  「你?」宣華聲音微微一揚,他轉過頭來看著我。

  我知道他想要一個答案,於是苦笑著說道:「你不是要報復步風塵嗎?我剛剛說過了吧,比起讓一個人死亡消失,傷害一個人最愛的人和物,才是真的報復一個人,不管是哪一個步風塵愛著的人都是我,如果你想報復步風塵的話,殺了我這個他們最愛的人不就夠了嗎?」

  「若你是他們最愛的人,我殺了你,他們的確會傷心難受,只是之後他們大概會為此而與我拚命吧?他們若是與我拚命了,我又如何能夠讓化身之魂轉世投胎呢?」微微瞇了瞇眼,宣華仰著頭喃喃說道,「愁天歌,我不會殺了你的。」

  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胸口,宣華說道:「我的這裡少了一顆心,當我真的成為人之後,我就有心了。」

  說著的時候,宣華用一雙過於奪人心魄的雙眼盯住了我的雙眼,他似乎想要對我說些什麼話,只是當他剛剛想要說什麼的時候,這男人就眼睛一動,而後微笑著說道:「感覺到了嗎?步風塵已經打開封印進來了。」

  就在宣華說話的一瞬間,我們的四周猛然劇烈震動了起來,就像是突然之間天塌地裂了一樣,大地瘋狂的震動,而原本圍繞於我們四周的層層黑霧變得越來越濃,如同活著的流水一般紛紛湧到了宣華的身後。

  而我,很快就看到了從天而降的白光。

  一道白光,漸漸的,輕輕的,落在了我與宣華的中間。

  「偽善?」直到看到白光中漸漸出現的男人,直到那頭我所熟悉的黑髮映入了我的眼簾之後,我才發現這步風塵竟然還真的打開了封印進來。

  「我要把他帶走。」背對著我,偽善步風塵就像一座山一樣站在了我的面前,依然是那麼的挺直,依然是那麼的值得他人依靠,他的聲音裡帶著不同拒絕的意味,右手中緊緊握著一把金色的長戟。

  那把長戟,就是當年無夜留下來的吧?

  我看到宣華在注意到偽善手中的聖戟時,臉色微微變了變。

  「可以,把你的命留下我就讓他與你離開。」望著偽善步風塵,宣華微微向後一飄,男人的身體四周纏繞著如流水一般的黑霧,如同一層天然的盔甲一樣阻止著法陣內的白光接近他絲毫。

  此時我才意識到這個法陣裡一直都是充滿了光芒,而宣華只是用黑霧將他自己包圍了起來好不讓那些白光接近他。

  「步風塵,如果你真的用你自己的命換我的命,你以為我會覺得高興嗎?你若是真的答應了宣華話,才是會讓我難受,別那麼傻了!」我想要上前伸手抱住站在我面前不遠處的男人,然而僅僅是往前踏了一步之後我就像是踏入了另外一個空間一般,瞬間出現在了宣華的身後。

  可我,剛剛明明是在偽善步風塵的身後啊?

  就在剛剛站穩之際,地上與四周紛紛湧出了蔓籐一般的黑霧將我的全身都纏繞了起來,一下子,完完全全的沒有了力氣,甚至連眼皮都變得沉重了起來,我就像是被這些黑霧的蔓籐給吸乾了一樣,什麼力氣和精神都沒有了。

  「快離開吧……我不需要你的命來救我……」剛剛說完了這些話,蔓籐一般的黑霧瞬間就將我纏緊了起來,明明我此時僅僅是一個靈魂而已,卻依然感覺到了胸口被勒緊之後有些難以喘息的感覺。

 「愁天歌,將你捲入麻煩之中的人是我步風塵,明明你一開始所愛的人是另一個步風塵,可後來將你帶入無盡痛苦之中的人也是我步風塵,明明我已經修煉了那麼多年,如此簡單的道理我為何還會不懂呢?不屬於我的人,永遠都不會是我的人……」淡淡一笑,愁天哥並沒有選擇看我,而是一直望著其他地方,喃喃說道,「我的存在,並沒有給你帶來任何的美好回憶。」

  「不是的!」我立刻喊道,身體被勒的太難受,或許是因為呼吸困難?可我是以靈魂存在這裡的啊,怎麼會有一種快要暈倒了一樣的感覺。

  頭,好暈。

  我想要說更多的話,可是還沒喘過氣來,步風塵又搶了我的話。

  「你要我怎麼做,才能放了愁天歌呢?」一臉的平淡,偽善望著宣華輕聲笑著說道,「是要讓我自己動手,還是你要親自動手呢?」

  「不可以!我說過了,我不要你來救我!」我大喊道,「步風塵,你是聾子嗎?沒聽到我的話嗎?你是瞎了嗎?為什麼不敢看我,你為什麼不敢看我!看著我——我讓你看著我!我不要你為我死,你明白嗎?若是你要為我而死,我寧願你親手殺了我算了!」

  喘著氣,我衝著步風塵喊道:「步風塵……步風塵……你都已經讓我愛上你了,怎麼可以就此離開,你死了,我……我怎麼辦呢?你以為你死了,我還能無憂無慮,開開心心,就像一個白癡一樣活在這個世間嗎?」

  一時之間有些哽咽,我顫聲道:「不管是你還是偽聖,我都沒有辦法接受你們中的任何一個消失……若你們中的一個消失了,呵呵,可以啊,你現在就為我喪命好了,反正等我出去之後大不了再跳崖一次就是了。」

  我不信,我的命會那麼「好」,第二次跳崖之後他還會活得好好的。

  而今,也不得不去承認,不管是偽善還是偽聖,我的的確確,深愛過,如同他們對我的感情一樣,他們對我有多深,我也不會比他們的感情淺。

  只是一直以來,在面對難以抉擇的情況時總是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感情。

  可現在,我還能繼續壓抑下去嗎?

  「你要是死了……去到陰曹地府我也不會放過你的!步風塵,你如果真的想對我好,如果你真的覺得你曾經做了很多對不起我的事情,現在就聽我一次……」緊緊咬著嘴唇,我望著那緊皺眉頭的黑髮男人。

  可偽善卻只是很快就舒展了眉頭,輕輕的,問了一句。

  「愁天歌,你說你愛過我,是嗎?」這男人的語氣那麼輕,輕的讓我感到害怕。

  「是,不僅僅是愛過,我現在就還愛著你,你是個男人就不要給我擅自做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我的話,步風塵到底聽進去了沒有?

  為什麼,偽善還是不曾看我一眼。

  「講夠了嗎?你們可以繼續聊下去,直到讓黑暗之源將愁天歌這男人的靈魂全部吸乾。」宣華淡淡的插了進來,遠遠的望著偽善步風塵,輕聲笑道,「作為欺騙我的代價,你就將手中的聖戟刺入你自己的胸口吧。」

  什麼?

  幾乎是下意識的,我立刻嘶吼道:「步風塵,不可以!」

  只是,步風塵在同時就旋轉手中的聖戟,將鋒利的一頭對準自己的胸口,毫無猶豫的刺了下去。

  金色的聖戟穿透了男人的胸口,從脊背刺了出來。

  鮮紅的血,宛如九重門裡的那一片妖冶的曼珠沙華,一點點的落了下來,一點點的從步風塵的腳下蔓延開來……

  「你是笨蛋嗎?!你是笨蛋……你真的是個笨蛋……他讓你這麼做了,你怎麼就真的這麼做,步風塵,你什麼時候……也會這麼聽話了?」

  最不願意看到的,最終還是自己的眼前上演。

  原來,這就是靈魂感到痛的感覺,痛到極致,原來就不會感到疼痛了。

  有的,僅僅是蔓延了全身的麻木。

  「你讓我做的,我已經做到了……放了他……」

  到底還要講些什麼話?難道沒有看到那鮮血正從嘴角溢出落下嗎?

  步風塵……步風塵……

  強大如你,怎麼可能會死呢?

  怎麼可能,會比我這個糟糕透頂的凡人死的早呢?

  鮮血,染紅了一身的白衣。

  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一樣,步風塵僅僅是握著手裡的聖戟緩緩的半跪在了地上,如同睡了一般,輕輕的低下了腦袋,黑髮遮住了他的臉,他一定是瞅著了吧?

  一定是,瞅著了吧?

  一定,還會醒過來的。

  「騙人,都是騙人的。……」

  這一定是夢,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我才剛剛看到了步風塵,就這麼短短的瞬間,他甚至都還沒有看我一眼,怎麼可能就會……就會睡著了?

  「你起來,你起來啊……起來啊!」身後,依然是緊緊束縛著我身體的蔓籐黑霧,我想要靠近那男人。

  「步風塵……你起來,起來啊……呵呵呵……」一定都是假的,步風塵會死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的。

  連連搖著頭,我竟連那嘶吼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一下子失去了判斷的能力。

  就在這麼上瞬間,我什麼都不知道了。

  難道,這就是我愁天歌的結局?

  人活著,心卻一輩子都埋葬在了黑暗之中。

  若是這樣的結局,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什麼都不要有。

  ……

  ……

  宣華僅僅是在旁邊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在看到愁天歌漸漸的有些承受不住步風塵「死去」的事實而幾乎要崩潰之後,男人輕輕的一眨眼,纏繞在愁天歌身上的黑霧蔓籐消失了,雙眼失去了焦距的男人也很快就暈倒就了過去,陷入了一片沉睡之中。

  「這當然是假的了,僅僅是強行打開封印足夠讓其中一個步風塵五百年裡不得踏出聖門一步,必須好好的在聖門養傷,又怎麼會這麼快就能進來呢?」宣華望著愁天歌,淡淡歎道,「若是真的偽善步風塵,又怎麼會連最後一眼都不看你就離開呢?不讓他看你的雙眼,就是怕你又一次認出這是個假的步風塵而已。」

  若是宣華真的讓步風塵選擇用聖戟自殺而保愁天歌的命,那愁天歌醒來之後就只怕真的會痛得麻木不仁,而另外一個步風塵,想必也不會從此就帶著愁天歌離開,而是會一直懷恨在心吧?

  那聖門的聖者,才是最記仇的那一個。

  宣華雖不怕任何人的挑戰,卻突然覺得不管是步風塵還是愁天歌,都不應該就此而徹底失去了他們本可以擁有的另一番平順人生。

  亦或者,是因為步風塵與無夜的相似,是因為宣華彷彿從愁天歌的身上看到了他投胎轉世成人之後的未來。

  手一揮,原本被聖戟刺穿了胸口的「步風塵」很快就化為了一道黑影消失在了地上,而那把聖戟也隨之不見了。

  至於地上的血,也隨之變成了黑霧再一次飄散到了宣華的身旁四周。

  「這是你想要設計陷害我的懲罰。」回頭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愁天歌,宣華嘴角一揚,說道,「不過,為了感謝你為我尋找到投胎成人的辦法,我會很好的辦你解決掉無法在兩個步風塵之間選擇的難題。」

  「如果兩個步風塵那麼難選的話,變成一個就可以了吧?」再一次盤腿坐在了地上,宣華輕輕閉上了眼睛。

  靜靜的,等著步風塵的到來。

  為了迎接步風塵的到來,他可是特意為兩個步風塵都準備了不錯的「禮物」。

  這第一份禮物,宣華已經送給愁天歌了,想必當愁天歌醒來之後一定會很「感謝」他的禮物吧?

  「當人面對如此劇烈的情感起伏時,往往也會失去了理智的判斷。」若是平時的愁天歌,大概會立刻發現其中哪裡有什麼不對勁。

  之所以從一開始就被宣華騙了,也與之前宣華故意說的那些話有關,故意讓愁天歌在心裡就產生一種「宣華會殺了一個步風塵」的錯覺。

  他,可是從來都沒有說過要殺了步風塵啊!

  「你們要是都死了,瘋了,誰來讓我投胎轉世呢?愁天歌,你說的並沒有錯,我是如此瞭解人性,卻又無法用心去體會人性,從前的我的確是直來直去僅憑內心樂意就去做事的人,但是過了這麼多年了,就算是天地都會稍微有些改變吧?」

  輕輕的仰起頭,宣華散去了遮擋在他面前以及頭頂的黑霧,遠遠的,可以看到兩個同是白衣,有著一模一樣的面孔,又有著不同髮色的男子正朝著這邊而來。

  銀白髮的步風塵,攙扶著一旁略顯虛弱的黑髮步風塵,正以最快的速度朝著這邊過來。

  剛剛封印的確是被打開了,不過從打開封印到進來,步風塵中間也得需要一些時間啊。

  唔,現在到了該送步風塵禮物的時候了。

  宣華身後昏迷的男人很快就被淹沒到了一片黑暗之中消失不見,一縷黑影在宣華的旁邊漸漸形成了一個和愁天歌一模一樣的男人,從神態到表情,好像真的是愁天歌一樣。

  「你說過,這世間最傷人的便是感情,若是你死在了他們兩個人的面前,步風塵一定會痛不欲生吧?或許還會生氣得發瘋發狂,步風塵傷心的模樣,我非常感興趣,若是可以讓步風塵順便走火入魔就更好了。」喃喃自語過後,宣華又轉向了身旁,「接下來就麻煩你了。」對著冒牌愁天歌微微一笑,宣華的手裡赫然出現一柄金色聖戟。

  剛剛才落幕的一幕,似乎又要再來重演一遍。

  第一次,他自願違背自己剛開始的意願放過步風塵的命,不過總是要讓他好好報復一番才可以順心。

  「為了所愛的人,即使是犧牲自己也可以嗎?人的感情,真的好奇特……步風塵,就讓我看一看你是不是真的願意為愁天歌而已,是否又會因愁天歌的死而痛不欲生呢?」

 

 

  第二十三章--歸於平靜的生活

  似乎是……睡著了……

  似乎是當我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沉眠中的時候,身邊有一些人在說著什麼話,我像是做了一個夢,又像是親身經歷了什麼,那感覺就像是我明明昏迷不醒著,卻分明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

  只是,這一切都太模糊了,我看不清,也聽不清。

  一片黑暗的朦朧裡,想要抓住的人近在眼前,卻怎麼抓也抓不住。

  偽善,已經離開了嗎?

  他,就這麼離開了嗎?

  當一片黑暗褪去的時候,我不知道是否光明就會立刻降臨,只是當我從一片朦朧模糊的黑暗中清醒過來的時候,那從窗外斜射而入的陽光刺眼的讓人感到心痛,心痛的一時難以呼吸,難以名狀的感到鼻子一酸。

  我,已經回來了嗎?

  輕輕的閉上了眼睛,也依然可以感覺到那陽光的溫暖與輕柔正灑落我的臉頰上,第一次感覺到原來陽光會這般的溫暖與輕柔,我的每一個毛孔,我的每一條貫穿於身體皮膚下的血脈都被陽光所輕輕撫著。

  身體,如此真實的存在著,如此敏感的感受著四周的一切。

  陽光,從淚滴湖上吹拂而來的涼風,與那隱隱約約流轉於空氣中的淡淡花香。

  是桃花嗎?

  民間曾有這樣的詩句: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挑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挑花依舊笑春風。

  聖門,還應是曾經的聖門。

  不變的淚滴湖平靜如鏡,不變的桃花芬芳始終縈繞鼻息之間,不變的景,不變的物,那人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睜開眼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會和多年前一樣睜開雙眼後發現四周的人都變了,或者消失,或者變了一批,而我曾經熟悉的卻不知道去了哪裡,若是只有我一個人了,我怎麼辦呢?

  抬起了雙手,輕輕的放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鼻子有些微微的發酸。

  最終,還是放下了手,睜開了眼睛,手杵著床支撐起許久不曾動彈而有些僵硬的身體,從床上坐了起來。

  一切看起來,就與那一天我昏迷之前沒有什麼變化。

  只是……

  我的衣服,是被人換過了吧?

  記得昏迷之前,我那天是穿著玄黑色的衣服,而現在起來的時候我身上的衣服卻分明是湖青色的。

  心頭一緊,我的精神頓時一振,在我昏迷不醒的時候是誰幫我換的衣服?除了我以外,一定還有其他什麼人在這裡的!

  除了我以外,也一定還其他人從封印中出來的。

  是,偽聖嗎?

  「步風塵?」這聲音嘶啞的都有些讓我自己都分辨不出來這原來是我自己的聲音,大概是因為昏迷了一段時間吧。

  輕輕的喊了一聲,嘶啞的聲音很快就在涼風裡消失的無影無蹤。

  只是,無人回應。

  步風塵不在嗎?拜託了,千萬不要從此就消失不見了,不管是誰,請出現在我的面前,不要讓我一個人去承擔我不願意面對的一切。

  「你醒了?」就在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了一個女子略顯淡漠的聲音。

  門輕輕的被推開了,一個高-挑穿著湖藍色長裙的女子站在門口,是智者,她原先蒙在眼睛上的藍綢緞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她一雙清涼美麗的眸子,如同星辰一般的美,確實我此時絲毫沒有興趣去欣賞的。

  「步風塵……步風塵呢?」顫抖著喉嚨,最終還是問了我想要知道答案的問題。

  為什麼,當我醒來之後出現在我面前的人不是步風塵,而是這個女子,步風塵呢?步風塵去了哪裡……

  這一瞬間,在女子道出答案之前,我是這般深刻的體會到了心提到嗓子眼是什麼樣的一種真實感覺。

  如果步風塵真的因為我而消失了,我不確定,這個世間還有什麼是值得我留戀的;

  只是,如果步風塵真的因我而消失了,我又怎麼能如此糟蹋他用命給我換來的未來,我的命就是他的命,我活著,他也永遠不會消失的。

  我望著智者,期盼從她的表情裡提前得到一些提示。

  女子的表情卻微微變得黯淡了一些,我的手不禁抓緊了衣服,最糟糕的晴康會是什麼?即使我已經為最糟糕的情形最好了準備,也不想真的讓自己去面對那糟糕透頂的情況。

  「告訴我,不管是多麼糟糕透頂的結局,我也可以接受。」慘然一笑,我坐在床上問道,不敢站起來,就怕聽到了智者口中的話之後一時間無法承受而跌落在地。

  那個樣子的話,實在太丟人了吧?

  「我不知道在封印之內發生了何事,只是最後從封印中出來的人只有一個,聖者似乎因在封印中施法耗費了太多的法力以至於太過於虛弱,此時正在旁邊的屋子裡休息,雪峰之上應該是最好的修養之地,但聖者似乎更想待在你的附近,愁天歌,你想看一看他嗎?」女子緩緩說道。從她的眼裡我看到了她這個冰凍似的人,竟然也會流露出幾分不忍來。
      
  不忍心直接告訴我,偽善步風塵那個門主並沒有從封印中出來嗎?

  「你變了很多,現在還會那麼排斥我嗎?」我柔聲說道,一邊從床上站了起來,這應該算最糟糕的結局吧,至少,還有一個步風塵活著。

  輕輕搖了搖頭,智者輕歎一聲之後轉過了身,說道:「既然你已經醒了,那聖者就麻煩你照顧了,愁天歌,不管遇到了何事,你都需知道,這一切都是命運,若天意如此,你也不必強求,不如順其自然吧。」

  說著類似於安慰的話語,女子很快就消失在了淚滴湖旁邊的屋子上,徒留一抹涼風。輕輕的吹起了搭在我肩膀上的黑色髮絲。

  吞了口口水,我深吸一口氣,舉步從屋子裡走了出去。

  步風塵,就在隔壁吧?

  走到了旁邊屋子的門口,我輕輕推開了房間 木門,木門發出「咯吱」一聲一點點的後退,一點點的,讓我看到了屋子裡躺在床上的銀髮男子。

  至少,我所珍惜,那珍惜我的男人,還活著。

  我,是不是也只能這樣想了?

  小心翼翼的走進了房間裡不發出一點聲響,我走到了步風塵床榻旁,這男子的臉色並不是很好,雖然步風塵的臉色就是有些蒼白的,卻從未如此透著病態的味道,在我昏迷的時候,在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這男人又經歷了什麼事情呢?

  銀白的髮絲柔順的散了下來,披散在了步風塵的肩膀與身旁,這男人披散了頭髮的時候,臉就會顯得溫和不少。

  尤其是這個病弱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原來強大如步風塵也有疲憊,也有受傷,甚至也有消失的可能。

  都已經,這麼久沒有好好看一看這男人了。

  「一直以來都是你在照顧我,這麼長時間 ,什麼時候才能讓我有機會也照顧照顧你呢?」胸口有些發悶,我深吸了一口氣用手背輕輕揉了揉眼角,真是糟糕透了,和步風塵在一起之後我這情結起伏的就和易變的天氣一樣讓我感到適。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伸手輕輕撫了撫步風塵柔順的銀白髮絲,我不知道此刻我的眼眶是否已經紅了,可鼻子卻酸的讓人覺得難受,「偽聖,偽善他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呢?」

  雖然民曾想到過或許有一天,偽聖或者偽善中的一個人可能會消失,我卻從未想到過這樣的事情會來的如此快。

  「天……到底為何而春呢?智者說,這是天意,讓我順應天意而行,可是為什麼我就那麼覺得難受呢?什麼是天意,天意就該讓我們彼此分開嗎?」深吸了一口氣,我再也毫無保留的將這傷痛脆弱的一面展現了起來,輕輕的趴在了昏迷男人的身上。

  我很難受,從未如此的難受過。

  我真的很傷心,我真的很痛苦,我真的差一點就忘卻了知覺。

  這樣突然內心一片空白的感覺,你可知道是什麼滋味嗎?

  「偽聖,偽善他真的離開了……他真的就這麼離開了……」輕輕抱著身旁還在昏迷不醒的男人,也就只有在這個時候,我才能對著步風塵敞開了胸懷將一切都講出來,「我好難受,真的很難受,比被任何一個人背叛千遍萬遍還要難受,連呼吸都變得這麼疼……」

 「呵呵呵呵……步風塵,呵呵,為什麼我會那麼愛你,那麼愛你們。」一時間,哭笑不得。

  「告訴我,如今的我該我怎麼辦?步風塵……」

  真的,有些不知道下面的路該怎麼走了。

  頭埋進了步風塵的頸間,輕輕的呼吸著男人身上透出來的淡淡冰涼氣息,用身體感受著步風塵平緩的心跳,只有這般,我才能真的相信此時與我相距如此近距離的步風塵,是活生生的,是好好的。

  「都已經……過去了。」略顯微弱的聲音 頭頂輕輕響了起來,這聲音是……剛剛想要抬起頭來看一看步風塵是不是醒過來了,這男人的手就放在了我的後腦勺上輕輕一壓不讓我起來。

  「就這樣,就這樣就好了,不要讓我看到你擔心又傷心的樣子,不然的話我怕我會愛慘了你的,愁天歌,就這樣讓我保持最好一絲理智,好嗎?」聲音經柔而顯得虛弱,儘管如此,這聲音裡透出來的氣息,卻依舊如此強勢。

  這樣的聲音,這樣的語態,這樣的感覺。

  難道是我一時混亂而有的錯覺嗎?這聲音,這種講話的語氣分明就是偽善吧?

  可是偽善明明已經……

「不是不宄好的嗎,愁天歌,我步風塵哪裡會那麼容易就死呢?抱一抱我,看一看是不是我是不是假的,就這樣躺在我的旁邊,讓我也感受你的存在好嗎?」步風塵伸手緊緊環繞了我的身體,溫柔而有力。

  「這是怎麼回事,我明明看到你……明明親眼看到你做了那種傻事,而且你現在為什麼是……」一時間,我有太多的疑問和困惑。

  偽善回來了,我很高興。

  那偽聖呢?偽聖又去哪裡了呢?

「是假的,你在封印內看到的一切不過是宣華故意製造的幻象,我沒有死,你此刻心裡擔心著的那個人也沒有死,只是你的偽聖因為替宣華的化身推入六道輪迴路而消耗了太多法力,此時的靈魂太過虛弱正處於休息的時候,待他恢復過來的時候,他自然就會如同從前一樣出現。」像是感覺到了我的不安和疑問,步風塵主動的說道。

宣華製造的幻象?

很好,宣華我愁天歌記住你了!

「那為什麼……你會這樣?」如果當時在封印裡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那為什麼偽善沒有和之前一樣以風無垢的樣子出現,而是又和三年前一樣和偽聖回到了同一個身體裡呢?

「這樣,不是很好嗎?步風塵,從一開始本就是一個人,不管是失去了他還是我,在你的心裡大概也就不是完整的步風塵了吧?」偽善輕輕摟著我,下顎蹭了蹭我的額頭,輕聲笑著說道,「你一開始最先愛上的不是偽善我,也不是偽聖他,而是一個步風塵……」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至於風無垢的身體,倒是真的消失了,為何會發生這種事情,待我們休息一會兒之後我再慢慢告訴你吧,告訴你,當你昏迷不醒的時候我們和宣華之間都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今你可以放心了,一切都過去了,我和偽聖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也都是我們想好了之後的選擇。」步風塵輕聲說道。

他提到了宣華,雖然那宣華著實讓我們三個人吃了不少苦頭,但我也很想知道那個會容易讓他人被其吸引的魔主,此時的結局又是什麼。

聽步風塵的話,宣華的化身應該是成功進入輪迴了吧?

「那,宣華呢?他最後怎麼了?」待知道了兩個步風塵都還活著之後,我的心頓時寬了,也有這閒心去關心他人了。

不知道我昏迷的時候宣華與偽聖和偽善之間都發生了什麼,不過看步風塵的樣子,應該沒有發生什麼太過糟糕的事情。

而且,宣華竟然放過了步風塵,這不免有些讓我意外。

「不如你當初所想,宣華的化身在我們的共同努力下已經進入了輪迴之中,只是他的化身畢竟有些不一樣,雖然已經進入了輪迴,但要真正誕生為人還得有天時地利之勢,必須要等到一個足以容納宣華化身力量的軀體出現才可以。」步風塵輕歎道,「你所不知道的是,在宣華的化身進入輪迴的同時,天神無衣的殘魂也進入了輪迴。」

「噢?」看來,我不在的時候的確發生了很多事情。

「而有些事情,得要讓偽聖親自與你講了,那時候我因強行打開封印宣華的法陣已透支了太多法力,到後來的時候其實也已經昏迷不醒了,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還得等他醒過來才知道。」偽善輕聲說道。

而現在,我們之中不管是誰,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平靜的,歸於一切平淡的生活。

……

……

從我醒來已經過了三天了,這三天以來的頭兩天步風塵都是在床上度過的,看起來他是真的耗費了太多的法力,以至於最初的時候身體虛弱到都無法下地行走,第一天的時候步風塵這個偽善還想下地走走,結果差點就摔倒了。

能看到強大的聖門門主如此虛弱的一面,我在想我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呢?

這兩天裡,我喂步風塵吃藥,替步風塵梳頭,幫步風塵寬衣穿衣,雖然我還想餵他吃飯來著,不過這種事情被他強烈拒絕了。

為什麼呢?

我又沒有在飯菜裡摻豬油,這傢伙從出生到現在大概還是頭一次在如此虛弱的情況下被人照顧吧,而且這個人還是我愁天歌,看他那個彆扭的樣子,分明是有些不好意思。

習慣照顧了他人,一時之間被我照顧了起來,步風塵倒還不習慣了。

雖然身體虛弱,但好在只是消耗了太多法力,身上並沒有什麼重傷,智者之後又來過一次,她帶來了一些補藥,說是經常給步風塵吃一些就好了,這樣的虛弱得慢慢養上好幾年的時間才能讓他恢復都鼎盛時期。

不過步風塵的恢復能力也很好,第三天的時候就可以自己下地行走了,雖然走的慢,也好歹腿上也有力氣了。

「你不必這麼勉強自己,我可以抱你啊。」故意跟在步風塵的後面,我一邊望著男人緩慢行走在湖邊的步伐,一邊故意輕聲笑著說道。

「就那麼想要抱我嗎?」走累了的時候,男人就在湖邊的石頭上坐了起來。

「你現在這樣子不是很好嗎?本來就長了一張漂亮的臉蛋,平日裡硬生生的被強勢冷漠的氣勢給壓制了。如今氣勢一羅落下來了,突然覺得你現在的模樣真是好,我見猶憐啊,來,快讓大爺我抱抱吧。」我笑著走了過去,往步風塵身邊一坐,一手攬住了他的腰,一手輕浮的挑起了他的下顎,盯著男人的臉嘖嘖歎道,「真是一個美人,還記得當年我是怎麼栽在你手上的嗎?我一開始,可是就對抱你很有意思的。」

「哦?」微微一笑,步風塵故意往我身上一倒靠在了我的身上,還玩了起來,「這樣感覺怎麼樣?」

「很好。」轉而扶住了他的肩膀,我心情好了不少,都是和步風塵在一起之後一直被壓的原因,害得我差點忘記了自己曾經也是個一直壓人的人啊。

「前兩天那是照顧你身體不好,現在的話應該可以了吧?做人不可以那麼自私的,來,我會對你很溫柔的。」

我笑了笑,低頭在男人額頭上留下輕淡一吻。

「這樣啊,說起來的確不太公平,罷了,你來吧。」莫非是經歷了宣華的事情之後偽善突然變了性格,竟然一口就答應我了。

我一時被他的突然答應愣住,正想確認一下的時候,靠在我身上的步風塵突然眼睛一閉微微發出了一聲虛弱的呻吟。

而後,這男人再次睜開了眼睛,看向了我,以另外一種眼神。

「天歌?」

「……偽聖,你醒了?」

好狡猾的偽善步風塵!

 

 

第二十四章-愛綿綿,情長長

「偽聖?你還真是叫習慣了啊……」依然是熟悉的溫和笑容,偽聖步風塵嘴角勾抹清淺而溫暖的笑,輕輕扶了扶額頭之後並沒有從我身上起來,深深看了我一眼之後重新又閉上了眼睛。

「靠在你的肩膀上,這感覺也很好,難怪你平時總是喜歡這般靠著我。」輕聲說著,偽聖步風塵的呼吸綿長而輕緩,臉上透著難以掩飾的愜意與安心。

他,也是累了吧?

在我所不知道的情形下,偽聖和偽善肯定做了不少的事情,本以為會是極為艱難的情況,卻在我不知不覺的情況下過去了。

一轉眼醒來,所有的惡夢與糟糕的過去都已經過去了。

只有在經歷了忐忑人心的種種磨難之後,才能體會到原來平淡的滋味是這麼的清甜美好,有時侯我甚至在想,這步風塵喜歡吃素,該不會是因為從前吃了太多油膩腥味的大魚大肉,才會回過頭來品味素食的 永清淡吧?

人,是不是都是這樣呢?

總在追求著自己得不到的一切,只有經歷過了自己所追求的一切之後才甘心回頭追溯源頭。

很多人,在追逐的路上就已經倒下了;

極少數,如我們現在這般最終又回到了原地。

只要我們都還活著,那曾經困擾著我和步風塵的一切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了,一切都過去了。

「想要靠多久,都沒有關係,只要我還在這裡,還活著,這個肩膀你想要靠多久就靠多久,如果你累了,倦了,疲了,我希望我可以成為你這強大又自傲的步風塵可以依靠的地方,總是一直站在前頭保護著一切的話,你也會累到吧,如果是我的話,你也不必擔心你這樣虛弱的樣子會被別人看到。」手摟這步風塵的肩膀,我輕聲說道,「與你而言,我應該是與眾不同的吧?」

「呵呵,只有你愁天歌才能看到強大步風塵最狼狽的一面啊。」笑了出來,偽聖伸手抓住了我另外一隻手,輕輕的張開手與我的手指纏繞在了一起。

「都已經過去了,只是沒想到最後我們三個人的困局會由宣華來解決,他的解決辦法真是一如既往的暴力又直接。」歎了一聲,步風塵又緩緩睜開了眼睛,微微抬頭朝我一看,露出了微笑,「睡了那麼久,陪我走走如何?」

「嗯。」

我扶著步風塵從石頭上起身,心裡不由得暗暗一歎,這偽聖醒來的也太是時候了,如果剛剛一直繼續下去的話,說不定我現在已經翻身了。

不過剛剛也不過是玩笑話而已,就算我的確有擁抱步風塵的打算,只是看著這個過於虛弱,還從兩個又變回一個的步風塵,我哪裡有那興致和勇氣去擁抱此刻的步風塵呢?還真的怕傷了這個男人。

雖然偽善一直都說,他們受的傷都沒什麼大礙,只要休息就可以了,可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步風塵這樣的虛弱,真的很怕啊,很怕他們出什麼事情,很怕他們真的從我眼前消失了,儘管知道那一天在封印裡所看到的步風塵自殺是宣化設下的幻影,可那一天我所感覺到的恐懼與絕望,即使是現在偶爾想一想,也會感到脊背一涼,無法繼續想下去了。

不管怎麼樣,只要步風塵活著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暖暖的陽光,碧藍的天空,波光粼粼的湖面,微涼的風吹拂起髮絲癢了臉頰,從前的我從來都沒有如同此刻一樣發覺到原來平時生活裡都存在的這一切都是這麼的美,如此的值得我去珍惜。

身在陽光沐浴下的人們總是很難去明白陽光的美好,唯有身處黑暗時,才發現自己曾經擁有的陽光是那麼美好。

我不禁微微握緊了步風塵的手,如果可以的話,想要一直抓著他的手,就這樣的一直走,沒有盡頭的一直走下去……

「同樣的事情,不會在發生第二次了。」偽聖突然說了一句。

微楞之後,我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彼此對視一眼會心一笑,他知道我剛剛在擔心什麼,而我也知道他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從什麼時間開始,我們竟然也變得如此心有靈犀呢?

「偽善他告訴我,後來和宣華只間發生的事情只有你知道,雖然我很想等你身體好了一些之後再問一問。不過如果現在可以的話,可以稍微告訴我一些嗎?在我昏迷不醒的時候,你和宣華之間都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和偽善,有變成同一個人了,風無垢的身體去了哪裡呢?」這才一開口,我突然意識到我一下子問了太多的問題。

略帶歉意的對步風塵淡淡一笑,我苦笑著說道:「我還是太心急了一些,對嗎?」

「如果你什麼都不急,什麼都不問的話,或許就應該讓我們心急擔憂了。」搖頭笑了笑,偽聖步風塵轉而拉住了我的手,男子目光平淡的望著前方的道路,聲音平緩而比平時多了那麼幾分釋然。

「此刻站在了這裡,天歌,我不知道你是否與我有著相同的感受,當我回頭試圖回顧從前的時候,才發現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是這麼的不容易,從前的道路上,只需走錯那麼一步,那麼現在,我就沒有辦法再拉著你的手,你也不會陪伴在我身旁。」輕輕一歎,偽聖的眼裡露出了我從前未曾看過的惆悵。
  
 「當有了你再身邊的時候,我時常在想,在那幾百年的歲月裡我是如何一個人過來的呢?如果沒有你,在將來的歲月裡,我又該如何繼續孤獨一人走下去呢?你能陪在我身邊,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漸漸停下了腳步,步風塵轉過身伸手抱住了我,「讓我再抱你一會兒……」

 輕輕的,步風塵用他的嘴唇蹭著我的脖頸,輕柔的好似兩片白色羽毛,那麼癢,騷動不安。

  我微微閉上了眼睛感受這步風塵唇上或輕或重的力道,想像著他此刻是以何種表情 ,何種心態來親吻,不自覺的,伸手抓住了步風塵的衣服,不自覺的,輕輕地微張嘴巴發出舒服的一聲輕歎。

  仔細想來 ,我和步風塵竟然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如此親密過了。

  而今不過是輕輕的擁抱,不過是步風塵輕輕的嘴唇挑逗,都差一點讓我有些難以自制了,雖然我很享受這般情人間的旖旎纏綿,只是現在應該不是時候吧?

  「好了……」連著聲音,都是讓我感到臉頰一陣發熱的輕顫低啞,我都已經寂寞成這種地步了?

  「讓我抱你……」不曾鬆開雙手,步風塵反而抱得更緊了一些,男人的雙手不安分的在我背上揉來揉去,一隻往上挪了上來,直至扣住了我的後頸,一隻往下挪了下去,時而輕,時而重的揉著腰以下的地方。

  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禁慾多日的我哪禁得起這般的引誘?

  「步風塵……你會傷到自己的……」我怕,我快要堅守不住自己的理智了。

「你就再身邊,而我卻不能擁抱,這才會真的傷了我啊!」摟著我的腰,步風塵試著帶著我彎下了退,一點一點的讓兩個都坐在了地上。

  當他的嘴唇碰到了我唇的時候,當他的舌主動地掠奪而來的時候,我再也沒有辦法忍耐下去了,不安而又小心的回應著步風塵的火熱。

  這般冰冷外表的男人,卻擁有著最為火熱的內心。

  步風塵這樣一面,何嘗不是只有我看到而已呢?

  不知不覺之中,我已經將步風塵的衣服緊緊拽在了手裡,纏綿的吻之後是讓彼此都有些困難的喘息,我有些怕步風塵一時難以喘息暈了過去,這男人卻得寸進尺的把手伸進了我的衣服裡。

  哪裡還有什麼儒雅與淡然,步風塵這個偽聖就像是餓了好幾天的老虎一樣有些過於粗魯的撕扯著我的衣服,簡直就是巴不得立刻把我給吞進肚子裡啃噬乾淨。

  我盡量去配合步風塵,就怕步風塵太過於有力把他自己給傷了,也不敢掙扎,或者說,我也不想掙扎什麼了。

  早已經,如此寂寞了。

  早已經,那麼渴望被對方深深的擁抱,好讓我真正去體會這男人跳動的心跳,流動的血脈,活生生的步風塵就再這裡,不曾離去。

  「步風塵——」呼喊著這男人的名字,不管怎麼用力都無所謂,讓我去承接你的力量與火熱,讓我去感受,你的存在……

就在,我的身體裡。

  「疼嗎?」輕輕的,男人在我耳邊低語著,卻不曾停下一步步侵略的動作。

  深深閉了閉眼睛搖了搖頭,我再次睜開眼睛望著壓在我身上的男人,雙手撫摸著這男人的臉頰與汗濕的銀髮,都是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用力……用力抱我……」

  陽光,涼風,湖面,綠草。

  於一起得愛意瀰漫………………儘管身上都是一身汗,卻還是捨不得分開,就跟兩個雙生兒似的互相纏繞在了一起,靜靜的,去感受來自彼此的劇烈心跳與喘息,還有那混雜了愛意與汗水的氣味,縈繞鼻息,不曾散去。

  「沒想到……你還有這力氣呀?」輕輕一笑,我閉著眼睛,喘著氣,臉頰的一側輕輕貼著柔軟的青草。

  身後,是貼著我脊背的步風塵,男人的雙手從我身後纏繞了過來,緊緊的將我抱著,他彷彿著火了一樣的呼吸時而噴灑在握的頸間,燙的驚人。

「就算再怎麼虛弱,我若是連擁抱你的力氣都沒有了,還怎麼辦呢?」輕聲一笑,步風塵低下頭用唇掠過我的肩膀,喃喃說道,「只是另外的某一個人,此刻應該是氣急了吧。」

  他說的人,是偽善吧?

  「反正身體都是一個,有什麼區別嗎?」今後該如何相處下去,即使不講出來,我想我們彼此都已經有了一個共同的認識。

  如果再如同以前那樣非得分開,非得爭出個你死我活來,那豈不是又陷入了曾經的僵局與困難之中了。

  這一次步風塵醒來之後,不管是偽善還是偽聖都沒有在提靈魂分離的事情,也沒有提到他們此刻回歸一開始一身兩魂狀態之後有什麼不舒服或者不適應的地方,我隱隱約約之中,也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這樣……真的沒關係嗎?」我轉了個身,將自己埋入了步風塵的頸間,歎道,「雖然早已經就明白如今的現狀是最好的,只是你們真的無所謂嗎?不會感到不舒服,不會不介意嗎?」
  
  「步風塵是一個人,是兩個人,這些都不是重要的,在封印中的時候,宣華就曾經告訴過我和他,我和他之間的執念最終將會毀滅了步風塵這個人,」伸手輕輕撫了撫我的頭髮,偽聖講了下去,「步風塵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若這是上天的意思,又何苦為此而執著的要分開呢?」

  「仔細想來,在那麼多年裡,我們本可以做到更多的事情,卻只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為了將對方消滅而修煉,修煉,還是修煉……幾百年的時間,卻什麼都沒有做過,在歲月的流淌之中漸漸忘卻了為人的情感,喜怒哀樂,都失去了,這些都是為了什麼呢?到頭來,我和他之間為此付出的還不夠嗎?甚至於,都將你給拉扯進了我們之間的恩怨裡,什麼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步風塵喃喃說道:「宣華的一句話讓我和他頓時醒悟了過來,步風塵是誰呢?失去了我,或者他,都不再是一個這時間完整的步風塵了……」

  「宣華都和你們說了什麼啊?」我問道。

  真是沒想到,那可惡又糟糕透頂的魔主還會和步風塵說這些事情,宣華真的是我見過最喜歡戲弄人心的一個「人」。

  不過,宣華對於人心的掌握也的確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也恨得咬牙切齒,我可是被他耍過兩次了,每一次都差點讓我崩潰。

  宣華應該是投胎了吧?好吧,等宣華為人的時候,我祈禱他遭遇到的情感折磨越曲折越好,好解我心頭之恨。

「他嘛……呵呵……」笑得有些奇怪,步風塵悄悄在我耳邊說道,「他說他雖然不明吧什麼是愛,但也覺得你是一個好男人,讓我們好好待你。」

  我沒聽錯吧?宣華真的這麼說了?

  「真看不出來,他這個大魔頭還會說這種人話,我以為他只知道戲耍他人而已。」我苦笑著說道。

  「只有我的原因嗎?呵呵,我想宣華肯放過你們,肯自己封印自己的意識,應該是因為他看到了我們之間的感情才是。」我輕歎一聲,我抬起頭望著近在眼前的男人,說道,「這才是他最渴望,卻又無法得到的。」

  「現在,可以和我講一些當時的情況了嗎?」我問道。

  「當時嗎?在我和他分開的時候,他先去打開封印,而我則去了凡間找九大長老『借』了一件法器。」步風塵說道。

  聽到了「九大長老」,我笑著問道:「那你借到了沒?」

  「呵呵,那件法器他們視為珍寶,怎麼肯輕易借我呢?只是當時的情況可容不得我與他們爭執,無奈之下也只有暫時強行『借』了去,拿到了法器之後我隨後就趕了回來,那時候他也剛剛將封印法陣破開。」步風塵說道。

 封印法陣乃是由天神無夜的畢生功力所凝聚,法陣雖然隨著時間的流逝會漸漸削弱,而且五百年前還因金龍的逝去而破裂開過一次,法陣從外面打開可比從裡面打開容易多了,但是要重新打開封印,也得讓偽善付出不少力氣,這一強行打開封印,就讓偽善差點連路都走不了了。

  當偽聖步風塵趕到的時候,偽善剛剛將法陣打開。

  「那時我雖然讓他在外面休息,不過……你也知道的,他對你的感情可並不比我少一分一毫啊,如何能夠讓他自己一個人留在外面等著呢?之後,我便攙扶這他一同進了法陣之中。」步風塵歎道。

  我心中明白,此刻只有會心一笑。

他們對我的情與愛,我若是捨棄了任何一方,也沒有辦法安心吧?

  不如,坦蕩承認,坦蕩接受。

  我愛的只有步風塵,不管是偽聖還是偽善都是步風塵,步風塵這樣一個人而已。

  就只有這樣,而已。

  「我們進入法陣中之並沒有立刻就遇到宣華,而是遇到了宣華對我們設置的幻境,還真是一個可怕的幻境。」輕聲一歎,步風塵的話語裡藏了幾分不願意回憶的惶恐。

  幻境?莫非和我遇到的差不多?

  「是什麼幻境?」我問道。

  猶豫了片刻,步風塵沉聲說道:「在幻境裡,你為了阻止我和他的自相殘殺而……而被我們無意間錯傷了,我們看到你死了,在幻境裡。」

  「是嗎?真巧,在幻境裡我也看到步風塵死了,呵呵,看來宣華都喜歡做同樣的事情啊。」感覺到了步風塵的僵硬,我故意笑著說,湊上前在男人唇上落下一吻,歎道,「我和你,現在不都活得好好的嗎?」

  「嗯。」步風塵微笑著伸手揉了揉我的臉頰。

  「不過,也正是因為那個幻境才讓我明白,若是我和他繼續爭鬥下去,終有一天你會因我們而死,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呢?於我們而言,就算分開了也不見得會有什麼開心的事情發生,可是,你才是我們真正想要珍惜的人……」步風塵喃喃說道。

  於我而言,何嘗不是呢?

  我想,宣華的幻境並不是他擅自揣測出來的,只是他提前將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帶入了幻境中而已。

  若是當時他真的要偽善死,或許偽善真的會如同幻境中那樣死在我的面前,而我也會徹底傻了,瘋了吧。

看到了那樣的結果,宣華也就改變了心意。

  也幸好,他改變了心意。

  不然此時的我和步風塵,也不會擁抱在一起了,也永遠不能感受到陽光的溫暖。

  命運,有時候只要踏錯一步,有時候只要一個想法的轉變,就會有截然不同的結局。

  而今的結局或許不是最完美的,卻也是目前為止最美好的了吧?

  我們所珍惜的,我們所愛得 ,我們所守護的,我們每一個人想要的,都還在,這就夠了吧?

  還有什麼,好貪圖的呢?
  
  萬某向來都是很尊重民意的,既然關於結局的投票結果裡的「兩魂一身」得票最高,那步風塵和愁天歌糾葛的結局當然就是這個啦。啊哈哈堅持一對一的童鞋也不要太糾結了,這步風塵的「兩個人」到底是一個人兩個性格的分裂症,還是兩個靈魂,其實還是說不清的,誰知道步風塵是不是在成長的過程中自己想著想著就性格分裂,以至於產生了完全不同的兩個意識,就像宣華那樣,嘿嘿!

  總之,讓我捨棄任何一個「步風塵」都很難,就讓愁天歌和步風塵慢慢磨合去吧。

 


第二十五章 封印之時

後來,步風塵向我講述了我暈倒之後,他們與宣華之間所發生的一切事情。

  ……「不———」

  伴隨著兩個步風塵不約而同的驚恐呼喊,突然跑到了他們中間的男人仰頭噴出一口血霧,如同破碎了的木偶一般,輕輕地,滑落在了地上。

  他們,沒有及時停下手。卻是在出手的瞬間親眼望著愁天歌衝到了他們的中間,他親眼望著那那男人站在了他的面前,望著他自己的手拍擊到了愁天歌的胸口上,從愁天歌的眼神裡,看到了自己的驚恐與絕望。

  「天歌……」接住了滑落在地的男人,不管是他還是偽善都不敢讓說話的聲音再大那麼一點點,就怕,將這個男人給震碎了。

  沾染了滿手的鮮血,是他們親手傷害了此生此世最難以割捨的人。

  都還未來得及給予這男人承諾的無憂無慮,此刻,卻用他們的雙手,狠狠的,拍碎了這男人的身體。

  慌亂之中,只能不停的試圖將真氣輸至愁天歌的體內,望著這男人蒼白的臉頰,流淌與嘴角那麼刺眼的鮮紅,心早已經沉至了谷底。

  他們,都做了什麼?

  明明都已經說過不會將愁天歌給牽扯進他們之間的恩怨之中,可現在,卻又是他們親手將愁天歌給拉扯進來了,這充滿痛苦與折磨的深淵裡。

  「會沒事的……」哽咽的聲音,誰會知道原來冷酷如偽善,竟然也會慘白了一張臉,眼裡的慌亂一覽無遺,再也沒有了那平日裡的冷靜如水,只有為心愛的人而徹底亂了的一顆肉做的心。

  以及,那自眼裡溢出來的清淚……

「不要……再打了……」躺在了兩個男人的中間,身體的溫度越來越低,愁天歌緊緊抓著在他身旁的兩個步風塵,嘴角費力的枸杞一抹艱難的笑意,笑意裡,是猩紅的血,是此時唯一的要求。

  愁天歌,想要告訴步風塵什麼呢?

  不管是偽善還是偽聖,都不願意看到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就這樣死去……而最終,卻是這樣的可悲結局。

  「天歌,不要再說話了…… 不要在說話了……」可曾見過,那鎮定如山的偽聖,也會將鎮定自若摔碎在地沒了一絲理智的蹤影。

  「答應我?」細若游絲,彷彿隨時都會斷了最後一絲氣息。

  重重的點頭,除了這樣,他們還能做什麼呢?

  懷裡男人的身體漸漸變得冷了起來,而那掛在嘴角的笑意最終永久的凝固了,握著兩個步風塵的手,輕輕滑落……

「愁天歌?」再一次的輕輕呼喚,可是這男人永遠的閉上了眼睛,任憑他們怎麼喊,也不會再睜開眼睛,不會再喊他們一聲「偽聖」,不會再叫一聲「偽善」,那熟悉的挑眉動作,永遠的沉澱在了記憶裡。

  愁天歌死了,這便是當時宣華帶給步風塵的「禮物」,一個幻境裡映射了未來的場景,誰說這一切就真的是假的呢?

  若是,宣華沒有出現;若是,偽聖與偽善最終站在了不得不宿命一戰,你死我活的時候,誰知道這一幕會不會真的發生在現實中呢?

只是,在幻境之中已經經歷過了這樣的一番生死離別的戀情之後,想必偽善和偽聖的心裡都會又另外一番想法了吧?

  望著幻境裡的步風塵表露出來他未曾見過的情感與表情,身為局外人的宣華也只是輕輕皺起了眉頭,這就是愛嗎?因為凡人之間的愛,即使是殘酷冷靜如步風塵,也會因此而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也會落下淚來。

  淚,是什麼滋味的?為什麼,他不會落淚呢?

  當看到步風塵眼角的淚順著臉頰滑落於空中時,宣華伸出手來,那滴眼淚最終落在了他的掌心上。

  晶瑩剔透,像是一顆小水珠。

  閉著眼睛輕輕一舔,有一些鹹鹹的。

  人在傷心痛苦的時候,往往都會落下眼淚來,宣華還記得當年無夜將他封印時,也曾落下了那麼一滴淚。

  那個時候的無夜,也是痛苦難受又傷心地嗎?

  無夜,在傷心什麼呢?

  「愁天歌,我好羨慕你,能有人為你落淚……」回過頭,宣華看了眼早就已經昏迷不醒,屬於愁天歌的靈魂。

  輕輕一揮手,宣華解了讓步風塵深陷其中的幻境。

  他,不由得回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無夜第一次告訴他凡人的眼淚因何而流的時候。

  【無夜,為什麼凡人的眼睛會流水,而且他們不把那叫做水,而是叫眼淚,眼淚和水有什麼區別嗎?】

  那一年,無夜為了教導宣華去感受凡人的情感,而帶著當時已經化為了人形的宣華來到了凡間。

  喜,怒,哀,樂。

  凡人最根本的四類情感,無夜都想讓宣華去看一看,儘管在那無盡的歲月裡,對於凡人的喜怒哀樂,宣華都已經看得很多了。

  凡人開心的時候,他們的臉上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笑容,或者微笑,或者大笑,有時候還笑得很大聲。

  凡人生氣的時候,他們的臉上也會有不同的表情,像是眉毛會豎起來,眼睛瞪得很大很費力。

  不過有些地方宣華不是很明白,像是為什麼凡人開心的時候會流淚,傷心的時候也會流淚,人的眼睛還能流水,這一直是宣華覺得很奇特的地方。

  【那不是水,而是淚,人傷心的時候會落淚,開心的時候也會喜極而泣,淚,因人內心的感動與觸動而落下。】那時候的無夜,是這麼告訴他的。

  【你也會流淚嗎?】宣華問道。

  【我嗎?若是遇到了傷心的,或者是觸動內心的喜悅時,自然也會流淚了。】無夜,也會流淚的。

  【那我呢?如果我是人的話,我和你一樣的話,是不是也會流淚呢?】宣華又問道。 

  【當然會了,當有一天,你遇到了觸動你內心之人的時候,你也會落淚的……宣華,凡間有這樣的一句話,你最愛的人,是讓你笑得最開心的人,但往往也是讓你流淚最多的人,這句話或許你現在還不明白,但是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無夜說道。

  最愛的人,是讓我笑得最開心,又是讓我流淚最多的?

  可是到了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沒有遇到這樣一個能讓我笑得開懷,又流下第一滴眼淚的人。

  望著從幻境中清醒過來的偽聖與偽善,宣華很快就讓自己顯現了出來。

  黑的發,黑的眼,黑的衣,這與黑暗永生的男人。

  「是……幻境?」步風塵終歸是步風塵,當懷裡的「愁天歌」悄然消失之後,他們很快就覺察到了一些不同的地方。

  看到了宣華之後,步風塵很快就想到了宣華最擅長的把戲,戲弄人心,憑借對他人記憶的入侵而製造極為逼真的幻境,即使是他們,也很難看破宣華所設下的幻境。

  那剛剛的一切,就都是假的了?

  愁天歌,也沒有死。

  沒有因宣華幻境的戲弄而憤怒,對於偽善和偽聖而言,卻是一瞬間的渾身輕鬆,慶幸,那一切都是假的,愁天歌還好好的活著。

  在幻境裡看到愁天歌閉上眼睛的那一剎那,那令人絕望而幾乎瘋狂的心情步風塵永遠都不想去再一次嘗試。 

  絕望,至內心的世界天崩地裂,轟然倒塌。

  活得再長,無人陪伴,無所愛,又有什麼意義呢?

  「是幻境。」靜靜地站在原地,宣華望著漸漸恢復過來的偽聖與偽善,喃喃說道,「卻也是你們的未來,看到了,也親身經歷過了,步風塵,我問你,你想要這般的未來嗎?讓愁天歌因為你們二人的爭鬥而亡。」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從步風塵的眼裡,宣華就已經尋找到了答案。 

  「糾纏於三個人之間的愛恨情仇,若是你們無法親手解決的話,我倒是可以幫你們一把。」宣華微微一笑,隨手一揚,愁天歌昏睡的靈魂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偽聖與偽善同時皺了皺眉頭,在經歷了先前的可怕幻境之後,此刻看到了愁天歌,兩個人的內心複雜是難以言表的。

  終歸,是慶幸,也是一種堅決的決定,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他們都要這個男人活著,要愁天歌再一次醒過來!

  他們已經無法承受那男人永遠閉上眼睛的痛苦了。

  「我們已經打開了封印,也來到了此地,若要步風塵的命的話,就請魔主儘管拿去,但也請魔主放了愁天歌的靈魂。」偽聖淡淡說道,眼裡看不到一絲猶豫。

  「一樣,我的命也儘管拿去。」偽善如是說道。

  為了同一個男人,都可以如此大方地說出讓他人取命的話嗎?

  宣華只是笑了笑,說道:「若是你們都死了,他怎麼辦呢?」宣華伸手指了指身後昏迷不醒的愁天歌。 

  「剛才,愁天歌也經歷了一個與你們相類似的幻境,不同的是在他所遭遇的幻境之中,不是愁天歌死了,而是你們當中的一個死了,就算只是死了你們其中的一個,他都幾乎要崩潰了,怕他真的崩潰,我才將他弄了昏迷。」宣華看了看偽聖,又看了看偽善,說道,「你們可以拿自己的命去換愁天歌的命,可若是你們都死了,你們覺得這男人會好好的活下去嗎?於你們凡人而言,有時候人活著,也是會比死了還要痛苦的。」

  宣華說的話,步風塵自然明白。

  他們更從宣華的話裡摸索到了一些非同尋常的地方,聽宣華的話,好像不準備要了他們的命。

  「你剛才所說的,要幫我們解決三個人之間的糾葛是什麼意思?」偽善說道。

  「如果三個人那麼痛苦的話,兩個人不就好了嗎?」宣華微微一笑,他不必如步風塵或者愁天歌那麼考慮太多,他只需要看到問題,然後尋找到解決問題的最快辦法,粗暴而直接,誰說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呢?

  如果愁天歌那麼糾結三個人的話,就讓步風塵變回原來的樣子不就可以了?在宣華看來,一切就是如此簡單而已。

  「不是那麼簡單吧?」偽聖看了眼宣華,說道,「我所認識的魔主宣華,可不是如此慷慨大方成全他人的人。」

  「要讓我明說嗎?好吧。」宣華笑著說道,「如你所言,我幫你們不僅僅是為了你們,更是為了我自己,我需要你們的幫忙才能讓我的化身之魂進入輪迴之中,只是萬物輪迴,各有各的承載之軀,可我沒有。」

「我們可以為你尋找到一個合適的承載之軀,」看了看宣華,偽善輕笑一聲,臉上的表情是那麼的無所謂,「當然了,若是你想要我這軀體的話,也儘管拿去就是,只要你放了愁天歌。」

  「一般的承載之軀,無需你們幫忙我也可以找到,只是我的化身雖然僅僅是我萬魂之一,卻也擁有我的力量,一般的萬物之軀,已經很難承載我靈魂之一的重壓,就算是我將化身之魂的力量封印了起來,當甦醒的那一天,也會因力量膨脹而身體碎裂。」宣華很直接的說道,「我不需要一個脆弱的身體,你的身體倒是十分適合。」

  手指朝偽善一指,宣華微笑說道。

  偽善的身體,宣華早已經覺察到了,這麼多年在步風塵的調養之下,這本該是凡人之軀的身體已經強大到足以容納偽善步風塵的存在,那對於宣華的化身之魂而言,更是最佳的寄宿之體。

  而本來,宣華就沒有真正的形體。

  換句話說,當得知了愁天歌記憶中用以讓他輪迴轉世的方法之後,宣華很快就抓住了這個方法裡細微的不足之處,也很快就想到了解決的辦法。

  這都是步風塵欠他的,宣華可不覺得有什麼愧疚,而且正好可以解決愁天歌和步風塵之間的問題糾葛,一舉兩得,有何不可?

  「儘管拿去,只是如今我的力量已經因強行打開封印而消弱了不少,已經無法自行將靈魂轉移,你就可以開始著手佈置輪迴法陣了,至於封印我化身之魂的地方,我自然會自己出力來處理,之後,我也會自我封印。」

  「好,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需要你將愁天歌的靈魂放回去。」點了點頭,偽聖坦然的接受了宣華的提議。

  如果宣華可以自己動手封印自己的話,對於偽聖來說就已經省了不少力氣了,單單是送宣華的化身之魂進入輪迴之中,大概都會讓他耗盡所有力氣吧?

  他們此刻所談論的事情,可是逆天的大事。

  「可以,不過還有一件事情,可能要讓你多麻煩一下了。」話語一頓,宣華伸出了手心,手心上漸漸浮現出小小的一團暖黃色光暈,雖然微弱,卻依然存在。

  步風塵眉頭一皺,很快就發現了宣華手心上的黃色光暈是什麼,那雖然微弱,卻如此強烈的光之存在感,除了天神的靈魂,還會有誰呢?

  「這是……天神無夜的最後一縷殘魂?」偽善步風塵皺著眉頭,喃喃說道。

  「你要送的不只是我,還有他……」捧著手心裡陪伴了他多年的無夜殘魂,宣華輕輕朝著無夜的殘魂吐了一口氣。

  「呼——」

  彷彿一陣輕風吹過,暖光從宣華的手中輕飄飄的飛了起來,飄在了半空中,在步風塵的注視下,那團光暈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模糊,漸漸地,他們好似在光暈中看到了一個人的影子,而這影子也開始變得清晰了起來。

  直至最後,在眾人的眼下變成了一個沉睡了多年的人。

  銀白的髮絲彷彿漂浮在水裡一樣輕輕擺動著,閉著眼睛的男人好似睡著了一般,渾身上下都透著令人想要親近的溫和與光明。

  這就是光的力量嗎?即使只是一縷殘魂,也會散發出令人心情不知不覺變得愉悅的氣息,所有的絕望與陰霾,一掃而空。

  這沉睡的男人,比之步風塵,是另外的一種美,溫暖,舒適,不滅的希望與生命的力量。

  緩緩上前,宣華走到了無夜的身旁,這麼多年過去了,再次看到這個男人的面容時,宣華發現他對無夜的面容竟然是如此記憶深刻。

  好像,一切都只是昨天發生的事情而已。

  「轉世之後,因殘魂的原因,你會忘記了過去,永遠的,徹底的忘記。」望著面前沉睡的天神靈魂,宣華淡淡說道,「轉世之後的我們,或許會相遇,或許會擦肩而過,若命運讓我們曾經相遇,那轉世之後,我們必然會再次相遇。」

  「我想,當我成為人以後,就會真的明白為何你當年要不惜魂飛魄散,也要將我封印了起來……愁天歌說過,讓你愛上我會讓你痛不欲生,那若是我愛上了你呢?我是不是,也會如同凡人那樣流下眼淚呢?」

  宣華輕輕一歎,而後聲音變得低沉而冰冷了起來。

  「以世間無盡之黑暗為名,來生我流下第一滴眼淚之時,即是我宣華本體解除封印,恢復記憶之時……」

  而在此之前,他將以一個平凡的普通人,真正的凡人,開始他的為人之行,他會有凡人的父母,兄弟姐妹,朋友……

  而當他流下第一滴眼淚之後,宣華對自己設下的封印會自動破解,他會記起來他是永遠不滅的魔主宣華,他也會隨之擁有摧毀天地的黑暗力量,他於人間的一切,也將隨之結束。

  對化身之魂的封印,由此開始。

 

 

第二十六章-好好相處,不要吵,不要打

  魔主宣華的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步風塵曾經對我說過,雖說此時的宣華的化身之魂與天神無夜的殘魂都已經同時進入了輪迴之中,但並不代表他們會立刻就出生在人世裡。

  或許是一年後,或許是兩年後,十年後,也可能是百年千年之後……

  而宣華的本尊之魂,因他自己所下的封印而暫時被封印了起來,若是用常人的話來形容的話,那就是宣華的本尊之魂暫時陷入了沉眠之中,他睡著了,不知道歲月的流逝,也不知道人世的變化。

  就在聖門九重山的腳下,將自我封印,等待著有一天,他的化身之魂流下第一滴眼淚,那時,也將是魔主宣華從沉眠之中甦醒的時刻。

  我幾乎都不用去想,都可以預見那時候的天下大概又會被宣華給鬧騰上一番,就算是區區一個化身之魂,我也不覺得以宣華那深植內心深處的黑暗與心機城府會消失,那強大的力量會消失的一點都不剩。

  宣華畢竟是黑暗的化身啊,生來就站在了世間頂點的男人,要如何帶著與生俱來的「魔主」之心在壓迫與霸權交織的凡人世界歷生存呢?

  宣華有力量,有勝過任何一個人的聰明才智,心機城府,我在想,若是他生在了一個官宦之家或者帝王之家的話,嘖嘖,那天下可就真的熱鬧了。

  噢,不過還有一個天神無夜吧?

  雖然是個殘魂,但輪迴為人之後估計和宣華的化身之魂也是半斤八兩了,而且步風塵也說過,如今的天神一脈依然存在,只是不同於由黑暗凝聚而成意識的宣華,天神一脈僅僅是血脈中流淌著少許的天神血脈,個人力量不及宣華那麼厲害。

  黑暗與光明相剋相生,宣華是將來會毀滅這世界的大魔頭,而光明則將在一切毀滅之後擔負起重建世界的責任,相互克制,也因此而平衡。

  黑暗僅有宣華一個有些變-態的大魔頭,而光明一脈則是一些體內流淌著從上代就一直流傳下來的天神血脈之人聚集而成,若是讓天神一脈的人知道了宣華這個大魔頭跑到了凡間,估計會非常熱鬧吧?

  唔,我倒是希望他們兩個人能夠在我有生之年來到這個世間,讓我愁天歌也做一回旁觀者,看著這繽紛多彩的人世情仇。

  而屬於我自己的故事,也快結束了。

  此時的結束,卻也是另外一個世界的開始。

  而且……其實也還沒有真的結束了,因我與步風塵而在凡間留下的爛攤子還等著我和步風塵慢慢去收拾。

  還有,步風塵說過他從凡間的九大長老處借了個法器,那個法器是什麼,步風塵可還沒有和我說過。

  「那法器……跟著宣華一同輪迴轉世去了。」輕咳一聲,步風塵雲淡風輕的說著,手裡拿著茶杯,湊到嘴邊輕輕呷了一口。

  「跟著宣華一起輪迴轉世去了?那法器是什麼東西,還會輪迴轉世啊?」讓偽聖步風塵從凡間九大長老那裡強行「借」來的法器,可不會是什麼簡單的東西,啊,也不知道九大長老那裡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我現在已經有些頭疼了,尤其是想到我失去記憶的那三年裡在凡間做的那些事情,統一天下的確算是我藏在心裡的一個小願望,不過若是與平淡的生活相比起來的話,我更願意選擇平淡的生活。

  世間如何亂,國家之間如何戰,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我愁天歌只管的了自己的生活,可管不了天下人的大事。

  可惜,「打錯」已經鑄成,雖然此時我還陪著步風塵在聖門悠哉悠哉的養身體,但心裡也是時常掛念著此時的凡間到底亂成個什麼樣子了。

  大軍還駐紮在南國境內,風月國裡的統帥和皇帝都已經不知道消失到了哪裡,哦,還有白河,也不知道那天被我扔在了江城外一個小屋子裡的他現在怎麼樣了。

  還有一個人,南國的趙城,那個聲稱要把南國送給我,後來竟然還真的就在天下間張榜而出此事的南國皇帝。

  我,對於把人間弄得如此混亂,表示壓力很大。

  我果然還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男人啊……

  「要將宣華強大的化魂與力量封印起來,並不是那麼簡單容易的事情,而九大長老那裡恰好就有一件流傳下來的法器,名為鎮魂鎖,可以將一個人的靈魂與力量『鎖'起來,也就是封印鎮壓起來。」 步風塵替我解釋了起來,他放下青花瓷的茶杯。

  溫柔的陽光灑落湖面,微涼的風拂面而來,吹起了片片綠色的落葉飛揚。

  碎金的陽光映在男人的半邊臉頰上,顯得清新而又溫和,步風塵說道:「鎮魂鎖雖不是什麼特別強大的法器,但對於九大長老而言也算得上是心頭寶了,不過鎮魂鎖也就只能鎮壓一些強大的魔物而已,宣華這樣另類的存在可不在鎮魂鎖的鎮壓之列,宣華雖然也有將他自己的化身之魂封印了起來,但是需要一個媒介,而這個媒介就是鎮魂鎖。」

  「承載了宣華之力的鎮魂鎖因這力量而變得強大了起來,足夠鎮壓宣華化身之魂的力量,至宣華化身之魂甦醒之前,鎮魂鎖會一直伴隨著他的化身轉世成長。」步風塵這樣解釋道。

  不過我還是有一些地方不明白。

  「但是,我們之前也遇到過宣華的化身之魂,不是很輕易的就被你們打敗了嗎?可是現在聽你們這樣講,好像那化身之魂十分厲害一樣。」我有一些不解。

  步風塵嘴角一揚,笑了起來。

  「宣華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他雖然不懂凡人的情感,卻擁有勝過世間萬物的智慧,當然了,你也可以稱之為勝過一切黑暗存在的狡猾與心機,輪迴轉世這樣重要的事情,他怎麼會不考慮清楚呢?」步風塵輕笑兩聲說道。

  我頓時不由得了跟著笑了起來,是啊,我怎麼把這一點給忘了。

  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跟宣華玩陰的,估計都玩不過那個男人,噢,不,步風塵就曾經把宣華騙過一次。

  不過像宣華那樣的男人,被騙過一次之後就會變得更加警惕了。

  步風塵繼續講道:「他畢竟也活了那麼久,雖無凡人之心,卻見過不少凡間的黑暗,宣華怎麼可能放心將一個脆弱的化身之魂拋入複雜的人間呢?他必然會將一個更為強大,足夠對抗凡間任何一個人的化身之魂放入人間,才不至於讓他受到太深的傷害。」

  「他所做的封印,有一些地方是頗為有趣的,諸如當他的化身之魂遭遇極大危機的時候,本被壓制的力量就會傾巢而出將他的化身保護起來,換句話來講,宣華的化身就算輪迴到了凡間,不管遇到了何種災難都是不會死的。」步風塵說道。

  「所以你們才需要鎮魂鎖吧?」我腦子一動,心裡冒出了個想法,笑著問道,「如果鎮魂鎖被人破壞了,或者是取走了,那宣華的化身會怎麼樣?」

  「被鎮壓的力量會因此而釋放出來,只是他的記憶因為本尊的詛咒封印依然不會恢復,」挑了挑眉,步風塵看了我一眼,輕聲笑道,「你又有什麼壞主意了?」

  「呵呵,沒什麼,我哪裡會有什麼壞主意啊?不過我倒是想出一個敷衍九大長老的辦法,九大長老雖然進不到聖門裡來,不過若是我們一去到凡間就被他們煩的話,那也是很讓人苦惱的一件事情。」宣華都已經送給我不少「大禮」了,不管如何,作為一個熱情又懂得禮貌的人,我也應該給宣華「回禮」吧?

  「哦——什麼辦法呢?」

  「呵呵,也沒什麼,就是直接告訴他們鎮魂鎖不在我們這裡,而在一個轉世之人的身上,讓他們到時候自己找去,反正他們就算來找我們,也找不到吧?」笑了笑,我對步風塵眨了眨眼睛,「不過,宣華轉世的事情我們可得保密。」

  言下之意,可不能告訴九大長老,那個轉世之人是黑暗魔主宣華。

  「愁天歌,你可真壞啊,不過這個辦法我很贊同。」步風塵溫和一笑,眼裡露出了偽善標誌性的壞壞表情,「我們只是陳述事實罷了。」

  偽聖,偽善,雖然又回到了一起,不過看他們現在的樣子,相處的也挺好的啊。

  有時候偽聖出來,有時候偽善出來,不像之前那樣一個人出來就是十多天一個月,現在有時候一天裡,兩個人的意識都會交替出現。

  像是,在床上做某些事情的時候……

  咳咳,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

  相處的,應該還可以吧?

  「我去洗個澡,然後過兩天你身體好一些了之後就得會凡間一趟了。」我從椅子上起身,說道。

  ……

  ……

  就在愁天歌獨自一個人去洗澡的時候。

  房間裡,步風塵站在一面鏡子前,男人關了門和窗戶,還在四周設了靜音的結界。

  難得的,步風塵竟然沒有和愁天歌一起去湖裡游一遊,而是一個人躲在了房間裡。

  「怎麼,想打架嗎?」步風塵,竟然對著鏡子,對鏡子裡的自己說了這樣的話。

  「呵呵——能打得到的話,如今你我同在一個身體裡,你儘管打就是了,我並不介意讓愁天歌看到一個自己揍自己的步風塵。」下一刻,步風塵就又對自己說道。

  「呵呵,不要以為恢復到了從前的樣子我就對付不了你,如今我雖然不會再對你起殺心,但要教訓你的話也不是什麼極為困難的事情,若是你再隨意蹦出來,就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步風塵對自己說了狠話。

  「這句話才是我想要對你說的,莫以為獨佔了這身體一陣子就忘記了,這身體也是我的,居然趁著我不備之時獨自與愁天歌做了那樣的事情,你還真是不愧『偽聖'之稱啊!」說這話的,大概是偽善。

  「你這偽善也好不到哪裡去,竟然在那種事情一半的時候冒了出來,若論破壞氣氛的話,你應該是第一人!」這話,應該是偽聖在說。

  「我對你這般客氣都是因為天歌,你不要得寸進尺了!我再說一次,待會兒我與天歌遊湖的時候,你最好不要出現,否則莫怪我不客氣了!」

  「哼——怕你不成?」

  步風塵就這樣,一個人對著鏡子自己和自己吵了起來,生龍活虎,精力十足,若是讓旁人見了,估計還以為步風塵這個人是瘋了,他就差左手打右手,右腳踩在左腳了。

  淚滴湖邊,愁天歌舒舒服服的泡在清涼的湖水裡,瞇著眼睛,腦袋靠在光滑的石頭上,歎道:「現在不管是偽聖和偽善都能好好相處了,這樣也就好了,不過他們現在在做什麼呢?」

  趴在石頭上,愁天歌朝著屋子的方向望了過去,陽光下的屋子顯得安靜而溫暖,他並沒有看到步風塵的身影。

  愁天歌喃喃歎道:「步風塵,現在是在休息嗎?哎,那個男人果然還是有些虛弱吧……以前的時候,他應該是會跟過來的才對。」

  結果,一直到愁天歌從湖裡出來回到木屋裡,步風塵都沒有踏出房門一步,倒是愁天歌回去的時候發現鏡子莫名其妙的碎了。

  而步風塵呢,躺在床上睡著了,左手握著右手。

  「臉色怎麼不太好,該不會又傷重了吧?」愁天歌坐到了床邊,擔憂的望著床上緊皺眉頭,一臉苦大仇深模樣的步風塵。

  又不可能真的自己揍自己,而今的某個大聖人,大門主,也只能自己罵罵自己,一直到口乾舌燥,累了,煩了,乾脆躺床上繼續「靈魂交戰」了。

  ……

  ……

  步風塵這幾天也休息的還可以了,至少現在不但可以輕輕鬆鬆的下地走路,還可以飛上飛下了。

  「凡間的事情,不管如何都要去處理一下。」我說道。

  點了點頭,步風塵說道:「嗯,我與你一起回去。」

  「偽善,你出來一下,我有事要問你。」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我喊了偽聖或者偽善的名字之後,他們就會相應的出現。

  步風塵對於身體的絕對控制權,好像沒有以前那樣絕對了。

  一開始的時候我還有些難以適應,不過適應這適應這,就覺得習慣了,也有些喜歡上了,而且有時候看著步風塵一會兒說著偽善的話,一會兒說著偽聖的話,還挺有趣,挺好玩的。

  「嗯?」果然,這步風塵的眼裡立刻就流露出了屬於偽善的眼神。

 我想,他們此刻應該是同時控制身體吧,只是很多時候另外一個人都在靜靜「看」著而已。

  「之前在凡間的時候,我在風月國裡曾經找過我那幾個部下,結果毫無所獲,你沒有把他們怎麼樣了吧?」我挑了挑眉,眼睛瞄著步風塵沉聲說道。

  偽善要是敢為了不讓那個時候的我知道曾經的事情而讓我那幾個部下都輪迴投胎去了,我可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傢伙。

  「自然沒有了,我是那樣的人嗎?」偽善說道。

  有時候,看起來還挺像是那種不擇手段的人。

  我問道:「那他們還活著了?你把他們都弄哪裡去了?」

  「其中一個,你叫他老二的那一個,他在你三年前離開之後就朝著西北的方向去了,後來你失去記憶之後,我看你試圖尋找過那幾個部下,我怕他們多話,就都送到西北方向沙漠裡的那個國家去了,你不必擔心,你那第二個部下似乎有照顧他們。」偽善很不在意的說道,就像他只是把我那幾個部下丟到什麼很平常的地方,而不是大沙漠裡完全陌生的國度。

  沙漠裡的國家,是海沙國吧?

  海沙國就在辰國的西北邊上,雖然是個鄰國,但實際上除了商貿往來就極少接觸,海沙國的本國在一片沙漠之中,和辰國可是隔著一片茫茫沙漠,除非是經驗豐富的沙漠旅人,一般的人還是最好不要隨便進出沙漠的好。

  也正因為如此,海沙國幾乎成了這大陸上的一個邊緣國家。

  「他們可是你的部下,你不必太過於擔心他們了。」偽善倒是反過來說了這種話。

  輕輕歎了口氣,我也只能無奈的接受這一切了,畢竟我那幾個部下都已經被步風塵這個偽善給扔到海沙國三年了。

  若是死了,那他們早就在多少年前就已經死了。

  他們可是我愁天歌挑選的人啊,武力上或許不是最絕對的厲害,卻各有各突出的特長,我從來都不認為我那幾個部下會死在海沙國,就算是個大沙漠裡的國家又怎麼樣,我愁天歌看好的人,不管去到哪裡都能有一番成就。

  在海沙國裡還有老二在,我那幾個部下應該是與老二在一起了才對。

  只是我還得在迅速處理了在南國、辰國與風月國之間的麻煩事情之後,才能騰出時間去海沙國看一看他們如今到底怎麼樣了。

  而在這之前,也只能拜託眼線遍佈天下的步風塵先去海沙國看一看,那裡如今的局勢如何了。

  老二是所有人裡面最先跟在我身邊的人,而我還欠他的一個需要兌換的若言,我答應過他,要幫他報仇。

  這麼多年以來,除了我以外,誰也不知道一直待在我身邊的老二,其實就是海沙國曾經失蹤多年,本該繼承皇位的皇子。

  這皇家裡所謂的「失蹤」,說白了,不是被暗殺了,就是被逼得不得不遠走他鄉。

  跟在我身邊也有好些年了,就是老二回到了他曾經的故土海沙國,我相信他也能在海沙國裡站穩腳跟的,只是他畢竟離開海沙國太久了,要真正的復仇,收回屬於他的權力與國家,若是一不小心的話也是可能隨時喪生的。

  就像曾經的我一樣,這一失足,可就是懸崖深淵,再也無法爬起來。

  「你最好保證他們都活著。」瞪了眼偽善,我回頭歎氣道,「只是現在還得先把天下大事給暫時穩住,還得找出一個能統領天下的人來……」

  至於我,可沒有那閒情逸致去忙統一天下之後諸多麻煩的事情了。

  現在的話,還是先回南國吧,南國的投誠,南國外的風月國大軍都得一一整理一番才行。

  說起來,那趙紹都還被關押風月國的營中呢,回頭得好好說聲「對不起」 才可以。

  趙城,應該算是一個不錯的人選吧?

  作為一個統一天下之後的開國之君,趙城或許也能讓這天下帶來另外一番不同的繁榮。

 

 

  第二十七章-回到凡間

  再一次回到了凡間,而今這多姿多彩的地方已然是一片白雪茫茫的時節,冬天了,過的這麼快啊?

  記得上一次離開辰國的時候,還只是剛剛入秋吧,這一轉眼間,竟然也就過了一個秋天了,還未見漫山遍野的金黃落葉鋪滿地,卻已經是滿目標銀裝素裹的世界。

  這一眼望過去,還以為我們又回到了九重門的雪峰似的,到處都是白白的雪。

  那時候的我,還未恢復記憶,如今回來的我,依然是愁天歌。

  那時候的步風塵,還是偽聖與偽善兩個人,如今與我一同回來的他們,卻又成了當年第一次與我同來凡間的步風塵,到底算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誰又說得清楚呢?

  於我而言,步風塵就是步風塵,這也就夠了。

  回到了凡間之後,我們便立刻來到了南國,此時的南國在經歷了一個秋天的平靜之後彷彿又恢復了平日的平和,幾個月前還兵臨城下的老皇城,如今又有不少居民晃蕩在大街上,看起來,似乎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在我突然被偽聖給帶走了,而後偽善這個風月國「皇帝」又突然消失的情況下,原本風月國內的幾個大將是準備乘勝一舉攻入南國皇城奪取南國的,可是後來卻發生了一件震驚天下的事情。

  這件事情,後來步風塵也告訴我了。

 那就是在風月國兵臨城下的時候,南國的皇帝趙城主動投誠,願意將南國的兵權親手交出。

  這樣一來,風月國內也沒有辦法再用武力攻打南國皇城,而又因為主事的我和步風塵都不在,此事就這樣耽擱下來了。

  一直讓風月國的大軍在外駐守也不是辦法,再因為我和步風塵的突然消失,風月國裡一直被壓制的兵權外戚便開始了蠢蠢欲動,也不顧南國到底能不能拿下來了,乾脆以整休為名,把在南國境內的軍隊都召回了風月國國內。

  讓他們同心協力的對付南國很難,讓他們湊在爭權奪勢卻很容易。

  結果,雖然我和步風塵原本預定先解決南國裡的事情,只是在南國沒有看到風月國的軍隊,又聽說了風月國內此時幾大勢力因為我與步風塵的消失而紛紛你爭我奪,企圖在冬天過後推行新君的鬧劇,無奈之下只能先回風月國一趟。

  只是,我不是很想回到風月國去處理那些事情。

  「你不與我回去嗎?」步風塵問道,輕輕皺著眉頭。

  「你自己能處理的話,我就不想去了,南國這裡的事情交給我就可以了,我不想在這裡浪費太多的時間,如果可以的話,兩個人分開同時處理兩邊的事情,這樣一來時間也縮短了,我想盡快去海沙國看一看。」我知道,雖然得知老二他們目前並沒有誰出什麼事情,不過我也知道了,此時的海沙國形勢有些微妙。

  我怕老二他們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到時候就糟糕了。

  我答應過老二的事情,說到,自然就要做到,他已經在我身邊為我辦事那麼多年了,就算他如今已經不再會問我要幫忙,我也不能坐視不管。

  「你不必擔心我啊,看,我不是有你送我的這顆珠子嗎?」見步風塵的臉色不是很好,我笑著從衣服裡拿出了步風塵之前送給我的流光珠,「你說過的吧,只要有這顆珠子在我身上,我是想死都難。」

  當然了,如果遇見了宣華那樣霸道而又逆天的存在,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記得宣華說過,這顆珠子名義上是曾經的稀世珍寶流光珠,但實際上早已經不是曾經的流光珠,流光的能量已經被步風塵在多年的修行中吸收光了,而今的流光珠,實際上是步風塵的無魂珠。

  而無魂珠,則相當於步風塵修煉多年而成的內丹。

  步風塵有多厲害,這內丹也有多厲害,雖然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覺得這珠子有什麼特別厲害的地方,除了每次讓光照耀到珠子的時候,步風塵都能知道我在哪裡。

  「這顆珠子啊……」步風塵苦笑一聲,伸手過來十分自然的擁抱了過來,輕輕拍了拍我的背,說道,「好吧,只是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要知道這顆珠子只有在你十分危急的時候才會起作用,我想除了那宣華以外,其他人應該是不能把你怎麼樣的。」

  「只是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才是,可別讓我擔心了。」步風塵輕聲歎道。

  「嗯,我會的。」

  多虧了那三年偽善步風塵的循循教導,我的武功可是比曾經辰國攝政王的時候好了許多,自我保護不成問題,而且我如今也想不到會有誰來要我的命。

  步風塵的擔憂,我能明白。

  尤其是在彼此都經歷了宣華所設下的幻境之後,我們就更明白了,只有品嚐到了曾經失去最愛的滋味,才能明白此時小心翼翼的關心話語與行為之下的濃情愜意。

  這份細微而只有我們彼此能明白的暖意,越來越心有靈犀的點滴配合,時常讓人感到內心愉悅。

  一個眼神,一句話,都能得知對方的心裡在想著什麼。

  ……

  ……

  就這樣,我和步風塵在回到了南國之後就分道揚鑣了。

  他朝著風月國而去,而我則來到了南國的皇城皇宮,短暫的分別並不意味著永遠不會再見面,正因為經歷了曾經的種種諸多磨難,我們此刻才能明白,不管分開多遠,或者是多久,我們最終都會走到一起。

  再一次的,我又來到了南國皇城。

  當年在南國皇城,我親眼見證了南國的政權更迭,親眼看著趙城一步步走上了這權力的巔峰,也曾親耳聽著這男人許下的諾言,他說過,若是我要這天下的話,他就會拱手相送,我以為不過是句玩笑話,哪裡知道他竟然當真了。

  這南國,他說送,就真的送了。

  趙城就不怕他的舉動會給他帶來滅頂之災嗎?若不是風月國的大軍突然撤離,南國皇城因此而守住,說不定趙城如今會被天下南國人罵的更慘。

  這短短的幾個月,於我而已是艱難的度過,對趙城而言估計也不是輕鬆度過的日子,這南國可不是他說送就能送的,南國內的皇權勢力,忠君愛國的頑固派,拒絕投誠的人有很多,趙城如今還好好的待在皇位上,這倒是讓我很驚訝。

  從這點上看來,趙城作為一個皇帝的確有他出色的地方,沒有被下面的勢力給推翻了,趙城如今還是南國的掌權者。

  我在想,我的出現會不會讓這個南國皇帝嚇一跳。

  悄悄的,輕易避開了南國皇宮裡的守衛,我來到了趙城的寢宮裡,如今南國皇宮被白雪所覆蓋著,似乎連著氣氛也變得僵硬了起來,風月國的大軍退了,有人高興,也有人擔心,生怕春天的時候風月國捲土而來,那時候他們拿什麼去對抗呢?

  聽說,辰國的軍隊已經從南國撤離了。

  其實每個人心裡都很明白,趙城的投誠並不會影響風月國吞併南國的野心,相反有一些人倒還覺得趙城的舉動太過於偉大和犧牲了,都以為趙城是為了不讓子民再受傷而乾脆放棄皇權地位。

  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也就是這麼一回事而已。

  不過要是讓趙城的支持者知道,他投誠竟然是為了曾經對我的一句諾言,不知道這些人會不會崩潰。

  宮裡的人清掃著道路上的白雪,一堆堆的堆積到了道路兩旁,趙城並不在他的房間裡,也沒有在他平日處理正事的書房裡,而是一個人,拿著掃把,在花園裡掃著雪。

  這個掃雪的人,就是如今南國的皇帝趙城。

  臉上是輕鬆悠閒的神情,對比於南國皇城裡僵硬而複雜的氣氛,趙城這個當事人卻顯得很不在乎,自由自在的過著清閒的日子。

  「貴為九五之尊,南帝怎麼拿起掃把來掃雪了?」站在了一棵樹下,在找到了趙城之後,我很快就現身出來了。

  望著那在不遠處掃雪的南國皇帝,我不由得露出了一絲淺淺的微笑。

 


  第二十八章-天下之王

  拿著的掃把頓時一停,趙城有些猶豫的一頓,而後頭一抬,雙眼直勾勾的就望向了我,這男人臉上並沒有什麼特別驚訝的神情,就是這麼看著我。

  看了一會兒之後,趙城放下了掃把伸手揉了揉眼睛,像是要確定我是不是真的一樣,這男人揉了眼睛之後低聲歎道。

  「難道又是幻覺嗎?」

  幻覺?難不成趙城以前還產生過幻覺,幻覺裡還有我嗎?

  我不禁笑了起來,彎下腰從地上裹了一團雪球,拿在手裡握了握,手一用力就扔了出去,準準的就砸在了趙城的腦袋上。

  嘩啦——清脆的一聲。

  散開的雪球灑了趙城的一頭一臉,細小的白雪花沾在了他的頭髮上,趙城猛地一愣,而後就抬頭緊緊盯著我,這一會兒,他終於有一些不同的表情了,看著他驚愕發呆的表情,我心裡好受一些了。

  我還以為,趙城真的是淡定鎮靜到連我都讚歎的地步了。

  「幻覺會用雪球砸你嗎?趙城,你該不會是以為我已經死了吧?」我朝著趙城大步走了過去。

  「天……愁天歌?」微微張著嘴巴,趙城在短暫的呆愣驚愕之後漸漸恢復了過來,臉上的表情最終化為微笑,恰似寒冬裡的暖風,格外的讓人感到舒服。

  我雖然知道趙城對我有一些特殊的感情,但難得的是,趙城看人的眼神並不會讓人感到討厭,從他的眼裡,我並沒有看到什麼噁心的想法。

  就只是,單純的欣賞而已吧。

  我已經有步風塵了,不能回應趙城一絲一毫的感情,而這個男人想必也知道這一點,從頭開始到現在,也從未表現出任何搶奪的味道。

  我們,也應該算朋友吧。

  我就欣賞趙城的這一點,處事不驚,臨危不亂,既有讓人如浴春風的溫和清爽氣質,又不發為王為君者的心機城府與霸道之威,白河同樣是個聰明的男人,也是個好皇帝,只是比起白河來,趙城更多了幾分自制力,也可以說是自知之明。

  這個表面看起來讓人感到親切的南國皇帝,內心卻有著如頑石一般堅定的信念,在我看來,趙城比我所認識的,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適合成為皇帝。

  ……

  ……

  「這一段時間,你去哪裡了呢?」趙城輕聲問道,從他的眼裡,我看到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要問我,只是最後說出來的話,也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而已。

  恢復了平日的模樣之後,趙城很快就丟下了手裡的掃帚,帶著我在花園裡尋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就像是兩個許久不見的老朋友。

  旁邊是覆蓋了白雪的林木,很好的遮掩了我和他所處的地方。

  「這個……說來就話長了,就像是若要讓我與你解釋,為何我會突然去了風月國,突然帶領軍隊試圖統一天下一樣,這些事情說起來的話,只怕是三天三夜我都說不完了。我只能說,這些年裡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有好的,也有糟糕透頂的,但總歸如今一切問題都解決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愁天歌,依然是愁天歌。」微微一笑,我歎氣道。

  若是要讓我向趙城解釋,三年前偽善讓我失了憶,三年來我和偽善之間的事情,以及秋天的時候我與偽聖,與偽善,還有宣華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我大概會有些頭疼,那麼多事情,如果不好解釋的話,那就乾脆不解釋了。

  更何況我來找趙城,可不是向他解釋這些日子以來我發生的事情,我來找他,是為了另外一些事情。

  「你能好好的,就好了。」趙城只是望著我,輕聲說道。

  「我是不是給你帶來不了的麻煩了?」仔細看的話,還是能從趙城的眼裡看到一些疲憊之色,對於這個男子,我難免有一些愧疚之情。

  搖了搖頭,趙城輕聲笑著說道:「雖然不知道這些年裡,在你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我想讓你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我趙城許下的諾言從來都不會改變,我對你說過的話,也都不是玩笑話。」

  「天歌,我可以這樣叫你嗎?」趙城對我說道,「若你要這天下,我自會將這天下送你,可是如今,我卻無法從你的眼裡看到一絲一毫與權勢有關的神色,對於這天下,想必你也是不會要了。」

  「我不知道我的預感是不是準確的,這一次能夠再看到你,我已經很開心了,當年你離開南國的時候,我以為我是真的一輩子都無法再看到你。」趙城的神色淡然,眼裡流露幾分失望與惆悵之情。

  「我離開的三年後,我意外的知道了原來秋風將軍就是我愁天歌,可惜,我雖然想要見你,卻沒有辦法見到你一面,我那時候就以為,你我的緣分或許就是這樣了,即使那麼近,卻也只能擦身而過。所以此時能夠再看到你,我已經很欣慰了。」趙城說道。

  對於趙城,我還能說什麼呢?

  「我可以感覺的到,或許你這一次出現再離開之後,就是真的永遠離開了,」輕聲一歎,趙城又對我笑道,「天歌,我雖然不能給你你想要的生活,但也希望你能過上你想要的生活,與步風塵一起。」

  「多謝。」我能說的,也只有這兩個字而已。

  「我想,如你愁天歌,此次來到南國應該不是為了單單看我來的吧?」趙城很快就轉移了話題,畢竟我們剛剛談論的話題若是再繼續下去的話,難免會讓人有些尷尬了些,更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麼。

  「不錯,我來找你的確是為了一些事情。」我點了點頭,收斂了神色。

  如今天下大勢已然不能改變,就風月國、南國與辰國三大國與周邊小國而言,誰也不會將這三年來風月國的擴張不當一回事。

  而當棋已經走到了「一統天下」這一步的時候,又如何能夠讓人回頭將既定的棋局給毀了呢?

  天下分而合,合而分,不管是此時還是將來,終有一天,天下必然會統一。

  若時機與命運都擺在了眼前,為何不去抓住呢?

  「統一天下之後,我想你是最適合成為新世界的皇帝,如果是你的話,應該沒問題吧?」笑了笑,我說道,「不過,如果你有你自己想做的事情的話,我也是會勉強你的,在我看來,除了你以外沒有人適合這位子。」

  「明明是我說了要送你天下,結果,竟然是你要來送我天下嗎?你打下來的天下,我定會好好愛護,你這麼看得起我,我哪裡敢不接受呢?天下之王的位子,可是人人都想搶著要的啊。」趙城笑了起來,並沒有因我的話格外驚詫,只是很爽快的就答應我的提議。

  和聰明人聊天,就是有這樣的一個好處,不管是什麼話都能很快溝通完,迅速達成協議。

  「風月國那裡,步風塵會去處理的,要讓一個南國皇帝成為天下的王,想必不管是風月國還是辰國都不會那麼輕易答應,不過大凡是我們想要做的事情,就沒有什麼辦不到的。」我說道,「皇帝自稱天子,即受天命而成天之子管制天下,若是天上真的下來了天神,親自將你欽點為皇帝的話,天下萬千百姓自然會以你為帝,天命所歸,就算是那些不服之人也不得不低下他們的腦袋。」

  「有你與步先生的幫忙,看來我這皇帝是當定了,呵呵,一朝之間從亡國君成為盛世之王,哎,這命運有時候實在是難以捉摸……」趙城不禁感歎了起來。

  「對了,步先生呢?怎麼不見他?」趙城問道。

  「他去風月國了,估計過上幾天他就回來了,在他回來之前的這些天裡,我可要打擾你幾天了,這幾天裡我們也將我剛剛所提的計劃理一個詳細的路線出來,你看如何?」我問道。

  趙城淡淡一笑,點頭說道:「聽起來,會是一個相當有趣的事情。」

  這改變了今後數千年歷史的一刻,就從這落雪的季節了,由著兩個躲在樹下的男人幾句話就敲定了。

  待到來年的春天,這片大地上就不將存在風月國,南國,也沒有辰國。

  而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凝聚了所有人力量的強盛新國。

  到了那時,便會有這歷史上的第一個天下之王。

  「新的國家,你想取個什麼名字呢?」趙城問道,「那時我或許會是天下之王,但實際上這天下可是你打下來的啊,這名字,還是由你取比較好。」

  「那……就叫大華國吧。」我隨口說道。

 

 

  第二十九章-沙漠之舟

  三天的時間裡,即使是趙城與我之間存在著或多或少的一些尷尬,但好在每一次我們相處的時候基本都是在討論之後一統天下的計劃,大方向雖然有了,但具體實施起來卻有不少細節地方需要去注意。

  更多的,還需要趙城手下的人,我曾經留在辰國的一些人脈關係,以及步風塵遍佈世界的力量等等一起配合才行。

  我想,在我和步風塵離開這裡前去海沙國的時候,這段時間就需要趙城幫忙佈置了,有了一切可利用的人與力,趙城所需要的僅僅是將這些資源統統利用起來,而當這個冬天過後,春天來臨之後,我們還會回來的。

  三天之後,步風塵便回來了。

  這個男人回來的時間比我預想的要提前許多,我本以為他處理風月國的事情至少需要五六天,畢竟這些和權力扯上邊的事情都不是那麼好處理的。

  不過看起來,當偽聖和偽善成為同一個人的時候,他們辦事的效率也跟著大大提高了,有了偽聖的智謀,偽善的果斷狠辣,那風月國裡的事情難道還會難倒步風塵嗎?答案,不就在眼前了。

  步風塵僅僅花了三天的時間,就徹底擺平了風月國裡不安分的人和事。

  有一天,當我與趙城差不多將大數的計劃都商量好了,晚間回到房間之後,一開門,便看到了那個突然出現在房間裡,坐在窗戶邊靜靜喝酒的男人,銀白的髮絲輕輕拂動,柔和的月光映得步風塵猶如從天而降的出世仙人。

  「這麼快就回來了,你是怎麼做到的?」舉步走進了房間,我好奇的問道。

  「每個人都有他的缺點與弱點,這一點在當年我為風月國之王清理風月國勢力的時候就已經用過了,而今,也不過是舊事重提,重新讓他們好好考慮一下,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才是堅自己最有利的。」步風塵說的漫不經心。

  轉過頭望向了我,步風塵苦苦一笑,歎道:「這是對於多日不見的愛人應該說的第一句話嗎?愁天歌,你可真是不解風情啊,我這麼快回來,都是因為太過思念於你,而今見了你,你卻不關心關心我,反而是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男人半真半假的露出一副心痛的模樣來。

  「你可是無堅不摧,戰無不勝,死天下人都不會死了你的步風塵啊,你不需要我關心嗎?」嘴上故意說著笑,而心裡早已經在第一眼看到這個男人回來的時候滿溢了溫暖和激動,但就像千言萬語在胸口,說出口時僅僅一句一樣。

  當內心滿溢了種種激動情懷的時候,我只能用最糟糕的開頭卻掩飾心裡的慌。

  「是了,我錯了,我不該這樣對你,」朝著步風塵走了過去,我輕聲一笑,手放在了腰上輕輕扯了扯腰帶,輕聲說道,「你剛回來吧?作為道歉,我給你放水洗一洗如何,洗過之後,就由我愁天歌來親自給你這位大對人,大門主親自按一按,揉一揉,好一解你的旅途疲乏。」

  步風塵或許厲害,或許武功高強,或許在他人看來好似一個永遠都無法觸碰的「神」,只是在我眼裡,步風塵僅僅是一個人,一個我愁天歌所愛的男人罷了。

  在我眼中,他也是會受傷,也是會因各種各樣的事情而有著喜怒哀樂的不同情緒,也是會疲憊,會累,需要我去關心照顧的男人……

  夜色濃,南國皇宮裡一片寂靜,似乎自從出了風月國的事情之後,南國的皇宮裡已經很久沒有再升歌舞之樂,靜悄悄的,倒也別有一番味道。

  月,懸掛在半空;

  流水,輕輕的灑落,若珍珠似的一顆顆從手指縫隙間掉了下來,輕輕的,落在了清涼的池水裡。

  如今可是冬天啊,白雪皚皚的季節啊,可步風塵卻並不願意享受熱乎乎的沐浴,反而是破天荒的來了這外面露天的池子裡。

  池水混著碎冰,光是看著就讓我覺得冷,步風塵還一臉舒服愜意的泡在裡面,這男人……我現在想照顧都照顧不了啊!

  裹著白狐狸毛素衣,輕輕一張口就是白白的霧氣噴了出來,雙手插在衣服袖子裡,冰冷的石頭上墊了毛墊子,我坐在上面抱著雙手望著靠在池孱裡一臉享受的步風塵。

  「不下來一起嗎?」頭靠在池子邊的矮石頭上,步風塵閉著眼睛浸泡在冰水裡,他呼出來的氣息一點都沒有在空中凝成霧氣。

  「讓我凍成冰棍兒?」我拉了拉衣服裹緊了,原本還打算和步風塵來個啥鴛鴦浴什麼的,這種冷天泡在熱水裡也是一種享受,尤其是可以與思念了多日的男人緊貼靠在一起,雖然不想說,只是……只是我真的有些思念這男人了。

  感情上,身體上……

  清心寡慾什麼的,連步風塵這種修行了多年,理智到了極致的男人都不能時刻把持住,更何況我這個從小就是個凡人的凡人呢?

  我自認為,我不是什麼大聖人,就只是普通的男人,有著普通男人都會有的某些需求,更何況我還是這樣的年齡。

  翹起了腿,我忍不住瞪了步風塵一眼,這傢伙也未免太不解風情了吧?我都主動投懷送抱了,你居然敢把我推到了這裡坐著。

  在這種冬天裡,讓我坐在石頭上看著你泡在池子裡,這樣的情形和我預想的根本不一樣,我想要的是溫暖的熱水,**的彼此擁抱,從水裡出來之後還可以吃一些小點心,用一些專門的香油擦一擦身體什麼的,培養一樣氣氛,然後就那個啥這個啥什麼的。

  可惡啊,難得我在南國這幾天的時間裡,又要與趙城探討完善計劃,還要悄悄的找一些增加情-趣的法子,難得從一些人裡問到了這些,步風塵你竟然如此不解風情。

  步風塵這人,有時候浪漫是浪漫,可大多數時候就真的是個實實在在的聖門中人,大部分時間都在修行啊修行啊再修行啊,哪裡懂得什麼凡間的情-趣之樂呢?

  而我呢,雖然比步風塵好一點,可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生活總要增添一些新奇,步風塵若是不去主動學習的話,還不得只能讓我來。

  我熱呼呼的花瓣浴,我香噴噴的香油按摩,我纏-綿一夜的浪漫……就這樣,在此刻,結冰了。

  「有我在這裡,若是你凍成了冰棍兒,我也會把你給融化了。」步風塵不知何時回過身趴在了石頭上,濕了的發披在了他的背上,眼裡含著幾分隨意的散漫,在白雪的襯托下,更顯得這男人皮膚雪白。

  雖然雪白,卻沒有羸弱之感,優雅之中,蘊藏了巨大的力量一般。

  我不禁深吸了一口冷氣,這樣的冷夜裡,真是就算有再大的激-情也得被硬生生的給撲滅了。

  「油嘴滑舌,快點洗,洗夠了趕緊出來,你不怕凍,我可是快被凍死了!」我不耐煩的朝他吼道。

  步風塵只是笑笑,繼續趴在他的石頭上,雙手枕著腦袋,說道:「剛剛不是說要給我按一按,揉一揉的嗎?現在過來就過來幫我按一按,揉一揉吧,你可是愁天歌啊,愁天歌可是要說話算數的。」

  瞪了眼這男人,我走了過去坐在了池子邊,雙手從袖子裡伸了出來,一絲絲涼意瞬間襲來,暗罵了這男人兩句,我伸手按捏著步風塵的肩。

  「哪裡酸了就說。」雖說我很想給步風塵一腳,只是看他那麼累的份上,我就勉強給他按按揉揉好了。

  「往下一點。」步風塵說道。

  「這裡?」雙手往下移,我按了按步風塵的背部。

  「不,再往下一點。」步風塵又說道。

  「到底是哪裡?」再往下,我就快跌到池子裡去了,這個時候要是步風塵輕輕一拉,我就該跌進冰水裡去了。

  「是這裡。」突然之間一拉我的手,步風塵瞬間就把我整個人從岸上往水裡拉。

  身體失去了平衡,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池水離我越來越近,直至整個人都砸了進去,冰冷的水,瞬間包圍了身體,心臟猛的收緊,連著呼吸都有些困難了,就像是有人掐著我的喉嚨不讓我呼吸一樣。

  「步風塵!」趕緊運起真氣驅散寒氣,我手抓住了步風塵的肩膀,惱怒的喊了聲這男人的名字。

  步風塵卻反而笑了起來,伸手輕輕往我手腕上一扣,我好不容易聚起來讓我感到溫暖了一些的真氣頓時就潰散了,寒冷再次侵襲而來,這樣的冰水裡,步風塵是在享受什麼?這冰水的確挺刺激的,可也不是這麼個刺激法吧?

  「我說過的吧,如果你凍成了冰棍兒,就由我來溫暖就可以了。」微笑著,步風塵伸手就脫去了我身上厚厚的白狐狸毛裘衣,他的速度很快,也就是一眨眼的時間做完了**與擁抱的事情,男人伸手抱了過來,緊緊的,將我擁抱在了他的懷裡。

  所謂,一半火焰,一半寒冰,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步風塵的懷裡,好溫暖……

 「想讓我宰了你嗎?」漸漸適應了冰水的溫度,我忍不住瞪了眼這笑的一臉溫柔的步風塵。

  偽善和偽聖,有時候我都快分辯不出來到底是誰了。

  反正,步風塵就是步風塵,不是嗎?

  在我的身邊,在我的心裡,在我一輩子的記憶裡,深深的,刻在我靈魂深處。

  「死在你的衣擺下,我就算做鬼也風-流了吧。」握著我的手,步風塵拉著我的手進了水裡往更下的地方挪了去,男人輕輕在我耳邊呢喃道,「不舒服的地方,在這裡……」

  耳根子一熱,我輕輕咬了咬嘴唇,而後一低頭就咬住了步風塵的肩膀上。

  「這樣的話,就不會覺得冷了吧?」輕輕撫著我的背,步風塵一個轉身將我壓在了岸邊,低頭輕咬住了我的下嘴唇。

  這夜,飄起了小小的雪,我好似融化了,融化在了一片冰火交融的懷抱裡。

  讓我,如何能夠逃脫你的臂膀呢?

  ……

  ……

  隔天,當我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南國皇宮了,而是在步風塵的懷裡,而我們正飛在空中。

  一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片白茫茫的天空,若不是偶爾有一些鳥兒飛過,我還認不出來原來這是天。

  我輕輕的靠在步風塵懷裡,男人用厚厚的狐裘將我給包了個嚴實,我們的四周並不會感到一絲涼風的侵擾,步風塵是故意用真氣將冷風都擋在了外面吧?難怪會這麼溫暖,即使是離開了南國飛到了半空中,我都沒有任何感覺,睡得一塌糊塗。

  昨天,是不是有些太瘋了一些?

  嘖嘖,都是步風塵的錯啊……

  「這麼早就出來了,雖然說我很想立刻去海沙國,不過休息一天的話也是可以的。」步風塵從風月國趕著回來,都還沒有休息過多久陪著我去海沙國,我怕即使是他的身體也會有些吃不消。

  更何況,步風塵現在還沒有完全恢復,哪裡比得上之前鼎盛時候的「非人」強悍。

  「繼續待在南國皇宮嗎?我不想讓你再和任何一個男人單獨待在一起。」難得的,步風塵竟然如此直接的說出了這種「嫉妒」而帶有控制欲的話語。

  「呵呵……」我不由得笑了起來,伸手輕輕拍了拍步風塵的脊背,說道,「所以你就直接帶著我出來了,連一聲招呼都沒有打?」

  「不,我是那般無禮貌的人嗎?我留了字條。」步風塵微微收緊了放在我腰上的手,輕聲笑著,低頭在我耳邊掠過柔軟的唇。

  有一些,癢癢的。

  「字條上寫什麼了?」心頭上暖,我閉著眼睛在朦朧睡意間享受這男人的溫暖氣息,這麼的讓人感到心安。

  一輩子,不,生生世世都不想離開步風塵的懷抱,就算受了再大的傷,就算受了再多的苦,就算經歷了再多的磨難,只要最終可以如現在這般,靜靜的依靠在步風塵的懷裡,那一切都變得無所謂了。

  「唔……大概是『不好意思,將你的地方弄髒了,麻煩你輕掃一下』這樣的話吧,然後落款的話,好像是『愁天歌的男人步風塵』吧,你覺得這落款如何?」步風塵輕聲笑著,這種鬼主意也只有偽善能夠想的出來。

  簡直就是一種赤裸裸的挑釁啊!

  不過,愁天歌的男人步風塵?這落款我喜歡。

  「呵呵,不錯,很好。」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步風塵做事很有分寸,我不怕他會對趙城怎麼樣,而我也沒有笨到會去幫趙城解釋什麼,畢竟和步風塵比起來,我更願意將包容與溺愛給予步風塵。

  怎麼也無所謂,我愛這個男人……不想讓他感到傷心。

  我若是幫趙城說了話,不就等於否定了步風塵的行為嗎?我就是這樣的人啊,為了愛人,為了步風塵,就算是與天下為敵也無所謂。

  「我剛剛有擾到你睡覺了嗎?」

  「唔,沒有,我已經醒了……不過,在到達海沙國之前,再讓我抱一抱吧。」

  ……

  ……

  海沙國,早在以前就知道的一個國家,也常年與辰國有貿易上的往來,只是由於海沙國深處沙漠之中,要去一趟海沙國的話可得花費上不少時間,而且如果沒有嚮導的話是很容易在沙漠裡迷路的。

  正國為如此,我在此之前還沒有來到過這個國家。

  海沙國盛產黃金和寶石,卻缺乏物資,時常有海沙國的商人帶著黃金和寶石來到辰國換取物資,同時,也有一些海沙國的漂亮女子會被運到中原大地來進行私人販賣交易。

  海沙國和我們這邊離的有些遠,人長得和辰國南國人不是很相似,就像我們的頭髮與眼睛大部分都是黑的,而海沙國則有許多人是有著不同顏色的頭髮,不同顏色的眼睛,五官也更為粗獷深刻。

  海沙女子大多是金髮碧眼,皮膚雪白,身材妖嬈,大部分都有著不俗的舞藝,備受一些男人的喜愛,就像是曾經在辰國江城裡的拍賣會上,被步風塵買回來得娜娜就是從海沙國裡被人劫來的。

  從海沙國來到中原的女子不少,從中原去海沙國的中原女子卻很少,在海沙國,聽說黑髮黑眼的女子都代表了尊貴與神秘之美,而海沙男人與中原女人所生下的孩子一般而言就沒有那麼明顯的海沙國人特徵了。

  如同老二,父親是海沙國的皇帝,母親是來自於中原的女子,他的模樣就和中原人很像了,頭髮和眼睛的顏色都很深,五官也不是那麼粗糙。

  我對於海沙國的瞭解,更多的還是來自於老二,當年偶然的情況下撿到了從海沙國裡辛苦逃出來的老二,從此以後,他就跟在我身邊了。

  老二起名為李律,乃是海沙國當年的太子,就差那麼一點就可以繼位了,可惜父親突然去了,而李律的母親又是黑髮黑眼的中原人,哪裡有其他皇子身後雄厚的力量支持,這結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只是老二還是拚命逃了出來,如他所知,他的母親死了,他的父親也是死於他人陷害。

  終有一天,老二還是會回到海沙國,奪取他本應得到的一切,洗刷他壓抑在心裡多年的仇恨……

  或許多年以後,也會有被老二所殺死之人的後代來找他復仇,這就是命運的輪迴吧。

  過了一片茫茫的沙漠之後,我和步風塵很快就看到了一片綠洲,就像是一葉輕舟漂浮在茫茫沙漠裡似的,那裡就是傳聞中的海沙國了,不大,卻富裕,也很混亂。

  正因為海沙國獨特的地理位置,這裡可是彙集了不少從中原逃出來的罪犯,各種派係爭端,可是比中原地帶許多小國家都要混亂的多。

  我聽過很多關於海沙國的事,如今終於有機會可以親眼看一看這個特別的國家了。

  這裡的人為了抵擋風沙,幾乎每一個人都會穿上帶有遮擋臉面的寬大袍子,所謂入鄉隨俗,我不想被人當猴子看,來到了海沙國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換上了這裡當地的衣服,大袍子往身上一套,戴上帽子,外表看上去也像個海沙國了。

  最讓我驚訝的是,居然連海沙國也有步風塵的通海錢莊?

  「還有哪裡是你沒有去過的啊?」看了眼身邊明顯對海沙國有些熟悉的步風塵,我忍不住嘀咕了起來。

  「呵呵,我不是說過嗎?我以前,可是把這片土地上所有的地方都去過了……」步風塵笑著說道。

 


  第三十章-正式介紹

  「這世界上到底有哪兒是你沒去過的,南國,辰國,風月國,現在連海沙國都有你的通海錢莊,不過……這樣看起來的話,要將天下統一起來就變得輕鬆容易了不少,人在利益面前總會知道如何選擇的。」坐在窗戶邊望著樓下來來往往的異國男女,我輕聲笑著說道。

  儘管四周都是茫茫沙漠,這片綠洲的土地上卻有著滿目的新綠與湖水,老二曾經告訴過我,綠洲對於生活在沙漠中的人而言就是漂浮在大海上的舟,沒有了綠洲,也就沒有了人生活的地方。

  生活在沙漠中的人們有著自己的信仰,有著自己的生活,並不會因為羨慕沒有被沙漠包圍國家裡的人們而輕易離開這裡。

  我不知道老二說的是不是真的如此,但我卻很明白,老二對於這片土地的熱愛並不會因為他的父母死在了這裡而有所改變。

  「那麼,海沙國也將會統一起來嗎?」步風塵拉下了帽簷,他總是喜歡坐在桌子旁邊翹著腿,喝著茶,儘管茶葉與水在海沙國都是極為珍貴的。

  可誰讓,這位聖門的大聖人是海沙國最富有的通海錢莊的幕後大老闆呢?多虧了步風塵,我們才有了現在獨立的一棟房子落腳,在這極度缺乏水源的地方,房子旁邊就是一個湖泊,真是約好的位置。

  而從樓上的窗戶往下望去,就是海沙國裡一條熱鬧的街道。

  「不會,並不是因為海沙國離中原太遠了,而且中間還隔沙漠,而是因為我答應過老二,將來若是有一天我幫他奪回了他本應該擁有了一切,那海沙國就是他的,只有熱愛這片土地的人才能將國家治理好。」我說道。

  「海沙國……是李律的。」笑了笑,我輕聲歎道。

  「李律?就是那個在你身邊最久的屬下?」聲音裡夾雜了一絲淺淺的怪味道,步風塵喝了口茶,漫不經心的說道,「愁天歌,你對你的屬下也太好了吧,願意為你的屬下奪取一個國家的控制權,千里迢迢的來到了這沙漠之地,讓我對你真是另眼相看啊。」

  這傢伙,是在吃醋嗎?

  而且這語氣,明顯就是偽善那個傢伙,聽著就欠扁。

  轉過頭望著步風塵,我輕聲笑道:「你都可以為了一根頭髮為根本不認識的趙城奪取皇權,我為了我的部下有什麼不可以的?」

  「額……」一時語塞,步風塵搖頭一歎,「幫李律登上皇位以後,我們就離開這裡吧,幫歸幫,你可不要與那男子離的太近了。」

  算是偽聖在吃醋嗎?

  「呵呵,我和他能什麼?聽你的,解決了此事之後我們就回南國……不,應該是先回辰國一趟。」和白河之間,我們也得有一個徹底的了結。

  「辰國嗎?」步風塵眼眉一挑,手指摩擦著茶杯邊緣,悠悠說了一句,「自從宣華的事情之後,我已經不想再動手了。」

  「我會速戰速決的。」

  「現在不去找你的屬下嗎?」步風塵問道。

  「這麼快嗎?」得知李律如今和我的幾個部下並沒有什麼大礙之後,我還想先休息一下再去找他們。

  「速戰速決啊……」步風塵說道。

  所謂的速戰速決就是,不遵循傳統的規則,採用最有力而迅速的方式消滅一切李律的敵人,這就是我與步風塵所打算遵循的新規則。

  一句話,李律也就可以順利登上皇位了,雖然敵人永遠不可能被消滅乾淨,而在今後的許多年裡,或許李律也得一直為這些潛伏的對手而頭疼。

  然而當李律選擇了這一條路的時候,也就代表這些疼痛都是他必須承擔的,有了權力,也就從此背負了責任與壓力,這不是我或者步風塵能夠幫得了他的。

  我能幫李律的,也只有這樣而已。

  ……

  ……

  風塵僕僕,大門一下子被人從外面推開,披著沾滿了沙子的灰色大斗篷,一個男子大步的走了進來,一邊扯下了斗篷,一邊拍著身上的灰塵。

  「從商人那裡得到了一些新的消息,如今的中原局勢十分混亂,風月國似乎已經停止了無休止的擴張,只是無論是南國還是辰國國內,局勢都十分混亂,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長了一張小白臉,細長細長的眼睛狐狸似的,斗篷下的男子輕輕皺著眉頭走進了院子裡。

  一個更為高大的人跟在了後面進來,當脫了斗篷的時候,這高大的人卻是一個女人。

  「已經有很多商人從中原回來了,我都快連酒都買不起了。」高大的女人發著牢騷。

  聽到了兩個人的聲音,院子後的普通民房裡很快就跑出了幾個面貌明顯是中原的男子,其中一個人五官更為深邃立體一些,比起其他人來更像一個海沙人。

  「王爺呢,還是沒有王爺的消息嗎?」老八第一個跑了出來,看到了老四之後焦急的問了起來。

  只是就和前幾次一樣,三年來,每一次都是一樣的回答。

  「沒有……還是沒有王爺的消息。」眼神變得黯淡了起來,老四低聲歎道,有些不敢去看其他同伴的眼神。

  三年前,李律回到了海沙國。

  而也就在三年前,本是等待著愁天歌回來的老八和老四等人,卻突然被人在一夜之間帶到了海沙國。

  從此之後,每當他們想要離開海沙國都會被各種各樣奇奇怪怪地所阻撓,或者是一出門就遇到風沙,或者是還沒出門就發現辛苦準備的駱駝和糧食全部消失不見了,彷彿是有人在故意不讓他們回到中原,不讓他們見到愁天歌。

  但是除了阻止他們離開海沙國之外,那些隱藏在暗中的力量也並未傷害過他們一絲一毫。

  後來,老八他們在海沙國惹了一些事,卻也因此偶然認識了老二李律,見面之後才發現原來老二的名字叫李律,而且還是海沙國如今的一位王爺!這可是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一直跟在愁天歌旁邊的老二竟然也是一個王爺!

  而他們在這麼多年以來居然什麼都不知道。

  在整整頭一年裡都無法離開海沙國之後,老八他們基本放棄了再次回到中原的事情,每一次都只能從來往於海沙國和中原之間的商人那裡得到一些關於中原如今的消息,只是每次當那些商人回到海沙國的時候,他們得到的消息最早也是好幾個月以前的了。

  就像是現在,他們得到的消息是中原秋天的,可此時卻已經是中原的冬天了。

  儘管,在海沙國沒有什麼冬天或者夏天,永遠都是白天熱的要死要活,晚上能把人給直接凍死了。

  往往幾個月的時間裡,天下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他們如今無法得知此時此刻的中原發生了什麼事情,風月國是否還在繼續擴張,南國是否已經被吞併,而他們的王爺愁天歌又在哪裡呢?

  依然是,無法得知。

  「還是沒有王爺的消息嗎?」聽了老四帶來的消息,老八原來的一臉興奮很快就變成了一臉失落。

「王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出事的,更何況,當初王爺離開的時候他也是說不用擔心他的,不是嗎?」李律走了出來,站在了老八的身後輕輕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安慰的說道,「老八,這三年來我們始終在尋找王爺,可是王爺一直都沒有消息,王爺或許已經與他人一同歸隱了。」

  「可是這三年來中原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我不信王爺會無動於衷。」哭喪著一張臉,老八轉過身抱住了李律。

  若說這三年來最大的收穫,那大概就是老八終於和木頭似的老二在一起了,李律不是不知道老八對他這麼多年以來都懷有一份別樣的情愫,只是在國仇家恨面前,李律始終保持著最穩固的理智。

  怕被感情所左右,怕因感情的淪陷而失去了對他一直懷有目標的堅定。

  只是就那麼一次偶然的酒醉,就讓一切都變了。

  對於老八而言,他這一生裡最重要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曾經救了他一命的李律,一個是將他收留的愁天歌。

  或許在外人看來,愁天歌對待他們不過是如同利用的工具一樣,只是那不過是外人的看法而已,那些外人不也認為愁天歌是個冷血無情的「魔王」嗎?可只有他們這些人才知道,愁天歌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冷血無情的人,也並非將他們看做工具。

  愁天歌對他們嚴加固訓練,但更多的時候,也教了他們很多為人的道理,將他們都當作是家人來看待了。

  對於老八而言,李律是他想要追上並與之並肩而立的男人,而愁天歌,則更像是他的兄長,父親,師傅,老師……一生都崇拜的男人。

  「希望你是對的。」深吸了一口氣,老八喃喃歎道。

  他敢只能相信老二的話,他們的王爺可曾經跳下懸崖之後都能活過來的人,現在僅僅是失蹤了而已,或許真如李律所言,他們的王爺如今已經離開了這充滿紛亂的凡間,卻了一個無憂無慮的世外桃源。

  「好了,你們先進去休息吧,一直站著也不是辦法。」見眾人有些心情失落,即使是內心同樣失落的李律也得打起精神來,總不能每個人都如此失落吧?

  就在眾人準備進去的時候,大門外卻響起了敲門聲。

  眾人互看一眼,眼裡都起了警戒的神色,此地是他們秘密聚集的地方,一般人根本不知道這個地方,平時更不會有任何一個人來敲門。

  那現在在外面的人是誰,難道是另外一派發現了他們秘密聚集的地方?

  「小心。」低聲說了一句,李律示意眾人先悄悄後退準備,每個人都拿出了掛在腰間的武器。

 「誰啊?」擅長易容變聲的老八捏著嗓子,裝成了一個老婦人的聲音,聽起來倒是十分像。

  「呵呵,老八,你就算裝成了一隻小猴子的聲音我也能聽的出來。」門外,一個男人輕聲笑了起來,「老二在嗎?還不快點開門,想讓我把門一腳踢開啊?」

  「王……王爺?!」

  ……

  ……

  「王爺!真的是你嗎,王爺!」

  「王爺……嗚嗚嗚……王爺你,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都三年了,王爺你都去哪裡了,簡直是想死我們了!」

  就這麼把門一推開,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頓時在我面前出現,老八和老二他們一個個都湧了過來,或者抹著眼淚,或者又哭又笑,一個個真是丟人,真是丟人的一群傢伙啊!

  「呵呵,難道你們以為我還會死嗎?我可是愁天歌啊……」暗暗歎了一口氣,看著這群丟人的傢伙,我胸口微微一暖。

  再一次相聚重複,距離上一次我們在風月國分開都已經是三年之後的事情了,有很多事情我都沒有和這些傢伙講過,突然的消失,也讓他們擔憂了。

  「王爺……」李律大步走了上來,他望著我,最終只是輕輕喊了一聲,我敏銳的覺察到老八和老二之間那一絲微妙的聯繫,這兩個傢伙,是什麼時候背著我搞上了的?

  只是,今後可要委屈老八了。

  老二畢竟會成為海沙國的主人,他不能讓後代斷絕,而這種事情對老八而言定是一件傷心的事情。

  看來此次我不但要幫老二成為海沙國的主人,還得要給老八做下思想工作,好讓老八到時候不要那麼傷心難受才是。

  「王爺,這位是……」李律的視線落在了跟在我身邊的男人身上。

  老八他們也很快就發現了步風塵的存在,儘管步風塵此刻披著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大披風來,可這個男人的存在感,從來都不會因此而減弱絲毫。

  說起來,我還沒有給我這幾個部下正式介紹過步風塵呢。

  朝著老八他們微微一笑,我回頭拉住了步風塵的手,就這麼一瞬間,我都可以感覺到老八他們的震驚神色。

  真是,我愁天歌就不能有愛的人了?能看到他們一個個跟吞了鴨蛋似的表情,我心裡別提有多好玩了。

  「這是我的愛人,步風塵。」看了眼身旁的男人,我微笑著說道。

  除了介紹一下名字,我也不能告訴他們說,步風塵其實是聖門門主,前陣子還做過一段時間的風月國皇帝,還分裂成兩個人過,並且實際年齡都可以做各位的老老老老爺爺了。

  哦,不能說老爺爺,步風塵會生氣的。

  「愛……愛人?」老八張大了嘴巴,就跟見了什麼稀奇的怪獸似的,一雙眼睛巴巴的望著我身邊的步風塵。

  「王爺……您的愛人?」老二也驚訝的望向了步風塵。

  「嗯,是啊。」我笑著說道,「很驚訝嗎?」

  「額……」幾個人完全就是一副不知道該說什麼的表情。

  驚訝過後,老二警惕的看了眼步風塵,低聲說道:「這世間能配得上王爺的,只怕也是不一般的人。」

  「算是,第一次正式見面吧。」拉開了披在身上的斗篷,一頭柔順而透著淡淡瑩光的銀白色頭髮似流水一般流瀉而下,即使是穿著黯淡顏色的衣服,也不能讓他那張過於顯眼的面容變得有一絲黯淡。

  不管去到了哪裡,步風塵總是這樣的吸引人。

  如同我第一次見到步風塵時候的模樣,老八他們一個個都目瞪口呆,也不顧禮節的望著步風塵發呆。

  半晌,老四那隻狐狸才嘿嘿一笑:「王爺,厲害!」

  那是,我是誰啊?

嘴角一揚,我伸手就摟住了步風塵的腰,對呆若木雞的眾人說道:「不讓我進去坐一坐嗎?」

  ……

  ……

  「額,步……步先生,您喝茶嗎?」老八有些侷促不安的站在一旁,那拘謹的模樣就跟見了丈母娘似的,別提有多緊張了。

  老四他們也在旁邊,想要偷偷看步風塵幾眼吧,又不太敢怎麼看過去。

  總覺得,好不可思議啊,儘管從以往和愁天歌的交談裡都能感覺到在他們的王爺身後其實是有著一個他們並不知道的男人,只是他們沒想到當這個男人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震撼力會這麼強。

  不是沒有想到過愁天歌的身邊會出現一個與之相並肩的優秀男人,可是這位步先生看起來也太優秀了吧。

  那模樣,哪裡有一絲凡人的痕跡,簡直就跟畫裡走出來似的,美的不像樣,也美的不敢讓他們接近,而且這快要把人給壓死的氣質又是怎麼回事?

  他們可都是跟隨愁天歌見過世面的人,可如今一看這步風塵,卻一個個的心裡沒底了,總有一種被壓制的奇怪感覺。

  「可以。」先是溫和的一聲。

  「好的。」老八正準備去倒茶。

  「不,要酒。」突然,步風塵又改了口。

  「酒嗎?好……好……」老八又趕緊去拿酒,可還沒等他走出兩步,那位先生又說話了。

  「茶!」

  「哦!」老八點頭。

  「酒!」步風塵又說道。

  「啊?」老八有些頭暈了。

  到底是茶還是酒啊?王爺,你趕快回來啊!我,我招呼不了您的愛人啊!

  不管了,老八最後乾脆把茶和酒都倒了一杯過去,心裡暗暗感歎,美人果然都是很難伺候的,也難為他們王爺了。

 「步先生,我們是王爺的……」老四想要介紹介紹,可沒等他說完,步風塵就開口說了話。

  「不必,我已經知道你們是誰了。」步風塵沒有和一般人熱絡交談的習慣,即使對方是愁天歌重視的部下也一樣。

  不是步風塵不願意。或者是不屑,只是他根本找不到和這些人談話的興趣與話題。

  這尷尬又冷冰冰的氣氛,就差一點把老八他們給直接凍死了。

  此刻所有人都在暗暗祈禱,他們的王爺趕快和老二李律把話說完趕緊出來,不然,不然他們可怎麼辦啊?

  面對著冰塊似的步風塵,老四他們根本就是無可奈何啊。

  「只有王爺如火的熱情,才能把這塊堅冰融化啊……」老四不禁暗暗讚歎了起來。

 


第三十一章-生個娃怎麼樣

  「有你小子的啊,居然和老八混在一起了,其實你們幾個在我身邊那麼久了,心裡有些什麼小心思難道我還看不出來嗎?」單獨和老二李律待在了隔壁的房間裡,我翹著腿吃了顆酸甜可口的葡萄,汁液瀰漫唇齒,透著濃濃的香。

  「老八那小子,從很久以前就很喜歡你了,他表現的那麼明顯,想必你早之前就是知道了的,只是我沒想到,一直都在忽略老八感情的你,最終也會接受了老八。」輕咳一聲,我說道,「老二,老八那孩子小時候吃了不少苦,你可得好好待他才是。」

  老八在我的幾個部下裡能力算不上特別突出,打架?正面上的慶,老八估計會是第一個被打倒的。

  老八有他獨特的能力,擅長偽裝,易容,模仿他人的行為舉止和言談,正因為如此,以往的時候老八基本都是擔當斥候的職能,負責替我打探消息。

  他是一個擅長偽裝的孩子,從我當年把他撿回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一直都是以笑容來面對人生和未來,看起來總是一個樂觀開朗又讓人喜歡的人,只是在這些偽裝之下,老八也是個敏感脆弱的人。

  往往笑得最開心的那個,內心也往往也是最脆弱的。

  因為不想讓自己覺得傷心,於是總是微笑著,讓自己覺得自己是開心幸福的。

 我知道,和老二在一起之後老八一定會吃些苦的,只是以老八那報喜不報憂的性子來看,老八定然會把暗地裡受的苦都吞進肚子裡,而老二又不是那麼懂得去主動感受對方心情的男人。

  「王爺,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李律點頭說道。

  他們的生活,自然有他們的活法,我能做的也僅僅是這樣而已,將來若是遇到了什麼困難,除了老二和老八自己,沒有誰能幫他們。

  在愛情的世界裡,能幫助他們的,就只有他們自己而已。

  「這一次回來,我是來兌現我當年對你許下的諾言的,你父母雙亡的仇,我會幫你,幫你登上海沙國最高的皇權之位,只是在我身邊那麼多年了,想必你也知道這個位子對任何一個人來講並不意味著就是好的。」我輕聲一歎,說道。

  一個人要成為皇帝,他必然要付出許多普通人所擁有的,諸如過度而氾濫的仁慈,諸如有時候不得不狠心切斷的情感。

  老二有時候太理智了,理智的讓我覺得他會放棄掉某些感情。

  「李律,你要記住,成為一個皇帝並不是你人生的全部,是你自己要掌握身在那位子的權力與力量,而不是讓那個位子來控制你,什麼才是你人生最重要的,什麼才是你真正渴望得到的,有一些情感,是身為皇帝的你即使失去國家都不能放棄的,一旦放棄之後,就算你依然是皇帝,你也失去了全世界。」這些話,也算是我的肺腑之言了吧。

  我只希望老二明白,不要太迷失於仇恨之中,也不要太深陷皇權的泥潭。

  就算是一個皇帝,也得有他所珍惜的人與物,否則又和權力玩偶有什麼區別呢?

  「王爺,你的這番話讓我受益良多,李律明白了,也會記在心裡,只是您能說出這番實在是讓我感到十分驚訝,是因為外面那位步先生嗎?」李律好奇的問道。

  看他的樣子,好像是我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不是變了一個人,只是在這些年經歷了太多的是是非非,因為見得多,也體驗了許多,才讓如今的我對權力已經毫無眷戀,也才讓我明白了,在我的一生裡到底什麼才是我真正珍惜且不可以失去的。

  我微微一笑,望著窗外輕聲說道:「他啊……對我而言,是這一生裡最想要執手至死的男人,李律,早晚有一天你也會明白的。」

  所謂感情,不是在一開始就會有的濃烈彌久,而需要兩個人共同經歷過種種之後才會將那感情磨礪的百毒不侵,才會讓彼此對彼此的情感深深刻進心裡去。

  「王爺,你的話李委會記住的。」李律重重點了點頭,沉聲說道。

  身為一個帝王,你不得不,也必須擁有下一代,除非你願意放棄讓自己的血緣傳遞下去,只是很少人會願意這麼做。

  非血緣的皇位,往往也意味著危險,說不準什麼時候那繼承了皇位的非血緣者就會怕前任搶奪皇權而對前任趕盡殺絕。

  這樣的例子在歷史上數不勝數,而我也不覺得李律會願意將他好不容易親手奪回來的皇權交給一個與他沒有直接血緣關係的人。

  這一點,我很明白。

  李律在我身邊待了那麼久,我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或許對我十分衷心,或許是個讓老八覺得值得依靠而敬仰的人,但往往能成大事者,在某些方面也比常人要冷,要硬,要理智一些。

  「你現在還沒有找妻子吧。」我淡淡問了一句。

  「嗯。」老二沒說話,只是應了一聲,點了點頭。

  「如果這是你的決定,我會去和老八說一說的。」我輕聲一歎,說道。

  「王爺,謝謝……」

  謝我什麼呢?明明知道老八和老二在一起不會那麼順利,卻還是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了,感情這種事情,哪裡是我能輕易阻止的。
  
  若是我能輕易阻止,今天我也不過會和步風塵在一起了。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是老八,而你是老二,我是不是能忍受你娶了其他女人為妻,那女人會與你堂堂正正的成婚,而我只能躲在背後遠遠的看著,看著你和那女人進了洞房,看著你立那女人為後,看著那女人為你生下孩子……」

  雙手枕在腦袋後面,我躺在床上望著富有海沙國特色的彩色天花板,如果我是老八,我能忍受嗎?

  我一定忍受不了,我無法容忍步風塵去和一個女人,不,是和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一個人發生關係,我怕我會控制不住把步風塵和那女子都給砍了。

  「咚——」

  額頭上一疼,我瞪向了給了我一個彈指的步風塵,這傢伙做什麼呢?

  「不許你這麼想,我步風塵會是那般隨意的人嗎?」步風塵脫了斗篷,走到窗邊把窗戶關了起來。

  看著他的背影,我輕哼道:「不過是假設罷了。」

「沒有那樣的假設,」步風塵一口回道,「愁天歌,如果我知道自己那樣做會讓你那麼傷心的話,我為何還要做那樣的事情呢?」

  關了窗戶之後,步風塵緩緩走到了床邊坐了下來,男人低下頭伸手輕輕蒙住了我的雙眼,他的手冰涼的讓人覺得舒服。

  「凡人,總是喜歡自尋煩惱。」步風塵輕輕歎了起來,在用冰涼的手讓我的眼睛放鬆之後,男人就輕輕替我按揉起了太陽穴,一邊說道,「那李律明知道他的所做必然會傷害了他所愛的人,可為了某一些無法放下的執念,他也會去做那傷害了他所愛之人的事情。」

  「可你不會,不是嗎?」我笑著說道,享受著來自步風塵的獨有服務。

  「如果要做一個假設的話,不如這般去做假設,倘若你去與另外的男人或女人有了親密的關係,堂堂正正,眾人皆知,而我只能默默在背後看著的話,我定會傷心難過,嘴上或許可以說能夠理解,可心裡的傷痛卻不會因此而減弱絲毫。」步風塵柔聲說道,「如果我都那麼難受了,我何必又去做讓你這般難受的事情呢?」

  「那李律也是明白這一點的,只是他在可以忽略罷了,而早晚有一天,他會發現他曾經犯下了許多的錯,可是到了最後認識到又如何呢?結局,他早就該想到了,他只是無法放下眼前的一切而已,凡人,總是這般的自欺欺人。」話語之間,步風塵對李律並不是十分的欣賞,甚至還有幾分不屑。

  是啊,步風塵說的對。

  愛一個人就要顧慮到對方的感受,明明知道這樣的一件事情,不管對方做了,還是自己做了都會如此難受,那麼為何還要固執的去做呢?

  只是在凡間,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於李律而言就是這樣,並不是我故意在為他開脫,而是身為一個凡人,不可能每一個人都如我,如步風塵那樣想的那麼開,什麼東西都能輕易放下。

  這個世界裡,最困難的不是得到權力,而是得到之後的放棄。

正如,攻城容易守城難,這都是一樣的道理。

  「是不是覺得很幸運呢?」步風塵輕聲笑著,一個翻身就躺在了我的身邊,低下頭在我額頭上輕輕印上一吻。

  「幸運什麼?」我睜開眼睛微微挑眉。

  「幸運,我不是你的部下李律,不會和其他男人或者女人發生什麼關係,更不會多看除了你以外的人一眼,也不會讓你遭遇你的部下老八將會遇到的那些痛苦,愁天歌,你說,我是不是這全天下對你最好的一個人呢?」步風塵大言不慚的誇著自己。

  話雖然是這麼講吧,可怎麼聽怎麼覺得欠揍。

  步風塵是沒有讓我遭遇到老八會遇到的那些事情,可從其他方面來看,步風塵也讓我吃了不少苦頭啊。

  「那你是不是也要覺得幸運,我雖然可以成為天下之王,卻也眼睛也不眨的就放棄了一切權力,我堂堂愁天歌,也願意委身於你,步風塵,你說你是不是這全天下最幸福的一個男人呢?」伸手抓著步風塵的頭髮,我輕聲笑道。

  「是啊……我步風塵,的確是這全天下最幸福的一個男人了。」步風塵輕聲笑著,整個人就翻身壓了上來,就這樣一動不動的壓在我身上,輕輕的抱著。

  步風塵說的並沒有錯,於我,於他而言,雖然經歷了許多苦痛,但最終不也是很好的在一起了嗎?

  這天底下,又有多少人願意和我一樣放棄權力,明明是個高傲至極的男人,卻也願意主動躺在另外一個男人的身下?這天底下,又有多少人願意和步風塵一樣放下一切仇恨,明明是追逐了近千年的目標,最終卻也願意為了一個所愛的人而放棄呢?

  雖說這樣不好,可在看到老八和老二的遭遇之後,我更加覺得我和步風塵是這麼的幸福和幸運,能夠在茫茫人海之中遇到了彼此。

  相遇,相知,相愛。

  ……

……

「老八,即使是老二娶了其他的女人,和那女人有了孩子,而你只能默默待在老二的背後,這樣也無所謂嗎?」在一開始和老八的談話之中,我一開口就撕開了老八最不願意直視的傷疤。
  
  臉上還掛著興奮笑容的額男子很快就變得臉色僵硬,只是老八還是很快就笑了起來。

  搖了搖頭,老八笑著說道:「不介意,我知道二哥這麼做也是不得已的,更何況只要他愛我就可以了,名分什麼的,我哪裡是那種刻板的人啊 。」

  「真的不介意嗎?」我輕歎一聲,有些憐惜的望著眼前的男子。

  一臉的天真笑容,老八一如既往的看起來沒心沒肺,男子笑著說道:「真的不介意,王爺,你能關心老八我已經很開心了,不過當初和二哥在一起的時候,這些事情我都已經想到了,他能愛我就夠了,其他的我也不奢求什麼,呵呵。」

  這個傻孩子,我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王爺,二哥有他的目標和理想,我不能讓他為了我就放棄這一切,那樣的話,就顯得我太自私了不是嗎?」老八說道。

  自私嗎?那老二所做的那些事情不也是自私的嗎?

  我應該怎麼辦,就如我一開始所想的那樣,給老八一些開導,然後看著他們早晚因那些事情而分裂分開嗎?

  老八一如既往的看起來沒心沒肺,他能理解,可他也會痛吧?看到這樣的老八,老二難道就不會覺得愧疚嗎?

  是會,而愛人之間若是有了愧疚的話,那這段感情又該如何進行下去呢?

我可以幫老二得到海沙國,讓他一直深埋在心裡的仇恨得以洗刷,可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講,我是不是也做了一件壞事,將老二推到了這樣的位子,看著他因此而失去了他本應擁有的幸福。

  這時候,我有些迷惘了。

  「步風塵,你說,我做的到底是對是錯呢?一開始就答應了老二的事情,我自然不能毀約,可是另外一方面,我又覺得自己做了件壞事。」

  此時的我們已經身在海沙國的皇宮裡,這些天以來,在步風塵的幫助之下,原本海沙國裡的僵局正以最快的速度破解這,有利的那一方,自然就是李律了。

  處理過風月國那麼大一個國家事情的步風塵,現在在這些方面可是有著相當的經驗,該揍哪個,該宰哪個,該用什麼威逼利誘,我和步風塵早在之前就得到了一些連李律都不知道的秘密信息,在來到海沙國的第二天就把我們整理好的計劃全部告訴了李律他們。

  我還清楚的記得當步風塵一一將計劃分析出來的那個時候,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還真是……嘖嘖,大概都被步風塵嚇到了吧?

  這樣一來,不用一個月海沙國裡的事情我們就可以很好的處理完畢,當然了,殘局就丟給李律了。

  「又是為了傳宗接代嗎?凡人的思想,真是我不能理解的,」步風塵搖了搖頭,說道,「若是真的為了這樣一個理由的話,讓你那老八生個孩子不就可以了,李律也不必娶什麼妻子,立什麼皇后了。」

  平平淡淡的,步風塵說了一句差點讓我噴飯的話。

什麼來著?生個孩子?讓老八生個孩子?!

  「步風塵,你剛剛說什麼?」我覺得,我剛剛是不是幻聽了。

 步風塵一臉淡定的望著我,一字一句的說道:「讓你那老八生個孩子,他和李律的孩子。」

  「老八是男人,怎麼可能會生孩子!」我覺得步風塵簡直是異想天開了。

  結果,眨了眨眼睛,步風塵用認真而不開玩笑的語氣說道:「男人當然也可以生孩子,只是複雜一些罷了,也需要他人的幫助,若是他願意的話,我可以幫他。」

  我被驚嚇的不輕,剛剛步風塵說了什麼,他可以讓老八生孩子,他可以讓男人生孩子!

  不由自主的,我看了看步風塵的肚子,唔,那是不是步風塵也會生孩子呢?

  一下子覺察到了我的想法,步風塵眼眉一挑,不客氣的說道:「我不想要孩子,也不需要後代。」

  輕輕呼了口氣,我心裡的大石頭頓時放了下來。

  如我所想,我也不想要個孩子,而且就算要孩子的話,我生還是步風塵生?額,算了吧,這種事情想想就可怕!

  我和步風塵那說不清的三人還是二人世界已經夠了,不需要來個孩子什麼的。

  言歸正傳,步風塵是說他可以讓老八有和李律的孩子吧?

  「你真的可以幫老八有孩子,只是,一個男人要怎麼懷上孩子啊?」我皺著眉頭說道,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可思議。

  「自然不能用平常的方式來。」步風塵很快就給我講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神仙留下來了一種讓男人和男人也能孕育下一代的法術,從前不管是什麼法術都猛學猛吸收的步風塵恰好也學了,只是大概連步風塵自己都沒有想到有一天也會有用到的時候。

  簡單來說,就是用法術在一個男人的體內形成一個孕育孩子的小型法陣,在法陣之中孩子會如在母親體內那般漸漸成型,直至出生。

  「怎…怎麼生?」這個話題對我來說,還是太過於驚悚了。

  步風塵伸手比了個「劈」的動作,說道:「把肚子劃開就可以了,有我出刀的話,不會死人的。」

  這樣的話,的確是個可行的辦法,雖然聽起來實在有些過於驚悚。即使不知道老八會不會答應,老二知道了以後又是什麼樣的表情。

  這樣一想,我突然覺得也挺好的。

  的確,若是老八可以給李律一個後代的話,那樣所有的問題就都不是什麼問題了。

  「步風塵,以前怎麼沒聽你說過還有這樣的法術?」我挑了挑眉,輕聲哼道,「你該不會以前也有過什麼孩子吧?」

  步風塵很快就狠狠白了我一眼,說道:「在凡人看來,孩子或許是他們的血脈,只是在我看來,不過是另一個人的轉世罷了。」

  有了步風塵的這番話,我放心了。

 


  第三十二章 恩仇盡泯

  「老八,我剛剛所說的,你都聽明白了嗎?」單獨把老八喊了過來,我將步風塵不久之前所講的話又給老八複述了一次。

  畢竟,男人生孩子這種事情連我聽了都有一些詫異,也不知道老八心裡是怎麼想的,剛剛在我慢慢將步風塵的意思都給老八講了的時候,老八這孩子就一直低著頭站著不動,雙眼望著自己在身前的雙手,臉上一片火熱的緋紅。

  大概,也有些被嚇到了吧?

  只是從老八閃爍的眼睛來看,我大概也料到了老八的回答會是什麼。

  這孩子啊,當真是愛老二愛慘了,從前就一直蹦蹦跳跳的跟在老二後邊兒,如今,為了能繼續留在老二身邊,也不介意受那痛苦嗎?

  「嗯,聽明白了。」重重點了點頭,老八有些不知所措的揉著自己的雙手。

  我沉聲問道:「那你的意思是什麼呢?老八,不要勉強自己。」

  「不,我沒有勉強自己,王爺,如果真的可以的話,我也很希望自己和二哥可以有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孩子,呵呵。」低頭傻笑著,老八抓了抓腦袋,說道,「其實,有時候我自己也再夢裡想過,如果我可以生孩子就好了,沒想到還真的可以,我只是……只是有些一下子沒明白過來,真的可以生孩子啊。」

  看著老八那傻樣子,我忍不住歎氣道:「老八,你知不知道,那會受多大的痛苦呢?就為了老二,你也願意嗎?」

更別提,最後還得剖開一個人的肚子把孩子取出來。

  步風塵不想要後代,我看這男人一是覺得孩子不過是另外一個人的轉世,而來也是不想讓自己所愛的人遭受任何痛苦吧。

  後代對於我和步風塵而言,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

  然而因這世俗的觀念,不少人都將「傳宗接代」這四個字深深烙印在了骨子裡,若是老二是個平常人,他自然可以不要後代,但誰讓他會成為海沙國的王呢?

  一個王,如果沒有後代的話,有時候也代表了某種危機,一種可以讓他人產生「謀權奪位」幻想的危機。

  就算老二可以放棄。那些海沙國裡的頑固派會放棄嗎?說不定,還會有一些人會去找老八的麻煩。

  「王爺,也不僅僅是為了二哥,是我自己也想要個孩子,我也不怕疼。」平日裡開朗活潑的老八遇到了「生孩子」這樣的尷尬話題也變得安靜了起來,有些不安,也有些期待和興奮。

  或許,比起讓李律娶妻,如今這樣一個結局會更讓老八覺得開心吧?

  「好吧,你去問問李律的意思,他要是沒有問題的話,我會讓步風塵在你們成功奪取海沙國之後幫你塑造一個可以孕育下一代的法陣,只是老八你要知道,這不是普通的孕育,不比平常女子的十月懷胎,你可是要遭受整整一年的苦痛,能做好準備嗎?」我輕聲一歎,如今看來,也只有這樣了吧。

用力點了點頭,老八決然而肯定的點頭:「嗯,王爺,我知道了!」

  "老二要是欺負你了,就告訴我,我回來狠狠教訓他。"輕輕拍了拍老八的肩膀,我輕聲笑著說道,試圖緩解這略顯僵凝的氣氛。

  這一年裡,若是老二不好好陪在老八身邊照顧老八的話,我可是會真的回來教訓李律那傢伙一頓的。

  後來,老八很快就去找了老二,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談得,不過老八和老二總歸是達成了一致,他們願意接受我和步風塵的建議。

  一個月以後,老二登上了海沙國的皇位。

  …………「放輕鬆。」站在了床頭,步風塵伸手輕輕撫了撫老八的額頭上,他的手拂過老八的眼睛,後者好似睡著了一般很快就閉上了眼睛。

  我站在一旁看著,心裡暗暗歎了口氣,我曾經答應過老二的事情,如今已經幫老二達到了,也到了我和步風塵離開海沙國重新回到中原的時候。

  不過在離開之前,我們也得兌現一個月之前答應過老二和老八的事情,讓步風塵在老八的體內設下一個結界,讓老二能和老八有個屬於他們自己的孩子。

老八還是有一些緊張,步風塵乾脆讓老八昏睡了過去,而房間裡只有我們三個人,其他的人都再外面守著,包括老二,那傢伙甚至還沒來得及把身上繁雜的登基衣服脫下就跑過來了,還好,老二對老八也是又情的,這一點,多少讓我有些欣慰。

  或許老二沒有老八對他那樣的深情,但當兩個人相愛的時候,總會有一個人愛另外一個人多一些這樣的事情發生。

  望著在幫老八設法陣結界而格外專心的步風塵,我忍不住微微揚起了嘴角,一開始的時候是這個男人愛我更多一些,也是有了步風塵的包容,溫柔,與那讓人無法躲避的強勢,才讓曾經糾結不已的我最終敞開了胸懷接受了步風塵這個人。

  而在接受了步風塵之後,我才漸漸發現自己是有多愛這個男人,甚至連離開這個男人那麼一會兒都會讓我覺得那麼難受。

  或許,在一開始的時候會有一個人付出更多,可在最後,兩個人的愛都不會再去講究誰付出的多,誰付出的少這樣的事情,因為深愛著彼此,都搶著要讓對方感受到更多的歡樂,彼此的寬容,彼此的包容,讓兩個人 的道路走得更遠。

  「可以了。」不久之後,步風塵說道。

  「這樣就可以了嗎?」望著從外表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的老八,我疑惑的問道,就這樣,然後只要有個男人和老八那個這個了,他們兩個人就會有孩子了?

  「嗯。」步風塵「風趣」的說了一句,「只要和人發生了關係,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現在的他都會立刻懷上孩子。」

  雖然,這一點都不會讓我覺得有趣。

  從某方面來看,還真是有些詭異啊,

  「看來今天晚上老二得要好好疼疼老八了。」望著床上昏迷不醒而被我和步風塵打量的老八,我忍不住笑了起來,都開始期盼老八挺著大肚子的摸樣了。

  「生下來的孩子會是男孩還是女孩?」並不急著讓房門外的人進來,我故意和步風塵在屋子裡閒聊起來,讓老二好好焦急一番吧,老八都為他付出了這麼多,不讓老二付出點什麼的話,我可不樂意。

  步風塵想了想,說道:「男人和男人,應該只會是男孩子,而且由於是由非自然力量強行從六道輪迴之中將靈魂拉進來,那靈魂必然不會是簡單的靈魂,更有可能因受法陣中力量的吸引而主動過來。」

「聽起來,老二和老八會有個厲害的孩子。」點了點頭,我說道。

  「恩,說不定就是宣華了,也是有這樣的可能的。」步風塵十分自然的說道。

  宣華?我不禁打了個冷戰,的確,宣華的化身之魂不管如何都會受強大力量的吸引,越是強大的父母,就越是能吸引宣華那樣的人過來,而步風塵所設下的法陣,對宣華而言可能還有幾分熟悉感。

  說不定,還真的會是宣華。

  「不過也有可能是天神無夜,這倒是說不准了,若真是這樣的話,那二十年後我們就可以看一場好戲了。」步風塵嘴角一揚,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

 「會不會有他們不同時出生這樣的事情發生?」說實話,我對宣華和無夜下一世的相遇也很期待,不過要是讓宣華或者無夜中的一個成了老八和老二的孩子的話,始終覺得有些詭異。

  「不會,宣華在無夜的靈魂上動了手腳,他們一定會同時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看了眼床上安靜而祥和的老八,步風塵喃喃說道,「待我們從中原回來之後,就可以知道到底是誰會投胎在老八的肚子裡了。」

  隔天的時候,我和步風塵就離開了海沙國。

  在第三天的時候才又去到了辰國,你問為什麼我和步風塵會那麼慢?老二和老八要造人,我和步風塵要造愛,又不是急著去辰國投胎,總要留一些時間給自己慢慢享樂才是。

  噢,造愛?

  我喜歡這個詞。

  ……

  ……

  辰國,都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踏上這片我所生長的土地了。

  只是有時候,這片土地卻讓我覺得陌生,在這裡,我曾經擁有過一次,也失去過一切,被人愛過,也被人背叛過,也曾經小小的愛過一個人。

  對白河的感情,我從來都沒有掩飾過,可如今回首往事的時候卻可以看到,不管後來白河是否真的背叛了我,我和他都不過是有緣無分而已,最終都不可能會走到最後的,而今的我,該多麼慶幸能遇到步風塵這樣一個徹底將我從束縛裡解脫出來的男人。

  「我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略顯憔悴的聲音,當我回到了當初我居住了許久的房間的時候,並無意外的碰到了白河。

  從上次因宣華的事情分別到現在,也有一段時間了。

  「這是最後一面。」來看一看白河,算是和這位特殊朋友的最後道別嗎?我也不知道,或許,我只是想來和曾經與我經歷過許多的土地,人,打一聲招呼,告訴他們我要離開了,離開這片土地。

  「是嗎」輕輕一歎,白河只是低頭望著地面,不曾主動看我一眼,是不想看我,還是怕看我呢?

  「你,還會不會原諒我曾經對你所做的一切呢?天歌,你還會不會再原諒我一次呢,就像是從前一樣,就算是我惹禍了,你也只是笑一笑就讓這一切都過去了……」聲音夾雜了幾分哽咽,白河苦笑著說道,「我覺得自己好笨,就這樣失去了可以依靠的你。」

  「你並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我輕聲說道,心裡一聲歎息。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造化弄人吧?

  「謝謝你再來看我一次,」白河抬起頭望著窗外,眼神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這個位子真的很難坐,我從前覺得自己若是成了這帝王的話就可以讓你成為我身邊的人,可如今我才明白,這樣的我根本無法將你束縛住,你要的……是自由,是那一片廣闊而自由翱翔的天空,而我給不了你那麼大的天空,只有牢籠而已。」

  我靜靜的聽著白河講話。

  「但是,那個人卻可以。」一聲不知是何滋味的輕歎,白河低聲說道,「愁天歌,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這國家你拿去吧,辰國本來就是屬於你的,我已經太累了,累得都不想多說一句話,多走一步路,我想休息了。」

  「想去一個安排的地方,過著悠閒自在的生活……」淡淡的,白河說道。

  從始至終,這個男人都沒有再看過我一眼,這樣也好吧。

  我和白河之間的確發生了許多的事情,說原諒吧?其實曾經也恨過,恨不得殺了這個曾經我喜歡過的男子,但最終我卻發現我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冷酷無情。

  而今,雲淡風輕,一一切都過去了,不會再被提起。

  「這樣也好吧,白河,若是可以的話我倒希望你可以忘了曾經在辰國的一切,能夠好好的做一個普通人,過一個平淡的生活。」最終,我能說的也就只有這樣而已。

  「天歌……」

就在我離開之前,白河突然輕輕喊了一聲我的名字。

  「嗯?」我停下了腳步。

  「能不能,再輕輕抱我一次,雖然聽起來像是一個無禮的要求,但若是你原諒了我,能不能再像從前那樣輕輕的張開雙臂抱一抱我……」低著頭,背對著我面對窗戶,白河的聲音細不可聞。

  一片安靜,耳邊彷彿只聽得到我和白河淺淺的呼吸聲。

 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卻可以從聲音裡感覺到他的微微輕顫,比起傷害了所愛之人,讓所愛之人受傷這樣的事情來看,往往到最後醒悟的時候,最痛苦的還是施予傷害的那一個人。

  我輕輕的走了過去,從背後輕輕的抱了一抱這男子。

  距離上一次我這般對待白河,都已經過去有多少年了?四年多了吧,轉眼之間,竟然已經過去了這麼久。

  而今再一次擁抱了白河,這般滋味也已經變了又變了,愛過,恨過,忘卻過,恩仇盡泯,讓一切隨風而去。

  「再見。」

說是再見,大概也從此就是再也不會見了吧,我這樣想著。

  白河沒有說話,只是卻有一些溫熱的晶瑩液體落在了我抱在他胸口上的雙手上,未曾留戀的放開了白河,我轉過身很快就離開了。

  那滴留在了我手背上的淚,滾燙的讓人心驚。

  「總算完了吧?」一直都在外面守著,步風塵走了過來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抹去了白河的淚,留下來只有屬於步風塵的溫度與氣息。

  輕吸了一口氣,我笑著上前一步撲進了步風塵的懷裡。

  步風塵微微一愣,笑著說道:「你最近倒是越來越主動了,這應該是如今我最樂意見到的一面。」

  「能讓所愛之人擁抱的感覺,真的很好。」深深吸了口步風塵身上的淡淡氣息,我的頭埋在了男人的頸間,伸手緊緊抱住了步風塵。

  即使是隔著衣服,也可以感覺到步風塵這個人,如此的真實,那麼的讓我喜歡著。

 「我會每天,每天都這麼抱著你的。」輕笑一聲,步風塵輕輕拍了拍我的背,手上下的溫柔撫著我的背,他很喜歡做這個動作,就像是要將他的氣息與溫暖全部塗抹在我的背上一樣。

  所謂的幸福,也不過如此吧?

  一個簡簡單單的小小擁抱,卻已經足夠讓我回味許久了。

  我和白河的所有恩怨情仇,就這般輕淡的過去了,人,有時候只要看開了,想開了,不也就放下了嗎?

  白河,應該是真的看開了,想通了,也放下了吧?

  那一直都待在白河身邊,從書僮到智囊的青書也跟著白河離開了,就兔絨白河所說的那樣,他已經無心於辰國的皇位權勢。

  在我來之前,白河甚至都已經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看起來就像是在等著我會不會回來再看他一眼一樣,而最終我也果然來了。

算是,瞭解了白河在離開辰國皇宮的一樁心願吧?

  隔天的時候,白河就完完全全的消失在了辰國的皇宮裡,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他本不就是一個適合皇宮爭鬥的人,他本來就只是一個適合平平淡淡過生活的人,卻因我,因這皇宮而硬生生的沾染了太多的污穢。

  辰國,很安靜。

  傍晚時分,偌大的辰國皇宮安靜的只能聽到遠處敲響的鐘聲,一聲又一聲,砸在了人的胸口上,悠遠而沉重,如同歷史沉重的腳步,一個腳印一個腳印的在地上砸下深深的印子,有血,有淚,有無奈的惆悵。

  時隔四年之後,我又站在了辰國集權力量的大殿裡。

  空蕩蕩的大殿裡,只有我一個人的影子被夕陽投映在冰冷的地上。

  一步一步的,我提起衣擺走上了登上皇位的台階,從沒有覺得這台階會是這麼的高,走了這麼久,才走到了皇位的面前。

  輕輕的,我轉身坐了下去。

  以前怎麼都沒發現,這皇位原來是這般的冰冷呢?

  空曠,高處不勝感啊……杵著下顎,我腳踩在夠大的皇椅上失神的望著遠方漸漸西沉的太陽,夕陽血紅的餘輝將大殿的地面映得格外刺眼,好似一片血。

  一將功成,萬骨枯。

能坐上這位子的人,哪一個的手裡不是沾滿了他人的鮮血呢?

  孤獨,而又冰冷。

  「愁天歌?」耳邊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尋著聲音望了過去,夕陽下的男人緩緩朝我走了過來,他銀白的髮絲在夕陽下顯得格外溫暖,這一瞬間,本該是冰冷而又充滿孤寂的大殿。

  瞬間,就變得溫暖起來了。

  「步風塵……」忍不住的,我輕輕揚起了嘴角。

  還好,有這個男人在這裡。

  「我們,可以回去了。」走到了我的面前,步風塵半蹲了下來,拉著我的手,輕輕的將他的臉頰放在了我的手心上。

  「嗯。」

  這皇位,永遠都不會是屬於我的。

  永遠,都不會再吸引我看上一眼。


【卷六完結】
第一章-回憶往昔的種種

  當看著步風塵一身聖光從天而降,陸地上的百姓紛紛頂禮模仿以為是什麼天神降世的時候,我深深的覺得步風塵不愧是一個天生的神棍。

  「神仙啊——神仙啊!」

  「仙人下凡啦!仙人保佑我一家平平安安,平平安安!」

  「求仙人保佑我前途一片光明,一舉高中狀元!」

  呼啦啦一片,不少百姓都拉著自家的兒女孫-子,一個個的跪在地上許願起來了,或許就差點兩根蠟燭,燒兩根香了吧?

  步風塵能不能讓這些百姓平平安安,高中狀元,或者陞官發財我是不知道,但我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步風塵可以讓這麼百姓深信趙城就是如今天下的王,是什麼天神轉世,是什麼天子,讓百姓擁戴這位新皇帝。

  離開了海沙國之後,我和步風塵去了辰國,而後在協調好了三大國之間的問題之後便在三大國的皇城內上演了如今的這一出「神棍」戲碼。

  得民心者的天下,要得到民心,最快的方法不是為百姓辦事,為百姓辦事那得口碑傳播多少年啊?而裝出一個大神棍從天而降,那小狗可是立竿見影,這一招很厲害吧?

  這辦法可是我想出來的,看看這民間有那麼多香火旺盛的廟宇就知道了,人們都秉持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信念,尤其是當你親眼目睹「神仙」從天而降,帶來讓人感覺舒服的聖光時,你之前就算不信鬼神,此刻也該顫抖了。

  而當皇城內的子民們親眼看到這一幕之後,不管是出於炫耀、分享還是其他什麼目的,人們的八卦之心總會在瞬間瀰漫,朋友告訴朋友,親人告訴親人,一傳十十傳百,不出幾天的時間,各國皇城內有很多神仙降世的消息就會飛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要壯觀,要聲勢浩大,要演的逼真,那人數就不能少。

  這個時候聖門的弟子就派上用處了,步風塵一個人身後聖光閃閃,四周儘是飄渺絕塵的仙人,呼啦啦一片,一個個騰雲駕霧的出現,夠壯觀了吧?夠唬人了吧?夠猛了吧?

  此時,只要步風塵那悠揚動聽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徐徐道出,什麼天命所歸,什麼聖子還是天子降世,趙城為王,天下歸一,太平盛世這樣的神棍話來,那大局基本上也就定了。

  比起相信人來,人們更願意相信虛無的神。

  人們需要一個神,那我就給他們一個神。

  天下統一,趙城為王的結果基本上已經確定了,唯一的一些小麻煩就是本來就看不慣聖門的九大長老時常來找我們麻煩。

  「步風塵,你竟然敢帶領弟子進入人間搗亂!還不速速退回你的聖門,難不成你想毀約不成?」

  「步風塵,你竟然敢假扮天神迷惑百姓,你簡直就是罪無可恕……」

  巴拉巴拉巴拉……九大長老每一次見面就滔滔不絕的念叨著步風塵犯了什麼錯,又犯了什麼罪,一人一句,每個人說的罪孽竟然還都不一樣,不知道他們在說話之前是不是已經排練過一遍了。

  「愁天歌,你身為凡人卻勾結聖門惑亂凡間,實在是罪不可恕!」

  「愁天歌,你雖然是個凡人,但卻蠱惑聖門搗亂太難下,你可知罪?」

  好吧,當我和步風塵不知道第幾次遇到了九大長老的時候,他們估計覺得說步風塵已經說的沒有話可以講了,乾脆就把矛頭對準了我,只是怎麼感覺說來說去都是那麼幾句話呢?

  「人間是你的嗎?何謂惑亂天下,何謂迷惑百姓?」步風塵總是冷冷一瞥九大長老,一副完全不把他們看在眼裡的摸樣,「你以為你們是誰,有何資格敢質問於我?!」

  「天下歸一,此乃天命所歸,你們這九位接觸不到天機的凡人,還不速速退下,莫要在我面前絮絮叨叨個不停了,要定我罪,何須單憑一張口?步某在聖門等著諸位,如果諸位能找到聖門所在的話……」

  步風塵這傢伙,嘴巴越來越毒了。

  我問他,他之前不是有些「怕」九大長老嗎,如今這麼一副完全不把九大長老放在眼裡的摸樣,毫不客氣的在言語上刺傷了九個老人,又在行動上一次次的把九大長老揍飛。

  「唔,這啊……」步風塵這樣回答道,「以前只是不想惹事罷了,若是你見了牛屎在面前,你會踩上去嗎?」

  九大長老如果步風塵把他們形容成「牛屎」一定會發狂的。

  「至於如今,既然我已經打算要離開聖門,也不怕惹了這九個小老頭了。」輕聲一笑,步風塵毫不在意的說道,「他們今後要找聖門麻煩,那也是我找下一任聖門門主了,可不是我步風塵。」

  步風塵要離開聖門?

  為什麼要離開聖門呢,步風塵的突然決定讓我大吃一驚。

  「待在聖門那樣的地方,平淡的日子是過不了的,或許你覺得聖門是個平靜的地方,但身處那般的位置,你總會遇到各種各樣不得不去處理的問題,我已經領導了聖門那麼多年了,如今也該是休息的時候,也到了讓下一代執導聖門的時候了。」步風塵如此說道。

  有他所說的原因,也有與我相關的原因。

  平淡的日子,當從步風塵的口中聽到這五個字的時候,我心頭一暖。

  「那離開聖門之後,我們要去哪裡呢?」我輕輕問道,而心裡早已經有了決定,不管去到天涯海角,只要能與步風塵在一起的話,去到哪裡我都無所謂。

  「出海吧。」步風塵淡淡一笑,說道,「離開這片你我說熟悉的大地,遠離著一片牽扯了你我的紛擾之地,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於你,於我,完完全全的陌生。」

  「海的另外一邊是什麼,你可曾去過?」步風塵的話語,讓我不禁充滿了憧憬。

  在風月國的時候,風無垢曾經帶著我一同去看了海,那般的浩瀚無邊,猶如天空一樣清澈的藍,卻又暗藏了太多的未知與神秘。

  從我第一眼看到大海的時候,我就想著有一天我必將會乘船踏上那一片無盡的水之蔚藍之上,向著太陽落下的盡頭,那天水相接的地方而去。

  而當我從步風塵的口中聽到了我的期盼之時,那份心靈相惜的感覺便格外濃烈。

  「你會和我一起去的。」我輕聲笑道。

  「不過也得要一年之後吧。」

 離開這片土地一段時間的確是個好主意,不過我還記得之前在海沙國裡步風塵可是給了老八一些特殊的「禮物」,就算不是出於對男人懷孕這樣的事情感興趣,僅僅出於我對老八和老二的關心,我也要回海沙國看一看,看一看老二和老八的孩子生出來之後會是個什麼樣的孩子。

  會不會,真的是宣華或者天神無夜的轉世。

  而要親眼目睹宣華或者天神無夜轉世之後的恩怨糾葛,那我和步風塵還得等上二十年,這二十年裡足夠我們去大海的另一邊轉一轉了。

  這一年的春天,春風吹碎了河面的冰層,春水混著碎冰嘩啦啦的流淌了一地。

  一千年前,天下亂戰割據,有了辰國,有了南國,有了風月國;

 一千年後,天下再次統一,沒有了辰國,沒有了南國,沒有了風月國,只有一個天下之王。

  一千年前,步風塵還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而已,是那時最大帝國流落在人間的唯一血脈;

  一千年後,步風塵依然活在這世間,時光轉瞬即逝,而命運卻已經過了一個輪迴。

  ……

  在各地上演了神棍降世的戲碼之後,趙城登上了統一之後帝國的皇位,我去看過他,趙城看起來依然是從前的趙城,沒有因為突然之間成了天下的王而有任何的改變。

  不過硬說要改變的話,那也只是趙城的神色看起來有些疲憊,顯然新皇帝登基之後處理的事情十分繁雜,尤其是這還是一個新的帝國,趙城要接觸新的來自不同國家的官員,這些來自於辰國、南國和風月國的官員之間也必然會形成不同的派系。

  趙城要處理的事情,可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複雜。

  好在,這傢伙演戲裝傻的本事一流。

  趙城會是一個好皇帝的,我從來都很相信我的眼光。

  而當天下的局勢總算穩定下來了之後,春天都已經過了大半了,時間的腳步就是這樣的快,讓人們怎麼跑也追不上。

  此時,我和步風塵也接到了來自海沙國的一個新消息。

  在趙城登上天下之王皇位的時候,與中原隔著大沙漠的海沙國也迎來了他們的一位新皇后,誰也沒有看錯,的確是一位皇后,新皇帝登基之後的第一個皇后,而這個人還是男人,這事情不但在海沙國當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隨著消息流傳到了中原,也讓不少八卦的百姓們狠狠興奮了一把。

 人們對於新奇的事物總是滿懷好奇,永遠都談論不完的天下趣聞更是他們不可失去的娛樂。

  老二所下的決心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堅定一些,而我和步風塵在得知了另外一個秘密的消息之後也很快就明白了老二為什麼會那麼做。

  老八,你真的懷上了!

  ……

  ……

  這個世間,有人歡喜,有人悲愁,有人而來,有人離去。

  新的皇帝,登上了統治天下那至高無上,而又略顯孤寂冰冷的皇位。

  而曾經的辰國皇帝,也已經乘著馬車靜悄悄的,在一個無人所知的夜裡離開了皇宮,離開了皇城。

  「咯吱咯吱——」馬車輪子壓在辰國皇城的石板地上,青書在外拉著韁繩駕駛著馬車。

  伸手輕輕掀開了馬車的窗簾子,白河從馬車裡探出頭,回頭朝著他生活了多年的地方最後深深看了一眼。

  這裡是他來到世間的地方,是他初次遇到愁天歌的地方,亦是他背叛愁天歌而自己登上皇位的地方,如今也是他最後將離去永遠不再回來的地方。

  這一片承載了太多太多與白河息息相關的土地,有著他曾經灑落的淚,也有著他此生此世都無法忘卻的記憶。

  放下了馬車簾子,白河重新坐回了馬車裡。

  「皇上,小雙公子怎麼辦,就讓他留在辰國嗎?」馬車車廂外,傳來了青書的聲音。

  到如今,能與他一同離開的也只有青書了。

  「辰國?辰國已經不復存在了,而今天下歸一,於天下人而言也並不一定就是件壞事,天歌……愁天歌總是有他自己的想法,一統天下這樣的事情,只有在他手裡才能達成吧。」輕歎一聲,白河靠在了車廂裡,緩緩閉上了眼睛喃喃說道,「至於小雙,他也不是需要我一直照顧的孩子了,他有他自己的人生,就算小雙留了下來,看在愁天歌的份上,想必趙城也不會把他怎麼樣的。」

  「皇上,我們現在要去哪裡?」青書問道。

  皇上,他已經不是什麼皇上了。

  白河說道:「我們……去江城吧,愁天歌臨走之前將他那一雙人客棧送我了,我們就去那裡吧。」

  一雙人……他和他,曾經也是一雙人啊。

  閉上了眼睛,白河靠在馬車裡,當他們穿過皇城的大門往南而下的時候,白河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他和愁天歌一開始是如何認識的,如何在一起的,又是如何……一步一步的走向最後的滅亡。

  若讓思緒回溯至從前的話,那都是大約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的白河,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皇子罷了,而那時候的愁天歌,卻已經是辰國上下無人不知的常勝將軍。

  白河清楚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愁天歌的時候是在父皇的御書房裡。

  ……白河的回憶……

  「四哥!四哥!等等我!」剛剛抽條的男孩提著衣服慌慌張張的跟在他四哥的後面奔跑著,不時的往後望著,像是在躲避著什麼。

  「白河,你快點兒!可別讓老三把我們給找著了!」四皇子小聲的喊道,不停的在四周看來看去,尋找著可以藏身的地方。

  跑的氣喘吁吁,白河伸手擦了擦額頭上滲出來的汗,焦急的跟在他四哥後面,問道:「四哥,怎麼辦啊,我們躲哪裡去?要是讓三哥找到了我們,我們可就輸了!」

  這不過是幾個皇子之間再平常不過的遊戲罷了,躲避逃跑的人,追尋獵捕的人,命運如同一張網一般將人們給緊緊纏繞了起來。

  僅僅是,需要一個契機罷了。

  「有了,我們進父皇的御書房,老三肯定找不到我們的!」突然的一句話,一個主意,就讓白河的人生從此改變了。

  「可是,父皇不讓我們隨便進出他的書房啊!」自小,白河看起來就是衣蛾無害而又聽話的人而已,受著父母與兄弟姐妹的愛。

  最後,他們還是跑進了父皇的御書房躲了起來,而就在他們剛剛跑進去之後,外面就傳來了人的聲音,是三皇子的聲音。

  「我知道你們在書房裡,我馬上就要進來啦!」老三在外面喊道。

  「怎麼辦,怎麼辦!三哥發現我們了!」白河小聲說道。

  「別怕,他這是虛張聲勢呢!」輕聲一笑,四皇子滿不在乎的說道,「我們可不能中了他的圈套出去。」

  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又響起了一個太監尖細的嗓子,看起來也是剛剛過來。

  「喲,三皇子殿下,您怎麼在這兒呢?找皇上呢?」是德公公的聲音,皇帝身邊最得寵的一個太監,就算是皇子們平日裡也得給這德公公幾分客氣。

  於是便聽得三皇子禮貌的回道:「原來是德公公,我不過是路過而已。」

  「呵呵,路過御書房嗎?」而隨後響起的聲音,卻是讓白河感到完全陌生的聲音,這聲音
,低沉而略帶了幾分屬於男人特有的磁性,有些暗藏的高傲,也有些冰冷的不屑,這是誰?竟然敢如此對他三哥說話。

  或許比起氣憤來,白河的心裡更多的是疑惑,他在宮裡還未見過這樣的一個男人。

  他的三哥哥雖然對德公公客氣,可是遇到了這樣有些無禮的人,一定會回擊吧?白河心裡這樣想著。

  哪知道,他的三哥卻笑著說道:「原來是王爺。」

  語氣裡,可不見一絲屬於皇子的高傲,反而……那聲音竟然儘管是笑著的,白河卻聽得出來,他的三哥竟然有些發抖。

  「四哥,外面的那個人是誰啊,是什麼王爺,怎麼我沒聽過他的聲音?」壓著聲音,白河和與他一樣躲在屏風後的四皇子輕聲問道。

  「噓——小聲點,你當然不知道他是誰了,他可是個魔王,三年前被父皇派到了邊疆作戰,沒想到他竟然活著回來了,那地方我聽說可是人去了都會死半條命的。」四皇子輕聲說道,「他該不會是來見父皇的吧?一定別讓他進來,我見過他一次,單單看他的眼睛我就覺得有些害怕。」

  害怕?他的四哥也會害怕嗎?聽那個男人的聲音,明顯只是一個年輕的男人而已。

  白河對那門外不曾見過的男人越發感興趣了。

  「王爺,裡邊請,皇上馬上就到。」德公公在外面說道。

  「糟糕,他們還真的要進來了,千萬不要出聲!」四皇子說著,趕緊就躲到了屏風後好好的站著。

  白河也趕緊躲了回去,卻在聽到書房門打開的時候忍不住往外偷偷看了一眼。

  他看到了那個男人,儘管只是一眼,那男人的面容卻深深印在了他的腦海裡,從此再也沒有抹去。

  黑的發,黑的眼,刀刻似的五官令人印象深刻,英俊而不失儒雅貴氣,或許是上過戰場的原因,那雙水亮的眼睛裡總是流露出幾分刺骨的刀光。

  這個男人,從頭到腳都透著令人感到顫抖的氣息。

  就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刃,如此銳利的刺入了白河的心裡。

  突然,那男人朝著他的方向輕輕看了一眼,嘴角勾抹起一絲淺淺的笑意。

  被撞了心臟一眼,白河趕緊躲了起來,心跳的那麼快,好像都要從他身體裡跳出來了,他想,這魔王果然厲害……

 

 

  第二章-是兄,是弟

  他的四哥警告過他,千萬不要接近那個魔王;

  他的三哥還告訴過他,他們的父皇總有一天會把那個魔王給殺了的。

  魔王,那個魔王的名字叫做愁天歌,白河覺得這人的名字很好聽,愁天歌的摸樣看起來也不像是一個魔王。

  儘管氣質冷冽,隱隱之中總是讓他人不敢直視,那般壓倒一切的氣勢時常讓白河想到了他的父皇,不,那隱藏著的氣勢甚至比他的父皇還要濃烈。

  或許因為這樣,他們的父皇才要殺了愁天歌吧?

  白河知道,他要離愁天歌遠一點,不能接近那個男人,只是自從那天在父親的御書房意外和那個魔鬼一樣的男人對了一眼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遇到愁天歌了。

  儘管,每一天的夜裡,他總是無可抑制的在夢裡一次又一次的遇到愁天歌,一次又一次的回想起那個男人咀嚼在嘴角淺淺的微笑,以及那輕柔而富有磁性的聲音……

  如同魔咒,每一天,每一夜的瘋狂纏繞他身上。

  他,想要再一次的看到那個男人。

  那個,名為愁天歌的男人。

  「白河,晚上的宴會你可得好好表現,莫讓你那幾個兄長搶去了風頭,知道嗎?」

  「知道了,母后。」

  生在皇宮,白河很明白作為一個皇子他的處境是什麼樣的,要麼碌碌無為做一輩子的軟弱王爺,要麼與自己的兄弟爭權奪勢拚死拚活,活了,就成為辰國的王,死了,就成為策劃南國的亡魂。

  只是,白河並不想和任何人去爭些什麼,他只想要平淡安寧的生活,不想成為辰國的王。

  只是,誰讓他遇上了愁天歌呢?

 那一天的宴會上,作為皇子也有出席的白河再次看到了那個男人,那個名為愁天歌的男人。

  那男人巧巧的就坐在他的對面,儘管他們中間隔了不小的距離,白河卻有些不敢抬頭去看那個坐在他對面的男人。

  手心,止不住的微微顫抖。

  在夢裡見了一次又一次的男人,此時就坐在他的對面。

  什麼在父皇面前表現,什麼爭權奪勢,什麼平淡寧靜生活,此時此刻,他雖然是低著頭,這心裡卻滿滿的都是愁天歌。

  他是怎麼了,明明想要見那個男人,可怎麼又不敢抬頭看了呢?

  找了個借口,生怕自己會因為不停喝酒而暈了,白河匆匆離開了席間,一個人跑到了附近的花園裡深深吸了口夜裡冰涼的氣。

  試圖,讓他自己冷靜下來。

 夜,那麼涼,那麼安靜,只聽得到遠處的歌聲樂曲,那麼朦朧,只看得到遠處的華燈初上。

  要回去嗎?

  坐在了小流水旁的石頭上,白河望著河水陣陣發呆。

  或許,他是幻覺了,才會從水面裡看到愁天歌的影子。

  「殿下,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呢?」

  直到,白河聽到了愁天歌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那麼近,離他那麼的近。

  「啊?」一時驚慌的站起來,卻不慎踩到了光滑的小石頭,差那麼一點就落進了水裡,白河望著拉住了他的手,突然就忘記了,忘記了他剛剛差點就落水這件事情。

  只是,不由自主的盯著這個男人的手好看,心裡暗暗讚歎:這手真好看。

  纖細,而不失力道,骨節分明,而不失優雅,乾淨,而讓人想要輕輕握一握。

  「殿下,沒事吧?」直到愁天歌喊了一聲之後,白河才驚覺自己的失態,連忙鬆開了愁天歌的手往旁邊退了一步。

  抬起頭,望向了這個男人。

  月光下,朦朧的柔光鍍了愁天歌的一身,讓那個男人整個人都變得柔和了起來。

  不知為何,白河此刻心裡只有一個字——美。

  儘管,愁天歌這樣的男人和「美」字並不沾邊,而在白河的心裡,此刻的愁天歌卻有些讓他晃神。

  「王爺,謝謝。」一瞬間,白河就詞窮了。

  「殿下,也不喜歡那煩躁的宴會吧?」輕輕一笑,愁天歌就這樣坐在了河邊,在白河的身邊。

  雙手搭在膝蓋上,黑色的發柔順的披在肩膀上,白河有一種想要去輕輕撫順的衝動,他被自己的這種想法嚇到了。

  「王爺也不喜歡嗎?」腦海裡,明明都是幾個兄長對他的忠告,可最後,白河還是坐在了愁天歌的身邊。

  「太吵了,虛情假意,總是顯得有些無聊。」愁天歌回過頭望著白河,淡淡一笑,說道,「殿下,這已經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了吧?微臣……愁天歌。」

  微臣?白河可不覺得愁天歌這樣的舉止與言談像個臣子,只是白河很喜歡,很喜歡愁天歌這般的灑脫,灑脫中含著的高傲。

  「白河……你可以叫我白河。」喃喃說道,這是他和他第一次真正的見面。

  「白河?我記住了。」愁天歌抿嘴一笑。

  這一幕,白河也記住了,永遠的……永遠的記在了心裡。

  白河不知道愁天歌是否察覺到了,只是從那一夜開始,白河就在不停打聽著關於「愁天歌」這個男人的一切消息。

  愁天歌最喜歡吃什麼,平時最喜歡去哪裡,平日裡又喜歡做些什麼,有什麼朋友……這一切,白河都在盡其所能的去獲知。

  或者偶然,或者刻意,白河總是在製造著他和愁天歌的相遇。

  憑藉著這一張看起來順眼又清淡的面容,白河越來越覺得他騙過了太多的人,大概沒有人會相信他會故意接近一個將來或許會被父皇殺死,被人們稱之為「魔王」的男人吧?

  可他,也真的這麼做了。

  也在這個時候,白河突然發現他自己原來也有如此卓越的能力,偽裝,獲取一切他想要的消息,以及因為無害而獲得的來自於身邊人的信任。

  ……

  ……

  「那愁天歌這一次回來可不是為了休息的,皇上,越早動手越好,臣看這愁天歌早晚都要造反!」

  「這……只是愁天歌也為我辰國做了不少事情,哎,好了,你們先退下,讓朕好好想一想再談。」

  偶然的一次,讓白河聽到了關於愁天歌的事情,他的父皇,以及打算要殺愁天歌了嗎?

  什麼,才是讓他最在乎的呢?

  左手,是他的父皇;

  右手,是他的……夢。

  「三哥,父皇真的會殺了愁天歌嗎?」因為無害,他的哥哥們與其說是喜歡照顧她,不如說是從一開始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裡,這些白河都很明白。

  「呵呵,那愁天歌手裡可有不少的權利,父皇一時半會兒也很難下手,不過弄倒愁天歌都是遲早的事情。」白河三哥的母親,和白河的母親是表姐妹的關係,也因此白河與他的三哥走的很近。

  有什麼事情,也時常回來問三皇子。

  誰都喜歡做老師,誰都喜歡站在高點教導小輩,三皇子也不例外。

  「那愁天歌會死了?」白河的心,莫名的有些微微抽痛,他不想那個男人死。

  「死了不是很可惜嗎?」四皇子有些陰陽怪氣的笑了幾聲。

  白河的四哥,也是與白河很熟的一個兄長,白河知道四哥是站在三哥那邊的,總的來說,他和四哥都是三哥這一派的人。

  四皇子的笑聲讓白河有些怪異的不舒服。

  意外的,他的三哥也只是低聲輕輕笑了幾聲,說道:「是啊,說起來那愁天歌雖然是個可怕的人物不過細看起來還挺有味道的,老四,怎麼,你還喜歡他那型的?」

  白河有些不舒服的微微皺了皺眉頭,三哥和四哥的談話,是什麼意思呢?

  「我哪裡吃的動他,他日三哥登上皇位了,憑著三哥的聰明才智難道還會打不倒那愁天歌,到時候愁天歌的錢和權都是三哥的,愁天歌的人……不也就是三哥的了。」老四虛假奉承的說道。

  「哼,那愁天歌平日裡總是一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摸樣,若是將那人壓在身下玩樂一番,嘖嘖,那滋味一定**的很,哈哈哈……」三皇子笑了起來。

  白河聽在耳裡,心裡萬般不是滋味。

  他是知道他的三哥有好男色的癖好,只是沒想到竟然也對愁天歌有幾分意思,可是……他不也是嗎?

  他對那個男人的執著,只是藏在了心裡而已。

  聽著三哥和四哥言談裡的戲謔話語,不自覺的,白河緊緊握起了他的右拳,他的三哥和四哥,在愁天歌的面前從來都不敢多說一句話,也只有在背地裡才能用言語大肆侮-辱那個男人,才能讓他的三哥和四哥覺得他們還是高貴無上的皇子吧?

  這些人,又算是什麼呢?

  後來,白河在和愁天歌在一起之後曾小心的問過這個男人。

  「很多人在你背後說你壞話,你不會生氣嗎?」白河這樣問道。

  「呵呵——這世間那麼多的人,我若是對他們每一個人的話語都那麼在乎的話,我豈不是要累死了?」愁天歌卻絲毫不放在心上。

  即使,這個男人將他的兄弟們趕的趕,殺的殺,最終還成了辰國權利最高的攝政王,白河也從來都沒有恨過愁天歌一分一毫。

  唯一不滿足的,也僅僅是他只能被愁天歌擁抱,而不能擁抱這個男人而已。

  他其實是知道的,以愁天歌這般高傲的性子,又怎麼可能會讓他去抱呢?只是,儘管他們已經在一起了,他真的不滿足。

  能得到愁天歌的辦法,就真的只有他三哥曾經說過的那樣,站在辰國的制高點,將愁天歌手裡的權利都剝去,剩下的,也就只有一個人而已了。

  後來,他便暗中背叛了愁天歌,他想要的不是一個國家,只是一個人罷了。

  於是,便有了懸崖上的一幕。

  「天歌,只要你自廢武功,我保證一定不會讓任何傷害你,你依然是辰國最高無上的王……天歌,過來好嗎?」

  「白河,你在我的身邊這麼久了,難道還不瞭解我的個性嗎?呵呵——」那男人冷淡的笑著,眼裡的決然時而讓白河有些心臟微微抽痛。

  「瞭解,當然瞭解了,強大如斯,高傲如你,又怎麼會一生一世將心繫在我身上,終有那麼一天,你的眼光會越過我看向另外一個人,我愛你之深,心甘情願雌伏於你身下,但我已經受夠了這提心吊膽的生活,唯有將你自峰巔扯落凡塵,我才能安心……」白河苦笑著,心如刀割。

  他一直覺得,愁天歌終有一天會拋下他,卻不知道最後卻是他親手將這個男人從自己身邊強行推開了。

  而下一刻,他看到愁天歌只是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

  一轉身,落下了萬丈懸崖。

  「天歌——」

  再怎麼喊,從此也抓不住那個男人了。

  再也,抓不住了。

  ……白河的回憶結束……

  從回憶之中清醒了過來,緩緩睜開了眼睛,白河低頭輕歎一聲,原來,他從一開始到結束,就沒有真的瞭解過愁天歌這個人。

  手放在了自己的懷裡,白河從身上拿出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這顆珠子是他當初從愁天歌那裡得來的。

  如今,也只剩下這顆珠子了,唯一一件與愁天歌相關的物件。

  緊緊的握在了自己的手心裡,一行清淚順著白河的眼角落了下來。

  「天歌,再見了。」

  一絲苦笑,深吸一口氣,白河望向了遠方,路依然在繼續,只是這條路上已經不會再有愁天歌這樣一個男人。

  最終,他還是釋然了。

  有一些人和事,錯過了,也就錯過了,就真的是一輩子都不能再追回來了。

  而他們曾經的回憶,卻將永遠刻印在他的心裡……

  「青書,要多久才能到江城?」

  「皇上,大概三天就到了。」

  愁天歌已經找到自己的道路,而他,也將重新開始他的道路。

  這黑夜的盡頭,不也就是黎明嗎?

  白河的嘴角微揚,將珠子重新放回了他的懷裡。

  ……

  ……

  老八還真的懷上了!

  得了消息之後,我和步風塵在差不多忙完了中原這邊的事情之後立刻就起身去到了海沙國,而當我們來到海沙國的時候,老八都已經被確認懷了孩子有兩個多月了。

  「怎麼肚子還是平平的,不會鼓出來嗎?」來到了海沙國之後,我立刻就找到了老八,只是老八的樣子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懷了孩子,肚子不是都會變大嗎?難道因為老八比較與眾不同,是個男人,所以肚子不會那麼大嗎?

  嘖嘖,真是讓我有些失望啊。

  「王……王爺,才兩個月而已,是不會那麼明顯的。」一副不好意思的摸樣,老八低頭笑了起來,眉眼之間,儘是一副幸福滿足的摸樣。

  這個傻孩子,真是有夠傻的。

  「凡人懷了孩子,也要三個月以後肚子才會慢慢變大的。」步風塵在一旁說道,怎麼連步風塵都比我知道的多呢?

  「王爺,這一次可不要又待幾天又離開啊,不管如何,還請王爺與步先生多留幾日,好讓我李律多多感謝二位。」要做爸爸了,李律整個人的氣質也變了,從前就是一個悶葫蘆一樣的人,整天陰氣沉沉的。

  可現在呢,那簡直就是連眉毛裡透著開心的摸樣。

  「當然要多待一段時間了,你可得好好招呼我們,招呼不周到了,我可得讓老八好好收拾你,」轉過頭,我對老八一笑,故意挪揄的說道,「是吧,皇后?」

  「王……王爺!」臉上一紅,老八那摸樣別提有多窘迫了。

  「都是你,讓我當什麼皇后,我是男的,男人啊!男人怎麼能做皇后!」老八朝老二發起火來了。

  「男人怎麼就不能做皇后了?我就是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你就是我李律的男人!」老二笑著,伸手就把老八個摟緊了懷裡。

  嘖嘖,看不下去了,這小兩口故意在我面前秀恩愛呢?

  「步風塵,要不我們也生個孩子吧。」我哼哼道。

  「誰生?」步風塵問道。

  「當然是你生了。」我笑著說道。

 步風塵一個巴掌就拍我屁-股上了,這個傢伙,當著我幾個部下的面,也不給我幾分面子。

  不過,望著老二那麼疼惜老八的樣子,我的心裡也舒服了,終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有一個好的結局,但至少,該成全的人,總該要成全的。

  老二和老八,也總歸是有了一個好的結局吧。

  「羨慕他們了?」步風塵輕聲問道。

  「我羨慕他們?呵呵,他們羨慕我才是。」輕歎一聲,回到了房間之後,我便轉身投入了步風塵的懷裡。

  都已經有最好的男人了,我還羨慕什麼呢?

  「偽聖,知道老八懷了孩子之後,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想,你這個堂堂聖門聖者要是懷孕了,挺著個大肚子會是怎麼樣子,呵呵……」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總覺得會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你應該知道,這可是一件連想都不能想的事情。」態度一變,偽善就蹦了出來,「我雖然不介意讓他挺大肚子,可如今他和我皆是一體,天歌,你都在想什麼呢?」

  「想你啊……」我輕輕笑著。

  「啊,對了,如今老八已經懷孕了,你知不知道老八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宣華還是天神無夜啊?」想起了這個問題,我連忙問道。

  「這……呵呵。」步風塵神秘兮兮的笑了起來。

  「快說。」別讓我好奇了。

  「兩個,老八可得吃些苦頭了,他懷了孩子是兩個。」步風塵說了讓我詫異不已的話。

  「什麼,你是說……老八懷了兩個?」我驚訝的一下子就望向了步風塵。

  兩個,難道是宣華和無夜,同時中了?!

  步風塵悠悠說了一句:「宣華與無夜的糾葛羈絆還真是深啊……沒有想到最後連投胎,都是捆綁在了一起,是兄弟,如同黑夜與白晝一般的關係,而這對所謂的『兄弟』,注定不是普通的兄弟。」

 

 

  第三章-步風塵的過往

  前世的冤家,竟然是這一世的兄弟。

  魔主宣華,天神無夜,兩個人的轉世同時到來,同時成了老二和老八的孩子,我有一些好奇這兩個恩怨糾葛的男人成了凡人間的兄弟之後該如何相處,誰會是哥哥,誰又會是弟弟呢?總覺得,又是一場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糾葛人生。

  不過這種事情,我和步風塵都不打算告訴老二和老八,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就算即將出世的兩個孩子來頭不小,又是黑暗中的魔又是光明中的神,可是這一世他們都是人不是嗎?儘管,他們的父母卻是兩個男人。

  不管他們前世是誰,不管今生如何,如今的無夜和宣華都有著為人的權力。

  他日變成了什麼樣子,那又是另外一番說法了,他們,自然也有他們的活法。

  老二和老八,也該單純的去享受為人父母的樂趣,而不是早早的就要操心他們的孩子將來是否會因前世的糾葛而有所糾纏。

  「我們不能告訴老二和老八,他們的孩子是宣華和無夜的轉世,是吧?」我輕聲歎道。

  「他們又何必知道自己的孩子前世是誰呢?只需今生今世,僅僅是他們的孩子就可以了。」淡淡一笑,步風塵說道。

  「說起來真是奇怪啊,老二那樣理智至上的人最後還是破功了,呵呵,想來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吧,讓人盲目,讓人喪失理智。」我笑著,回頭便看了看步風塵,如我,從第一眼看到步風塵的時候就知道這個男人可能讓我的世界天翻地覆,可最後依然抑制不住內心噴薄欲出的情感。

  如步風塵,他這樣理智的人更是明白我的存在會擾亂他的人生,可最後,卻是最理智的他先邁出第一步。

  「如此感慨?」步風塵說道。

  「哎……」我輕歎一聲,轉過頭望著已經躺在了床上休息的步風塵,很快就脫了外衣鞋襪,也爬**,躺在了步風塵的身邊。

  步風塵伸手往我脖頸下一伸,天然的一個柔軟靠枕,我挪了挪,好在步風塵身上尋個適合躺靠的位置,側身抱著男人。

  「時間過的好快,記得我當初把老二撿回來的時候,那時候我才十多歲而已,我愁天歌也有年輕的時候啊。」時光荏苒,我不禁感歎了起來,人或許可以活得很長很長,然而這心卻也沒辦法回到年輕時候的摸樣了。

  誰年輕的時候,沒有單純過呢?

  我可是也有過單純歲月的男人,可隨著一點一點的長大,看的事情越來越多,遇到的人越來越多,人也就隨之改變了。

  內心或許依然可以保持當年的幾分本色,可只有自己明白,自己的行事方法卻因環境的壓力而不得不改變。

  「在我面前感歎年輕時光的流逝,是不是不太適合呢?」步風塵笑了起來,聲音裡藏著幾分趣味。

  是啊,我差一點忘記了,這步風塵雖然外表看起來年輕,可實際上都已經算是個很有歷史的人物了,他經歷的事情和人遠比我多的多。

  而這個看起來高高在上,讓人無法聯想到年輕啊,嬰兒這些詞語的步風塵,也確實是從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成了如今的冷傲摸樣。

  步風塵,也是年輕過的。

  「給我講一講你年輕時候的事情如何?我要聽一些你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別人的事情,例如你是如何開始修行的,在二十多歲的時候,步風塵又是什麼樣子的。」我頓時來了好奇心,隨口就問道。

  其實這些好奇的問題我從前就很想問問步風塵了,只是那個時候煩心的事情太多,不是很能夠想起來。

  而今,該受的,不該受的罪都已經受了,該有的,不該有的麻煩也都塵埃落定煙消雲散了,閒了下來,就有很多的時間可以與步風塵慢慢相處,那個時候埋藏在心裡的疑惑,也可以拿出來撣撣灰,問問步風塵了。

  「我年輕的時候?」步風塵輕輕皺了皺眉頭,輕吟片刻,說道,「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大多都給忘記了,不過你若是想聽的,我也可以告訴你一些,只是大部分,很多的事情我都想不起來了。」

  「行吧,能告訴我多少,就告訴我多少好了。」我說道。

  步風塵又說道:「這樣吧,我告訴你一件我以前的事情,你就告訴我一件你以前的事情,這般才有趣,你說如何?」

  「行,那誰先開始?」我一口答應。

  「我先吧……」步風塵想了想,而後開口說道,「那我就跟你講一講,當年我還很小的時候的一些事情。」

  我豎耳傾聽。

  ……

  ……

  除了如宣華那般由意識而漸漸形成的人,一般的人都有過他們的童年兒時,不管是愁天歌,還是步風塵。

  「風塵,她就是你的娘親,快過去啊。」鬚髮盡白的和諧老者,早跪在了一個半人高的孩子身旁,輕輕拉著他徒弟的袖子,輕聲哄著,「風塵,**就在那裡,別站著不動啊。」

  半人高的孩子,好似一個不真實的瓷娃娃一般美的不太真實。

  露在空氣裡的皮膚白白嫩嫩,像絲綢一樣的滑,又如牛奶一般透著淡淡的香味,一張略顯圓滾滾的小肉臉就跟剛剛從蒸籠裡拿出來的小包子似的,白裡透紅,嫩的快要流出水來了,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跟黑葡萄一樣,澄清裡透著耀眼的璀璨。

  脖子上,掛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

  只是,這個惹人喜愛的孩子卻好像一塊冰一樣冰冷冷的站在原地沒有任何表示,僅僅是望著離他不遠的美麗女子,眼裡帶了幾分面對陌生人的打量與警惕,面對師傅的輕哄勸誘,完全無動於衷。

  「塵兒,我是**啊……」女子朝著步風塵伸出雙手來,與步風塵十分相似的眼裡透出幾分淚眼盈盈,輕輕咬著嘴唇,女子再次喊道,「風塵,你不認識我了嗎?」

  步風塵,僅僅是站在原地不曾動彈絲毫,眼神充滿了懷疑與冷淡。

  「娘娘,風塵從出宮後就沒有見過您,現在一時半會兒可能也沒有辦法立刻和您親密起來,興許以後多多見面的話,他也會漸漸和你熟絡親密起來的。」白髮老者安慰著快要哭出來的女子。

  這個女子,便是步風塵的生母步風月。

  「師傅,多謝了,只是我想單獨和風塵講一些話可以嗎?」輕輕吸了一口氣,有著傾國傾城容貌的女子說道。

  「嗯,那老朽就在外面,有事的話,娘娘喊一聲即可。」老者看了看步風塵,彎著腰憐愛的對他最喜歡的小徒弟說道,「風塵,和娘親說一說話好嗎?師傅就在外面,有事就喊師傅,好嗎?」

  「嗯。」簡簡單單的一聲,步風塵點了點頭。

  老者隨後便離開了房間,房間裡,只剩下了步風塵和步風月。

  自己是誰,母親是誰,父親是誰,來自哪裡,為何其他的人都有父母,而他只有師傅,這些,那時候的步風塵都不知道,也沒有多大的興趣。

  他只是有一些好奇,眼前這個和他長得有些像的女子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為什麼當年要扔下他呢?

  傷心?不,於這個奇特的孩子而言,他的心似乎從一開始就是堅硬如冰,父母對他而言,也不過是一個詞而已,沒有任何的意義。

  轉過身,步風塵有些站累了,他徑直坐到了床邊,兩條小腿在床前晃來晃去,小手放在身邊兩邊杵著床,他在等這個女人和他說話。

  而就是在這一天,步風塵從女人的口中知道了他自己的身世。

  天下之王最寵愛女人的孩子,卻因一出生就遭受國師預言會讓這個國家敗亡破裂而被迫送出了宮,從小就沒能夠享受父母的疼愛,只有一個師傅照顧著。

  對步風塵而言,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是誰,父母是誰,當年父母為何不要他了,然後,也並未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風塵,原諒娘好嗎?娘……也是迫不得已了。」女子跪在了床前,伸手將步風塵擁入了懷裡,美麗的臉龐上流出淺淺的清淚,沾濕了步風塵的手背。

  有一些,淡淡的涼。

  自那天以後,那是他娘的女人便經常來看他,還會經常帶一些他喜歡吃的東西過來,步風塵知道這女人是要哄他開心。

  這便是娘嗎?總會給他帶好吃的,給他帶一些好看的衣服,牽著他的手去外面散步,給他講很多關於這個世間的事情,不管他是否回應過她一句話。

  只是,直到有一天那個女人流著淚離開之後,他都沒有喊過她一聲娘。

  ……

  ……

  我聽著步風塵緩緩講述著那許久之前的往事,這個男人雖然幾乎都沒有提到過步風月那個人,只是從他的語氣裡,我依然能感覺到,步風塵還是一直記著那個將他帶到這個世間的女人的。

  「她離開的時候,你也還小吧?」我問道。

  「也就是十一二歲的時候,她差不多在我身邊待了三年,在那之後,天下大亂,分了一個又一個國家,而當時統領反動軍的首領便是之後風月國的第一代國君,他帶著步風月去了風月國。」步風塵平淡的說道。

  「她為什麼不帶你去風月國?」我好奇的問道,從步風塵的話語裡我可以感覺到那個女人對步風塵的喜愛之情,步風月絕對不可能就此離開步風塵,跟著另外一個男人去風月國。

  步風塵淡淡說道:「或許……她是死心了吧,那三年裡,我不僅未曾叫過她一聲『娘』,更是連一個字都未曾和她講過,大概是因為這樣,她一直有些悶悶不樂,身體的情況也不是很好,後來,便被那個男人帶走了。」

  「我不願意跟著去,就一直留在了師傅的身邊,師傅也曾經與那女子說過,我是一個千年難遇的修行天才,與其翻滾於凡塵的痛苦之中,不如就留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一心修煉,他日定可成為這世間獨一無二的人,過著逍遙快活的神仙日子。於是她便離開了。」

  步風塵繼續講了下去。

  ……

  ……

  女人離開之後,步風塵有時候會覺得有些許空,而那個時候的步風塵,已經有了偽聖和偽善,步風塵或許不會和步風月說上一句話,也經常不理他師傅,但他卻時常和自己說話,在心裡。

  【你說,她還會再來嗎?】

  【怎麼,你還想見到她嗎?】

  【我能感覺的到,你對她並不是全無感情】

  【因為她是我們的娘親,大概是這個原因吧……】

  之後,步風塵和往常一樣跟隨師傅修行,在和另外一個自己做著爭鬥,拚命的想要超越另外一個自己,卻不知道,自己的進步,便是另外一個自己的進步,兩個人的進步,便是雙倍的成果。

  而這般可怕的修行速度,就是他們的師傅也不禁驚愕十分。

  不出幾年,步風塵的師傅便因對抗天雷去了,這是每一個修行之人必然會遇到的一天,當有一天你的修為達到可以與天對抗的時候,這個世間就再也容不下你了。

  修行本就是逆天之事,天雷,是每一個修行者必過的一道關卡。

  【風塵,在徹底離開凡間之前,去見一見**吧……她一直很想你,想得都病了……】

  這是師傅去世之前,留下來的最後一句話。

  這個時候的步風塵,已經快二十歲了,和如今的步風塵已經十分相像,若是說不同的話,那便是少了幾分時間流水的沉澱,少了一些無情的冷酷,這頭髮也是烏黑亮麗的,可不如現在這般半透明的銀髮。

  要去,看一看那個女人嗎?

  步風塵記住了他師傅留下來的話語,卻沒有立刻就去風月國去看一看步風月那個人。

  離開了修行之地後,步風塵便在凡間四處遊蕩,他去了辰國,去了南國,也去了更遠的海沙國,以凡人之心,以凡人之軀,修行於凡間。

  這一遊歷,便是整整三年。

  直至有一天,步風塵在南國一處茶館休息的時候聽到了一些來自風月國的消息。

  「聽說了嗎?風月國的皇帝向天下懸賞,若是有人能讓醫治皇后心病的話,便送黃金萬兩!這皇帝,還真夠癡情的啊!」

  幾個人在茶館裡閒聊了起來。

  「風月國的名字都是以皇后的名字命名的,那皇帝當然愛皇后了,不過我聽說啊,這皇后已經是病入膏肓,離去不遠了……」

  角落裡,一個披著白色斗篷,遮蓋了面容的男子微微動了動拿著茶杯的手指。

  「萬兩黃金嗎?呵呵——」低笑一聲,男子拿過茶杯輕輕呷了一口。

  往桌上丟下一些碎銀子,披著白色斗篷的男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茶館裡。

  就當是,為了師父臨終時候的遺言吧。

  這般想著,步風塵第一次踏上了風月國的土地,這一個以他娘親命名的國家。

  大概是因為風月國皇帝的慷慨大方,風月國國都月城裡擠滿了人,有不少來自於各地的醫者或者是其他一些人,紛紛為了那萬兩黃金而來。

  這些人裡面,步風塵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算是一個。

  明明已經踏上了風月國的土地,明明已經來到了風月國國都月城,步風塵去莫名的有些心慌,因為就要再一次看到曾經那個陪在他身邊整整三年的女人了?

  不管如何,步風塵還是來到了月城皇宮裡,與其他人一樣。

  暫時,就看一看那個女人如何了吧。

  披著斗篷,裹著面巾,連一隻眼睛都沒有露出來,放在各色奇特的人群裡,步風塵雖然顯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會那麼突兀。

  儘管,風月國的皇帝已經在四處懸賞尋找一個能醫治皇后心病的大夫,不過要進入皇宮見到皇后,在這之前,還得讓宮裡的人看一看你是否有一些能耐。

  步風塵就在這群人裡,他當然可以輕輕鬆鬆的進入皇宮,只是此刻,他想先看一看這些將要醫治步風月的人都是些什麼人。

  第一個人自稱是來自南國的聖醫,最擅長用毒物醫治病人,什麼蠍子的尾巴,黑寡婦的腳這些東西……

  步風塵看了以後暗暗在心裡幾聲冷笑,或許有用,不過大概會把人給嚇暈過去。

  第二個人自稱是天神下凡,醫治病人的辦法就是跟神棍似的在地上跳來跳去,口裡嘀哩咕嚕的念著連步風塵都聽不懂的奇怪話語。

  步風塵暗暗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藏在寬大衣服袖子裡的手指一彈,那跳大神的庸醫就立刻滾倒地上哇哇大叫了起來,旁人一陣發笑,庸醫很快就被抬了下去。

  一個又一個,雖然有一些的確是貨真價實的大夫,可更多的明顯就是來騙錢的,若要讓皇后給這些騙子來醫治,步風塵心裡也會不舒服,那女人畢竟與他有著特殊的關係,不是什麼毫無關係的普通人。

  「王爺!」有關的官員突然喊了一聲。

  王爺?步風塵尋聲望了過去,風月國只有一個王爺,那便是當今皇上的弟弟,看起來,年齡也和步風塵沒有相差多少,似乎是北風王吧?

  那王爺和幾個官員談了起來,看樣子似乎是在討論這些天進宮來的這些大夫的事情,北風王輕輕皺著眉頭,似乎此次天下懸賞的效果並不好。

  北風王來了之後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加入了把守官員中的一員,和其他官員在旁邊看著,偶爾還會提出一些問題來,篩選似乎更嚴格了。

  很快,便輪到了一直在旁觀的步風塵。

  「這位先生如何稱呼?」當步風塵走上前來的時候,北風王率先開了口。

  儘管步風塵把自己給包裹了個嚴實,他畢竟是有所得的修行之人,氣質與凡人總有一些不同,出塵決然,明明是陽光明媚的天,週身卻散發讓人感覺寒冷的氣息。

  步風塵自己都沒有發覺到,他的身邊一直都沒有人敢靠的太近,人們在潛意識裡都在遠離這個男人。

  如何稱呼?步風塵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個字:「步。」

  這個天下,姓步的人最出名的便是步風月,但也不代表民間就沒有姓步的人了。

  北風王聽了之後只是多看了步風塵兩眼,而後禮貌的說道:「那就請步先生讓我們看一看,您最擅長的醫術是什麼。」

  長袖下的手往外一揚,一片枯黃的落葉輕飄飄的落在了那人的手心,在枯黃落葉的襯托下,這只露出來的手顯得格外乾淨而好看。

  「生。」吐出一字,眾目睽睽之下,步風塵手心枯黃的落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變綠,如同新生的嫩葉,冒著嫩綠的油光。

 


第四章-步風塵的自述-遇見愁天歌

  皇后得的病,是心病,因思念而成的病。

  是因為自己嗎?步風塵堅冰似的心頭偶爾掠過幾絲淡淡的莫名情緒,就只是那麼一瞬間而已,即使消失了,卻也存在過。

  在北風王面前露了一手以後,步風塵就被立刻傳喚進宮。

  「步先生,若是方便的話可以將斗篷取下來的。」北風王看了看陽光燦爛的天空,小心翼翼的說著,雖說奇人異事都喜歡奇裝異服,不過北風王還是有些擔心這位擁有能讓枯葉回春能力的異士因太熱而暈過去。

  「不必。」低沉的一聲,步風塵僅僅是跟著眾人來到了皇宮深處,平常男人絕對不能踏入一步的後宮。

  偌大的後宮,其實也就住著一個女子而已,風月國皇帝的專情在天下間都是出了名的,除了一個步風月,他從來不看其他女子多一眼。

  若能將她的病治好,也算是還了這生她的生育之情了吧?

  懷著這般的心情,步風塵與北風王一同來到了皇后所在的宮殿。

  說是宮殿,卻更像一處典雅的民屋,院子裡栽種著幾棵桃樹,粉色的桃花早已經敗落了,這個時節並不是桃樹盛開花朵的時候,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透著清淡典雅的味道,當步風塵踏入這地方的時候,這地方讓他會想起他和師傅的居所,很像。

  院子裡坐著幾個人,第一眼就吸引了步風塵目光的人並不是正面面對著他們的風月國皇帝,而是一個靠在長椅上背對著他們的女子背影,烏黑的發與多年前的時候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女子的背影有些纖細,卻透著幾分堅毅的卓絕。

  「娘,你看,我撿到了一片紅色的葉子!」一個大約八九歲的漂亮男孩趴在女子的腿上,一臉興奮的拿著手上的葉子和女子說著話。

  女子一隻纖細而乾淨的手,溫柔的,輕輕的,在男孩腦袋上撫了撫 ,說道:「呵呵,很漂亮呢,風兒真厲害。」

  斗篷之下,男子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那一幕和諧的畫面,隨後就輕輕瞟了眼坐在女子與孩子身邊的風月國皇帝,這個曾經推翻了帝國統治的人,讓步風月愛上的人。

  雖然年紀已經快要五十了,但是這個風月國的皇帝看起來依然十分精神,一張臉收拾的很乾淨,比步風塵想像的還要儒雅幾分,就算以男人的角度來看,風月國的皇帝也是一個極具成熟魅力的男人。

  「陛下……」北風王輕輕出了聲。

  院子裡的三個人很快就發現了他們的存在,或許是錯覺?步風塵能感覺到步風月回過頭的時候,投注在他身上的疑惑眼神,他也看到了步風月,多年後的再一次。

  步風月,和許多年前相比還是老了一些,然而歲月對這女子依然是恩惠的,她還是天下第一美人,那從骨子裡頭就散發出來的美從未消散過一分一毫。

  在聽了北風王對步風塵先前所施展的「醫術」之後,風月國的皇帝決定讓步風塵試一試。

  「閣下是否能將斗篷取下來呢?」大概還是有些不放心讓一個完全不知道,也不露臉的人來醫治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風月國的皇帝提出了要求。

  「思念成疾,胸中鬱結,服下這顆藥丹之後,娘娘的心病即可去除。」從懷裡拿了一個精緻的小瓶子出來,步風塵將瓶子放在了腳邊的地上,隨後便往後退了幾步。

  他只是看一看這女子而已,如今的步風月有了所愛,也有了孩子,一個完整而和睦的家庭,看到這些,想必他的師傅也放心了,而他,心裡也落下了一些什麼,釋然。

  往後退了幾步準備離開的時候,耳邊卻突然想起女子的喊聲。

  「等等——塵兒?你是塵兒嗎?風塵,不要走,你是來看我的嗎?」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步風月大步就朝著步風塵跑了過來。

  推開?避開?還是離開?

  最終,卻是站在了原地,眼睜睜的望著那女子跑到了他的面前,一雙清澈的眼裡流露出喜悅與萬千話語,伸手拿溫柔的手,輕輕的拉下了他的白色斗篷。

  斗篷下的男人,與這美麗的女子有著太多相同的地方,猶如,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一般讓周圍的人詫異不已。

  「你……都已經長這麼大了。」笑裡含著淚,女子輕輕擁抱著面前的人。

  風月國的皇帝並未說什麼,他從一開始便知道步風塵的存在,只是這麼多年了,沒想到當年的孩子已經成了大人,與步風月這般相像,突然的就出現了。

  果然,心病還是要心藥醫治嗎?

  「師傅三年前便去了,他讓我來看一看你。」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從來都不習慣這般感性情景的步風塵有些生硬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風塵,有住的地方嗎?留下來幾天,可以嗎?」女子輕輕仰著頭,望著這個已經比她還要高出許多的男子,眼裡,儘是滿懷的期待,小心而又易碎。

  鬼使神差的,步風塵竟也沒有拒絕。

  一開始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奇怪,與步風月,風月國的皇帝,與那應該是他同母異父的弟弟一同坐在餐桌前,坐在樹蔭之下閒談一些。
分割線我是

  風月國的皇帝並沒有因為步風塵是步風月曾經與另外一個男人生下來的孩子而對步風塵「另眼相待」,倒更像是與朋友聊天一樣,時而和步風塵聊一些修行與天下大小事。

  平淡,而又真實。

  「哥哥……」

  一如,步風塵也還記得那個八歲的孩童總是跟在他後面,伸手拉著他的衣服袖子,帶著好奇而又期盼的眼神喊他哥哥。

  哥哥?這感覺有些奇怪。

  內心告訴他,他應該要離開了,離開這個凡間。

  然而,步風塵卻一直待在了風月國,整整的,就是幾十年的時光。

  即使是在風月國,他也可以繼續修行不是嗎?那段時間,算是偽聖與偽善相處最為和諧的一段時間了,至少很少發生互相攀比對罵的事情。

  當周圍的人都漸漸老去時,在步風塵的身上所發生的變化也僅僅是那一頭黑髮變白了而已,而即使是天下第一美人,也敵不過時光的利刃。

  步風月老了,光滑如玉的臉上有了皺紋,頭髮也漸漸斑白了,不變的卻依然是那雙飽含溫柔的雙目,步風塵卻覺得,步風月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

  「風塵,謝謝你……謝謝你陪我這麼久……」直到離開的時候,那女子也是這般的溫柔。

  「……娘。」最後,他還是輕輕的喚了一聲。

  也看到了,那垂暮之年的女子眼中泛出的晶瑩淚水。

  最後,步風月與風月國的皇帝一起去了,這麼多年以來,步風塵一直都在看著,看著步風月與那男人之間的愛意溫柔。

  有時候,他也會想,為何他的母親會愛上這樣的一個男人呢?凡人的情感總是禁不起誘惑,那麼的脆弱而可憐。

  然而,在他所見的這些歲月裡,步風月卻從未與風月國的皇帝爭吵過一次,即使是步風月年老不再擁有當年人人愛慕的青春美貌,風月國的開國皇帝也不曾改變過眼中的濃情愜意,步風塵一直都記得那人看**時的眼神,有多麼的溫柔。

  這般的眼神,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

  漸漸的,他似乎也有些明白為何他的母親會愛上這樣的一個男人。

  【風塵,總有一天,你也會遇到一個讓你離不開的人,若是遇到了,就好好把握好嗎,不要總是這麼的孤單,找一個人,陪伴你一生……】步風月,曾經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也算是女子的期許。

  當歲月無情的流逝,當時光塵封了他的記憶。

  過了很多很多年,甚至讓步風塵都有些記不得步風月說過的話的時候,這個人卻突然之間出現了。

  原來這就是母子嗎?連愛上的人,都如此相似。

  儒雅而不失霸氣,一個與天下相連的男人,一個每當望著他,眼裡就流露連愁天歌自己都未曾覺察的溫柔濃情的男人。

  多年之後,那在桃花林裡偶然的一次相遇,便瞬間牽動了步風塵的心。

  ……

  ……

  「好啊!原來你第一眼見過我的時候就不懷好意了!」聽了步風塵類似間接傳情表白的話,我心頭一甜。

  原來,步風塵曾經是陪了步風月那麼長時間,而正是因為與步風月,與風月國的一段情,讓步風塵這般不願牽扯凡塵的人願意為風月國留下三根銀髮。

  這男人,並不如我所想的那樣,從一開始就是一塊冰,或許也因為有了步風月,才讓步風塵沒有徹底變成一塊毫無感情的冰吧。

  儘管錯了幾百年的時間讓我沒機會見到那位美麗的「岳母」大人,但從步風塵溫柔如冰的眼裡,我也能感覺到步風月是如何一個讓人喜歡的佳人。

  「看來我掩藏的不錯?」輕聲一笑,步風塵大方的講了下去,將他當時遇到我的一切都告訴了我。

  ……

  ……

  在聖門,經常會有修行者因承受不住天雷而進入輪迴的事情發生。

  於步風塵而言,他並不認為那些修行者是死了,永遠不會再生了,而是進入輪迴再次開始新的生活罷了。

  為何步風塵要強迫修行之人切斷與凡塵的一切聯繫,除了是要讓心靜下來,好專心修行之外,也是怕修行者離開的時候心裡掛念太多牽絆。

  沒有了任何的牽絆,即使輪迴,也沒有那麼多的悲傷不是嗎?

  只是意外的一天,正在修行的聖門大聖人卻突然覺察到了一絲異樣,不屬於聖門的靈魂突然闖了進來,附身在了一個剛剛因天雷而去世的聖門一重門弟子身上。

  一開始,不過是好奇而已,他便下令讓人不要將那弟子埋葬了,步風塵自然是知道那本該去世的弟子會因新的靈魂而重新復活。

  果不其然,過了沒多久那弟子就醒了過來,還堂而皇之的給自己改了名字——愁天歌。

  愁天歌,應該就是這靈魂轉移之人的名字吧?

  在愁天歌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步風塵就已經注視了這個男人,只是好奇,好奇這個男人有什麼特殊的地方,竟然會在命運的安排下來到了聖門。

  理所當然的,步風塵也聽到了愁天歌無意之間冒出來的話語——我和聖門門主有一腿。

  「門主,竟然有弟子敢如此狂言,理應將她丟入四重門好好教育一番才是!」聽到了這個愈演愈烈傳言的人並不只有步風塵一個,已經有不少人想步風塵提議要把愁天歌丟到四重門「教育」了。

  「呵呵,不必。」步風塵,只是越發覺得有趣了。

  和自己有一腿?腦海裡浮現出愁天歌的樣子來,步風塵時而也會覺得有趣,明明是一張普普通通的臉,明明根本就是同一個身體,為何變了一個靈魂之後卻如此鮮活呢?

  不知不覺之中,連步風塵自己都覺得他的目光有太多放在了愁天歌的身上。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愁天歌闖入了桃花林,被一直因法陣侵擾而發狂的大熊追的沒命的跑,他出手了,救了愁天歌。

  僅僅是因為,愁天歌如今是聖門的弟子嗎?

  當步風塵將愁天歌救了下來之後,他自己也迷惑了,只是在桃花林裡,回過身望著那夕陽緩緩的光灑在了臉上的愁天歌。

  一雙眼睛,似刀一樣的割傷了步風塵的胸口。

  愁天歌並不知道,從那個時候開始,步風塵的身上從此就烙印上了他的痕跡,再也,沒有抹去過了。

  步風塵以前並沒有想過要告訴愁天歌,那時候的他雖然不是故意在瀑布下沐浴的,可若是有人闖了進來,難道步風塵不會覺察嗎?

  當愁天歌在林子裡醒來,又一步一步走到了瀑布處的時候,一直背對著愁天歌的步風塵早就知道這個男人正一步一步朝他走來,也都看到了他沐浴的樣子,只是步風塵沒有離開,也沒有阻止而已。

  面無表情的轉過身,很快穿上衣服來到了有那麼一些些小驚亂的愁天歌面前,步風塵故意冷淡的和愁天歌說了話,很帥很酷很決然的轉身離開,卻在愁天歌看不到的地方,輕輕揚起了嘴角。

  輕輕的,說了一句愁天歌沒有聽到的話。

  「真是一個有趣的男人啊……」

  後來,愁天歌參加一重門席位爭鬥的時候,偽善還故意下令不准讓人碰到愁天歌,結果讓愁天歌莫名其妙的一路狂升,若不是封印宣華的法陣產生了異動,讓愁天歌和步風塵同時落入凡塵,只怕愁天歌早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一重門首席,還會跑進九重門裡。

  可最後的結果,應該都會是一樣的吧。

  如同此刻,兩個男人依偎在一起。

  ……

  ……

  「講完了?」我挑了挑眉,問道。

  「你還想知道些什麼呢?」步風塵伸手攬著我的腰,一手輕輕放在我臂上拍了拍,他低下頭在我的頸間蹭了蹭,有一點點的癢。

  「我想知道,你是什麼時候擺脫處子之身的啊,什麼時候第一次抱了男人……」我輕輕一笑,不客氣的推開了步風塵,說道,「你放心,我又不是什麼特別保守的男人,你對於我的過去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對你的過去可是鮮有瞭解。」

  步風塵眨眨眼睛,笑著說道:「那麼久遠的事情,我不記得了,修行之人並不熱衷那等事情,只有和你的時候,才能將我這冰融化不是嗎」

  還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罷了,不說就算了,反正如今步風塵是我一個人的。

  「好了,現在該輪到你了吧?」步風塵輕輕一笑,整個人一翻身就壓了上來,他身體的重量壓得我有些踹不過氣來。

  「輪到我什麼?」我挑眉,試著輕輕推了推步風塵,步風塵卻跟石頭一樣動也不動,死死壓著我。

  頭靠在了我的胸口上,步風塵緩緩閉上了眼睛,這個男人也只有在我面前會露出這樣看起來略顯「脆弱」的摸樣來,明明都已經活了那麼久了,卻跟個孩子一樣偶爾會如現在這般靠在我的身上休息,雙手死死抱我抱的緊。

  「和我講一講,你小時候,年輕時候的事情如何?」輕輕一歎,步風塵十分惋惜的說道,「若是可以回到從前就好了,我便可以在你出生的時候就知道你的存在,那般望著你,望著你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嬰孩,一點一點的成長為如今在我身下的愁天歌,這樣的感覺,就算只是講一講,都會讓我覺得很神奇。」

  很神奇嗎?我怎麼覺得步風塵的想法有些變-態來著。

  竟然想要看著我從一個嬰孩,一點一點的成長為如今的愁天歌,嘖嘖,我一想到步風塵會用如今看我的眼神看從前還小我的樣子,就有些怪怪的不舒服。

  還好,步風塵回不到從前。

  「那我還想看一看小時候的你呢,那個時候你也是個裝冷酷的小孩子吧?要是讓我遇到了,一定會脫-光你的衣服,看看你到時候還會不會裝冷酷,呵呵。」我笑著說道。

  「我現在就在這裡,你來脫好了。」輕聲笑著,這曾經高傲冷酷的聖門大聖人是變得越來越像一個凡人了,有時候在我的面前,那簡直就是百無禁忌。

  步風塵竟然想要知道我的過去,我的過去不如他麼那麼明亮,沒有和藹可親的母親,也沒有和藹可親的師傅,倒是有一個特別的母親,特別的師傅。

  「第一個教我如何將人殺死的,是我娘。」望著屋頂,我伸手輕輕撫著步風塵柔順的長髮,輕聲說道,「讓我想想,我那時候大概有個五六歲吧。」

  「難怪,原來你從小就是這樣一個殘酷的男人。」嘴上這麼說著,步風塵卻抱我抱的更用力了,這傢伙想要把我的腰給折斷?

  知道我不喜歡這樣被人安慰,步風塵安慰人的方式,還挺特別的,我還真的怕我把從前的那些事情告訴了步風塵以後,他會露出憐惜的摸樣來,那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像個需要被人憐惜的人,而事實上我並沒有那麼脆弱。

  還好,步風塵只是故意挪揄了我幾句,讓氣氛變得緩和了起來。

  都已經是些過去的事情了,我也不會感覺有多難受。

  至少,是曾經的那些人教會我如何在勾心鬥角的朝中活下來,又如何踩著他人的血肉骨頭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步風塵的問,再一次的讓我想起了許多年前幾乎塵封的記憶。

 

 

  第五章-老二和老八的那些事兒

  每個人的轉變,都是有著他自己的原因的。

  在我記憶深處,有一些零碎的片段告訴我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也是疼愛寵溺著我的,而那時候父親也還在。

  或許是因為父親的突然離去,讓母親變了。

  【天歌,記住了,你的父親是被那皇帝殺死的,是被天下人殺死的,你要深深的記住我的話,這天下間除了你自己以外不能相信任何一個人,即使是我,你也不能完全信任,明白嗎?否則,你就會跟那個人一樣,從懸崖上摔下去,粉身碎骨,沒有人會記得你,沒有一個人!】

  記得當年母親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緊緊拉著我的手站在懸崖邊上,讓我看著一個捆綁的囚犯被人一把推下了懸崖。

  如此的直接而又具有衝擊力,一個剛剛還那麼鮮活的生命,瞬間就在我的眼前隕落。

  母親是這樣告訴我,如果不注意身邊的人,不注意腳下的路,那我必然會摔下懸崖,如那個人一樣,再也不會爬起來。

  這般殘酷的現實,直至今時今日我也記在腦海裡。

  皇宮的險惡,自從父親去世之後母親就一直告訴著我,用話語,用事實,用一切她能夠讓我看到聽到的方式讓我感覺到。

  神經就像是拉緊了的銀線一樣緊緊蹦著,彷彿隨時都會斷裂開。

  父親離開之後,我與母親就搬離了皇城,回到了母親的老家,一個完全無法與皇城相比的邊疆之城。

  在那裡,母親總是嚴格的要求著我,不斷的學習,不斷的看書,不斷的習武,那時候我覺得自己或許會就這樣死掉,如同一開始的時候那麼不習慣不再擁抱我的母親,或者是因為完成不了功課而被丟進小黑屋的生活。

 那般的生活,就像是從天落到了地獄,甚至於我時常在心中怨恨那個曾經疼愛著我的女人。

  或許她愛的並不是我,只是我的父親,而我不過是她報復天下的工具?

  結果已經不知道了,她那些年對我的嚴厲是好是壞我也不太清楚,畢竟她已經去了,我也無法從她口中得到答案。

  後來,我還是犯了母親明明提醒過我的錯,可惜我這個大惡人福大命大,最後還是從懸崖底下爬起來了。

  如今,我依然在犯著母親提醒過的錯,有了一個能讓我信任的人,而這個人,不是那個會將我推下懸崖的人,而是緊緊擁抱著我,讓我不會落下懸崖的男人。

  勾心鬥角的生活,其實很累。

  只是當你站在了某一個位置上的時候,你就不得不去面對這一切,要麼生,要麼死,不管你是否願意,你都必須改變。

  這便是生活,總是如此的不稱心,弱小的呢改變不了嚴酷的大環境,那就只能去適應,去變得強大,直至有一天足以改變你周圍的一切。

  我想對步風塵說的,並不是我曾經的苦痛。

  「知道嗎?我小的時候偷偷跑出去玩過,瞞著我娘,瞞著我的那些老師,扮成一個小乞丐四處在街上溜躂,呵呵,這件事情你可不能告訴別人,不然我愁天歌的臉面就沒地方放了。」再怎麼冷酷無情的人,終究也還是一個人。

  我小聲的將自己不曾告訴過任何人的事情告訴了步風塵,像是當年即使成了辰國的攝政王,我也會獨自一個人跑出去,去森林瀑布裡泡一泡,在沒人的地方大聲唱唱歌,笨蛋一樣的跑跑跳跳吼吼,或者指著一棵樹大罵。

  在他人的面前,我是不拘言笑的愁天歌,是位高權重的攝政王,可我畢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有時候也需要發-洩。

  只是,我如今還是第一次將這些事情告訴其他人。

  終於,有了一個能聽我講話,讓我依靠的人。

  這般,在深夜裡兩個人擠在一張床上悄悄低語,互相講述著自己不曾告訴過他人的小事情,小秘密。

  ……

  ……

  我和步風塵暫時就住在了海沙國,全當在海沙國遊玩了,雖然這裡的沙子是那麼的多,不過沙漠綠洲卻十分的美,用老二李律的話來講,綠洲就是一塊埋藏在沙漠中的珍貴寶石,璀璨而奪目。

  騎騎駱駝,逛逛鬧市,也別有一番趣味。

  偶爾,我也會拉著肚子裡有了兩個小寶貝的老八出來遛遛,透透氣好多,整天悶在皇宮裡,那才是對身體不好。

  「王爺,生……生孩子會不會很疼啊?」這天,在街上遛了一圈之後,我和老八,還有步風塵一起到了一家海沙國的小店裡坐著休息,當步風塵有事離開片刻之後,老八就突然湊到了我的旁邊,小聲說了這樣的話。

  「要把肚子割開的,當然疼了。」我故意嚇著老八,其實這問題我之前就問過步風塵了,畢竟把一個人的肚子剖開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而且在此之前,其實老二就悄悄跑過來問我了,那時候他們還沒有決定是否要孩子。

  步風塵是誰啊?當然不會讓老八真的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割開,自然也不會有任何一點疼痛感。

  「老八,你怕嗎?」我就知道,老八肯定不敢去問老二這事情,這傢伙總是這樣,生怕讓老二覺得有一點不舒服或者是愧疚。

  不敢去問老二,老八也是覺得他這樣做會給老二一種「我很害怕,我很委屈」的感覺吧。

  「說實話,其實還是有一些些怕的,不過……」老八低頭一笑,眉眼間儘是怎麼藏都藏不住的甜蜜幸福,「只要能給二哥生孩子,我不怕疼,王爺,你以前也教過我的,要得到什麼,就得付出什麼,疼痛的話,忍忍就過去了,若能因疼痛而得到令自己更為開心的事物,為什麼不可以忍忍呢?」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揉了揉老八的腦袋,說道:「我沒聽錯吧?你這小子嘴巴裡還能說出這種話來。」

  「好了,騙你的,有步風塵在,他不會讓你感覺到一絲疼痛的。」我笑了笑,問道,「不過我有一些事情倒是挺好奇的,老八,你當初是怎麼把老二給拐上床的?」

  老八頓時臉一紅,低著頭支支吾吾的說道:「這……那……那個都是意外!」

  哦,意外啊?

  我倒是很想聽一聽,那個時候的意外是怎麼回事。

  「老八,從實招來吧,事情都已經發生過了,和我講一講也可以吧?」輕輕一笑,我翹起了腿,好整以暇的望著臉頓時紅透了的老八。

  老八那臉,都快要紅得滴出水來了。

  ……

  ……

  老八和老二的故事,得從三年前講起了。

  三年前,愁天歌突然就從風月國失蹤了,老八和老四他們便在城裡等著愁天歌,許久之後都不見愁天歌的人,幾個人就開始尋找起愁天歌來。

  而結果,自然是久尋而無所獲,那時候的愁天歌還在聖門,老二和老四他們自然沒有能夠找得到愁天歌。

  不久之後,風月國裡就發生了一些變化,那便是後來讓風月國上下震驚的九皇子事件,風無垢一夜之間奪得了風月國的控制權。

  在此以前,老二李律就聽了愁天歌的話先會海沙國了。

  老四和老八他們依然在風月國裡苦苦等待,而就在有一天,老四和老八他們莫名其妙的突然暈倒了,一覺醒來之後便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家,這國家裡的人們長得與中原人十分不同。

  這些人高鼻樑,深眼窩,頭髮顏色奇奇怪怪,眼珠子也不都是深棕色的。

  老四和老八他們頓時明白了過來,他們竟然是在海沙國!僅僅是一夜的功夫,他們就莫名其妙的來到了海沙國。

  海沙國裡,一棟看起來十分普通的民房,披戴著遮擋陽光與風沙斗篷的年輕男子步伐輕巧的跑了進去。

  「老八,這麼樣了?」門一打開,屋子裡就跑出了人。

  一臉狐狸相的老四跑向了從外面歸來的老八,後者很快就脫了斗篷,一臉的垂頭喪氣。

  深深一歎氣,老八搖了搖頭,說道:「不行,又沒了!我們前幾天才剛剛購置好的,用於穿越沙漠的物品都在一夜之間被風摧毀了,這就像是有人在故意不讓我們離開一樣,老四,你說我們是不是遇到鬼了啊?」

  一臉的害怕摸樣,老八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

  「呸呸呸!哪有什麼鬼,我看估計是有人在背後搗亂!」老四連忙呵斥,本來都不覺得怎麼樣的,被老八這麼一說,連他自己都覺得脊背有些發涼。

  「嗯。」抓了抓腦袋,老八也只能相信老四的話。

  可是,他心裡還是充滿了疑惑。

  從他們莫名其妙的來到了海沙國之後,他們已經不止一次試圖想要回到中原,可是每一次都因為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原因被阻止,一直都留在了海沙國。

  沒有裝備,沒有食物,沒有水,他們根本就不可能徒步穿越無盡的沙漠回到中原,而在尋找到回到中原的辦法之前,他們也只能繼續留在海沙國。

  「這樣吧,四哥,我再去外面轉一轉,看看會不會有什麼收穫。」一直悶在屋子裡也不是辦法,老八想出去轉一轉。

  本就是愁天歌十大部下的老八,最擅長的就是探聽消息,說白了,就類似於一個偵探兵,擅長在人群當中獲取足夠有用的消息。

  一直悶在屋子裡,這可不是老八的習慣,他更願意去外面走一走。

  「嗯,那你去吧,不過注意要小心,在海沙國我們畢竟是外來人,要是遇到了什麼麻煩,記得給我們信號。」老四叮囑道。

  點了點頭,老八再次披起了可以遮擋他面貌的披風離開了民屋。

  海沙國和中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除了人,房屋之外,街道上賣著的物品也都是老八在辰國極少看到的。

  只是此時的他並沒有那麼多的閒情逸致去遊覽這個異國,他想要回到中原,他想要看到愁天歌,更想知道老二去了哪裡。

  自從愁天歌離開之後,老二也突然離開了,消失在了風月國。

  作為愁天歌的部下,他們彼此之間就鮮少聯絡,老二沒有留下一句話便離開了,對於其他人而言這都是正常的,只是對於老八而言,這其中卻多了幾分心酸。

  他原以為,他和他的二哥是有一些不同的。

  可是老二每一次離開,不也都沒有告訴過他任何一句話嗎?

  老八想要找到愁天歌,不僅僅是因為愁天歌一直是他的偶像,是他最為尊敬和崇拜的人,更因為有愁天歌的地方,他就一定可以找到他的二哥。

  似乎比起他們任何一個人來,老二和愁天歌的關係都要更為親密一些,這大概是因為老二是愁天歌第一個「撿」回來的人吧

  「二哥,你在哪裡呢?」輕輕的歎氣,走的有一些累了,老八便在路邊的小酒館裡坐了下來。

  坐著坐著,老八突然被對面酒樓外的一個人影吸引了。

  一輛馬車停在了酒樓的外面,披著黑色斗篷的高大男子從裡面走了出來,儘管是背對著老八,老八卻在一瞬間就認出來了。

  「二哥?!」那個人,那個人不就是他的二哥嗎?

  老八拿著酒杯的手都在微微發抖,他的二哥竟然在海沙國,難道也是和他們一樣被隱藏在暗處的人或者是其他什麼力量給帶到了海沙國嗎?

  只是……

  老八盯著那輛豪華的馬車看了看,心裡的疑惑不禁越來越多,在海沙國待了一陣子,他也漸漸明白在海沙國並不是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擁有馬車的,而且還是一輛鑲了黃金的貴氣馬車,這樣的馬車,似乎只有海沙國裡的貴族可以使用。

  他的二哥就算有錢,也不可能這般明目張膽的使用海沙國貴族馬車吧?

  老八的疑惑多多,人卻已經不聽使喚的站了起來,朝著酒樓走了過去,不管如何,他都要去見見他的二哥。

  「站住!平民不得進入!」還未走到酒樓門口,老八就被守在門外的海沙國衛兵給攔在了外面。

  那些高大衛兵的鋒利眼神告訴老八,如果他再往前一步,這些傢伙就要給他顏色看了。

  不想惹事,老八便往後退開了,心裡琢磨著該怎麼進去酒樓,不過就算沒辦法進去的話,他也可以在外面等吧,等著他的二哥出來。

  重新回到了小酒館裡,老八焦急的等待著,眼睛幾乎是一眨都不眨的緊緊盯著對面的酒樓,就這樣過了大概一個時辰之後,酒樓裡突然響起了一陣騷亂聲。

  「有刺客——」酒樓裡,有人大喊了一聲。

  隨後,一個黑衣人就從酒樓裡跳了出來,手中染血的利刃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目,頓時就刺中了老八的理智。

  「站住!」大喝一聲,老八什麼也不顧的就朝著黑衣人跳了過去。

  那刺客是誰?那手裡染血的利刃,染上的鮮血是誰的?

  心跳猛然加速,老八不敢去想,不敢去想那個人手裡利刃染上的血是誰的。

  他的二哥,可不是那麼容易就會受傷的,是吧?

  老八緊緊追在黑衣人身後,黑衣人的輕功比老八想像中的要好很多,甚至那武功看起來比他還要高,老八不想承認,這黑衣人的武功應該和他的二哥差不多。

  當兩個武功差不多的人遇到一起的時候,暗中使詐的那一個總能獲取先機。

  憑著高超的輕功,老八始終跟在黑衣人後面,究竟是為了什麼呢,明明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黑衣人的對手,卻還是這般不要命的跟在後面,腦海裡,浮現出的是一個男人的身影,那個身影自他看到的第一眼之後就再也沒有消失過。

  二哥……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跑著跑著就離開了城鎮中心,那黑衣人突然一個拐彎跑進了人煙稀少的巷子裡,老八隨即就跟了過去,而就在剛剛跑進去的時候就被人一把拉住。

  老八一腳往後踢去,身後那人悶哼一聲並未躲避開,就在老八打算再反擊的時候,身後那人傳來老八熟悉的聲音。

  「老八,是我。」似乎怕老八在揍他一樣,這男人死死抱著老八不放。

  「二……二哥?!」一聲驚訝,老八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為什麼他的二哥會變成一個黑衣人,而是他剛剛給了他二哥某個部位狠狠一腳。

  「二哥!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以為你是壞人,我……額,那個,你……你沒事吧?」老八暗暗在心裡罵著自己,男人被踢到了那地方,怎麼可能沒事?他還那麼大力,糟糕!他的二哥該不會從此就……

  那……那個地方?二哥的那個地方?是……是什麼樣的呢?

  老八的腦袋一熱,心裡更是罵自己罵的更狠了,他在想些什麼啊,都已經把二哥踢成這種樣子了,還想二哥的哪裡。

  噢,不,他不應該想二哥的那裡。

  老八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尤其是當他發現老二還在緊緊抱著他的時候。

  「沒事。」輕輕的,身後的男人放開了老八。

  老八連忙轉過身去,想要去攙扶他的二哥,又怕自己的舉動太怪了,進退兩難,就只能原地站著,看著他的二哥依然蒙著臉,而那雙深邃的眼裡隱隱忍耐著什麼。

  「老八,你怎麼在這裡?」像是為了轉移話題一樣,老二很快就問道。

  往巷子裡的婆母偷箱子上一靠,老二看著老八,後者的臉,紅的跟個番茄似的。

  隨後,老八便支支吾吾,有些磕巴的勉強將他和老四他們是如何莫名其妙的被人帶到海沙國,而且就沒辦法再回去的事情告訴了老二。

  「二哥,你也是跟我們一樣嗎?」老八輕聲問道。

  過了這麼一會兒,老二終於扯下了面巾,大概是那陣疼痛感已經過了吧,老八心裡如此想著。

  搖了搖頭,老二低聲說道:「不,我是自己一個人過來海沙國的。」

  望著一臉茫然疑惑的老八,老二主動解釋道:「有一些事情我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你們,老八,我其實是海沙國的人。」

  「咦?」老八好奇的瞪大了眼睛。

  「是海沙國,當年的皇子。」老二的下一句話,更是徹底讓老八驚訝的眼睛都快脫框了。

  「咦——?!」

  他沒有聽錯吧?他的二哥,竟然是海沙國曾經的皇子!包子最愛

 

 

第六章-老八和老二的那些事兒-下

  老八有些沮喪,能夠在異國意外遇到他的二哥,他本來應該是高興過的,甚至於還在心底覺得這麼大的天下,他們兩個人居然能夠在這般湊巧的地方,這般湊巧的時間遇到,那便是命運裡注定的緣分。

  可是在聽到老二講了他的真實身份之後,老八卻莫名的有些失落,想要高興,也沒辦法高興起來了。

  他已經認識二哥很多年了,卻從來都不知道二哥是海沙國的人,而且還是當年愁天歌從邊境上撿回來的海沙國皇子。

  老八一直都跟在他二哥的身後,如同他在夢裡時常夢見的那樣,漆黑的道路上,他不知方向的奔跑著,緊緊跟隨著位於他前方的男人背後,緊緊的,跟隨著他二哥的背影不停的向前奔跑。

  從來都不知道他的二哥要去哪裡,從來都不知道他的二哥是否會突然離開消失在他的眼前,從來都不知道為何他的二哥都不回頭看他一眼。

  這般追逐的生活,有時候都讓老八萌生了退意。

  他還能追著他的二哥跑多久呢?從前,他總是以為只要他這樣一直追著,追著,或許有一天他的二哥會回頭看他一眼,或許他能夠追上他的二哥。

  只是這一切,都在知道了老二的身份之後,讓老八失落了。

  如果他的二哥真的是海沙國曾經的皇子,那麼現在,他的二哥為什麼會回來海沙國,老八不是笨蛋,他自然是知道為什麼他的二哥會回來海沙國,他也一直堅信如果是他的二哥的話,就一定可以重新奪得海沙國,這個本來就屬於他二哥的國家。

  然而,問題也隨之而來。

  當那一天,他的二哥當上了海沙國的王之後,也會有皇后出現吧?

  即使他的二哥不會突然愛上什麼女子,可那女子卻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到他奢望已久的生活,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二哥的身邊,摟著二哥的手,靠在二哥身邊……

  即使他的二哥不愛她,二哥也會照顧那個女子,或許會輕輕撫著女子的頭髮,或許會在夜裡輕輕摟著那女子入睡,或許會輕輕擁抱那個女子,而這些都是老八自己不曾感受過的溫柔,只有在夢裡才會出現的奢望。

  都已經追逐了這麼久了,是不是應該放棄了呢?

  反正……

  從始至終,他的二哥都沒有回應過她什麼,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沒有。

  「我不過是自欺欺人的一廂情願吧?」苦澀的一句,老八低著頭喃喃低語,嘴角連勾抹笑意的力氣都沒有了。

  「老八,你在那裡嘀嘀咕咕的一個人說什麼呢?趕快過來喝酒!難得跟老二遇到,今天可得不醉不歸啊!」不遠處,幾個人朝著縮在角落裡的老八喊了起來。

  在遇到了老二之後,老八便帶著老二去見了老四他們,能夠在異國遇到故人,幾個人自然是十分高興,又聽了老二的身世以及如今為何會身在海沙國的事情之後,老四他們便提議先留下來幫老二。

  如果老二是愁天歌讓回到海沙國的,那如今在無法離開海沙國的前提下,他們也可以跟在老二身邊幫著老二,說不定什麼時候愁天歌就會自己回來了。

  有事情做,總比沒有任何事情做來得好。

  眾人聚在了一起之後,自然要喝酒慶祝一番,於是今天就在如今老二在的宅子裡辦了獨屬於他們幾個人的宴席,喝酒吃肉,聊著近段時間來彼此的事情。

  「來啦!來啦!」大喊了幾聲,老八很快就轉身跑了過去,臉上頂著一如既往的燦爛笑容,「老九,你慢點啊,可別把酒都給喝光了,留點給我!」

  望著喝酒跟喝水似的老九,老八咋咋呼呼的就跑了過去,從老九的手裡搶了一壺酒,仰起頭把酒壺一拎,「咕嚕嚕」的就往嘴巴裡倒,這喝酒跟喝水似的摸樣和嗜酒如命的老九也沒有多少區別。

  辛辣的滋味在舌尖瀰漫,順著喉嚨滾了一圈之後落在了肚子裡,那酒就跟滾燙的鐵水似的,熱辣的彷彿要把老八的胃給燒通了。

  眼前一片昏眩,強忍著大口喝酒所帶來的不適感覺,老八硬是把酒都給吞嚥了下去,咧嘴一笑,用盡力氣的大喊一聲:「再來,我還要喝酒——!」

  彷彿是,要把這麼多年來一直鬱結在胸口裡的煩悶都給發-洩出來,在憋下去,他臉上那始終掛著笑容的面具,就該徹底破碎了吧。

  他只是想,可以繼續帶著希望的生活下去而已。

  「好!老八,你這小子什麼時候也這麼豪爽了,以前的時候不是沾了一點酒就會醉得不省人事嗎?」瞇著一雙狐狸眼,老四低聲嘿嘿笑了起來,手裡拿著酒壺過去,慫恿著老八繼續喝酒,「來來來,跟我喝一杯。」

  老四不過是故意逗逗老八,哪裡知道這個平日裡滴酒不沾的老八拿過酒壺就倒了一杯一口幹掉,而後又連續倒了好幾杯,喝水似的猛喝,嚇的老四都有些發愣,這個小子是著什麼魔了,怎麼突然變成酒鬼了?

  老四突然想到什麼,悄悄斜著眼睛看了看周圍看熱鬧的那群傢伙,這些人裡面有著老二,而後者正微微皺著眉頭望著老八。

  老八對老二是個什麼樣的感情,老四不是個瞎子,這麼多年以來,外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如今老八突然莫名其妙的發瘋喝酒,老四能夠想到的原因也只有老二了。

  再次遇到了老二,老八怎麼放倒是變得心煩意亂了起來呢?

  稍微想了想,老四便大概摸到了一些細節,望著這個自己折磨自己的老八,老四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老八在他們幾個人裡算是年齡較小的一個,平日裡又是個活潑開朗的主兒,便成了眾人的開心果。

  只是,老八這個開心果自己卻時常是不開心的吧?

  「來來來,四哥陪你喝!」拿起酒杯,老四不去勸老八,反倒是和老八互相喝了起來。

  心裡有什麼不舒服就該發-洩出來,;老四是這樣想的,感情的事情他不懂,只知道老八與其每天憋著,倒不如喝酒發-洩一下,讓心裡也痛快一些。

  反正,他們明天頂多也就是睡上一天而已。

  這一喝開嗎,老四和老八不負眾望的雙雙醉倒,只是老四已經喝得趴下了,老八還在那裡發酒瘋,拿著酒壺東跑跑西走走的,而這時大部分人也都倒下了。

  只有老二,似乎還是清醒著的。

  「二哥……額!」打了個酒嗝,老八扭扭歪歪的朝著老二走了過去,一雙腳跟蝦子似的**,眼看著就要跪倒在地上了,老二連忙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老八。

  「明明不會喝酒,還喝這麼多。」輕輕皺著眉頭,老二望著一身酒氣的老八歎了口氣。

  「呵呵……二哥,我們……我們也來喝酒啊,呵呵!」傻乎乎的笑著,老八往前一爬,幾乎就是整個人的掛在了老二的身上,雙手圈住了老二的脖子,老八呵呵笑道,「我們……我們來喝酒,我要……我要和二哥,喝交杯,呵呵!二哥,我們喝交杯酒好不好?」

  老二隻當老八在胡言亂語,望著老八整個人根本就是醉得連東南西北都不知道了,也不好把老八給從自己身上扯下來,老二乾脆把人橫腰一抱,抱著老八離開了亂哄哄一片的房間。

  老八手裡的酒壺漸漸鬆落,「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咕嚕嚕」的滾到了已經呼呼大睡的老四身邊。

  無人醒來。

  ……

  ……

  「老八?」輕輕把醉得一塌糊塗的男子放在了床上,老二喊了一聲。

 臉紅得像顆桃子似的,老八隻是閉著眼睛蜷縮在床上,輕輕皺著眉頭,看起來有些不舒服。

  喝了那麼多的酒,怎麼可能會舒服呢?歎了口氣,老二不禁搖了搖頭,這傢伙怎麼會突然喝的那麼猛,難道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情?

  猜不透老八心裡在想些什麼,老二轉身拿了塊濕毛巾回來,在讓老八好好休息之前,他也得先幫老八把身上給擦乾淨了,不然這一身的酒味,睡覺也會睡得不安穩吧?

  拿來了濕毛巾之後,老二又倒了杯茶過來,坐在床邊,伸手把床上的男人給摟了起來,一拉起來,老八就開始往旁邊倒,坐也坐不穩。

  無奈之下,老二隻能讓老八靠在他的懷裡,他的手繞過老八的後頸摟著男人的肩膀好讓老八不會倒下去,一手拿著茶杯遞到了老八的嘴邊,輕聲說道:「老八,喝點水。」

  「唔——」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老八小小的張開了嘴巴的一條縫,像小狗似的伸出發紅的舌尖來輕輕舔了舔,覺得不是什麼難喝的東西之後才又張開嘴巴喝了起來。

  看著這一幕,老二不禁笑了起來,記得在以前的時候,老八就很討厭喝藥吧?就算是沾到了一點,這傢伙的臉都會皺得跟橘子皮似的,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好了,慢些喝。」輕輕拍了拍老八的背,老二不自覺的就變得溫柔了起來,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漸漸注意到了這個始終喜歡跟在他背後的小子,當年是他意外撿到了老八,那個時候,辰國旁邊的一個小國家正在鬧饑荒,不知道有多少人餓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了活下去賣兒賣女。

  老八並沒有被他的父母賣掉,只是被扔在了林子裡而已。

  差那麼一點點,就被老二給當作獵物一箭射死了,老二至今還記得當他拉弓的時候,老八那跑的比兔子還快的摸樣,明明都已經餓得快要暈倒了,怎麼還能跑那麼快呢?

  騎著馬,老二很快就追上了老八,後者瞪著一雙清亮的大眼睛,如同受驚的小鹿,蜷縮在一棵大樹下。

  回憶在腦海裡閃過,老二再一次的歎了口氣,這一轉眼,就過了這麼多年了,當年的小鹿也成了如今赫赫有名的人物,大概是當年經歷過饑荒與被拋棄的生活,老八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還要謹慎,也更懂得偽裝去獲得他人信任。

  只是,那都是為了工作罷了,真實的老八,在老二的眼裡和多年前並沒有什麼區別,本質上依然是一個夜裡都要蜷縮著睡覺,缺乏安全感的人罷了,一個看起來堅強,實際也會脆弱的普通人。

  「二哥……」輕輕的一聲,喝了一些水之後的男人頭枕在老二的肩膀上,嘴裡竟然是喊著這樣的話。

  老二隻是習慣性的皺了皺眉頭,他不是笨蛋,自從某一時刻發現老八總喜歡跟在他的身後開始,他就漸漸感覺到了這個男人對他有著一些特殊的感情,也知道老八不管何時都會追在他的背後,彷彿永遠都不會累一樣。

  感情嗎?老二不知道該去如何面對。

  本能的,躲避著,因為那麼明顯的感覺到老八對他而言可能會是一個致命的人,人總會因為感情而變得溫柔了起來,而此時的他還不需要溫柔,也不想讓內心的目標因任何一個人而改變。

  躲避著老八,大概也是因為老二自己心裡明白,老八這個人對他而言是危險的,會讓他不想回到海沙國,不想復仇……

  就這樣,一直躲著,避開著,沒有回應老八的一句話,一個舉動,直到現在。

  老八的身上,好燙。

  這是老二抱著老八的時候第一感覺,回想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和老八靠的這麼近,相處的這麼親密。

  手心下的身體彷彿要爆炸似的燙的厲害,一股股熱流從老八的身上傳來,順著他的手掌心一點一點的侵襲而來,化為一條妖-冶的花火蛇,緊緊纏在了他跳動的心臟上,最後尋了個合適的位置,一口咬了上去。

  胸口一痛,老二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有些慌忙的想要把老八給放回去,後者落在了床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二哥……你要去哪裡?」這一撞,老八就有些清醒了,男人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邊的老二,本能的就伸手抓住了老二的衣服,「二哥,你是不是要離開了?二哥,我喜歡你,其實我喜歡你……我從一開始就喜歡你了。」

  結果一醒來,老八就爆炸性的表白了,讓老二愣住了。

  老二自然知道老八對他的情感不是那麼簡單,可知道是一回事,當面被人告白那可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我喜歡你……】這四個字從老八嘴巴裡吐出來的時候,老二莫名的開始有些呼吸急促,望著老八抓著他衣服的手,始終沒有將其推開。

  「二哥,你不要走好不好?」還在醉著的老八一口氣把平時根本不敢說的話都給說了出來,人朝著老二爬了過去,抱著老二的**蹭了又蹭,啼啼哭哭了起來,「二哥……我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

  老八的雙手,就跟兩塊烙鐵似的一樣火燙,深深的……烙在了老二的身上。

  「老八……」這一突然之間,老二也不知道該去說些什麼安慰這個在自己面前表現出崩潰摸樣的男人來,只是,一顆心猶如被攪碎了一樣,疼的厲害。

  「二哥……」微微仰著頭,老八的臉依然因為酒而散發著桃花似的嫣紅,充滿了淚水的雙眼裡映出老二快要破碎了的面具。

  老八主動撲了上去,有些笨拙的親吻著他渴望了許久的男人,他還能追求什麼呢?只能趁著酒膽,做出這般他平時根本不敢做的事情。

  帶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情,老八拉扯著他自己的衣服,拉扯著坐在他旁邊男人的衣服,直至當他們的身體接觸在一起,沒有任何衣物阻隔的時候,老八的眼淚卻留得更多了,如果只是一夜的溫柔,他也願意。

  「不要……推開我。」哽咽著,老八緊緊抱著面前的男人。

  最終,這一個男人還是沒有忍住,再也無法忍下去的將醉暈暈的老八給推倒在了床上,這一晚老八感受到的不只是有屬於他二哥的溫柔,也有他從未看到過的,感受過的,來自於他二哥的強悍與霸道。

  ……

  ……

  聽著老八支支吾吾的講了他和老二的一夜,我暗暗歎了口氣,結果老八就這樣送上門被老二那個人面獸心的傢伙啃得乾乾淨淨,一點不剩了。

  「第二天是不是疼的連路都走不了呢?」漫不經心的,我靠在樹下乘著涼說道。

  老八低著腦袋,用力點了點頭,也承認了。

  「嗯,是挺疼的,頭疼,身上也疼,感覺這身上就沒有一個地方是不疼的,真沒想到第一次會那麼痛。」皺著眉頭,老八顯然是一副被欺騙過的摸樣,估計從前沒少人告訴過他被其他男人壓其實是不會痛的。

  不會痛?怎麼可能會不會疼?

  拜託,那可是人肉啊,又不是什麼銅牆鐵壁,被那個來那個去的,一開始總會不舒服的,啊,當然了,只需要對方技術好啊,溫柔一點的話,倒也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老八的體會,這個……我也算是多多少少可以理解的。

  第一次偽善強行抱我的時候,我真的是想把步風塵那個傢伙給砍成十八段,又粗暴又不溫柔,啊,還有後來偽聖突然醒了過來,雖然勉強停了下來,可是那一句話卻差點讓我當時立刻暈掉。

  偽聖當時說的話,我可是還記得的。

  【罪過——】

  罪過你妹啊,都知道是罪過了你還給我挺什麼挺!

  「王爺,王爺你在想什麼呢?」老八在旁邊喊道,我剛剛一時失神了。

  我笑了笑,說道:「沒什麼,嗯,我也能體會你的苦痛,不過這種事情習慣了就好……」

  「王爺能體會?」老八一副好奇的摸樣望著我。

  我真恨不得把自己舌頭給咬下來,朝著老八呵呵一笑,我說道:「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看過豬跑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爺,那我要怎麼做才能和……和二哥配合的更好呢?王爺你以前有白河,現在還有個比仙人還好看的步先生,你們……你們平時是怎麼做的呢?」老八低聲說道,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可居然跟我請教了起來。

  唔,我們平時是怎麼做的?

  老八,這是在向我請教怎麼去迎合在上面那個人吧?

  這種事情我雖然也可以告訴他,只是老八應該不會以為我是被壓的那一個吧?

  「其實我本想想去找步先生的,不過……不過步先生看起來好冷淡,王爺,我能不能冒昧問一下啊,步先生難道平時在床第間也是這般冷漠嗎?」老八繼續好奇的問道。

  「你可不能去找步風塵,他會生氣的,唔,我的意思是,他這個人不喜歡讓別人知道他是在下面的那一個,所以我平時也會故意讓著他,老八,這事情你可不要告訴別人。」我笑呵呵的說著。

  至少,讓我在我的幾個部下面前不要太難看吧?

  這件事情,也是步風塵答應了我的,雖然在晚上的時候一切又會恢復原樣。

  我和老八說完話之後,步風塵也回來了,我主動上前伸手摟住了男人的腰,步風塵並未拒絕,甚至還配合的往我身上一貼,別提有多乖巧了。

  我回頭朝老八一看,後者崇拜的看著我。

  我,壓力不大。

 

 

  第七章-小小愁天歌

  閒下來的感覺真好,再也沒有什麼事請需要我去操心了,每天就這般輕鬆愜意的生活在海沙國,時常與步風塵一起四處遊玩,好不快活。

  只是某一天的清晨,步風塵替我梳理頭髮的時候出了一些意外。

  「聽說往西三百里的地方有個洞窟,今天要不要過去看看。」在海沙國裡,我最喜歡做的事情還是和步風塵一起去四處探索,尤其是海沙國裡有一些洞窟,總能有一些不錯的收穫。

  坐在鏡子面前翹著腿,手指輕輕敲打著膝蓋,我微微瞇著眼睛,享受來自後男人的手指按揉,略帶冰涼的手指尖在髮絲間緩緩移動,或輕或重,總能讓人在一天的清晨感覺到無比的舒暢。

  「啊……好舒服,你就這樣幫我按一輩子吧步風塵。」輕輕笑著,我伸手往後碰了碰男人的手腕,卻突然感覺到步風塵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就像是,他突然發現了什麼一樣。

  「怎麼了?」靠在身後的男人身上,我疑惑的問道。

  「有根白頭髮。」緩緩的,步風塵低聲說道。

  透過鏡子,我看到了步風塵有些凝重的臉,這男人看起來好像是遇到了什麼大問題一樣,可是再看看步風塵那一頭銀白的髮絲,我不禁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他怎麼了,原來是我頭髮裡有一根白頭髮,這又不是什麼大事情。

  伸手拍了拍步風塵,我笑著說道:「不過是跟白頭髮而已,又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看你不也是一頭的白頭髮,人老了,頭髮總會變白的。」

  步風塵不說話,只是再幫我按揉了一會兒之後將我的頭髮梳好,看他臉色一直有些奇怪,我忍不住問道:「步風塵,你是怎麼了?」

  「人老了,就會死了,然後離開這個世間是嗎?」站在後面,步風塵伸手輕輕撫著我的臉頰,低下頭用他的下顎抵著我的腦袋。

  「這不是很自然的嗎?不過……對你來說,應該就不是那麼自然了。」透過鏡子望著步風塵那一頭銀髮之下的年輕面孔,我輕輕歎道。

  「怎麼,怕我變老嗎?呵呵。」我笑著說道,「步風塵,要是我老了你敢把我丟開的話,我下輩子轉世之後可是會狠狠報復你的。」

  人,最怕的不是外表的老,而是來自於心的老。

  蒼老的心態,即使外表依然那麼年輕,也不過是一棵垂死的枯木而已,或者,也是累。

  還好,步風塵的心之前只是被冰凍了起來,而不是隨著歲月而變得蒼老,如今解凍了的步風塵,可是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年輕。

  其實,在之前我曾經也想過若是有一天我老了,變難看了,那時候步風塵依然是如現在這般俊美的話,我該怎麼辦呢?

  心裡其實是知道的,就算是我老了,變得一臉皺紋,也不會走路了,步風塵這個男人也絕對不會棄我而去,可是哪一個人不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給自己所愛的人呢?

  而有那麼一天,我愁天歌也會真的離開這個世間,最讓人痛苦的並不是愛人在自己眼前漸漸變得蒼老,而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所愛在自己的懷裡永遠的閉上眼睛,而自己,卻要去適應一個人的生活,睡著一個人的床,住著一個人的房間,承受著一個人的無盡未來。

  對於好不容易才打開了心懷的步風塵而言,該是如何痛苦呢?

  我不想,再讓步風塵又回到從前冰冷冷的生活裡,孤獨之餘,又多了絕望。

  「不變老的話,就可以了吧。」沉默了片刻之後,步風塵突然揚起了嘴角,說道,「若是沒有你的話,無盡的生命對我而言又有什麼意義呢?」

  輕輕歎息,步風塵半跪了下來,自後面伸手抱住了我,柔聲說道:「萬生輪迴,我也不該例外,愁天歌,你怕死嗎?」

  「你覺得我會怕死嗎?」我若是怕死的話,今天也不會坐在這裡了,不過步風塵說這些是做什麼,從一根白頭髮引申到生死輪迴的問題,是不是太誇張了一些。

  「若是他日,你可願意與我一同離開這世間,下一世,再繼續相遇相愛呢?」額頭擱在我的肩膀上,步風塵的手微微收緊。

  抬起手緊緊按住了步風塵擱在我胸口上的手,我想,我的答案他已經足夠明白了。

  如果不能同生,同死的話也是可以的吧?

  對於生與死的概念,我和步風塵的看法與大多數的世人總有些不同,若是有了輪迴的存在,若是有了來生的再相遇,那麼這一世即使是一起離開又會如何呢?

  一起離開,總比讓一個人徒留世間苦苦受罪來的好。

  「你還想跟我殉情不成?」永生的生命,步風塵也願意放棄,這一生一世裡,我還奢求什麼呢?

  就這樣吧,讓步風塵為我梳一輩子的發,讓我愁天歌為步風塵穿一輩子的衣,直至……這世間毀滅的那一刻。

  「唔——殉情嗎?聽起來倒是挺浪漫的,只是你這小小凡人的生命太短了,讓你潛心修行吧,我又不捨得讓你閉關幾十年,你離開的每一刻於我而言都是百年般的煎熬和折磨,愁天歌,你到底對我施了什麼法呢?讓我這般的……依戀你。」輕輕蹭著我的頸背,步風塵的歎息一聲又一聲。

  牽起來步風塵放在我胸口上的手,我低頭在男人的手指上輕輕落下一吻。

  於我,何嘗不是呢?

  「愁天歌,答應我一件事可以嗎?」步風塵輕聲問道,聽起來是那麼的溫柔而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答應,答應這美麗男子一切的要求。

  「什麼事情呢?」我問道。

  晨光從窗外斜射而入,溫柔的灑落了一地,伴隨著陣陣清風,明媚了一屋。

  「你先答應我,我再告訴你。」步風塵難得的,有些任性的說道。

  「好了,答應你就是。」想一想,步風塵也不會給我什麼難題來面對,也不會做什麼對我不好的事情,我一口答應了。

  「讓我將我的一半功力傳你吧,這樣的話……我們能夠待在一起的時間,也會更多一些,來世雖然也不會分離,當這一生既然經歷了諸多磨難才有了今天,怎麼想也該相聚更長一些時間才是。」步風塵,說了這樣的話。

  分我一半功力?步風塵?

  「這可是你答應了的事情,不許反悔,更不能拒絕。」步風塵隨後就補了一句。

  我一聽,不由得笑了起來:「步風塵,是你要把功力傳給我,可不是我要把功力傳給你,這種對我而言是好事的事情,我為何要拒絕呢?倒是你,你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只是……這樣做對你而言不會有危險嗎?將來要是冒出了一個什麼大人物,你功力又不如從前,可是會失敗的啊。」這才是真正讓我擔心的事情,而且一旦步風塵的功力變弱了,那以後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呢?

  「我能遇到什麼大人物呢?多年之後,這世間已經不再屬於我步風塵,也不再屬於你愁天歌了,這個世間自然會出現她新的寵兒,而你我,也該隱退了不是嗎?更何況,比起這般虛無的假設來看,我更願意抓住在我身邊的你。」步風塵站了起來,伸手就蒙住了我的嘴巴,輕聲笑道,「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我就把功力傳你一半。」

  我心頭一驚,這麼快?

  步風塵還真的是讓我連一點考慮的時間都不給,雖能明白他的心意,只是這畢竟是他多年修行而來的成果,就這樣給了我,可以嗎?

  「步風塵,等等,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來的太快了,我一時之間有些無法接受。

  步風塵伸手就抓著我的手臂,才剛剛起床呢,這男人又帶著我往床的方向走,他隨手一揮,窗戶和門頓時自己關了起來,嚴絲合縫,將光線都阻擋在了外面。

  「很快的。」步風塵朝著我微微一笑。

  是錯覺嗎?怎麼覺得,步風塵的眼底還含了其他什麼意思呢?

  ……

  ……

  我想,我已經明白了為何步風塵在最後的時候會眼底含著別有意味的笑,也明白了為何步風塵一直都叫我不要後悔,不要反悔,更不要拒絕了。

  「步風塵——這是怎麼回事?!」明明是極有氣勢的喊聲,可是一出口就成了孩童一般的軟糯聲音,就跟嚼了天上的雲朵似的,一點點氣勢都沒有,連我自己聽了都覺得有些好笑,因為這個聲音,分明就是一個孩子的聲音。

  步風塵向我傳授功力的時候並沒有太長,那過程有些奇妙,我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屬於步風塵的氣息正一點一點的衝我全身的毛孔中侵襲而入,直至最後,一股強大的力量在心底形成,這便是強大的感覺嗎?

  彷彿是,一抬手就能將一座山給推到了一樣。

  然而,還未等我仔細去體會這般新奇又特殊的感受時,我猛然發現自己眼前的世間在一點一點的變大,是步風塵變高了,還是我變矮了,是房子變高了,還是我沉下去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的衣服正在一點點的從身上落了下去,變得那麼寬大,以至於最後成了一塊大布似的推在了我的四周。

  而我,就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小小的手,小小的腳,小小的身體,還有孩童一樣的聲音。

  「……」一陣沉默,步風塵只是用他那雙勾人的鳳眼從上向下的望著我,發愣之後,竟然伸手輕輕摸了摸我的腦袋,歎道,「愁天歌,原來你小時候是這麼的可愛啊,呵呵,真是看不出來長大以後的呢,會變得那麼強悍。」

  現在可不是聽步風塵誇讚我的時候,我往後一退避開了他的手,瞪眼說道:「我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變成這樣了?!」

  「看來這樣子雖然變了,可脾氣還是一樣的暴躁,來——我抱抱。」雙手張開朝我伸了過來,步風塵直接給我抱了個結實,我是如此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就被步風塵給從衣服堆裡抱了出來。

  步風塵的手往我屁-股上一抱,我聽到了他隱隱的笑聲,帶著濃重鼻音的輕聲說道:「呵呵,好軟。」

  一瞬間,我真想一拳頭把步風塵給揍趴下。

  「步風塵,你最好可以跟我解釋清楚。」

  ……

  ……

  這個男人的確是把功力傳了一半給我,不過他卻沒有提前告訴我這樣做所帶來的一些問題,像是我受傷的話他也不會覺得好受,而今後,我們也會一同在睡眠裡離開這個世界,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很好接受的。

  不過,步風塵卻也沒有告訴我,一旦接受了他的功力之後,有一段時間我都會變成如現在這般的小孩摸樣,一個三、四歲孩子的摸樣。

  結果,就有了剛才的那一幕。

  鏡子裡的小孩,簡直就是和我記憶力曾經三四歲時候的自己一摸一樣,及腰的黑髮,黑亮的水汪汪大眼睛,**的可以掐出水來的皮膚,還有那圓嘟嘟肉呼呼的小臉,根本就是一個可愛的孩子哪裡可以看得出來這個鏡子裡的小孩就是我愁天歌啊?

  一點點,一絲絲的殺氣都沒有了。

  「放心吧,如今你這可愛的摸樣頂多也就持續幾個月而已,多段時間你就會恢復原本的摸樣。」步風塵一邊說著,就一邊伸手把我抱了起來,他抱我的時候顯得很輕鬆,看起來就跟揪起一隻小雞來沒有什麼區別。

  這讓我,非常的不爽。

  「做什麼呢!」事實已經成為事實,我也不能怎麼樣,還好只是幾個月,我真怕步風塵會告訴我,我還得從三四歲的摸樣一直長下去,那樣的話我可是會真的發火的。

  「真的只是幾個月?步風塵你敢欺騙我的話,你就死定了。」糟糕透頂,明明是威脅的話,可是從自己嘴巴裡說出來就成了些什麼啊,聽起來就像是在跟步風塵撒嬌一樣。

  還有,步風塵你笑什麼,我可是在威脅你,你笑的那麼燦爛甜蜜做什麼!

  「唔,真的很可愛啊……」步風塵看起來像是個戀-童的變-態,這傢伙,還不趕快把手從我身上挪開!

  我現在,我現在可是一個孩子,該死的孩子摸樣!

  ……

  ……

  「不管怎麼樣,都要先買一些你能穿的衣服才行。」抱著我,步風塵走在街道上。

  總覺得,步風塵在我變小了以後就變得活潑熱情了起來,又是替我梳頭髮,又是替我洗澡,行,現在居然還要帶著我買鞋買衣服。

  他是真的把我孩子養了?

  罷了,隨他吧。

  腦袋擱在步風塵的肩膀上,男人將我抱在懷裡,步履輕快,我從來都不知道上街對於步風塵而言原來也是一件這麼快樂的事情。

  在我記憶裡,步風塵對於上街買東西總是一副冷淡淡的樣子,從來都不會表現出多大的興趣,可是現在,他就跟什麼一樣,心情好的不行。

  用斗篷將我包裹了個嚴實,步風塵很快就帶著我到了一個賣衣服的店裡,在海沙國極少有人會去訂製衣服,這是有錢人家才會去做的事情,而普通百姓大多是自己織布做衣,而一些小店舖裡也有成衣在販售。

  「客人,請問您要買什麼呢?」剛剛走進了店舖,迎面就來了店舖的人,笑容可掬的將我們迎了進去。

  「一些孩子可以穿的衣服,有成衣嗎?要最好的。」天下第一大金主步風塵不愁口袋裡沒有錢,闊氣的開口,頓時讓店舖老闆笑開了眼。

  「有有有!我們這裡的衣服可是好的很,二位等等,我這就讓人去拿。」那老闆看了我一眼,笑著說道,「小公子長得可真俊吶,將來必然也是一表人才。」

  這還用說嗎?我愁天歌可是個頂天立地的真男人,至少比步風塵看起來更男人一些。

  「是朋友的孩子吧,公子看起來不像是成過婚的人呢。」在店裡挑選布料的幾個海沙國女子很快就注意到了我和步風塵。

  「公子是從中原來的吧?在海沙國可真是少見呢,公子是從哪個國家來的呢?那裡的風景是不是很美?」海沙國的女子比中原的女子更為豪爽開-放一些,見了這樣一個俊美又來自中原的大金主,紛紛就圍了上來。

  若是平時的話,只要我站在步風塵身邊輕輕摟摟這男人的腰,那些野花野蝴蝶都會自覺的離開,可如今我這副摸樣,完全沒有殺傷力。

  步風塵一如既往的冷淡,根本不會理會旁人絲毫,以他這般的冷淡自然會讓一些人退開,可是我還是有些不舒服,這些野花野蝴蝶我早就看不爽了,只是平時礙於臉面不好發火,現在倒是個不錯的時機。

  步風塵你覺得很好玩是吧?覺得很有趣是吧?覺得我變成了一個孩子以後,你可以更好的欺負我了是吧?

  呵呵——我暗暗冷笑一聲,那就讓遊戲更好玩一些吧。

  「爹爹——他們好煩!」奶聲奶氣的一聲,我往步風塵懷裡一撲,學著孩子的摸樣嘟起嘴吧,伸出小手指著她們說道,「爹爹,讓他們走開一些,身上臭死了!」

  我真的是受不了這些女子身上濃烈的香料味,香嗎?濃得讓人有些反胃。

  最好給我有多遠滾多遠!別給我圍在附近說話說個不停了,步風塵已經有主了,這個主人就是我。

  步風塵冷冷望了幾個女子一眼,後者有些生氣的看了我一眼,可也不好跟小孩子鬧脾氣,最後只能悻悻離開。

  女子離開之後,步風塵低聲笑道:「怎麼,吃醋了?」

  「呵呵——是啊。」反正是在步風塵的懷裡,我乾脆把小手往步風塵衣服裡探了進去,如同以往我和他在夜裡做的那樣,輕輕拂過她身體上一些稍微敏-感的地方,步風塵的眉眼一下子就挑了起來。

  「愁天歌,你做什麼?」這男人,早就不如從前那麼穩重淡定了,有時候只需要稍微挑-逗一下便會坐立不安了起來。

  「爹爹,你說什麼呢?」我眨巴眨巴眼睛,笑得無辜。

  我變成了孩子你很高興是吧?那就讓我看一看,你這個傢伙能夠忍多久。

  皺起了眉頭,步風塵搖頭苦笑道:「你這是要將我折磨死嗎?明明知道,這個時候我根本就不可能抱你的。」

  「你現在不是抱著的嗎?」我笑了起來。

  步風塵頓時就苦了一張臉,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呢?

 

 

  第八章-一生一代一雙人

  「小孩就應該聽話,來,吃糖。」

  「……步風塵,你真把我當小孩子了?我不吃,拿開!」

  「乖嘛,來——這可是我千辛萬苦從中原找來的冰糖葫蘆,吃一顆吧,我想看你吃糖的樣子。」

  「……你變-態嗎?」

  這般變成小孩的日子,足足有三個月那麼長。

  或許於許多人而言,三個月的時間其實並不算很長,於步風塵這樣活了許久的人而言,更算不上是段漫長的時光。

  只是於我,於他而言,大概也算是時間漫長了吧。

  我剛剛變成了小孩子的時候,步風塵總是很高興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在高興些什麼,整天就抱著我或者拉著我的手在各處的遊蕩,還真的把我當孩子了一樣給我買糖吃,高興之餘,偶爾還會在我耳邊哼上幾個小曲哄我睡覺。

  這傢伙還會唱歌啊,之前我就見他彈過琴,沒想到還會哼哼曲子,儘管他哼的曲子我從來都沒有聽過,可能是百八十年前的老古董了。

  不過很好聽,溫柔,而又悅耳動聽。

  步風塵說,他雖然活了那麼長,卻沒有辦法回到我的從前,總是有些遺憾,不能親眼看到我從前的樣子,不能參與到我那三十多年的生活裡。

  步風塵說,他總是在想,我小的時候是不是也和其他的小孩一樣,會喜歡吃糖,跌倒了會哭,會爬到樹上去玩,會要娘親唱歌哄著才能入睡。

  我說,他真的是想太多,弄得好像一個變-態一樣。

  步風塵說,如果他是變-態的話,那也是我讓他變成了變-態。

  實在是有夠胡言亂語的,分明是他自己的事,卻偏偏怪在我頭上來,不過就因為我變成了小孩的摸樣,步風塵就開始搗鼓著怎麼在我「童年」裡插上一腿,所以才會有了幫我洗澡,哄我睡覺,帶我到處玩的事情發生吧。

  就因為,我之前和他講了一些我小時候的事情而已,他就真的記在心裡了。

  其實不能擁有一個完整的孩童時代,對我而言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至少在之前,我並不覺得我失去了什麼,只是當步風塵這麼做了的時候,我無法否認自己心裡那些小小的觸動情緒。

  話說回來,我也見過步風塵變成小孩的摸樣,記得偽善這麼說過,由於他們要維持生命與年輕,每隔一百年的時候就會有一段日子變成小孩,就像是我之前見過的那樣,外人根本看不出來一個瓷娃娃似的小孩子竟然是聖門的創始人。

  「你真的不回聖門了?」坐在高高的屋頂上,兩條腿在空中甩來甩去,我一手杵著屋頂,一手拿著冰糖葫蘆咬了一口。

  真是難為步風塵,為了一串冰糖葫蘆還特意跑到了中原再飛回來,天底下有這麼閒的人,真難見。

  為了不辜負步風塵的一番好意,我最終還是接受了他的冰糖葫蘆,酸酸甜甜的含在嘴裡面,還挺好吃。

  這好吃的小玩意兒我只是在小的時候嘗過一顆,那時候的母親總是不許我和普通孩子一樣去吃路邊的東西,我只有偷偷吃過一顆,被母親發現了之後還被打了一頓,餓了一天一夜,從那以後就再也沒碰到了。

  長大以後,就更不可能自己一個人跑到街上去買串冰糖葫蘆,讓其他人知道了還不得笑話我,愁天歌到大街上買冰糖葫蘆吃?估計我那幾個部下全部會暈倒的。

  步風塵伸手摸了摸還是小孩摸樣的我的腦袋,我任由他輕輕撫著,他的手指有些淡淡的冰涼,在柔軟的髮絲間摩擦,留下獨屬於他的氣息,那感覺就像是步風塵在愛-撫什麼寶貝一樣,讓人避吃了糖還要甜,甜在心裡。

  我其實,並不討厭被人呵護與照顧的感覺,只是有時候怕太過於依戀步風塵了,而這個步風塵,卻一直在努力的讓我去依戀,而今都已經讓我一刻都離不開了。

  只有他,才能讓我毫無顧忌的去依戀,而不必擔憂有一天的分離會如何痛苦。

  「不回了,聖門會有新的門主出現的,從創立聖門至今,從一座山到如今的九重山,如今的聖門已經變得鞏固了起來,而我已經無法再帶領她繼續向前,聖門不再需要我去指導了,如今,該由新的門主去帶著她走向新的未來。」步風塵就坐在我的旁邊,兩條腿盤在一起,這是他的習慣,因多年修行而形成的習慣。

  那他是否也習慣了聖門呢?

  習慣了每一天都站在九重門的雪峰上環顧他一手建立的聖地,看著一個個懷著敬畏之心的修行者們與天相抗,是否能夠真的就此放棄呢?

  步風塵伸手輕輕的捏了捏我的臉,我斜著眼瞪著他,悶聲說道:「你最好不要養成習慣,不然的話等我恢復了正常,我可得把你的臉捏成包子。」

  「呵呵,真無情。」步風塵笑了起來,瞇著眼睛說道,「天歌,天下於你有多重要,為何你能把天下都放棄了呢?」

  於我,奪得天下固然是一個天大的誘-惑,至少這個願望曾經趨勢我篡奪了辰國的皇權,不過我也很明白,若是我掌控了天下的話,就不能入現在這般輕鬆悠閒的和步風塵坐在一起了,吹著清風,吃著糖葫蘆,哪裡可能會這麼悠閒啊?

  一旦被權力與欲-望所圍繞,我又該如何去愛身邊的男人呢?

  與天下比起來,我更願意待在步風塵身邊,放棄凡塵間的一切,對我而言都不算是什麼,凡塵裡早已經麼有了能讓我牽掛的事物,至少如今已經沒有了。

  仔細一想的話,能夠讓我牽掛的,也只是步風塵而已。

  「你不是知道答案嗎?」吐了顆籽出來,我重新咬了一顆糖葫蘆在嘴巴裡嚼著。

  「那這也是我的答案……」步風塵輕聲笑著,手又在我腦袋上揉來揉去,這個人真是煩透了。

  「是偽聖還是偽善的啊?」我問道。

  「是我的。」步風塵說道。

  「也是我的。」步風塵又說道。

  一身二魂又如何呢?反正,步風塵就坐在我的身邊。

  「嘶——」耳邊,突然想起了一聲清脆的聲響,像是某種布料被撕碎的聲音,我奇怪的看了看步風塵,這傢伙身上的衣服挺寬鬆的,不像是被震裂開的樣子。

  那這個聲音是從哪裡來的?

  疑惑之時,我又聽到了數聲衣服碎裂的聲音,這聲音越來越多,而且好像是從我身上傳來的,我身上的衣服破了?

  我頓時一愣,拿著冰糖葫蘆的手在我眼底下漸漸變大,而原本坐著才到步風塵腰位置的我也隨之變高了,直至與步風塵並肩。

  只是……

  步風塵那雙總是充滿淡定,如古井一般毫無波動的眼睛卻突然瞪大了,那表情放在步風塵臉上有些好笑,不過此刻我應該沒有嘲笑別人的權利,因為最好笑的人其實是我,從步風塵的眼裡,我看到了一個男人。

  身上掛滿了破碎的衣服,那些破碎的衣服根本就是難以遮掩身體,春光大露,手上還拿著一串冰糖葫蘆的大男人,沒錯,就是我恢復正常的愁天歌。

  在這種地方,這種時候,這種姿態下。

  「噗——」該死的步風塵竟然在我面前沒有忍住的低頭笑了起來,前一刻還是一臉震驚的男人,這一刻就一低頭揚起了嘴角,難得的在笑的身後露出了白白的整齊牙齒,步風塵絲毫也不矜持的就笑出聲來。

  「呵呵呵……」步風塵笑得往後仰了去。

  「你笑什麼!」還好,這附近根本就沒有什麼人,不然我愁天歌的臉面就丟大了,這身上都是些什麼衣服啊,根本就是一些碎布條,我知道自己現在這副很可笑,可是步風塵你竟然一點都不給我面子的就笑了起來。

  還真是……

  「讓你笑,還不是你造成的,你這個始作俑者還笑得這麼開心啊?」把糖葫蘆咬進了嘴裡,我伸手就去抓步風塵的衣服,使勁的扯了起來,結果自己覺得明明沒怎麼用力,卻把步風塵的衣服給扯破了。

  我一愣,還在笑得毫無掩飾的步風塵也一愣。

  我隨即明白了,我如今可是有了步風塵一半功力的,陰險險一笑,我伸手就去撕步風塵身上的衣服,讓你笑我,我讓你也跟我一樣披掛碎布條,反正旁邊都沒有人也不怕誰會看到我們兩個人這樣奇怪的摸樣。

  「愁天歌,你做什麼呢?」步風塵忙用手擋著,苦笑著說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做什麼呢,你再胡來,我可是要叫了。」

  相處了這麼久,曾經冰塊似的步風塵早已經如同一個平凡人一樣,會笑,會生氣,也會開玩笑,沉悶的生活一去不復返。

  「呵呵,好啊,你叫啊,你叫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呵呵呵——」扮演著土匪的角色,我這個披掛布料幾乎跟沒穿衣服似的「土匪」就朝著步風塵撲了過去,而作為「受害者」的步風塵卻伸開雙手將我抱了個滿懷。

  「在撕的話,我可是要做壞事了。」深深一歎,步風塵呢喃道。

  「你你就做壞事好了,我今天可得把你衣服都撕碎了才甘心。」靜靜的伏在男人懷裡,我輕笑著說道。

  步風塵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呵呵,那你趕快撕就是了。」

  ……

  ……

  時間總是如流水一般匆匆流過,有時候我覺得這時間過得那麼緩慢,簡直就是度日如年,有時候又覺得時間過的那麼快,一眨眨眼睛就過去了。

  這都和步風塵有關係,那個男人在的時候,我覺得一天就像是一炷香那麼長而已,眨眨眼睛就過去了,他不在的時候,一天就像是三個春秋那麼長。

  不知不覺的,我和步風塵都已經離開了中原整整一年,這一年裡,也不知道中原發生了什麼變化。

  這一年裡,有時候聖門的人會過來找步風塵,我想他們大概是要來勸步風塵回聖門繼續做門主,做聖者吧。

  只是如同我去意已決一樣,步風塵也不會再回去聖門了,來了幾次之後,那些聖門來的人就徹底被步風塵給轟走了。

  聖門裡的人最後一次來的時候,也就是前幾天而已,這一次來的人是我之前都沒有看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總覺得這個人和步風塵有些像,不是外貌上的相像,而是氣質上的相像。

  這個人,一頭黑髮,有著曾經步風塵所擁有的那般冰寒氣質,一雙眼睛裡卻流露出悲天憫人的眼神,有一些溫柔,也有一些仁慈,更在眼底藏了幾分誰也無法撼動的堅毅卓絕。

  在我的記憶裡並沒有在聖門見過這個人,但也可以感覺到這個人在聖門裡應該不是普通的人。

  我在遠處望著,有些事情並不需要我去參與,步風塵的事情也不是所有我都必須去知道。

  那黑髮的男子和步風塵說著什麼,說著說著就突然間跪在了地上,朝著步風塵磕了三個響頭,而後便轉身離開了,乘著一柄透著冰寒氣息的飛劍瞬間消失在了天際,這人的武功並不差,雖然不比曾經的步風塵那麼好,但假以時日的話也會達到曾經步風塵那樣的巔峰程度吧。

  「這人是誰,不會是你的兒子吧?」我開玩笑的問道。

  「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吧。」淡淡一笑,步風塵說道。

  我輕輕佻眉,問道:「某種意義上是什麼意義呢?他也是聖門裡的人吧,怎麼我曾經都沒有見過呢。」

  「那是因為你來的時候,他還在八重門閉關修煉著。」步風塵說道,「天歌,聖門的構成你可知道呢?」

  雙手抱在胸前,我想了想說道:「一重門是大部分弟子在的地方,二重門是養老院,三重門是戰將門,四重門是戒律部,五重門是醫藥門,六重門裡都是些喜歡動腦子的謀將,七重門是負責後勤的,九重門是你們這些元老待的地方,八重門……」我皺著眉頭想了想,確定在記憶裡並沒有任何關於八重門的信息。

  輕輕搖頭,我說道:「八重門是做什麼的,我之前都沒有聽人提到過,怎麼感覺比你那九重門還要神秘一樣。」

  「那是因為,大部分都不知道八重門是做什麼的,八重門的人最少,那裡待著的都是我的嫡傳弟子,你剛剛所看到的那一個便是其中之一,也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他本來還在閉關之中,不過由於我的離開,他便不得不出來了。」步風塵望著那男子離開的方向,微笑著說道,「從今以後,他便是聖門的門主了。」

  「怎麼以前都沒有聽你提過呢?」步風塵還有徒弟,這種事情他竟然之前都沒有告訴過我,不過想想也是,聖門裡那麼多人都是聖門弟子,那有弟子就有老師,大部分弟子的老師都是各部的聖門人,可步風塵還在這裡的,步風塵也不會一天到晚都只會修行啊修行,總得有幾個徒弟此才是。

  「哎……都是些煩人的孩子。」搖了搖頭,步風塵歎道,「之前我與偽善不是一直都在敵對著嗎,結果連自己的兩個徒弟都跟著敵對上了。」

  沒過一會兒,偽善步風塵就冒了出來,說道:「我們的嫡傳弟子,其實也就兩個人而已,然而只能選擇其中一個作為聖門的門主,你剛剛所看到的那一個弟子乃是偽聖的嫡傳弟子。」

  我好奇的問道:「偽善,那你徒弟呢?你不想讓你徒弟做聖門的門主?」

  「他不適合。」偽善步風塵沉吟片刻,有些不甘心的說道,「坦誠而言,偽聖那般性格教出來的徒弟更適合做聖門的門主,必然要顧全大局,而不能因為一些個人瑣事而壞了聖門的規矩,毀了聖門的路。」

  偽善這是在承認他自己的性格其實沒偽聖那麼好嗎?

  不過也是,偽善有時候太霸道了一些,他適合做一個開拓者,卻不適合做一個守城者,要讓聖門繼續存活下去,必然需要一個如同偽聖那般既有溫和與仁慈的一面,又有偽聖那樣該果斷時就絕對不會手軟猶豫的一面的人。

  「那他就心甘情願看著你們將門主之位傳給偽聖的徒弟?」我挑眉,好奇的問道。

  步風塵搖了搖頭,偽善歎道:「他的性格啊……只怕將來會惹出一些麻煩來。」

  剛剛說完,偽善步風塵就露出了笑容,兩手一甩,好不輕鬆的說道:「不過那時便與我無關了,師傅領進門,修行靠自己,他自己的路要怎麼走最後還得看他,這都是我無法控制的,況且,偽聖的徒弟也不會坐視不管的,他們畢竟是師兄弟。」

  我看這個偽善,分明就是懶得管而已。

  那現在看來,步風塵和聖門的事情也算是結束了吧,至少是暫時結束了。

  聖門有了她新的主人,而命運的糾葛並不會隨著步風塵的離開而離開,我們這些主宰了這個時代的「老人」們也該離開了,等待著征服新時代的人們才剛剛踏出了他們的腳步而已。

  聖門有了新的門主,還有一個隨時會發難的偽善徒弟,新的門主,新的聖門,在將來必然也有她新的故事。

  中原已經迎來了他們的新皇帝整整一年了,這一年裡天下也漸漸安定下來了,該停息的戰亂已經漸漸停了下來,人們的生活依然在繼續。

  而海沙國,也將迎來他們新皇帝新皇后的第一個孩子,不,說錯了,應該是兩個孩子,也是唯一的兩個孩子。

  一年前,步風塵讓老八給如今已經是海沙國皇帝的老二壞了孩子,而那孩子竟然就是魔主宣華與天神無夜的轉世,老八這一生就是生一雙,這一雙還是前世今生糾葛的存在。

  這讓我想起了曾經步風塵與我共建的客棧——,一雙人客棧。

  一雙人客棧裡,也有著她新的主人,不知道白河此時過的如何呢?是獨自一個人呢,還是已經找到了另外一個伴-侶呢?

  我想,以白河那樣的人應該不會再去找什麼人了,只希望他在徹底放下之後能活的輕鬆一些吧。

 一生一代一雙人,這一雙人到底要經過多少的磨難和糾葛,要經過多少的誤會與摩擦,要經過多少的坎坷與艱辛,最終才能走到一起,才能真的有那一雙人「相憐相念相親」的一天呢?

  這世間,成全了多少人,又拆散了多少,無緣了多少人呢?

  至少,我和步風塵算是走到一起了吧。

  老二和老八,也走到一起了吧。

  但願這天下間的一雙人們,都能走到一起,相憐相念相親,而非「兩處**,相思相望不相親」的有緣無分。

 


  第九章-已然過去的時代,已經開始的未來(大結局)

 眉頭緊皺,如今已經成了海沙國國王的老二李律正坐在房間外的椅子上,雙手放在了椅子的扶手上緊緊握著,我想,他只要再那麼用力一點點那椅子扶手就該被他捏碎了,老二看起來並沒有和其他快要做父親男人一樣在原地來回踱步,但實際上此時最緊張的人大概就是他了吧。

  畢竟,此時在房間裡的人可是他的男皇后老八,整整十二個月的養育,如今已經到了今生兒來到這世間的時候。

  我和步風塵趕回來的時間正是時候,步風塵也是掐准了天神無夜和魔主宣華降生到這個世上的時刻,就在老八肚子疼的前一天我們便從外面趕回了海沙國皇宮。

  隔天,老二就急匆匆的跑了過來,說是老八肚子疼的厲害,連床都起不來了,那副著急得臉色都變得蒼白的摸樣,可是我從前都沒有看到過的,鎮定如老二,也會這般焦急,算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或許,本就該這樣吧。

  步風塵當時便給了老二一顆丹藥,安慰了安慰這個急得臉色發白的海沙國皇帝,說是老八並沒有什麼事情,肚子疼只是因為肚子裡面的兩個轉世大魔頭,大天神已經在蠢蠢欲動想要離開老八的身體來到這世間了。

  只需要將丹藥服下,穩住了那兩個小傢伙,老八就不會覺得肚子疼了。

  李律雖然知道十二個月的生產之日快到了,可當老二親耳聽到步風塵說老八要生娃娃了之後,老二還是愣了好一會兒,直到被我踹了一腳讓他趕快把丹藥拿去給老八的時候,這個傢伙才猛的反應過來,笑的誇張的跑了開。

  還真是,什麼形象都沒有了,不過都是這種時候了,不管是曾經為復仇而埋首多年的老二,還是如今身為海沙國國王的李律,在這個時候都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一個老八的愛人,一個即將成為兩個孩子父親的男人而已。

  當天的時候,老八服了丹藥之後果然就不覺得疼了,連肚子裡一直在翻來覆去搗亂的兩個小傢伙也安靜了下來。

  步風塵說,先讓老八和兩個孩子休息一會兒,待到了日與夜交替的時候才能剖開老八的肚子把兩個孩子拿出來。

  步風塵說什麼,老二和老八就相信了,畢竟他們的孩子都是全靠步風塵才有的,除了步風塵他們也沒有人可以去相信了。

  之所以選擇日與夜交替的時候,我想我大概能明白為什麼,老八肚子裡的兩個孩子,一個是代表了光明的天神無夜,一個是有黑暗化成的魔主宣華,若是選擇在白天出聲,估計會影響到宣華,選擇黑夜吧,無夜那邊又有問題。

  結果,步風塵只能選擇在黑夜與白晝相交接的那一刻讓這兩個大冤家同時來到這五彩繽紛的世界裡。

  「什麼時候才天亮啊……」老四他們也在房間外焦急的等待著,一個個的趴在窗戶外望著外面,喃喃說道,「天好黑,怎麼連月亮也不見了,剛剛明明天氣還不錯,也沒有什麼烏雲,怎麼就一會兒的功夫,這天上堆積了這麼多的烏雲啊,不會要下雨吧?」

  聽著老四他們的聲音,我也望向了窗外。

  抱著雙手靠在牆壁上,我微微仰頭望著窗外的天空,今天的天氣其實還算不錯,月高風清,涼爽宜人,不過正如老四所言,這都是剛才的事情而已,此時的夜空一片黑暗,不但沒有了一絲月光,連天空都被厚厚的烏雲所掩蓋,四周的景物全部都被吞噬在了黑暗之中。

  步風塵吩咐過,今天的宮裡除了這裡可以點那麼一點微弱的燭火以外,其他地方一定不能點火,因了他的吩咐,老二便下令讓今天宮中禁燈火。

  於是這原本燈火輝煌的宮殿,此時成了海沙國裡最為黑暗的一片地方,往外望去漸漸的連離的極近的樹木都不見了,只剩下了一片無盡的黑暗。

  「這天怎麼越來越黑了?」老四他們疑惑的說著,紛紛離開了往外望去只剩一片無盡黑暗的窗戶,不自覺的就朝著燈火靠了過去。

  只有老二還是緊緊盯著房門,好像絲毫不被外界打擾一樣。

  說到底,我並沒有真的和宣華動過手,不過此時卻感覺到了他給人帶來的恐懼感,一片黑暗,看不到盡頭,也看不到一絲光明,這種充滿了死亡與絕望的感覺可是一點都不好。

  若不是步風塵怕我們幾個等待在外的人受不了這種黑暗的侵襲,也不會讓我們點了這微弱的燭火,燭火雖然微弱,但至少不會讓人感覺到太過於絕望和恐懼,若不是屋子裡還燃著微弱的燭火,真的讓人有一種快要被黑暗吞沒的可怕感覺。

  夜這麼黑,所代表的只有一種情況,宣華的化身已經臨近降世了。

  眾人的呼吸漸漸變得沉重了起來,看來還是多多少少的會被宣華的黑暗氣息所感染,我輕輕吸了口氣,望了眼緊閉的房門。

  房間裡一片黑暗,只有步風塵和老八,裡面十分安靜,聽不到任何的聲響,沒有老八喊疼的聲音,也沒有步風塵說話的聲音,那感覺就像是房間裡沒有人一樣。

  「快了……」我輕聲說道。

  臨近黎明的時候,這天便是最黑暗的時候,如今的天空這般黑暗,也就意味著我們離黎明其實並不遠了。

  黎明到來的時刻,就是光明降臨的時刻。

  當黑暗與光明交匯的時候,就該是另外一個新時代來臨的時候了……

  屬於我和步風塵這些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哇——」一聲響亮的啼哭突然如驚雷一般砸落在地,眾人幾乎就在一瞬間紛紛朝著房間望了過去,一個個的站的挺直。

  一瞬間,烏雲盡散,白色的光乘風破浪一般的驅散了黑暗,將這一片天空都照亮了,溫和的晨光透著窗戶斜斜射了進來,如同從天而降的神光,逕直照射在了緊閉的房門上,彷彿是一隻溫柔的手一般悄悄的穿過了門縫,輕輕的探了進去。

  「啪——」的又是一聲響,我朝著聲源望了過去,竟然是老二把椅子扶手都給捏碎了。

  「王爺……」老二很快就站了起來,急步走到了我的身旁,看看我,又看看剛剛發出嬰兒啼哭聲的房間,一副進退兩難不知道該不該進去的樣子,看他那糾結的表情,我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八沒事了,孩子也很好。」儘管我沒看到,但我想一定是這樣。

  有步風塵在,老八不會有事的,而且我更加不相信那兩個轉世「大魔頭」「大天神」會出什麼問題。

  沒過一會兒,房門突然就打開了,步風塵左右手分別抱著一個嬰孩緩緩走了出來,這兩個孩子看起來都不像是一般的新生兒,一般的孩子剛剛出生的時候都長得有些像猴子,不過這兩個孩子卻一個比一個**,頭髮烏黑,真是可愛的很。

  「兩個都是男孩,恭喜了,父子平安。」步風塵徑直走到了老二的面前,面帶微笑,親手將兩個襁褓中的孩子遞給了老二。

  就像是接住什麼又寶貴又易碎的東西一樣,老二小心謹慎的輕輕將兩個孩子都抱入了懷中,低著頭望著懷裡的兩個孩子,情不自禁的就揚起了嘴角。

  或許是我的錯覺,或許是我看錯了,我似乎看到了老二眼角泛著幾許清淚。

  老二和老八,都是從小就失去了父母的人,而今轉眼幾十年過去了,他們有了自己的國家,有了自己的家庭,竟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已為人父。

  「老八呢?步先生,老八還好嗎?」老二關切的問道,他抱著孩子固然開心,老二的心裡還是掛念著房間裡的老八。

  步風塵微微一笑,說道:「很很好,雖然肚子上開了一刀,但並沒有什麼大礙,修養幾天就可以下地行走了,如今正在屋子裡睡著,累了一夜,他也該休息了。若是要進去的話也可以,不過注意不要把他吵醒了。」

  「步先生,多謝了!」除了道謝,老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老四和老九他們紛紛圍了上來,爭著要看看老二和老八的兩個孩子。

  「老二,你和老八可真厲害啊,竟然生了兩個兒子!」老四嘖嘖稱奇,看著兩個睡在襁褓中的孩子,驚歎道,「真是俊啊,我看將來一定比你和老八都要長得好看!」

  這兩個孩子,一個瞪著一雙大眼睛靜靜望著周圍的人,也不害怕,看起來頗為安靜和好奇,整個人就是一個黑白分明的美玉,樣貌雖然比不上旁邊的另外一個孩子,但也十分可愛,尤其是那一雙水汪汪的黑瞳,簡直快要把人給勾了進去一樣。

  而另外一個孩子則俊美的多,笑嘻嘻的眉眼,小手揮來揮去,十分討人喜歡,看了看眾人之後竟然就轉過頭望向了與他一起出生的黑瞳娃娃,小嘴巴裡嘀哩咕嚕的說著什麼,就像是在和那娃娃說話一樣。

  不用想我都知道,那個眼睛如黑色深淵一般的孩子就是魔主宣華的化身轉世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的眼神,有著魔魅一般的魅力,沒想到即使是個嬰孩,那眼神就有著可以直接看穿人心的魄力。

  而另外一個,想必就是天神無夜了,眼瞳的顏色略微淡了一些,呈現深棕色,看著就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而且看他那摸樣,似乎很在意和他一起來到這世間的宣華。

  這無夜,一定是愛著宣華的吧。

  「這兩個孩子,哪個是哥哥,哪個是弟弟呢?」想到了這個問題,我問步風塵。

  「這是哥哥,」步風塵伸手輕輕拉了拉黑瞳娃娃的衣服,說道,「在這夜最為黑暗的時候,他先來到了這世間。」

  步風塵又看向了無夜,說道:「當晨光灑落的那一刻,他便來到了這世間,應該算是弟弟吧。」

  「步先生,這兩個孩子是你帶給我和老八的,不知道能否勞煩您為替這兩個孩子取名呢?」老二誠懇的請求道。

  步風塵說道:「這哥哥,就叫宣華,而這弟弟,便叫無夜吧。」

  「李無夜,李宣華。」念了一遍名字,老二深深將步風塵的話記在了心裡。

 低著頭,又望著自己懷裡的倆個男孩子,微笑著沉聲念道:「李宣華,你是哥哥,以後要好好照顧弟弟知道嗎?李無夜,你是弟弟,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愛著哥哥,知道了嗎?」

  這一瞬間,我突然在想一個問題,如果老二知道將來他的兩個兒子可能會搞在一起,不知道他現在還能不能說的這般深情款款。

  唔,我不過是隨便想一想而已。

  ……

  ……

  李無夜,李宣華。

  步風塵倒是挺會起名字的,直接就把他們兩個人前世的名字給用上了。

  老八在休息了幾天之後就可以行動了,老二和老八堅持自己帶孩子,不過就是有一個問題,老八是個男人,又不可能自己去餵孩子奶,那兩個孩子喝什麼呢?

  步風塵說,在一歲之前只需要給這兩個孩子喝黎明之時的花葉上的露水就可以了,一天只需要一小點就足夠了,一歲之後就可以如平常人孩子那樣去餵食。

  雖然有些人覺得這樣可能會把孩子給餓死,不過就前幾天的情況來看,步風塵會說的倒是沒有錯,無夜和宣華從來沒有餓的哭過,事實上除了剛剛出生的時候哭過之外,無夜就沒有哭過一聲,而宣華更是連在出生的時候都是安靜著的。

  不過這事情我和步風塵可沒敢告訴老二和老八,宣華出生的時候沒有留下一滴眼淚,免得那兩個人擔心。

  要等著這個真正的大魔頭流眼淚,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但總有這樣的一天的。

  「他們兩個人,不會給老八和老二惹什麼麻煩吧?」那天神無夜和宣華自有他們糾葛的未來,我只是擔心他們兩個人的關係會影響到老二和老八,老八和老二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不想他們以後又出什麼問題。

  步風塵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老二和老八也都有屬於他們的命運,宣華和無夜成為他們的孩子並不是我們一手促成的,而是冥冥中自有注定,非你我能夠阻擋或者促成的事情,他們自己的命,自己的路,就讓他們自己行走便是了。」

  「你這麼一說,似乎是覺得我管的太多了,呵呵。」輕歎一聲,我望著遙遠的天空說道,「你說的倒也沒有錯,不管是老八和老二他們的命運,還是宣華和無夜他們的命運都不是我能夠改變的,或許我真的該放手離開了。」

  「難道以後也不想回來看一看宣華和無夜的命運了?」步風塵輕笑一聲,緩緩走到了我的身邊,伸手便抓住了我袖子下的手,溫暖,而又讓人覺得心安。

  牽著這隻手,天涯海角都可以隨便走一遭。

  「那是他們自己的命運,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揚眉一笑,我說道,「我忙自己的生活還忙不過來,不過若是將來有時間的話倒還真想回想再看一看。」

  步風塵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老二和老八他們那裡,我只是留了一封信,想必他們看到了也會明白的。」我繼續說道,「留在海沙國也已經一年多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如之前那般所設想好的乘船前往大海,離開這片土地呢?」

  「屬於我們的時代,已然過去了,何必繼續留在這裡呢?」步風塵牽著我的手,拉著我邁向了沙漠的方向,穿過了大沙漠便是中原,穿過了中原的土地,便是一片茫茫大海。

  屬於我們的時代或許已經過去了,然而屬於我們的未來也才剛剛開始而已。

  「其實我還挺喜歡開客棧當老闆的,每天都能遇到形形色色不同的人,只可惜在中原這個地方已經有太多人知道了你和我的存在,尤其是人間還有那九個老東西,我們要是繼續待在一雙人客棧的話,估計會遇到很多麻煩把。」深深歎息,這也算是我當初把一雙人客棧送給了白河的原因之一。

  就算我想隱姓埋名的待在一雙人客棧,也有太多的因素讓我和步風塵無法如同隱形人一般待在一雙人客棧。

  九大長老肯定還掛念著當初被偽聖步風塵強行借走的寶貝,不管我和步風塵用了什麼借口或者說了什麼話,他們肯定過會找上來的,都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如今沒有找上來,也不過是因為我和步風塵在海沙國,而九大長老基本都在中原待著,他們也不知道我們竟然會跑到海沙國來。

  可一雙人客棧不一樣,幾乎是認識我們的人就知道一雙人客棧是我和步風塵當初建的。

  「大海上也可以開客棧啊。」步風塵笑著說道,「要想開客棧的話,哪裡不可以呢?這陸地上的客棧已經夠多了,你看,我們不如在海上開個客棧如何?大海上總有一些船隻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迷失了道路,也有來自於不同地方的船隻路過,我們就造一艘大船,在上面弄一些房間,也可以讓迷失海上的人住一住,你覺得如何呢?」

  我一聽,頓時這主意十分不錯,連連點頭歎道:「不錯,不錯!你這個提議挺好的!大海上的客棧,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這陸地上的客棧已經太多了,可是大海上的卻很少,我們可以開一個,獨一無二的,屬於你和我的海上客棧。」

  「那便這麼說定了。」步風塵一點頭,說道。

  步風塵和我都是說好就會行動的人,只留下一封信避免分別時的尷尬,我和步風塵在離開了海沙國之後一路直奔曾經的風月國,說是曾經,那是因為如今的風月國已經併入整個中原大地了,不復存在。

  回到了曾經的風月國之後,步風塵這個「風月國人」很快就找來了造船的師傅,這裡曾經已經有一些船隻了,我們並不需要從頭開始造船,只需要讓師傅們根據我和步風塵的意思改造一下便可。

  這艘船或許不需要太大,但一定要是屬於我和步風塵的。

  數月之後,這艘船便造好了,而這期間我們已經準備好了足夠的物資。

  「我們何時才能出海呢?我都已經迫不及待了。」差不多該準備的已經準備了,雖然還不能出海,但這天晚上我還是拖著步風塵住進了船中屬於我和他的房間。

  夜風清涼,海水拍打著船身「嘩嘩」作響。

  「不必急於一時,待準備好之後自然就可以出海了。」步風塵伸手抱住了我,拉著我就一起躺到了床上。

  燭火搖曳,映得一室溫暖的橘色。

  在步風塵懷裡尋了個合適的位置,我輕輕閉上了眼睛,打了個哈欠,呢喃說道:「風塵……抱著我的背。」

  「嗯。」耳邊,男人輕輕應了一聲,伸手抱住了我的脊背,我喜歡步風塵抱著我的背,背是一個人最難防備的地方,而我願意將我的後背交給這個男人。

  一如,步風塵願意將他的懷抱獨獨的交給我一般。

  和往常一樣,依偎著步風塵我很快就入睡了,已經很久沒做夢了,這夜卻突然做了夢,夢到我和步風塵是如何的相遇,如何的相知,如何的相愛。

  如同跑馬燈一般,一幅幅畫面飛速的在我明前劃過,深深的,都印在了我的心裡。

  回首昨日,宛如一夢。

  夢醒之時,我又在哪裡呢?

  「嘩——嘩——嘩——」海浪拍打船身的聲音漸漸讓我從夢中醒來。

  我微微睜開了眼睛,昨夜在我身邊的男人似乎早已經離開了,身下的床有些輕微的晃動,那感覺就像是——我此刻所在的船,正航行在大海上。

  我們,出海了?

  疑惑之餘,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我所熟悉的人影就站在了門口,步風塵靜靜的站在那裡,一片溫柔的逆光之下他朝著我伸出了手。

  「不想看一看海上日出嗎?」

  當然想了。

  咧嘴一笑,我從床上跳了下來,朝著那向我伸出手的男人跑了過去……

  緊緊的,抓住了他的手。

 

【全文完結】

arrow
arrow

    hpme168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